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預料中的事件
３
正當此時——
美香倍感意外。用餐極得豪華，小舞台上彈奏著室內樂鋼琴三重奏，每張餐桌上都擺放著紅色的燭台。
「嗯，我想——吃晚餐——」
「這麼說來，究竟多久——一直沉睡呢？」
「馬上——按照閣下您的希望處置——請您先離開此地——。」
「甚麼，竟然濺到這種地方……」
究竟這女郎有何企圖？圭介決定趁早離開此地。
究竟是甚麼名字？雖然捏造姓名相近的假名但……。嗯……這嘛……「山……川。山川永助。」
丈吉聲調平抑的說：「警衛不是守備森嚴嗎？而且每一陳列箱各有一把鎖。若是保險櫃的話一撬開便萬事ＯＫ了，動作雖敏捷但要是每一陳列箱有一把鎖的話……」
「對不起就能了事嗎！被妳這麼一搞我怎麼能默不吭聲！這裡的經理呢！叫這裡的經理來！」
圭介朝大門衝出去。
「真噁心！」
「究竟怎麼一回事？」
「喂，等一下，你看如何？明天是只招待特別來賓的預展，後天起才是一般的展示會。我們便那麼做，若無其事悠然自得地去參觀展覽。計畫等參觀實地後再做打算。——這是大手筆，一定要從長計畫。」
「不管怎樣，他不肯再和我碰面了。他說他寸步不離開守衛那大廳。」
「一個鎖五分鐘就足夠了。」土方滿是自信的保證說：「開第二個鎖那就更快了。」
「這種涼風吹拂下，心情真是舒暢愉快。不冷嗎？來到我身旁！讓我擁抱妳暖和妳的身體。」
「你打算長期居住日本嗎？」
「我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啊……」
對話就此中斷。
「妳說住在裡面——是指將被褥拿進去嗎？」丈吉兩眼瞪得大大的。
最頂樓有豪華的餐廳，但對圭介來說，當然還是選擇一樓的咖啡廳。乘坐電梯下樓時，首先信步走向大廳，身體往厚重的沙發一坐。反正來到一流的飯店，至少得體驗一下悠閒的氣氛。的確坐在大廳是免花錢的。
男的以狐疑的眼神凝視著橘，但看他一身打扮，竟然噤若寒蟬不發一語，只是一臉苦澀的表情。
話甫畢站起身來，女的也一起站起來。
「真是令人討厭、鄙俗的傢伙。」
「你胡說些甚麼。你要是敢花一個小時以上，我們就讓你肚子挨餓。」
「我認為你也是一位生活富裕的人，心胸應該再寬闊些才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晚安。」
「這事沒那麼容易就算了！你打算馬虎了事的打發這件事嗎！」
回過頭來，奇怪，圭介心中納悶著。門廊後面的玻璃窗開著無人關閉。雖然不知道是誰揍我一頓，一定就從這窗子出來的。圭介戰戰兢兢的窺視闇暗的房間內部。他還在房子裡嗎？——真沒想到，那傢伙竟能一直匿藏在這間黑房子裡。
「這裡是……」
「先生，弄錯甚麼東西了？」
香代子好不容易才吞嚥下通心麵。
香代子經常不縝密計畫。偶爾任憑自己一時意氣行事，而更改預定計畫。事情成功與否最後全憑施行計畫者的睿智判斷。那時盡可能給予他們彈性行事權利，對有能力人來說行動較便利。
「還有其他的問題。」香代子以一副黯然神傷的表情說道。
這位中年大富豪最後一句話裡的酸澀語調，美香著實大吃一驚。——這個人非常寂寞。或許是因為身為一介富翁，遭人背叛事端不迭，備受欺騙而孤寂吧？因而變得不輕信任何人。
圭介情不自禁的脫口大笑。一定是美香用紅油漆粉刷桌子。真是的，害我大吃一驚！
這恍若一部恐怖片，猛然遭人沉重一擊，或被某物絆倒，或是伸手一摸竟是濕黏黏的東西……。打開燈光發現屍首橫臥在地。「鏗！」的一聲聲，愚笨的方法早已用過了ｈetｕbｏｏk•coｍ•ｃoｍ，現在是殺人了事，腦裡盡是想起一不吉利的事。
隨手翻閱擱在一旁的報紙，驀地感到有某人注視的眼光。偏過頭一瞧究竟，在離沙發不遠處，有一位年輕女子對他微笑著，似曾見過的一張臉，曖昧的回以一個微笑時，女的站起來朝他走過來。
一面環顧小屋子四周，圭介嘟囔道。——難道沒有辦法進入房子裡面？說不定可以發現到美香計畫的一些蛛絲馬跡。若是讓橘知曉他交往的女郎是一名詐欺犯，那事倒容易解決，美香立即被警方逮捕。一定要想些對策，讓美香知難而退不插手這事才行。
香代子臉上綻出笑靨。經常謹慎小心的土方開玩笑開過分時，正是表示他心情非常緊張。
一面嘟囔薪水太少，一面黏貼假鬍子，戴上眼鏡。
「男人真辛苦。」
「已經七點半了……。竟然忘了吃晚餐！」
「你也是十二樓吧？」
「噢——我先稍微失禮一下！」
橘默默不語走到男子桌前，將碟裡的湯汁用湯匙舀一湯匙，猛然潑在自己胸前的西裝上。
連我也是……美香心裡這樣想。連我也打算欺騙眼前這名男士。
這時，隔壁餐桌掀起一陣騷動。
「喂，你的老毛病又來了。老闆討厭粗話。」
橘聽後嘴角泛出笑意，將視線移向餐桌。該不會是說錯話了吧，美香心裡想著。終於傾吐出自己的真心話了。
「輕輕一擊讓他昏倒，不礙事吧？」
可說具備羅曼蒂克氣氛於一堂的餐廳。但是，橘源一郎並沒有細訴款款情話。令人無懈可擊的優雅舉止，雖然不斷詢問眼前這位女郎的生活細節，但始終隻字不提有關自己生平的點滴。
正打算開口道出姓名時，連忙噤口不語。那能報出真實姓名！——圭介失去了紅潤臉色，究竟使用甚麼姓名呢，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和我所聽聞的，是個截然不同的人。」
「抱歉……」
一名男子在空浴缸裡，穿著衣服無聊似的屈著身體橫躺在浴缸裡。眼睛睜開著，嘴巴半閉著，這種不舒服的睡姿毫無一聲抱怨。——胸前沾了紅色油漆。圭介直覺的猜想，這名男子也將油漆弄翻了。但是仔細一瞧，他胸前的顏色和紅漆略有出入，總而言之……這名男子已經死了。
「等一下！」
橘折回座席。美香將手帕弄濕，忙不迭的拂拭西裝上的污漬。
「啊。——我想起來了。」
「走到這裡來，這裡月亮皎潔。」
大聲叫嚷，會讓人連想到他觸碰到屍體，即使事實不是如此大概他也不是一位膽大的男人。
圭介忙不迭的拂去額頭的汗水。若是當一名間諜的話，猶豫半天不開口早就沒命了。
「我真是左右為難。」香代子嘆了一口氣，「要是撬保險櫃的話，那倒是沒有問題。」
「幸會。」
「橘？那位石油大王嗎？」
「噢，不，沒關係。」橘源揮揮手，「沒想到讓妳瞧見失態。」
橘以平抑的語調說道，「送到乾洗店洗不就結了嗎？事情並沒有糟到讓這位女服務生失業的程度。」
「喂，我拉妳一把。……渾身顫抖不停，覺得很害怕嗎？沒甚麼好害怕的。我就陪伴在妳身旁，妳可以放心的靠在我的胸前休息一會……」
「哎呀！真糟糕！」
雖然麻煩，但還是得黏貼假鬍子和戴眼鏡。可以委託服務生將晚餐送來房間，但價格相當昂貴。大致說來這是高級飯店，光是住宿費就叫圭介心疼了大半天。
「嗯，我想稍微休息。」
「對不起——我本人致十二萬分的歉意。」
「這是我的西裝，我不希望你多管閒事！」
「山川先生。請多多指教。」
「你看吧！」土方揶揄道。
「沒甚麼特別的事可提。」
心情https://www.hetubook.com.com愉悅的圭介將左手悄悄地伸向斜後方，觸碰到一個溫暖的物體。
「這話怎麼說？」橘語調略帶興味地問。
「鑽石。——是的，我是喜愛寶石。寶石雖然冰冷且堅硬，但猶勝過人類。至少擁有絕對的價值，不會背叛人。」
正想開口說躺在這裡，自己也稍微感到靦腆而改口說沉睡。
眼鏡這東西竟是這般煩人。——不管如何圭介的雙眼視力都是一點五。雖這麼說，並不是說圭介在學生時代不用功。早川家世代都是視力良好的。
話說到一半沒繼續說，是因為手觸摸到滑滑的東西。一股恐懼感也隨之竄升到他的骨髓裡，像燙到似的立刻站起身來，盲目的往大門盡頭前進。在一味將手按住牆壁時，出人意料的摸到開關，房裡燈光亮了。
男的氣急敗壞的吼道。仔細一看，好像是一位年輕的女服務生，將湯汁洒在客人身上。
「這麼涼爽的和風，芳香的青草——」
房子的中央，報紙攤開著，擺置了一張嶄新的小木桌。在那小木桌旁，一罐油漆倒了滿地，紅漆流得滿地都是。圭介看了一下手，濕黏黏的東西是油漆，右手已經是紅紅的一片。
「是的，現在住在本飯店，你知道嗎？」
香代子以母親的口吻說：「但是那個孩子是相當固執的，要是看見誰走進大廳裡，說不定立刻拔起手槍射殺對方。」
說是那個傢伙，這裡畢竟是美香的單人小屋，難道是美香？不，美香現在還和橘源一郎一起用餐，那麼除她之外是另有他人在這裡。——想追根究柢，結果頭痛得令人無法忍受。
聽到喧嚷聲，一位身穿晚禮服的男子疾步跑了過去。
「不，怎會是祕密。我叫早——」
這是棟頂多只能住一家三口的小房子。——在黑夜闇暗裡，找到這房子花費了一番功夫，但這是好不容易才發現的，圭介長吁了一口氣。
「像你這種酒鬼，無法勝任開鎖那種精細工作。」
靜坐地板好一會兒，等待疼痛消除。緩緩的站起身來——似乎身體還能撐得住。
「究竟是甚麼東西，畜生！」一面啐道一面伸手探前。「害我嚇了一跳……」
「嗨，事到如今也不能說她一定有此企圖。」
正欲起身時，不禁發出哀鳴聲。頭痛得真教人無法忍受，一陣疼痛襲來，圭介想起來了。
丈吉聳聳肩。
「我是淺里岐子。」
「嗯……總而言之……」
「到這裡來有何貴事？」女郎莞爾問道。
「這嘛……」
「但是，那傢伙不是反而成了累贅？」
「大廳裡，有一個人住在裡面。」
面對母親，勸她脫離竊盜集團重新做人是件易事。但知道母親自尊心極強的圭介，若可能的話，佯作不知情將事情掩飾。可是若母親得知圭介迄今佯作不知情，一定會覺得是莫大的恥辱……。
「我一點都不怕。」
「或者那是祕密？」
從橘源一郎的駕駛勞斯萊斯司機口裡，探聽到「女大學生」美香租借的小屋，需要四杯摻水威士忌的代價。雖然這筆錢花得很心疼，但圭介不能訴苦抱怨。自己真是太疏忽大意。美香對橘持有濃厚興趣，這事從店裡的河野恭子那裡，早已聽聞美香有意「出外旅行」。——那時便應察覺與橘源一郎有關。但是美香用盡苦心接近橘，究竟有何企圖呢？
「喂！你怎麼說這種野蠻話！」
圭介錯愕地注視著美香悠然自得的經過眼前。美香！美香在這間飯店，而且搭乘橘源一郎的轎車來到這裡！
芳香的青草？那這裡不就成了一座牧場。
「那麼，該怎麼稱呼才好呢？男人還是女人？」
佇立在門廊，圭介眺望著湖面。
甚麼東西？原來是手指，這麼說……。圭介正打算回頭一察究竟和*圖*書時，後腦勺猛然承受劇烈重擊，兩眼直冒金星，圭介便一逕昏迷在猶勝黑夜的闇暗裡。
「在此立刻革除這名女服務生的職務！現在就開除她！」
「和某人有約會嗎？」
「甚麼事？」
「甚麼問題？」
「隨便你。」香代子將通心麵有如電線般纏繞在叉子上，一口氣放入嘴裡咀嚼。「你們別動不動就拌嘴。」
「你看來非常……寂寞。」
「我是在談公事！跟吃飯有何關係？」
許久才察覺到岐子以異樣眼光凝視自己，圭介才恢復了知覺過來。
「你說甚麼！要是你也和我一樣的遭遇，你會這麼心平氣和嗎？」
對圭介來說，會發生的事情已明顯擺在眼前。其一是香代子不能被逮捕。其二是正實不能擔負寶石遭人竊盜的責任。寶石若被盜走，正實要負責任，說不定會自殺。其三是絕不能讓正實知道香代子是小偷。
貼上假鬍子，鼻子下方總覺得癢癢的，那種心情，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的感覺。黏貼假鬍子時這種感覺一直持續著，令人無法忍受。鼻子也不能一直扭動，萬一吃飯時、散步時或是在櫃台時，突然假鬍子掉了下來，一想到此心情就焦躁不安。
美香不禁屏氣凝神。——四周陷入令人窒息的一片死寂。
瞧了屋內情形半晌後，確定屋內空無一人，便不疾不徐的走進屋裡。月光在屋裡也僅是一條十公分左右的白帶，而屋內深處卻是一片黑漆。圭介駐足不動片刻，讓眼睛適應黑暗。俟眼睛習慣闇暗後，朦朧中可瞧見沙發和櫥櫃。似乎大門穿過房間，在房間的正對面。大門所在處，也有電燈的開關。好，圭介尋覓到目標物後邁步向前。總覺得油漆的稀釋劑非常嗆鼻。
「真是漂亮的女人，但是為甚麼在橘先生的車裡——。究竟是甚麼關係呢？」
「對不起！」
有人叫停，橘離開席位。
土方點叫了飯後的巧克力糕餅甜點時，丈吉語氣譏誚道。
兩人正前往餐廳時，從大廳可以看到一輛勞斯萊斯轎車緩緩停靠在大門口。岐子察覺這情景。
美香連忙辯解稱道，而且是衷心的肺腑之言。
說得誇張點，香代子要求丈吉和土方最低限度的禁止事項——不殺人，非必要不傷人，不偷竊預定目標以外的物品——但也只是叮嚀而已，其他任由他二人自由行事。可以說這位女首領和兩位部下能如此搭配是很幸運的。
忙不迭低頭致歉，但男的那張豐潤的臉氣得有如熟蝦般滿臉通紅。
「你瞧，那位女人是誰呢？」
「噢，是的。」
但是，房間附近的牆壁，由於探手觸摸開關，到處印了紅色手印。總得想些辦法把它弄乾淨。
「玻璃是防彈玻璃唷！」
「總而言之，那位老闆太吝嗇。」
「畜生！到底是誰……」
即使開口詢問，應進行的大道也不會豁然敞開，由於自己不是有具體的計畫前來此地，圭介自己雖然要負責任，但儘管如此，沒發現香代子的部下也是出乎意料的事。雖然認為一定在這飯店某處，在香代子的房間裡進行縝密的計畫討論，但光看到香代子的神色，似乎沒有那種跡象。
「首先，得先洗淨手上的油漆……」
「哇！」
「老闆，妳說甚麼事幹了？鑽石就一直放在陳列盒中嗎？」
總歸一句話，香代子若能打消竊取橘源一郎的鑽石，事情便能有個圓滿的結局。但是依香代子的個性來看，這是不可能的。照她向來處事的態度看來，香代子一定擁有相當優秀的幕僚。竊盜物品愈是困難，激發香代子挑戰的可能性愈大，而且香代子處在能盤問詳細警備情形的有力地位。
香代子一面強擠出笑臉一面聆聽他們兩人的抬槓。出口相諷，是因為兩人在工作前有和圖書點緊張的緣故。這是一個好現象。
「沒，沒這回事……」
每當美香探刺到橘源一郎的國外生活時，橘便逕自聳聳肩。
話雖如此，對圭介來說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得知陳列室的警備相當森嚴，不是一般人得以輕易進入，但是還是得設法阻撓香代子盜竊鑽石。
強打起精神，一陣涼風吹來，輕輕拂掠圭介的臉頰。——有些涼意，真希望有條毛毯裹身。咦！身上沒有半件覆蓋物，還是又將毛毯踢到一旁老遠。毛毯、毛毯，你到底在何處……。伸手摸索，也徒勞無功摸不到東西。睜開眼睛，一瞬間神智無法回復過來。
已經進入屋裡有一半距離了吧，剛湧現這個念頭，突然腳勾到某物跌了一跤。
「真麻煩。敲開玻璃不就結了？」
「喂，是橘先生的轎車。」
丈吉睨視著土方，「這裡是餐廳呀！」
「算了，我們還是想點辦法，縮短時間。」
「我才是請妳多多指教。」
「你有何貴事？」
這次也毫無問題一定會成功的。香代子放一百二十個心。不疾不徐啜飲完畢威士忌酒，是今晚除了工作之外美味的酒……。
一面喃喃自語使自己心神鎮定，一面緩緩的站起身來。
小屋的後門面對著湖，有一道門廊，擺設了可愛的兩腳椅和桌子。情侶們在月光皎潔的夜晚，在這門廊用餐，彼此細訴衷情，該是一個非常羅曼蒂克的氣氛，圭介覺得身不逢時。這麼說來，方才那位女郎——真是位俏女郎。對方邀約一起用晚餐，拒絕她的邀請真是可惜，如今後悔也為時已晚。女郎一不出現在眼前，圭介也是略會遐思夢想的人。
怪不得覺得寒冷刺骨。原來我就睡在門廊的地板上。
折回「一二〇七」號房間，圭介長吁了一口氣。拿掉眼鏡隨手丟在床上，拔掉假鬍子信手一甩，儀容不整的坐在沙發裡。變裝竟是這般累人，這是萬萬沒想到的。反正私人偵探也罷公務員也罷，自己是無法勝任的，圭介心想。
「你……」美香倏地啾聲噤若寒蟬。
「你說甚麼！你這個大胖子！你以後會得糖尿病，看你還能不能吃甜點！」
「那小子……但是，該怎麼辦呢？」
「這嘛……我不清楚。我歸國只是為了尋找某人，一切就看能否找到那個人……」
考慮太多，頭略微感到疼痛起來。
「喂！妳眼睛長在那裡！」
「那倒是沒關係……」
「咦？」
那名女郎……。住在飯店的女郎——芳名究竟是甚麼。岐子，是姓氏嗎？嗯……的確叫人連想到味噌湯……蜆，淺里。噢對了，尊姓大名是淺里岐子。她真的只是一本誠意邀約我嗎？閒暇時間太多而且身旁無一名男子，所以過來和我打聲招呼嗎？她這種作為……絲毫無損及她是一位魅力十足的女郎。我通常一站在女孩子面前，便立刻倉皇不知所措這是不行的。不但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將手巾東西掉落地上，手上飯碗拿錯面。真是無一件事搞好。——再年輕一些，略帶一些老成，像夏露布華爾、加利格蘭那般風流倜儻，便可以使女人臣服其美貌下。克拉克蓋博、史恩康納萊那般的剛健，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亨佛萊鮑嘉自昔日就不斷傳出緋聞的男士，絲毫不想成為他的後繼者。至少外表看起來要英俊瀟灑……。
「你說甚麼，現在在吃飯呢。」
話甫畢，便轉移話題。
「能不能想點辦法，將公子帶到外面？」土方建議道。
「嗯，但是……」
「你的工作很忙嗎？」
清涼和煦的微風如羽毛般輕拂湖面，月影被漣漪濺碎了。雖是秋夜，遠處依稀可見船隻一、二艘。湖對岸燈火閃亮處是飯店，抑是這種小屋？幽暗湖面一幢幢建築物有如一列蠟燭般，在夜空裡愈發教人覺得闇暗，漣漪層和圖書層不迭的湖面，看起來像是長長的燭台並排成一列。在附近的小屋，隨著吉他的伴奏，可聽到青年男女的歌唱聲。這歌聲迴異於醉漢的粗啞聲，是種用可樂、啤酒潤喉過的涼爽的歌喉。那歌聲並不會打破四周的靜寂，融入靜寂裡，如吹肥皂泡般，消失在靜謐的黑夜裡。
這雖不是不請自來的太太，但豈不是不請自來的紅粉佳人？圭介錯愕得不知所措。
一位美麗的女郎，不，說可愛來得較為貼切。一雙烏黑明亮動人的大眼眸，和笑靨相稱的一張圓臉。圭介霎時感到心神不寧。被可愛的女郎叫喚住是經常有的事，但不喜形於色則是圭介的謙虛美德。
「首先先填飽肚子吧！」
圭介不自覺的脫口喃喃自語。身後一扇進口門廊的玻璃門無聲息的開著。
「妳這麼一說，我知道了。」
男的欲開口辯駁，但終究不發一語的，將餐巾重重丟擲在餐桌上，走出餐廳。
曾經一度在走廊和母親錯身而過，當時渾身顫慄，但香代子似乎沒有發現。這點已經成功了，但……。
「怎樣，我來這家飯店已經好幾次了，跟經理也很熟。該不該負責賠償！」
「弄錯？你看看這個！我的西裝泡湯了！這裡，竟僱些笨手笨腳的鄉巴佬當服務生！」
「那麼，你是觀光旅行？」
「不，我絕不會那麼做——」
「我誠心誠意希望你能讓我鑑賞鑽石。」
「啊，我也想吃晚餐。可以的話我們一起用餐，意下如何？」
經理低頭道歉，女服務生淚眼盈眶的站在一旁顯得無助。
「山川先生。」
「搬運一張床到展示室裡。——我兒子！」
「今後做何打算呢……」
她不會認真的想和橘結婚，這是不爭事實。不然的話，她便不會偽造一個學生身分了。這麼說來，其目的一定是想將那批鑽石納入私囊裡，她如此作為，美香便已然成為一名詐欺犯。
「咦？」
有一位身著輕便喇叭褲的年輕女子，出了勞斯萊斯轎車。
美香感到氣憤填膺。像暴發戶般，服飾的品味真是俗不可耐。既然這樣，應該潑他一身番茄醬才能消除心中的怒火。
「那麼，這不是挺好的建議嗎？一個人吃飯也索然無味，如何？」
看了一下手錶，時針靜止在昏倒在地時刻，時針指示是八點二十二分。只知道遭人毆打一頓的正確時間，圭介露出苦澀的笑容。
正將浴簾窗旋往上拉起時，看見浴缸裡的東西。
「是的，這……」
「最麻煩的是丈吉，你倒頂費事。我是鎖愈多愈覺得心裡痛快。」
在浴室裡找到肥皂粉。飯店型式，洗手台和浴室在同一個房間。動作敏捷的洗卻手上的油漆。洗了四、五次，最後才終於洗乾淨，用手帕擦拭手上的紅色水滴。隔離浴缸的塑膠浴簾緊閉著，塑膠浴簾下襬，也淌著紅色水滴。
「不，你表現得很了不起。」
「沒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沉著點、沉著點。」
仔細思考的話，當然他們會格外小心，竊盜被人發現時，若在這飯店裡很容易就被逮捕。一定在其他的飯店裡，等待香代子的指示。
「今天早上在電梯裡遇到的。」
讓人情不自禁有這種氣氛感受，究竟是甚麼情愫造成的呢？——忘卻了來此地的目的，圭介沉迷於夜裡浪漫氣氛中。在這種最適宜細訴情語的夜晚，身旁空無佳人。就好像在好不容易攜帶夢中佳人外出時，卻遇到傾盆交加的暴風雨，這就是人生。
「名貴的西裝被人弄髒會勃然大怒，你的心情我是可以了解的。」
一個黑影躡手躡足的走到門廊，一步步逼近圭介的背後。
一提出建議，橘臉上首次呈現出神采奕奕的神情。
「但是總得上廁所吧？」丈吉眉宇深鎖的說道。
「咦？噢……這嘛，我並沒特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