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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最後審判

作者:赤川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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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心中牽掛

09、心中牽掛

「今晚?」
傳來引擎聲,明子站起來。
伸夫誘拐了這女孩!
「——喂,圓記運送。」她氣喘著說。
一大筆錢?明子和伸夫一起開貨運公司,不可能有她所不知悉的錢進來。
美幸稍微冷淡地說,轉身正欲離開大堂。
「貓……」
明子的語調不禁也客氣起來,她把對方的電話號碼記錄下來。
「你不是心知肚明嗎?每次回家的時候,你都對我意味深長地笑,刺探我的意思!」
明子如往常般說道。
「你沒事吧?我在出口的地方等你,見到你以驚人的速度衝了出來……」
伸夫……伸夫……你做了甚麼好事啊!
「為何我要嘲笑你?」
「阿發?你的兒子?」
這女孩——一定是那間高校的學生。為何她會躺在這種地方……
「沒甚麼,別掛在心上。」
「如果他回來的話,請他告訴我們哪一種顏色是他所喜歡的,那就感激不盡了。」
「嗯,十點左右就走了。」
「你當老人是傻瓜啊!我吃鹽多過你吃米,過橋多過你走路!你以為我不知道那種事?」
「他做了甚麼……」
實際上,那句話成為契機,大家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尤其是公立會館、會堂之類的管理員,大多數是年過六十的刁鑽老頭子,難以取悅,「不被利用者喜歡」甚麼的投訴特別多。
「牠是我唯一的同居人,也是心靈上的朋友,已經快十年了。當我難過的時候,託阿發的福,我可以超越難過並得到安慰。但是……如果我不在時,就沒有人照顧牠了。」
「可是,這裡不是有很多學生來嗎?其他課程的教室裡頂多只有十人左右罷了。」
「是嗎……那很好……」老人好像有點掃興的樣子。「這個教室沒有了,好像——有點寂寞。」
「我回來了。」伸夫走下來。「媽,今晚我有緊急工作,要出去。」
美幸會等全體女學員回去以後才離開,因此慢條斯理地收拾桌面上的編織道具。
美幸覺得有點慶幸,同時有點失望。
「這是……」
「喂!等等!想逃嗎?」
「聯絡電話方面,在利用申請書上寫了,沒有更改。」
「那是……你https://m.hetubook•com•com自己的問題。倘若真是在乎那隻貓的話,不妨事前把牠交託給甚麼人——」
「甚麼事?」
她一直很小心,不讓伸夫成為「戀母」的孩子,然而畢竟是母子相依的關係,他們之間產生某種普通親子所沒有的親密感。
伸夫睡得很熟——那樣子會感冒哪。
「朋友委託的。他的貨車出了問題,叫我代他送貨。」
「是矢吹師妹呀!」美幸嘆息。「沒關係,因我正在想著別的事。」
管理員彷彿被挫了銳氣般。
而且是穿制服外套的高校生。
——豬野美幸下到已經空無一人的大堂,走向老人在等候的櫃台。
美幸的心口一緊,從來不曾有人像牠那樣對自己忠誠。
這些東西,幹嘛他說「你別管」呢?
「三……」明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豬野美幸發現,不知幾時,心中的憤怒消失無蹤。
「那麼晚——到哪兒去?」
聽了美幸的話之後,名叫本間的管理員立刻拉長了臉,表情沉下來。
「哪裡哪裡……我倒沒甚麼關係。只是嘛,遲了十五分鐘才關門,我也遲了十五分鐘才能回家,雖然可能電車比較擁擠,我忍一忍也就沒事了。」
「好了,請多多指教……」
「所以我現在要睡一下——八點鐘左右叫醒我。」
「我也覺得遺憾。不過,這是上頭的決定。對了,合約是簽到明年三月為止的,當然我們會給足費用。」
「對不起!」
即使是三千圓,伸夫的口頭禪也是「浪費」。
「這間教室,今天就結束了。長期以來,承蒙照顧啦。」
「不,不行。除了我之外,阿發絕對不吃別人所給的食物的。沒有了我,牠一定會餓死的!」
老實說,她期待有人問她有關自己所忘記的事。然而,三十幾名〈編織教室〉的學員們僅僅盯著美幸,沒有一個發問。
當你必須說點甚麼重要的事時,無論怎樣期盼完美都好,總會覺得有甚麼重大的事情「忘記了」。
「好的。」
「是嗎?那就好了。」美幸說。「我告辭啦。」
「等等。」
「收存耳環的盒子,有紅色和藍色天鵝絨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種,須請客人隨意願挑選,我想知道他要挑哪一種。」
塞在塑膠袋裡的紙屑——由於大部份已用切紙機切碎了的關係,體積大而輕,平時這是明子拿下去的工作。
電話聲響,圓明子慌忙把放進嘴裡的大福糯米餅吞下去。
她把那堆比平時重的塑膠袋分開來看一看——大吃一驚。
「我是他媽媽,伸夫還是王老五。」
因此,伸夫近來的樣子使明子覺得不安。
其中最令明子在意的是他打給債主朋友,說甚麼「最近會有一大筆錢入袋」。
「那個……我了解你的心情,每個人心中總有一兩個留戀不捨的對象——」
「——本間先生,」她把便條紙遞回去。「我不會有事情打電話去府上的,而且,連你的名字也是看了便條才第一次知道。為何要做這種事?」
明子不覺得不安就怪了。
哽在喉嚨裡使眼睛翻白,拚命喝茶使麻糬吞進去,好不容易才接電話。
「當然當然。」矢吹牧子急急地說。「我很清楚。就如教主所言,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犯了罪,毀滅了反而幸福快樂……可是,無論怎麼想,我都想不出到底阿發犯了甚麼罪。每晚,牠都黏靠在我胸前,發出平靜的呼吸聲安睡。見到牠這個睡姿時,我都在想,為何牠非滅亡不可……」
「他現在出去工作了。」圓明子說。「哪一位?」
「是啦是啦……」
「多謝——啊!這樣我就安心了。耽誤你了,對不起!」
她為本間老人用那種眼光來看自己的事覺得衝擊。她不認為自己有空隙可讓對方有機可乘,但一想到那老人用色迷迷的眼光看自己時,不由氣得渾身顫抖。
「不,牠是貓。」
「你這是甚麼話?因你對我有意思,我才閉一隻眼允許你擅自作主的做法!你不覺得感激嗎?」
——明子咚地坐倒在榻榻米上。https://m•hetubook•com•com
美幸愕然,同時怒氣湧上來。
「知道啦——是不是往常那間高校的貨?我去拿下來好了。」
「那……是甚麼意思?」
「嗯……這件事在眾人面前難以啟齒……」矢吹牧子支吾著。
「因為你們已經不再使用這個地方了,必須填表格交代一下。」
「是的。昨天他來買了價值三百萬的鑽石和紅寶石組合的耳環。」
但——三百萬的耳環?
「有甚麼……」
「那個……相當突然哪。」
「——老師。」
「這裡是〈R珠寶店〉。」
「耳環?」明子皺眉頭。「我兒子買了那種東西?」
拿毛毯替兒子蓋上後,明子悄悄走出房間,走向貨車所在。
「真是萬分抱歉。不過,以後你再也不必操心了,我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啦。」
「對不起,時間拖晚了。」豬野美幸先下「禮」為強,道歉一番。「學員們太熱心了,問個不停,所以拖長時間。」
「嗯,一定不會!我絕不讓牠作出干擾的事!」
「是的。請問是嫂夫人嗎?」
——近來,兒子的樣子很古怪。怎麼說,她是母親,多少察覺到了。
「那是為甚麼呢?」
矢吹牧子不住地鞠躬,然後離去。
放眼一看,他交過來的潦草便條紙上,寫著〈本間貴一〉和電話號碼。
重新邁步時,豬野美幸的步伐跟平時一般穩重大方。
美幸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若是方便的話,當天我可以帶牠一起來嗎?」
「——伸夫。」禁不住喃語。
她幾乎用衝的速度跑出外面。
「但是你也累了吧。」明子說。「萬一開車打瞌睡,引起意外……」
「好了……」豬野美幸之所以環視全體人的臉孔幾遍,是因她不敢確信自己是否忘了說甚麼。「——有問題嗎?」
「荒謬的誤會!我只是很普通地打個招呼路過而已!」
一名體型肥胖的女性向她走過來。
「抱歉!我不想嚇你的。」
「太失敬了,其實是關於伸夫先生昨天買的耳環的事。」
「不,不是我本身的事,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他提高嗓門。
「即使活了一百歲,也有人像小孩子般不會長大!」她反脣相譏。和圖書
「是嗎……」
「你說甚麼?那麼,你在嘲笑我嗎?」
心臟鼓動,不光是跑太快的關係。
「我家……阿發的事。」
明子陷入沉思。
跟平日的伸夫,有甚麼地方不一樣。
二手貨車開進店內的水泥地上。
本間的聲音追過來,但當事人似乎沒有跑的力氣,沒追上來。美幸鬆了一口氣。
明子對著桌面整理發票三十分鐘左右,然後窺望房間。
對管理員而言,美幸這番話似乎出乎他意料之外。
「請多多指教……」
「原來這樣啊。」
「嗯,就這麼辦。」伸夫進到屋裡。「我吃不了太多,會打瞌睡的。」
「——有甚麼事嗎?」她回復平時的語調。
其後,他四處打電話去,跟對方悄聲私語。
「好是好的……那麼,八點鐘才吃晚飯?」
總是放心不下,明子爬上貨車的台架去看個究竟。
聽了那句話,老人呆了半晌。
「噢,對不起哦。」老人出奇地和藹可親。「我剛剛查過了,表格方面不必那麼急。過了年才寄去也不遲……」
圓明子笑了。
美幸不想跟他周旋下去。
說起來也真是的,為何管理這種會場的人都如此相似?當然美幸沒說出口。
「我的公寓。我打給你的話,可能是你先生接聽,不如你打給我好了,我等你電話。」
「好了,再見。」
想到這裡,明子膝頭打顫,站也站不起來。
大概搞錯對象了吧!她想一笑置之,可是「圓伸夫」這名字很少雷同,而且對方知道這裡的電話。
確實有古怪——踮起腳尖窺望內裡乾坤,跟往常一樣的貨。
「——那麼,一切多謝了。」美幸說。「我會把燈關掉才離開的。」
見到一心一意地為貓兒的事操心的矢吹牧子時,她把本間老人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不必拿下來了!」伸夫用少有的強硬語調說。「你別管。待會我會處理,明白嗎?」
那是兩、三個星期以前的事。那天伸夫非常興奮地回來,明子問他「怎麼啦?」而他一句也不答。
美幸困惑了,同時起了戒心。
伸夫才兩歲時,明子死了丈夫,母子二人相依為命至今。
「唔……只要不會干擾〈奉獻〉……」
「需要我家裡和圖書的電話號碼嗎?我想不是那麼急的事吧。」
「——回來啦。」
「那就到那天見啦。」美幸補充一句。「但願當天不太冷就好了。」
明子暫時虛脫地呆然癱坐在那裡……
「說說看。這次的『奉獻』非常重要,若是心裡有任何的不舒暢,到了緊要關頭就會產生迷惑了。」
「哦……」
說了以後才擔心有人反問:「冷為甚麼成問題?」可是沒有,大家就如美幸所猜想的一樣,甚至發出輕笑聲,顯示某種逃避緊張的表情。
本間好像也動了真怒火似的,臉紅耳赤地大喊大叫——美幸氣得火冒三千丈。
然後是「三百萬的耳環」!
這間區民會堂的管理員也不例外。
跟三四名結伴離去的學員對調而入的,乃是管理這間區民會堂的老人。
「——那麼,就此解散吧!」
「關於那件事,有一點忘了請教。可以代為轉告嗎?」
「珠寶?」
過度謙恭的男人。
「不,我來關——可以請你到下面的接待處來一趟嗎?」
綁票,然後要求贖金——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可能了。
有個女孩在中間。
「慢著!」老人追上來。「好吧,你把這個帶著。」
女孩軟綿綿地躺在袋子之間。
美幸覺得滑稽——平時總是埋怨說「電費用過量了」、「在走廊跑太快」甚麼的投訴一大堆,就像應付愛鬧彆扭的小孩般。
「那樣應該沒關係吧!」
她想離去的時候。
「這件事跟其他分部有關,假如早點知道就好了。」
「可是——那是編織學院的電話吧,我想知道你家裡的電話號碼。」
突然被喊,美幸嚇得跳將起來。
弦外之音,倒是一聽就聽得出來。
美幸知道自己猜對了。
少女。「近日會有一大筆錢進賬」,以及「三百萬的耳環……」
是不是藏著甚麼?或者搬運甚麼不好的東西?
「請問圓伸夫先生在嗎?」
教室裡的空氣也突地鬆緩了緊張。
身為〈同工〉,必須經常保持「心中平安」,不可心亂,且是近乎「完美的人格」。她懊悔著被這名叫矢吹牧子的信徒見到自己慌亂的一面。
「嗯,那個很難說……」
「可以把你的電話留下嗎?說不定有甚麼需要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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