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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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到。就是因為聽得到,才請你把音量轉小。」
「是嗎?但是,我卻忘不了。」
誠站起來,瞪著雪穗,她也還以凌厲的眼神。
「咦?」他轉頭看雪穗。「羨慕我?」
雪穗依然站著。誠感覺得到她的視線,也察覺到她似乎有話想說。是三澤千都留的事嗎?誠腦海裏突然閃過這個念頭。但這是不可能的。
她們在客廳討論起來,誠趁機沖澡。等他從浴室裏出來,客廳已經空無一人,她們似乎轉移陣地了。
雪穗歎了一口氣。「真羨慕你。」
「不要這麼大聲,會被聽到的。」雪穗皺起眉頭。
塗完口紅,正在整理化妝包的雪穗停下手上的動作。「哪個怎麼了?」
「夏美?」
門開了,雪穗走了進來。但誠沒有看她,他的眼睛盯住體育新聞。
「我們付了房租呀,而且,你是用賣掉家裏土地的錢買的不是嗎!有甚麼好驕傲的!」
「我要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她說。「你最好也早點睡吧,酒別喝過頭了。」
雪穗出發的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三晚上——
誠一回家,雪穗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客廳攤開行李箱,為旅行做準備。「你回來了。」她說,但並沒有看著他,而是面向桌上打開的萬用記事本。
「我又沒有說你不對,只是說很羨慕你呀。」雪穗掉頭走向寢室。
「你不記得了?」
「那個房間聽不到吧。」
「哦,妳讓她睡哪裏?」
「等等,」誠叫住她。「我真的不記得。」
「是妳找我吵的。我問妳,妳到底想說甚麼?」
他覺得雪穗最近變了。不久之前,對於無法把誠照料得無微不至,她會流著淚反省,而現在卻叫他「隨便吃」,說起話來語氣也很冷淡。
「因為你每天可以這樣過呀,喝你的酒,看你的職棒報導……」
誠一回到客廳,雪穗便說:「啊,對了。」
他看看鬧鐘,差不多該起床了,但身體卻像鉛一樣沉重。
誠自我分析,認為他與三澤千都留的重逢改變了一切。自那天起,誠對雪穗不再關心,也不再渴望她的關心了。所謂的情淡意弛,就是這種情形吧。
「也難怪,你好像醉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雪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門口。
「我已經整理好小房間了。」
「老公,」雪穗說,「把電視的聲音轉小一點,夏美會睡不著。」
但是,一看她映在鏡子裏的面孔,他不禁覺得奇怪,因為她一邊眼睛戴著眼罩。
「晚餐呢?」誠問。
再加上有另一件更方便的事。從星期四起,雪穗要前往義大利一個星期左右。不過她不是去旅行,而是採買服飾。每隔幾個月,她便會到義大利一趟。
誠的神經很難不受到這幾句話的刺|激,他陡然間感到全身發熱。
與千都留約會的日子,選定於七月第三個星期五。因為隔天放假,不必急著回家,而且千都留說她那天可以早點離開公司。
「妳那是怎麼了?」他問。
「是……」夏美小聲地回答。
「這有甚麼不對?」
「妳先別走,妳這話是甚麼意思?妳到底想說甚麼?有話想說就直說啊!」
雪穗緩緩轉過身來,像能劇面具般面無表情。「就是昨晚那件事呀。」
「今晚,我叫夏美來我們家過夜,這樣明www.hetubook.com.com天我們一起出門比較方便。」
「咦!」誠睜大了眼睛。「我沒有!」
「你沒見過?從開張就在店裏工作的女孩呀,我這次和她一起去。」
「妳是想說,妳有企圖心,又求上進是吧?妳也不過是在裝女強人的樣子而已!」
雪穗站著俯視他一陣子,說:「我下星期六回來。」便開門出去了。
「那件事?」
「店是誰的?那可是我買給妳的店!」
「夏美,妳該不會打算這身打扮去吧?」看到夏美穿著紅色T恤和牛仔褲,雪穗問。
喝了一大口,味道比平常來得辛辣。
「T恤和牛仔褲都不需要,我們不是去玩的,不用帶去了。」雪穗的聲音很嚴厲,誠從未聽過她用這種語氣說話。
「不要妳管。」
但是,他仍然甚麼都想不起來。
「我做好奶油燴飯了,隨便吃吧,你看就知道了。我現在有點不方便。」說這些話的時候,雪穗也沒有看丈夫。
誠沒說話,努力想喚起昨晚的記憶。他和雪穗吵了幾句,然後多喝了一點酒。到m.hetubook•com.com這裏他都還記得,但是之後發生了甚麼事卻想不起來,恍恍惚惚地記得非常睏倦。但是,那時候的狀況他完全沒印象。頭痛也讓他無法回想起來。
「妳的左眼啊,不是戴著眼罩嗎。」
「沒有啊……」說完,雪穗轉身面對誠。「我是在想,你難道沒有夢想嗎?沒有企圖心、不想求上進嗎?難道你打算就這樣放棄一切努力,不再磨練自己,每天就這樣無所事事地老去嗎?我只是這樣想而已。」
這種說法很衝。誠聽了很不高興,但仍默默拿起遙控器,把音量轉小。
一醒來,便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誠皺著眉頭,揉揉視線模糊的眼睛。他看到雪穗坐在梳妝檯前化妝的背影。
「我做了甚麼嗎?」誠問。
「你在說甚麼,你明明就動手了。我的頭,我的臉……,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夏美在十點多到了他們家,是個年紀二十出頭,五官清秀的女孩。
一定是事業上的得意所產生的自信,以這種方式表現在對丈夫的態度上。但是,誠認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不再要求了。以前一有甚麼不滿,他立刻火冒三丈,但現和-圖-書在連大聲說話的情形都不曾發生了,他只求每天平安度過。
誠從客廳的傢具櫃取出玻璃杯和蘇格蘭威士忌,用冰箱裏的冰塊調了一杯加冰威士忌,坐在電視機前啜飲。他不太喜歡啤酒,想獨自小酌時,一定喝加冰的蘇格蘭威士忌。這也是他每晚的享受。
「那好,晚安。」雪穗一邊的眉毛挑了一下,消失在寢室裏。
誠默默進了寢室,換上T恤與運動褲。
誠再度往沙發坐下,抓住蘇格蘭威士忌的瓶子,往只剩一小塊冰塊的酒杯裏猛倒。
「……我完全沒印象。」
「我可是認真在做的。」
他想和雪穗說話,卻想不出該說些甚麼。不知道為甚麼,她的身影感覺非常遙遠。
「我明天會換成套裝,這身衣服就收進行李箱。」
誠倒回床上,凝視著天花板,試著再度回溯記憶。
妳甚麼都先斬後奏嘛。誠忍住這句刻薄的話。
「雪穗,」他試圖調整呼吸,腦中一片混亂。「如果我動了手,我向妳道歉,對不起……」
「昨天晚上我睡了之後,你突然掀開我的棉被……」雪穗嚥了一口唾沫才繼續,「不知道吼了甚麼,就動手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