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健室
「不要！老師按摩，我會死掉！」夕里子相當認真地尖叫。
「喂，佐佐本，怎麼啦？」
上次不見了手套，這次是鞋子。
總算升上二年級，大概是來保健室偷懶不去上課的吧。
「老師，你是不是參加過國家體育大賽？」
「你暫時躺著別動好了。」宮田說，「我幫你轉告下一節課的老師。」
「可惜！」
「輕一點……慢慢的。」
「床底下有沒有？」
西崎薰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夕里子：
「不舒服？」夕里子問。
不，那種膠鞋不會那麼容易脫落。而且，當宮田讓她躺在保健室的床上時，她記得自己把兩隻膠鞋都脫下的。
「怪有趣的傢伙。」宮田簡直就像抱起布娃娃似的大步走出體育館，「聽說佐佐本有個當刑警的男朋友？」
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何況安井是個寬大包容的老師。
跟這種一相情願的人說話，實在有點累。
戰戰兢兢地走進來的，是個身材瘦削、臉色不好的女孩。不同班，但夕里子知道她也是高二學生。
「痛都痛死了，誰有時間理會那個。」夕里子仰視天花板。
宮田長著一張跟體形不相稱的娃娃臉，給人年輕的印象。
「有什麼事的話，打內線550號吧。」安井拿起文件夾，「對對。『客人』快到了。」
「這女生扭傷腰，讓她躺一會就會復原的。」
「哼」地嗤之以ｗｗw.ｈetuｂｏok.com•coｍ鼻，西崎薰又在保健室中來回踱步。可能打排球跑動得太疲倦的關係，夕里子不知不覺地打起瞌睡來。
「老師，夕里子扭傷了腰。」
宮田彎下身去，伸手到夕里子的腿和肩膀一帶，倏地把她抱起來。
因宮田個子並不高，但穿上運動衣的肌肉隆起來，胸膛很厚。敦子曾戲謔地說：「可以切成多少塊肉扒？」
走過來的是體育老師宮田，這年春天開學才來的新老師，才二十多歲。
夕里子從對方的眼神裡感覺到某種敵意，不由困惑起來。
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下次會不見什麼呢？
「我打排球，不小心扭傷了腰。」夕里子說，「你呢？」
「夕里子，怎麼啦？」同班的大原敦子終於奔過來。
西崎薰？想起來了，從高一下學期起不常來學校上課，老師們都在談論她不知怎樣了。
夕里子躺在保健室的硬床上。
被這種老師用力按摩的話，身體可會四分五裂呢！
她以為對方不會答腔的。
「對呀！」大原敦子笑，「夕里子簡直像做媽媽一樣。」
「歡迎。」安井聰子說，「今天有人陪你啦。」
「我……扭傷了腰。」
「算啦，她叫西崎薰——」
西崎薰倏地走到夕里子所躺的床邊。
「夕里子。」
m•ｈetuboｏｋ•coｍ.ｃoｍ「成功了！成功了！」
宮田向她微笑，離開保健室。
「像我這樣的人到處都有。為了體操而捨棄一切，我可不願意——必須放棄正常人的生活方式才能更上一層樓，太苦了！」
「開玩笑的——來，別動。」
「謠言都沒好事吧？」夕里子有點難為情。
安井聰子匆匆忙忙走出去以後，西崎薰慢吞吞地在保健室中踱步。她不看夕里子一眼，但憑跡象知道她很在意。
「地上運動罷了。」
接了一個高難度的球，令球隊勝利的英雄——不，英雌，一下子就被人遺忘，當然生氣。
「形勢所迫啦！他並不是很能幹的那種刑警。老師，為何停止練習體操？蠻可惜的。」
「為什麼？我沒有不信的理由呀！」
女孩們跳躍的重量震動了地面，夕里子又痛得差點慘叫。
保健室的門開啟，負責保健的安井聰子穿著白大褂走出來。
「大家都以為我在偷懶。」答覆馬上回來了。
「別說什麼抱呀抱的好不好？」夕里子苦笑，「可能是吧。」
「夕里子，沒事吧？」
「回去吧。等我好嗎？」
「體操代表？」
只看到宮田平日開朗一面的夕里子，覺得相當意外。
「成功啦！」
「我對那個不太感興趣。」夕里子閉起眼睛。
然後，她又迷迷糊糊地進入睡夢中……
夕里子想不起那女孩的名字。
「肚hｔtｐs://ｍ.ｈeｔubｏｏｋ.cｏm.ｃｏm子痛。真的哦！」
「那女孩是誰呀？」敦子似乎生氣了。
「對不起。」夕里子致謝一番，「我覺得好多了。」
「可惜？」
大原敦子的聲音在體育館偌大的空間回響。
「我知道……我無法喜歡她。」敦子聳聳肩，「夕里子，另外一隻膠鞋，會不會在宮田老師抱你來的路上掉了？」
「不要緊吧？」
「噢，西崎薰同學。」西崎薰坐在布屏風的後面聽見夕里子在叫她，「你——有沒有看見我另外的一隻膠鞋？」
當然，夕里子只是不經意地這樣想而已。
可是她不想跟對方糾纏下去，於是手裡提著一隻體育館的膠鞋，跟敦子走到走廊。
夕里子四處找了一遍，但找不到。
「沒法子。借對拖鞋吧。」夕里子拿了保健室的拖鞋穿。
「嗯。」
夕里子不顧一切地伸手，把球打上去，可是還沒看到球飛到哪裡去，她已滾跌在地，腰部嚴重地扭傷。
「是嗎？我睡著啦。」夕里子甩甩頭，「這種事是第一遭。」
「不是不要緊，我說過了！」
嗚呼……
夕里子從宮田的語調中聽出某種苦澀的味道。他放棄體操，選擇教女子排球隊，看來隱藏著一些內情。
「是。」敦子邊跑邊說，「好像把她抱去新房的樣子咧。」
這時，門細細地被打開，有一雙眼睛窺望進來。
「夕里子，接球！」
有點令人不悅的說法https://www.hetubook.com.com。
「怎會，你也知道那件事呀！」宮田笑了，「一次而已，全國第二名。」
「好棒的比賽呀！」
夕里子只留下兩個印象，一是有人開門走了進來；一是打開門窺望了一下而已。
「我看到了。」她說，「被宮田老師抱著，很舒服吧？」
「我怎會知道？」
「嗯。」
「事先知道學生的事是教師的義務。」
「噢……」
「刑警要捉殺人犯嗎？」
「是嗎？你跌下的方式不對吧？」
「啊，沒關係，請便。」
「討厭。跑到哪兒去了？」
太容易被抱起的關係，夕里子不禁想到：「難道我最近瘦了？」
「聽說你也相當活潑嘛。」
「我送佐佐本到保健室。大原，你可以回去了。」
「哦。」
「有啥關係？夕里子也可以鬆弛一下。」
「是。」
「嗯。」夕里子下了床。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
「對呀！換作是我，我會勾住老師的脖子，把臉兒貼住他厚厚的胸膛。聽著老師的心跳聲，跟我的心臟鼓動重疊為一，就有彼此擁抱的感覺。」
不過——可能出乎意外地，他是個容易受傷的人。夕里子想。
「我要開會。你到那邊休息一下，可以吧？」
「那就到這邊來吧。」
從語氣可以猜出來，她平時也是這樣應對的。
「咦，宮田老師。怎麼啦？」
「認識佐佐本同學嗎？她是西崎薰。」
「不要——啊！好痛！」
「傻和圖書瓜！」夕里子瞪她一眼。
「不信？」
「佐佐本同學，我有個會議，要出去一下。」
「第五節課已經結束啦。」
「客人？」
被人輕搖肩膀，夕里子赫然醒來。
「對呀。不過，剛才得了一分，我們贏了！」敦子是旁觀者，十分悠閒，「可以安心了。」
敦子扶她坐起，夕里子皺起眉頭。
「不要提好了。你從哪兒聽來的？」
「好無情啊，真是！」
「遲到了！」她不由驚醒坐起來，「怎麼，不是家裡呀！」
不知是在睡夢中抑或在現實裡，夕里子覺得有人打開保健室的門走進來。不，大概只是開門窺望了一下吧！
「咦？體育館的膠鞋呢？」在體育館裡面穿的膠鞋，只有右腳那隻。
「好，我送你到保健室去。幫你按摩好了。」
「可是很棒啊！是不是翻筋斗？做得很好呀。」
「你好。」夕里子說。對方只是默默地注視她，也不打招呼。
夕里子也笑了，但又痛了。
「說『是』。」
總之，「累人的排球賽」結束了，其他女孩們都魚貫地離開。
「反正是我不對就是了！」夕里子氣鼓鼓地發小姐脾氣，宮田笑了。
「別取笑我了——噢，腰好像好啦。」夕里子的手按著腰，稍微試著彎腰。
「哇！」歡呼聲迸發（當然不是因夕里子摔倒的關係）。夕里子痛得沒心情去證實。
「輕輕鬆鬆地送你來的。」安井聰子搖頭，「好像大力神海格里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