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去者可追
１
豐田的車子有點不穩當地搖搖晃晃離去時，淳一吁了一口氣。
淳一慢慢地靠近，豐田慌亂地說：「喂，別這樣。危險！別這樣。」
「不會有問題嗎？」
「啊，先生。」淳一叫住了他。「你有帶什麼護身的東西嗎？」
在鏡子前面，淳一迅速地改變髮型。關掉房間的電燈，只留床邊的小燈。這樣子就足夠騙過那個衝動的丈夫了。
豐田好像稍微恢復了平靜，然後說：「他那麼……可怕嗎？」
「你現在在哪裡？」
「我太太呢？她在哪裡？」
「等一下！」
「嗯……」
淳一嘆息，「也好，我去向櫃台的人行點小賄，調查看看是哪間房，你在這裡等。」
他喘著氣跨過樓梯的欄杆，俐落地跳到兩公尺遠的客房陽台。七Ｏ六號房是在第六個。每個陽台都相連著，所以能夠輕鬆地穿越，一下子就到了七Ｏ六號房的陽台。
「剛才的吻太草率了，再認真地吻一次！」
「你說什麼？」淳一雙手撐腰，「你再說一次看看。」
「嗯……那我去了！」
「先生，你怎樣了？」
「你、你再靠近，我就開槍了！」
「拜託你了。」
「傢伙。」
淳一從口袋取出烏亮的手槍。
「看不慣呢，竟然敢叫我『站一邊去』，我不習慣聽到這樣的話。」
「那麼，先生，我就在這裡告辭了，手續費方面……」
「七Ｏ六？好，走！」
「怎麼了？槍呢？」
「哦，我知道……這樣夠嗎？」
櫃台男子離開後，淳一便打電話到七Ｏ六號房。
「知道了，是七Ｏ六號房。」
淳一進到旅館裡面。
「護身的東西？」
淳一輕輕敲了玻璃門，豐田敏江從裡面以不安的神情窺探。
豐田拉著淳一的手臂挽留他。「拜託你，既然來到這裡。陪我到房間去吧！」
「喂……慢點……我不是來跟你打架的。」
「別開玩笑了。」
「名字是？」
他一在床邊坐下，就有人敲門了。
玻璃門開了，淳一進入屋內。
「我知道。」
「我只是……」
「來不及了，凡是對我用hetuboｏｋ.cｏｍ.cｏm很大的口氣說話的人，都要留下傷疤當做紀念，這是我的原則。」
淳一正要走開。
他彎到旅館後面，一口氣跑上樓梯。由於平日鍛練有素，腳步都沒有停緩，很快就抵達了七樓。
他從床上站起來，一打開門時，豐田立刻跳了進來。
「你……一邊站著吧！」
「是，是。」
「事情不得了了……」
「我要帶她回家，你別阻擋！」豐田奮力顯出氣勢地說。
「太好了！」
如果豐田開著車子跑掉，就費事了。幸好豐田才剛從旅館以蹣跚的腳步走出。
「槍是我借給你的呀，總之你現在快點離開這裡。」
淳一告誡他。「不可以這麼吵鬧，這裡是安靜的地方。」
是豐田高亢的聲音。淳一忍住笑，回答：「啊，請等一下。」
「哪裡，不需要的。那我走了。」
「不用那麼急，才剛進去而已。這種事不是五分鐘或十分鐘就會結束的。通常在準備階段要二十分鐘，在正式『入口』十五分鐘。」
「小心開車，別發生意外了！」
「在，在這種地方？怎麼這麼不檢點！走！」說著就要邁開大步走去。
真弓在毛毯下裸身伸了個懶腰。「會馬上回來嗎？」
淳一出了陽台，逆著來時的路線，回到樓梯口，下到地面。把外衣反翻過來，以預先在口袋裡準備好的新襯衫替換沾有紅色污跡的上衣，再匆忙地趕到旅館前面。
「在那裡面。」
淳一不覺得親吻有什麼不同的深意，卻也無可奈何，再次抱緊真弓親吻。
聲音激動起來。淳一說明了地點。
「危險的工作不要做喔。」
豐田張口結舌地站著，火藥的氣味沖鼻。
「我太太呢？敏江在哪裡？」豐田一邊說，一邊在室內張望著。
一下車，中年發怒且禿頭的豐田就好像泡過澡似的滿臉通紅，亂喊一通。
「要留在哪裡？手臂？腳？還是那凸出來的肚子？就用刀子在你希望的地方簽名吧。」
「請用那支電話。」
「什麼東西？」
「之前不是才大吻過一和_圖_書場嗎？」
「好，我馬上去，你幫我看好。」
「這是……槍？」
「我的朋友應該已經來了……」
「怎麼醒了？」
「怎麼這麼晚？」對方好像非常心煩氣躁地說。
「也要問問我的意思吧？」
「這……好吧。」櫃台的男子把鈔票塞進口袋裡。
「先生，錢拿得再多，也要有命在才有用呀。」
好像在對自己發號施令似的，豐田進到旅館裡。
「什麼？真的嗎？」淳一顯出訝異的神情。「那槍呢？」
「縱使知道是哪一間房，你太太也不是一個人在那裡，對那個男的要怎麼處理？」
「這我知道。」
「幹嘛？」
「好了，儘管來吧。」
「那又怎樣？我愛上那個女人了，沒有你這傢伙囉嗦的份。」
「什麼問題？」
「又要去工作啦？」真弓在床上撒嬌地說。
真弓是隸屬於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
「我叫他不要囉嗦！」
「啊！」她短促地尖叫一聲。癱倒在地的淳一突然動作靈巧地站起身。
「這個問櫃台就知道了。」
「歡迎光臨。」櫃台的男子親切地說。「您一位嗎？」
「不行不行，腰痛起來，會妨礙做生意的。」
「別擔心，子彈不會那麼容易跑出來。收在口袋裡。我會在這裡等，你去吧。」
「打開淋浴的水龍頭。」
「我不知道……會不會丟在房間裡了……」
「不能不猜想到他可能帶有一、二把刀。」
「糟、糟了！」
「哎，你冷靜一點。」淳一慌忙制止他。
「聽好，對方是相當惡質的，一看就覺得流氓氣很重，是習慣跟人拚鬥的人。你想要和這種人對抗嗎？」
「原來你是那女人的丈夫？」
目送著豐田離開之後，淳一突然以跑百米的衝勁奔跑起來。
「讓我先撥個電話。」
「她是田中，我是齊藤。」
「那、那我等她冼好。」
淳一輕輕親了真弓一下說：「我走了。」
「對呀，對方一定帶著刀子之類的凶器呀。」
「哪、哪裡的旅館？」
「這可就麻煩了……」淳一搖頭說。「那種人和-圖-書是會馬上動手的，手動得比嘴巴還快呢。」
「別說傻話了。」
「先生，我是小林。」
「旅、旅館的人，可以打擾一下嗎？」
「這還用說嘛！衝到我太太和那野男人的房間裡，把敏江給拖出來。」
「我們不知道你太太在哪一個房間呀！」
「你願意幫我處理嗎？」
「她正光著身體沖澡，就這麼帶她回去嗎？」
「我叫他們說給你看！」
「管他的，我太太呢？敏江呢？」
敏江拍了拍胸脯。她還年輕，才差不多三十歲，而且長得很標緻。淳一咧嘴笑著說：「太太，過了三十分鐘就請回家吧。我會跟你聯絡的。」
「我知道。」
「可別被抓到。」
他的眼前有個男人呈大字倒下來。襯衫的胸部一帶有紅色的污跡逐漸擴散。
「嗯，你小心一點。」
「請不要動粗。」
「怎樣啊？」
「別擔心，就照我們商量過的去做，知道嗎？」
「是誰？」淳一故意裝出粗厚的聲音問著。
「你、你真的這麼覺得？」
「可是我不會開槍呀。」
「敏江在哪裡？我知道她在這裡！」
豐田硬生生地嚥下一口唾沫。
「那傢伙想死嗎？」
「沒問題吧？」
「不要擔心，一切都照計畫進行了。沒事，槍裡面是空包彈，這個紅色也只是染料。」
「不行，我的命也要顧啊。」
「明白了……是田中敏江小姐吧？」
「謝、謝了。那傢伙，我要給他好看。」
說著揮了揮手，走出臥室。他在門廳穿鞋子時，真弓卻披著長睡衣追來了。
淳一戴上黑色的眼鏡，進入旅館對面的電話亭裡，撥了個電話。
「我說親愛的……」
「你幹嘛？」
豐田一副慌張失措的樣子說：「我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喂。」是膽怯的女人聲音。
「是的。」
「不用擔心，一切都很順利。現在請妳躲在浴室裡面！」
他好像過於亢奮，連這麼俗艷的賓館都視而不見。
淳一邊穿衣服一邊說：「妳睡吧，我自己出門。和_圖_書」
淳一驚異地嘀咕著。車子哀鳴似的發出緊急煞車的聲音，停了下來。
「別、別這樣……」
「我不能回答妳，工作就是工作嘛。」
「小聲一點，先生。」
「不，不要……那就太晚了！敏江這時候可是躺在別的男人的懷裡，叫我怎麼等得下去！」
「又不是做道路施工，沒有『安全第一』這回事，不過，別擔心啦。」
身為警察說這種話可真奇怪。
豐田氣勢洶洶地便要進到旅館。
「沒問題吧？」
他威脅道。豐田稍微退縮了，說：「她，她是……我太太呢。」
標示著「影Ｓ旅館」的粉紅霓紅燈在夜空中舞動著。這是一間以西洋城堡為形，一看就知道是賓館的旅館。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進去之後要做什麼呢？」
「謝謝。」
真弓嘆息。「那你早點回來喔。」
丈夫淳一笑著說，他是不希望和刑警有瓜葛的小偷業者。但是這兩人卻是鶼鰈情深的夫妻。
「怎麼樣？我想在這裡等他們出來是比較聰明的做法。」
「那個和這個意思不一樣。」
「你死了心吧，我一旦決定的事，就不會改變。」
淳一哈哈笑著。
「這、這倒是沒錯……」
「我已經叫櫃台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要這麼做有幾個問題喔。」
淳一挺身向前。豐田雙手握住手槍，直接對準。然後，槍聲震動了整個房間。
「她在七Ｏ六號房等著。」
「有意思。會用的話就開槍吧。」
「快點打開！」
敏江從浴室出來，顯出恐慌的表情。
淳一放下電話筒，走到旅館外面。焦急踱步的豐田便跑了過來問道：「知道了嗎？」
淳一冷酷地拒絕。「對了，這個倒是可以借給你。」
「不要靠近，站住！」
「怕這個東西我就不用活了！何況憑你怎麼打得中我？」
「別這樣！要不然我就……」
「開始工作了。」他嘀咕著說。
他彎身突臀，在房裡逃竄。
淳一把還在做夢似的豐田送上車子。
「糟糕！沒辦法了。先生，你先回家吧，我去設法處理。」
「我是豐田。」
「和圖書是嗎？」
「太太嗎？他來了。」
「夠了。接下來你好好處理吧。」
真弓深為陶醉，「可不可以晚三十分鐘才去上班？」
「啊……你……」
「這時候冷靜得下來嗎？」
電話掛斷了。淳一咧嘴笑著，把電話筒放回掛架上，從電話亭走到馬路邊。他悠閒地抽著香煙，不到十五分鐘，就看到一輛有印象的汽車以高速駛過夜道而來。
「好不方便呀，其希望小偷也能訂好工作時間，這樣子我們辦事也會比較輕鬆。」
「何況你太太也不可能會用本名登記。櫃台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女人。」
淳一恢復平常的語氣，輕鬆地搭話。豐田則是處於茫然若失的狀態。
「妳先生馬上就會來了。」
「走了。」
淳一從口袋掏出三張一萬圓的鈔票，「可不可以請你在裡面休息十五分鐘？」
豐田哆哆嗦嗦地顫抖著，已經將妻子的事放在一邊，當場把槍一扔，就連滾帶爬地衝出房間。
「我開槍了……」
彷彿等待已久似的，馬上有人接了電話。
「沒關係，你可以不使用，當對方拿出刀子的時候，把這個亮給他看，對方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你太太進到旅館裡去了。」
「是的，如你所看到的。這是我朋友寄放的，你拿去用吧。」
「哦。」
「是，可是要依對方而定呀。」
「別、別這麼說，拜託，我付錢給你！」
敏江一走開，淳一即拿掉太陽眼鏡，脫掉外衣，把裡面翻過來。這是件特殊的外衣，裡面的花紋完全不一樣。
「還有……」
「那倒無妨……」
豐田顫抖地拿出手槍說：「這、這可是真的！」
「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淳一跨進一步，豐田即慌忙退後。淳一從外衣的口袋拿出刀子。那是彈簧刀，按鈕咻地一聲，銀色的刀刃隨即閃出。
淳一背對著光源，使臉上呈現出陰影。「她現在在沖澡。」
淳一笑著說，「被一個怒氣沖天的丈夫問著，『我太太是住哪一間房』時，服務人員會願意回答才怪。」
豐田彷彿要碰燙手山芋似的，畏懼地伸手接下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