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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畢業論文

作者:赤川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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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序曲

尾田感激流涕。
那位男士的「家」,位於市中心超高級公寓的一室。
包括人的說話聲——可惜美術館不是他一個人包租的,所以難免也會聽見人的談話聲。
美術館是個與外界隔離的世界。聽不見音樂,也聽不見車聲或飛機聲……
尾田佇立在那裡,一直盯著鈔票束……
當然——僅此而已。
他所看到的不是畫,而是套裝打扮的女人那苗條的背影。
女人並沒有邀他說:
「——慢慢來吧。」
「你的家人呢?」
假如那是神明的任性作為的話,意味著神從天上在愉快地觀賞著人間所發生的所有糾紛。
「我明白你的心情。」那名紳士說,「你說得對,所謂的企業經營者,在對新社員的訓辭上說出冠冕堂皇的說話,其實他所做的事,只不過是給交易客戶送形同賄賂的禮,聘用客戶的無能兒子當社員,卻把那種東西稱為〈經營〉甚麼的。」
「年輕時,我常來這裡喝悶酒。因我懷念那段時光,所以常來。」紳士說,「怎樣?要不要來我家喝酒?」
「是嗎?那麼說——」
他也沒問她說:
那裡放著的是還和_圖_書綁著帶子的百萬圓鈔票束——一、二、三……
「咦?」女人的眼睛停留在他所觀賞的那幅畫上,站在畫前,「這個很棒呢。」
「家人?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住,內子住在別的公寓。」
只要有了這個——他就能慢慢地尋找下一份工作。
當他首先發現陪伴著那女人而行的是這間美術館的館長時,不禁有點驚訝。
有點古怪的說法。
尾田已醉醺醺,眼睛有點迷朦,但從西裝骨骨的衣著來看,他也知道對方和這種居酒屋不相稱。
餐櫃最上面的抽屜……
可是,現在的尾田希望盡量延遲回家的時間。
女人想離遠些看畫,於是後退——女人那優雅渾圓的臀部一下子迫到眼前,他來不及避開,就此「衝突」。
可對於坐在角落上喝悶酒的尾田而言,誰也不會留意他,反而心情輕鬆。
女人走出那間展示室時,他仿如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般站起來,追隨在她後面。
那笑聲再次打垮了他。
「結果來說,就是巴結上司。」尾田敏也說,「懂得巴結上面的傢伙就倖存下來。誠實地完成工作的人hetubook•com.com幫不上忙——真的!像那種有眼無珠的人,只因父親是公司老闆,才三十上下就能當社長。如果業績不佳,就是部下的錯。叫甚麼人負起責任辭職,開除一半的社員減少支出以填補赤字,這就叫做經營嗎?開玩笑!被開除的人怎能忍受得了啊!他們個個都有丈夫或妻子,也有父母或孩子……啊,對不起,我逕自在發牢騷……這些跟你毫無關係啊。」
尾田慢慢走近那有著裝飾的豪華餐櫃,遲疑片刻之後,他打開抽屜。
那件事一點也不奇怪。不,尾田本來就應該非常了解才是。
「像你這種有錢人,為何跑來這種地方喝酒?」尾田問。
人生中,也會發生這種事。
尾田喊著說。
四百萬!
「如果有困難的話,你打開那餐櫃最上面的抽屜看看。」
「不,不行!」
——那一天,他置身在一個安詳寧靜的空間,這是他最喜歡的空間。
一瞬的邂逅。然後是隔著裙子的接觸——它把他的人生、他的價值觀,徹徹底底地翻轉過來。
總之,在m.hetubook.com•com美術館的時候,他是十分幸福、對人生感到充分滿足的人。
「我不勉強留你。」紳士說,「你太太在等你吧。」
即使他說「帶走」,但這是別人的錢,他沒理由拿走這種東西。
他是說,可以把這個帶走嗎?
這間美術館的館長,在美術界也是頗有知名度的美術史研究家。這女人使用何等傲慢的語氣對館長說話啊!
他準備走出客廳的時候,尾田問:
女人回過頭來,既不害羞也不生氣,只是愉快地笑了。
「是嗎?開除嗎?」紳士點點頭,「你有家人嗎?」
「啊!」
這個房子單是客廳就比尾田的整間屋子寬敞。
「那真不幸。不過,你可不能隱瞞你太太噢。要趕快告訴她,然後同心合力地渡過難關。」
他受到雷打般的衝擊,呆然注視那女人。
「你能留在公司嗎?」紳士問。
——居酒屋因很多不同的人而擁擠,嘈雜不休。
——尾田暫時呆呆地坐著。
那是甚麼意思?
碰巧坐在旁邊的是一名年紀頗大的紳士,尾田正在對他嘮嘮叨叨地發牢騷。
面向館長那邊說話的女人把視線轉向牆和_圖_書壁的畫,他可以見到女人的臉孔。
「所以嘛。」那女人一面說一面走進他所在的展示室,「我認為公眾的美術館,需要更有策劃力。」
「我嗎?如果能留下來,我就不會喝這種低級酒了。」尾田苦笑。
「其他在市區內有五間——不,六間吧,記不太清楚。還有在北海道和輕井澤都有。」
仿若精密的收訊號似的,他的腦波僅僅對女人的聲音調準頻率。
「裁員——幹嘛不坦白地說『開除』呢?竟然說『裁員』聽起來比較積極,開甚麼玩笑!」
不過——「家」也有好壞之分。
「喝杯茶好嗎?」
儘管如此——即使明知是幻影,人們也願相信理想或正義。
館長向她說明有關那幅畫的事。可是,那些話完全進不去他的腦袋。
那裡是——「蒙娜麗莎」,拉費洛的聖母瑪利亞,米高安哲羅的「哀傷的聖母」。
說畢,男士走了出去。
那位男士拿出飲料來,對尾田說,「我去換件衣服。」
「這個好哇——我想把它掛在自己家裡,一個人欣賞!」
「好啊!咱倆喝到天亮吧!」
「嗯,有妻子——她相信我,信賴我。我該對自己妻hetubook•com•com子說甚麼好?說『我的工作表現不好,被開除了』,還是『因我工作過度認真,被解僱了』?」
尾田完全酒醒了。
「別的?你還有其他公寓嗎?」
那個稱為幸福的偶然,抑或稱作命運的作弄?——大概因人而異吧。
當隔壁的展示室傳來一把開朗又響亮的女聲時,他蹙一蹙眉。他無法忍受有人干擾如此的靜謐。
人生也會發生這種事。
不過,並沒有人大聲說話,對於坐在自己喜歡的畫作前,能用半小時甚至一小時去靜靜觀賞的他而言,那些偶爾細聲交換著感想的參觀者的存在,等於是心情轉換的藝術作品一樣。
「就是嘛!真的就是這樣。」
「啊,抱歉!」
換作平日的尾田,他是不會去素昧生平的男人的家的。
「呃!」
但——他是住在這種豪華公寓的大富豪。
可是,它的結果乃是這杯中因自暴自棄而喝的悶酒。
他竟然向一個「財主」發了那麼多牢騷。
抑或……
這麼一點錢對他來說不算甚麼。
「如果有困難的話?」
只要有了這筆錢……
「請把電話號碼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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