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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死神戀愛

作者:赤川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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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深夜傳呼

第十三章 深夜傳呼

春代把自己的空杯放回桌面。
「太……太多了!」國友說。
於是他先按了房間號碼。
「明天記得吃腸胃藥啊。」
「請多多指教。」夕里子說。
「我想知道令尊——野添廣吉死去的事。」他說。
春代驀地移開眼睛,說:「請問吧。」
「夠了?不。」她抬起頭。「我……聽見她的聲音。」
「夕里子……」綾子穿著睡衣。歪歪扭扭地走出來。
「兩個人。」
「啊,睡著啦。」珠美醒了過來。

「進來——你的臉好白啊。」
「可是,和美小姐能動嗎?」
「哎呀!」短促的叫聲。
「明天不是要上學嗎?」
和美
往電梯方向走去時,傳來「噠噠」的腳步聲,護士慌裡慌張地跑著過來。
「總之,你不能採取等待死亡的生存態度……」國友說。「咦——我說了什麼?」
「剛才我掀開毯子……怎麼辦?」
「可憐的伸子……等於是我殺了她。室田、崛江他們都是成人,應該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但那孩子……現在,她在等我啊。」
「發生什麼事?」他問。
國友說明原委後,夕里子笑說:
「餓……有一點。」國友笑了。
「她……啊。夕里子,佐佐本夕里子。」
「為什麼乾杯?」
那是事實。
這樣坦白說的國友也快飽得要死了。
「我來幫忙好嗎?」珠美自動請纓。
春代不答。
「和美?」
問是問了,但她好像還不太明白似的。
當然,盛滿菜肴的碟子還沒空掉。不過,以兩個人的食量來說,已是相當驚人的了。
珠美喃喃地說:「必須通知姊姊們!」
夕里子拿起大衣出門時——
「喂喂!怎麼啦……喂喂!」
「綾子……」細微的聲音。
「春代女士的樣子,有沒有古怪?」
「這是……」
回頭一看,對方已俯伏在桌面呼呼大睡。
春代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十分遙遠。
話是這麼說,夕里子並沒有趕去醫院的義務。可是,安井和美是綾子的朋友,而國友又在室田春代那裡。
「春代女士,請問你在不在?」他試著喊。
他拿起發票塞進抽屜,站起來。
珠美拿著學校書包站起來。
「你醉啦——來,到床上休息一下。」
一片靜寂——不過,這種建築物有空調和水流之類的聲音不絕於耳。
「有個好戀人,你們好幸福啊。」春代誇張地嘆一口氣。「我會好好把國友先生平安歸還的,不用擔心。」
珠美窺視內容,相當凌亂的字跡。
雖然醉了,春代也認真地接住國友的視線。和_圖_書
春代有點意外地望住國友。
春代穿著浴袍站在一旁。
當然,並非同時承辦幾件案子。可是,上次查案時出差費用的結算、伙食費的呈報,以及雜費之類的事,都是刑警要做的工作。
「不……沒有。」
「兩個都出去了。這麼晚啦,現在的小女孩,真是沒法子。」綾子搖著頭感嘆說……
「不在!我一直在地庫找的。」那名護士氣喘吁吁地說。「真是的!我還有其他病人要服侍哪。」
「嗯……她以為我一定會很開心,會感謝她吧。如果我有一點時間,我可能會明白木下的心情。可是,在我什麼也不能做之前,她跳樓死了……」
或許是因著想起上次春代那種異於常人的吃法也說不定。
國友打呵欠。
「好好吃啊。」春代說,「覺得好吃,表示我還活著哪。」
「可以給我一下嗎?」
沒有兼職費也肯幫忙,以珠美來說是少有的事。可是見到神代厚子好轉的情形,畢竟對這間醫院產生好印象,想到也許能幫得上忙……
出到門口時,傳來腳步聲。
「呃,我什麼也沒說啊。只是說馬上來而已,不是嗎?」她正經地說。
「佐佐本宅。」夕里子接電話。
春代垂下頭去。
「這樣告訴我的人你是第一個。」
不管怎樣吝嗇都好。珠美總不能明天從醫院去學校,因此暗中盤算著如何向夕里子討回出租車費。
當事人就在身邊的關係,很難說話。
幸好還沒準備就寢,就這樣可以出門。
如果室內對講機沒人應答的話,才叫管理員起來開鎖好了。
車子在空曠的馬路上飛馳,不到二十分鐘就來到春代的公寓。

「我現在在公寓裡。拜託,現在就來。」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聲音。可是,國友又不是出租車司機,豈能說來就來?
「嗯。她那種身體,跑到哪兒去了呢?我們分頭去找……啊,怎麼樣?」見到其他護士走來,她喊著說。
若是電視劇的話,這時通常有屍體出現了吧,國友有點胡思亂想。
「如果我把這個喝光了,請你說出真實的事。」國友凝視春代說,「怎麼樣?」
綾子開了門。和美穿著大衣,不勝其寒似的站在那裡。
「不行……到處都是浪……」他甩甩頭,不停地想著「我是刑警……」可是,這種念頭也沒有任何效果。
「木下同學停止了先父的生命維持裝置,乃是事實——我沒親眼見到,是她對我說的。」
「振作些,前面就是。」
這女人不單是想誘惑自己,這可算是直覺之類的東西……
明天要上課,必須回去了。
「難得睡得舒舒www.hetubook.com.com服服的。」
「還好吧?」
然後走出走廊尋找涼子的影蹤,但沒找到。
「咦?!怎麼啦?」
「明白了。」國友說,「那就夠了。」
綾子打著呵欠走去廚房喝水時,室內對講機響了起來。
奇怪,跟發票「搏鬥」時,好像隨時可以睡著似的。但一外出就完全清醒過來。
「但——你現在不是繼承室田先生做了社長麼?光是那樣就有生存意義才對,不是嗎?」
春代在國友的杯裡倒滿了葡萄酒。
「對木下伸子而言,大概受了很大打擊吧。」
不見涼子的人影——難道去了廁所?
「那麼,還在醫院吧。」
她舉起酒杯。
眼淚沿著春代的臉龐滴落。不過,她好像沒察覺到。
「我知道!但我想看看情形!」珠美不服地說。
「國友先生,沒事吧?」
「不曉得……為什麼?」
「拜託!請馬上來!」
「怎麼啦?」
「是嗎?」
春代捅了一下國友的手腕。
儘管如此,究竟室田春代發生什麼事?她叫自己馬上來大概是有危險迫近才這樣說的吧?國友決定一個人先去看看。
「啊,嗚呼哀哉!」國友禁不住慨嘆地說,跟他一起留下來的刑警嚇了一跳。
「木下伸子很愛你吧。」
「不要緊嗎?躺下來好不好?」
「聽說安井和美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去醫院一趟。」
「我在洗澡呀!抱歉,沒發現你來了。」
從三明治到小菜類,從烤牛肉到法國甜品,宛如酒店的自助餐形式的派對料理。盛在銀碟上的高級餐具,是從哪兒運來的?而且,一口也沒吃過。
「嗯……可以」
「你來啦!」
「就這麼辦。」
「國友先生,好極啦!」
「來,打吧。拜託。」
真是……好匆忙啊。這孩子。
「好吧。」
「嗯,當然可以,我給你開門。」
春代扶著國友的手臂,他站起來,然而無法穩定地走。
她白皙的手擱在沙發上。
「當然,我們沒有確實證據,事到如今也無法證實。不過,木下伸子之所以自殺,是為你而關掉那副裝置的關係——不是嗎?」
「那樣子我比較安心。」春代起身,把無線電話拿過來。
總之,愛睏——最近好些工作堆積下來了。
「謝謝,得救了。」
「是。」國友馬上接聽。
「沒法子,去一趟吧!」
「打電話給她吧。這個時間,大概還沒睡吧。」
不向涼子說一聲就回去,雖然有點不對,不過見到書包不在,涼子應該知道自己回去了吧。
「國友先生,再來一點酒如何?」
「你去好好睡吧。」夕里子說。「錢包帶了——好。我出去和圖書啦。」
她在房間?國友走進裡面去。
舌頭打結。突然,周圍彷彿一隻小船在大浪之上開始搖晃。
「國友先生,她——叫什麼名字?」
「若是那樣,那你過去所認識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了——對不起。」
「不好了!叫醒大家,快找呀!」護士奔了出去。
沒回音,不過,中央系統的鎖開了。
「綾子?是我,和美。」聲音說,「現在……你一個人?」
「不可能出去外面了吧……除非搭出租車。她母親睡著了,什麼也沒察覺——總之,在裡頭找找看吧。」
「——這個,在床上找到。」
在聽著音樂時,企圖忘記的罪惡意識卻復甦過來——國友開始覺得可以了解春代何以突然如此期待「死」的到來。……
「哎,不要緊吧?」
這裡是神代厚子的病房。跟涼子談呀談的,珠美不知不覺打起瞌睡來。
對於國友的質問,春代沉默片刻,最後緩緩地轉過臉來。
「我決定辭去教職的事,對她是一個打擊。」
「有啥關係?陪我喝。」春代說,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嗯,她是我姊姊的朋友。怎麼啦?」
「為真實。」國友說,兩隻酒杯相碰。
「對不起。」
「但你希望她這樣做嗎?」
「好痛——對不起,綾子,我……」
「嗯……可是,一想到活不久了,就想不顧一切地吃……現在不是買衣服或珠寶的時候吧。即使買了也沒機會穿戴。」她嘆息。「這樣一來,剩下的就只有拼命吃吧。」
「真實?」
嘴裡說著,綾子還在半睡眠狀態。
「她打過止痛針。」護士一邊快步上樓一邊說。「而且,有時也有病人迷迷糊糊地跑去外面的。」
「不過——這些食物,你準備一個人吃掉不成?」
「真實是什麼——不,我並沒有逃避。我會實現承諾告訴你的。不過,對我有何幫助?對死去的木下同學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
燈熄了,病房內只有微光,床上傳來安靜的呼吸聲。
「這樣的分量不正常哦,你自己也知道吧?」國友問。
「客氣了。」夕里子開朗地說,「他一定幫得上忙的。」
「喂喂,夕里子小姐?很抱歉,向你借一下國友先生。」
「我可以上來嗎?」和美問。
「安井小姐不見了呀。」
國友無話可說——他不認為春代是在說謊,不過,也不能說她和室田及崛江的死無關。
「那麼,既是什麼事也沒有,我要走了。」國友輕輕行個禮,轉身想走。
綾子把和美帶到沙發上。
「因為那個疑凶是個護士!」國友說,「不,大概是個打扮和_圖_書成護士模樣的女孩——是不是木下伸子呢?」
「不曉得……為國友先生喜歡的事好了。」
確實,她的頭髮是濕的,紅彤彤的臉有熱水的香味。
敲了503號的房門,沒回應。由於門沒上鎖,國友長驅直入。
「知道了。」夕里子從珠美口中聽到安井和美不見了的消息後,說:「總之珠美,這事與你無關,你回來吧。」
「有人關掉了生命維持裝置。我知道院方和同病房的病人談過話,有人看到了。」
「不要太晚回來……」綾子說著時,夕里子的影子已經消失了。
「好吧。」她點點頭。「真實——所謂的真實,大概因人而有不同的看法吧。不過,算了。」
國友遲疑一會,打開門鎖,然後入內。
可是,環視客廳時,國友啞然。春代並沒有被殺,而客廳的桌面上,擺著無數的食物。
可是,國友心裡頭有種特別感覺——
「沒關係,謝謝你。」春代如釋重負似的微笑。「肚子餓不餓?」
她趕緊衝向公共電話。
國友簡直啼笑皆非。
「知道。」國友點點頭。
已經是沒有電車的時間了,只能搭出租車回去。
「哦……抱歉。」
「我說真話好了。」春代說。「求求你——暫時和我在一起,今晚是最後一夜了。」春代慢慢坐進沙發。「我答應你,什麼也不做。不做任何背叛那位小姐的事……你來這兒吧。」
「在S會堂——室田死後,我經常一個人跑去那間會堂。起初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聽了好多次——逐漸聽懂了。她叫『老師』、『老師』……在音樂聲中,傳來女孩的聲音。那是木下在呼喚我的聲音。」
「嗯……這是青春期女孩常有的不尋常感情。她單純地以為,只要把我繼父的裝置停掉。我就不必辭職了。」
「啊——你也去過安井和美小姐那邊吧?」
夕里子收線後,喃喃地說:「真是……我也是學生呀。」
「不……唔……那就來一點好了。」
「春代女士,你有不在現場證明。不過,在同一天自殺的木下伸子,那天到學校遲了——是嗎?」
前往安井和美的病房時,她母親從裡面走出來。似乎手裡拿著什麼信紙之類的東西,臉色蒼白。
「多謝。」春代握住國友的手。那是由衷的感謝,可以感覺到溫暖。
「我是國友——有人在嗎?」
春代看住國友——眼神十分鎮定。
「幹什麼呀?」
「我也去。」
兩人都坐在地毯上吃喝,稱不上十分羅曼蒂克的光景。
「請問——」說到一半想起。「你是室田春代女士吧!」
「不見了?」
「和美——哦?」
「那麼,她為何自殺?」
https://m.hetubook.com.com醒來時好辛苦啊——你妹妹她們呢?」
「來,國友先生,一口氣乾了!」春代也拿起自己的杯。「乾杯!」
寫好發票,要向科長拿印蓋章。不管感情多好,總不能時常拜託夕里子幫忙的。
「嗯。她雖然包紮著傷口,但可以慢慢走的。不過,應該十分痛楚。」
「那麼他們為何不講出來?」
「嗯。」
一般的情況下,國友當然可以一走了之。為了不叫夕里子誤解,那樣做比較好吧。
春代的額頭浮現難受的陰影。
「春代女士——我是國友。」
而且,他最怕的就是處理這種雜務。
「我很忙。到底怎麼回事?」國友埋怨。
「小心一點吧。經過上次的事件後,直覺有點古怪。」夕里子用認真的語調說。
「呃……這天的午飯?誰記得那麼多呀!」
「是呀。只要不吃太多撐死就行了。」
電話掛掉了。國友放下話筒,望望桌上那一疊發票。
「夕里子忘了拿什麼?」邊說邊出去對應。「是,哪一位?」
「那麼……為真實。」
「其實……我現在在室田春代女士家裡——」
抑或是我太悠閒了?
國友一口氣乾了。然後舒一口氣。
「不是。」她搖搖頭。「我沒這樣說過。的確,只要繼父死掉就好了,我有提過。只要他不在,我就自由了,我也有說過……」
「我知道哇。」春代嘆息。「自從意識到死亡以後,無論怎樣吃都不會胖。真的可以放心大吃了。」她笑了。
「怎麼啦?」珠美問。
「改天再做吧!」
「那麼,我從這裡叫出租車去,你搭同一部車回來。懂嗎?」
正在嘟嘟囔囔地發著牢騷時,電話鈴響。
打開客廳的門,裡面的燈亮著……
「怎麼是……」正在自語著,突然有聲音說:
「信?」
「不……搖得好厲害——這裡是太平洋嗎?」
「木下向我陳述那件事,我很震驚。因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做那種事。於是,我把她推開……」
「啊!吵醒你了?」
國友按了佐佐本家的號碼,突然覺得肚子餓起來。
「這麼晚了,上哪裡去?」綾子睡眼惺忪地說。
「那麼多,起碼五六人的分量啊。」
「好吧。不過,我不能一直留在這裡。」國友脫下大衣扔到一邊,坐在沙發上。
國友想了一下。
「你對木下伸子——」
剛才夕里子說了什麼呢?好像是和美怎樣了什麼的。可是,她沒聽清楚。
媽:我不想活下去了。對不起。
「是我。」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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