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劇院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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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人好嘛,自然貓也受感化——哎喲!」
保健室的門打開,晴美探臉進來。
「那可不能這樣斷定。不過,對方戴上那種面罩和斗篷想殺你,可能是和『奇情俱樂部』有關的人也說不定。你有甚麼頭緒?」
「她是你的、朋友?」
邦子感覺到有寒意掠過麻痺的左臂。鮮血從左手的指縫間往下滴落。
片山困惑了。這間學校是鬼屋嗎?
福爾摩斯描成拋物線著地。門發出聲音關上。
「你們居然在如此荒謬的情形下相親哪。」
「發生甚麼事?大家都在謠傳著,說荻野同學受了重傷甚麼的……」
「是呀。你不要緊吧?」
尖刀插在邦子的左臂上。假如她站直的話,肯定刺中心臟無疑。
「你怎麼這樣呀?」晴美說。
「那是我們俱樂部的人囉?」
「『劇院之鬼』呀。」片山也聽過這個角色。
「你叫甚麼名字?」
「刑警先生怎麼啦……」
「對不起,因為……咦?福爾摩斯和妞兒呢?」
看來起碼兇手不會馬上自報姓名了。
「嗄——呃,對。想問問你有關野田惠子的事。」
沒關係啦,邦子想。反正是「公事」,佔用上課時間也無妨。
「嗯。那三色|貓呢?」
「服裝方面呢?」
是校長叫她來的,由於她開了門就低著頭沒看裡面的關係,沒發覺誰也不在——不,沙發上躺著一隻優雅的三色|貓,就如房間的主人一樣。
「對呀。啊,我不是。他大致上是個刑警。」
「喵。」福爾摩斯尖叫。
「嘩,可怕。」
片山俯視那個蒼白著臉、躺在保健室的硬床上的少女。
「見到兇手的臉嗎?」
「嗯。」
「是誰告訴你的?」
「那個,肯定嗎?」
「——好睏哪。」邦子站起來,走向窗口。她出神地望著校園——啊,大澤君,他和阿雪手牽手走著。他明明有個叫智加的女朋友了。好——揭穿他!
「是嗎?謝謝。」晴美接過妞兒。「不能隨便亂跑哦——不過,好奇妙哪。牠好像很快就親近你啦。」
「校長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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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失蹤了?」
連邦子也是這樣,如果告訴甚麼人說某人吻了自己(其實她還沒初吻經驗),聽的人也知道是假的,但仍表示驚奇說「啊——好棒呀!」。換句話說,明知那是遊戲,大家卻樂此不疲。
「好可愛!你從哪裡來?不可能是那個校長養的貓吧。」
福爾摩斯撓了一下片山的腳。
「嗨,你是剛才那個……」片山說。
「拿這個去向老師解釋好嗎?」片山說。
現在高校生的話題盡是這種東西。如果加油添醬說:「我看到了,他們在樹後接吻。」任何人聽了都會眼睛發亮,嘴裡喊說:「嗄?真的?」其實內心不信。即使知道是改編的,還是覺得好玩。
「『奇情俱樂部』呀——那個房間沒上鎖嗎?」
「好遲啊。好,先把擔架弄來這裡——」
邦子被救護車送走後,晴美才敢噗哧大笑。
「哥哥,救護車來啦。」
邦子用指尖去摩挲三色|貓的鼻子。貓一直閉起眼睛讓她撫摸。
「嗯。託這貓咪的福,我獲救了。」
「好意外哪。」邦子說。
「見到還是沒見到?」
搶先出擊——兇手以為荻野邦子知道甚麼,大概想殺人滅口吧!
「可是,為何會有那些面罩、斗篷之類的東西?」
「呀?」邦子一時之間感到莫名其妙,盯著片山的臉。「啊!那麼說,兒島阿姨說我的相親對象是個刑警,原來是你呀!」
「嗄?呃——野田惠子是這黑貓以前的主人。牠似乎……」
「忘了?不是你的朋友?」
「嗯。所以看不見長相。」
「竹林明。」
確實是快速的行動。兇手怎知片山會來?從片山和校長談話到邦子被刺傷為止,才不過十分鐘左右而已……
「怎麼啦?」邦子回頭。她看到房門開了。然後,站在那裡的「東西」的臉也看到了。
隔了一會,片山反問:「你說誰?」
「穿著斗篷哦。多半是『劇院之鬼』的,不然就是和_圖_書『吸血鬼』的斗篷。」
「兒島阿姨說,不要過份期待對方的外表,我以為很糟糕呢!不過,也不算太差嘛。」
「唔。當時參加派對的是些甚麼人?」
「對。正確地說是面罩。」
「剛剛叫了救護車。」
橋本信代是被尖刀刺傷的。然後荻野邦子也是——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
「你很了解嘛。高一的,長得很可愛。雖然我和她沒怎樣談話——哎,刑警先生,狙擊我的,會不會是殺野田惠子的兇手?」
「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不敢肯定,但大家都這樣說;而且啊,好像是『奇情俱樂部』的人喔。」
「一定是從『奇情俱樂部』的房間拿來的。」
「好像是『劇院之鬼』。」
「有甚麼好笑?」片山氣鼓鼓地說。
「現在來著——不要緊吧?」晴美來到床邊。
「見是見到的——」邦子遲疑地說:「他戴著面具哪。」
福爾摩斯奔到門邊。可是,門鈕是圓的,牠不可能跳上去轉開它。
「哎,刑警先生。」邦子說:「找我有甚麼事?」
「是嗎?」竹林明已回復平靜。「沒甚麼。」
「怎麼啦?」
「因為是在派對上談起的嘛。好幾個人在吱吱喳喳的,提起野田惠子的事,有人說『我知道她的事哦』甚麼的,於是七嘴八舌地亂成一團。當時就有人說:『大概是被男朋友所殺的吧?她的他是上志的人哦。聽說加入甚麼奇情電影興趣小組的。喜歡那種東西的人嘛,一定有點不正常。』——的確是那樣說的。」
「大概竹林君和野田惠子相似吧。」片山說。
「面具?」
見到差點被殺,卻似乎因此而覺得有趣的邦子的模樣時,片山感覺到代溝的存在。不過,不管是誰,如果突然差點被殺,大概不會立刻湧起真實感吧。
「嗯……呃……是這麼回事吧。」片山含糊地說:「不過,今天是以刑警身份來的。」
她快步走了。晴美撫摸著妞兒的頭說:「看到她驚詫的樣子嗎?她一定是對野田惠子的名字有印象。」
「啊……好痛hetubook.com.com……」
「嗯,有點印象。那麼,兇手戴著那個面罩嗎?」
「忘了。」
「啊——」
「噢,你在那兒呀——叫福爾摩斯嗎?很好玩的名字。」邦子微笑。
在大人眼中,邦子這世代的孩子令人畏懼,但當事人卻不覺得怎樣。主要是他們的生活太無聊了,所以要演戲,使自己的生活添加浪漫色彩。
「你好,刑警先生。事情變得豈有此理了——」校長似乎大受衝擊。片山說出情由,請校長寫了一張因公務而不能上課的字條,交給那個女生。
「是嗎?那麼,可以帶我去那個房間嗎?我想看看裡面。」
「『劇院之鬼』。」
「你也加入了『奇情俱樂部』?」
「是嗎?那就——喔,剛好校長來了。就說是公務吧。」
「福爾摩斯?」
「不清楚。大家都隨意帶朋友來,有幾十個人哪,而且我醉了——啊,糟了!」邦子伸伸舌頭。
「咦,福爾摩斯,妞兒怎麼啦?」晴美喊。有個抱著妞兒的女生從後面走來。
那女生有點生氣的樣子。「請不要作弄人!」她瞪片山一眼。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會客室暖洋洋的。可以望見在校園嬉戲的學生。
「牠跑到我的課室外面叫哪。」
「誰?哦,遇害的那個呀——但是,你從哪兒聽說的?」
「你在那邊幹甚麼?」
「牠是我的貓。」
「怎麼啦?」
「只是聽聞而已——不過,『奇情俱樂部』有十幾個會員,不曉得是當中的甚麼人哦。」
同時,銀色的刀光在會客室中閃過。
門鈕靜靜地旋轉的聲音,使福爾摩斯睜開眼睛。房門是往福爾摩斯所在的地方打開的,福爾摩斯看不見開門的手。
竹林明彈跳似地回過頭來。
竹林明快步走開時,妞兒又想追上前。晴美連忙把牠抱起。
「不曉得,會上鎖吧?我不是會員,所以不知道。我想橋本同學一定知道。」
「知道。」
「我並沒有風騷到如此被仇恨的地步哇。」邦子微笑。
總之,那件事待會才說。現在要關心的是荻野邦子的
和圖書傷勢——
福爾摩斯飛快地在那個掛衣架和窗口之間看來看去——作出判斷了吧,牠助跑一下,不顧一切地撲上去。粗棒上面有個小圓板,周圍安著掛帽子的勾子。福爾摩斯的前肢搭住那塊圓板,懸掛在那兒。
「毛色好美啊——有人養你吧。你是美人兒哪。」
房門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打開。不是正常的開法。
二人出到走廊看時,恰好看見福爾摩斯走過來。
片山連忙說明事情經過。她表示驚奇。
「『奇情俱樂部』?」
可是,這個時機不會是偶然。片山來了,表示想找她談談。校長去叫她。她來到會客室。然後,片山出去找「妞兒」,沒人在,所以她等著。這時兇手來了……
「不太令人欽佩哪。」片山苦笑。「『奇情俱樂部』的委員長的妹妹也在吧?」
貓不可能回答,她卻忍不住和牠說話。這是愛動物的人的特性。
三色|貓——當然是福爾摩斯——走到房間角落坐下。人說春眠不覺曉,然而對福爾摩斯來說,一年到頭都是春眠的季節。相對地,牠的睡眠很淺。
福爾摩斯環視室內。斜斜對著窗口的地方有個掛衣架,在一支粗棒的周圍有勾子。
「嘎?呃……好像見到又好像沒見到……」
邦子站在窗旁。窗口恰好在門口的對面。邦子背向房門而站。
「我是荻野邦子。」那少女一踏進會客室就鞠躬。傳來「喵」一聲答覆。
晴美的說明總是多說一句。
「怎樣的?」
三色|貓倏地跳到地上,邦子隨後坐下喃喃自語。
「有部叫《歌聲魅影》的古老奇情電影,裡面有一個『劇院之鬼』的角色,是戴面罩的。」
「不。我是最近插班的,不太知道。我和她也不同班。是誰做的?」
「快十二點五十分啦。」邦子看錶。是米奇老鼠的腕錶。五十分時響鈴,一點鐘開始下午的課。
好些在校園的學生跑過來,然後從窗口窺望裡面。
「你是刑警先生?」邦子張開眼睛。
福爾摩斯的重量使掛衣架搖晃。總算上到圓板頂上的福爾摩斯瞄準窗口的位置,和_圖_書一骨碌轉到對面方向。牠用力踢圓板,然後躍下。掛衣架往反方向傾斜,沒有回原位,而是倒下。
片山「噓」地捅捅晴美。
「真的呀!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邦子軟綿綿地倒在沙發上。鮮血染紅了沙發的把手部份。
聽了邦子的說明,片山點點頭。
「總算止了血。」保健室的女人說:「不過,必須帶她去醫院才行。」
荻野邦子喜歡貓。她悄然走近沙發,向牠伸手。動物被追逼時會陷於過度緊張的精神狀態,但牠分辨得出誰是疼惜自己的人。
那女生笑了一下。「因為我喜歡貓的關係吧。」她說:「呃……你們是警方人員?」
掛衣架的尖端擊破窗口。會客室裡響起玻璃打破的聲音。
「媽的!」片山搖頭。
對於愈搞愈複雜的事件,片山開始厭煩。真兇會不會突然向警方自首?推理小說的讀者可能會生氣,可是對查案的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急轉變化了。
「——你說甚麼?」
「橋本。高三的,他是俱樂部的委員長。」
福爾摩斯在地面跑兩步,然後身體在空中依著直線的軌跡,撲向邦子的肩膀。邦子的身子傾斜一邊。
片山決定不作答。他不想碰相親、結婚之類的事。
「——甚麼事?」
橋本——即橋本信代的兄長吧。不過,他今天應該沒來學校,因他妹妹失蹤了。
「那是喜歡奇情或恐怖電影的人組成的興趣小組。在那個房間裡,放著各種奇情電影的主角的面具或衣裳哦。」
「咦,怎麼……」荻野邦子喃喃自語。
「她流血啦!」
邦子在原地蹲下去。
「聽說野田惠子的戀人是上志高校的學生。是真的嗎?」
「好的。可是——在上課中——」
「甚麼意外?」
「甚麼人……」喊不出來。她想走向門口,但頭昏眼花,腳步踉蹌。她拋身坐在沙發上。劇痛從左臂直貫透腦門,邦子狂叫。
「剛才……你說甚麼?」
「不好了!有人受傷!」
「竹林君。拜託了。」
「嗯,被尖刀刺傷了。」
「在骷髏頭上只有眼球嵌在那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