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放出這個傳聞的女孩被襲擊了。」

鈴響了三聲之後，對方接電話了。

「妳那個跟她同班的朋友對她評價如何？」

「她叫甚麼名字？」

今枝打聽那位女子的年齡，這一點倒是讓麵包店老闆娘大傷腦筋。

「請不要告訴任何人說這是我說的好嗎？」

「你如果是要問唐澤家小姐的事，元岡家的小姐可能知道。我聽說她們都是上清華女子學園。」這些話，是一家小麵包店的老闆娘告訴他的。

「國中時代，有一則關於她的傳聞，蠻詭異的。」元岡邦子說，聲音壓得極低。

「她當時似乎對唐澤小姐懷有敵意。可能是她自己也有才女之稱，所以把唐澤小姐當作競爭對手吧。」

今枝心想，今後大概有好一陣子，元岡邦子都會持續購買那本理應會刊登自己故事的女性雜誌吧。雖然有點可憐，但他認為，這也算是給她一個小小的夢想吧。等手邊處理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電話，看著記事本按下電話號碼。

「被襲擊？」今枝上半身向前傾。「您是說？」

就是那件當舖老闆命案，他想。警察盯上西本文代，看來似乎並非純粹因為她是當舖的常客。當然，如果傳聞屬實的話。

元岡邦子巡視四周般轉動視線，他們的附近沒有其他客人。

「是的，在東京的青山。」

「她為甚麼這麼有名呢？」

「她好像是因為有朋友住在唐澤小姐老家附近，才知道我說的那些事。我跟她不是很熟，是聽別人說的。」

「這麼說，您知道唐澤小姐吧？」

「哦。」

「知道，不過我沒和她同班過。她怎麼了？」元岡邦子的聲音顯得有些提防。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請放心。」今枝對她笑了笑，但馬上恢復嚴肅的表情。「不過，既然有這種傳聞，一定造成不小的騷動吧？」

「發現的是唐澤小姐一個人嗎？」

「說她其實生長在一個環境很差的家庭，卻隱瞞事實，裝作千金大小姐。」

「咦！」今枝發出驚呼。「真的嗎？」

今枝拿出紙筆，和圖書開始提出一些關於「名門女校校友自立門戶狀況」的問題。這是他在搭新幹線時構思的。元岡邦子不知道這是假訪問，對每個問題都認真作答。看著她這樣，今枝總覺得過意不去，認為至少要認真進行採訪。如顧客聘請室內設計師的優點、不動產公司因為她的努力，意外得到不少附加好處等等，她的談話內容至少也讓他增廣了些見聞。

今枝的直覺開始啟動，告訴他這名女子對唐澤雪穗似乎並沒甚麼好印象。這真是求之不得，要打聽雪穗的過去，找的如果是一個不肯說真心話的人也沒有意義。

「當然。」他用力點頭。

「甚麼問題？」元岡邦子臉上的表情出現變化，顯然對這個話題極有興趣。

兩天後，今枝再度來到大阪。此行的目的之一是約見某位女子，他上次在唐澤家附近打聽消息時，碰巧得知這位女子。

一聽這話，元岡邦子微微探過身來。「是指這件事沒錯，問題是她的原生家庭。傳聞是說，她的親生母親靠著男女關係來賺錢。」

元岡邦子點點頭。「因為發現她昏倒的，就是唐澤小姐。後來唐澤小姐好像也常去探望她，對她很照顧。」

「關於唐澤小姐啊，」今枝說，「現在出了點問題，讓我很頭痛。」

元岡邦子特別強調「傳聞」這個部份。她繼續說：「而且，聽說其中一個對象還被殺了。」

那位女子名叫元岡邦子，有時會光顧那家麵包店。老闆娘只知道她是與大型不動產公司簽約合作的室內設計師。

「很像女校常有的故事。」

接著，他拿出在東京購買的一盒點心，元岡邦子客氣地收下了。

「是啊、是啊。」今枝邊點頭邊觀察元岡邦子的表情，看來她並沒有因為聽到校友的不良風評而感到不快。

「後援會啊。」今枝回想起雪穗的臉蛋，認為這不難想像。

「是甚麼樣的傳聞？」

「這樣啊。」

「那就是才女了。」

「這就不太方便說了……」元岡邦子垂下頭。

「說的也是，是我失禮了。」ｍ•hｅtubooｋ.ｃoｍ.cｏｍ今枝抖落菸灰，他不希望追根究柢而遭到懷疑。「那麼，她怎麼會放出這些傳聞呢？難道沒有考慮到會傳進本人耳裏嗎？」

「也許吧，不過，對象不止一個。這些都是傳聞就是了。」

「唐澤……，唐澤雪穗小姐嗎？」

「喂，是篠塚先生嗎？……是的，我是今枝。我現在人在大阪。……對，是為了那個調查。其實，有個人我無論如何都想見上一面，希望能和她取得聯繫，才來請教篠塚先生她的聯絡方式。」

「關於這一點……」說完，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因為發生了一件意外，讓她們變得很要好。」

今枝的思路受到衝擊，他表面佯裝平靜，卻感覺到渾身發熱。

「請等一下，那是指她小時候被親戚收養嗎？」

「不不不，」她連忙搖手。「用假名就好。」

「我想應該是和唐澤家小姐同年，不過我不太確定……」

「話說得不好聽？」

「哪裏，倒是我，真的有採訪的價值嗎？」元岡邦子以無法釋懷的模樣問道。不用說，她操著關西腔口音。

「我嗎？我是一九八一年從高中部畢業的。」

聽到今枝這麼說，元岡邦子露齒而笑。「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呢。」

「是的、是的。您知道她吧？」

「那當然了，我想多採訪各個行業的傑出女性。」

元岡邦子吸了一口氣才說：「傳聞說她謊報經歷。」

不動產公司所有的大樓第二十層樓，是「Designmake」公司的辦公室。今枝在地下一樓的一家咖啡館等候元岡邦子。

今枝內心暗自歡呼。一如他的期待，她和唐澤雪穗是同一屆的校友。

如果是就不算甚麼新聞了，今枝想。

「她那麼年輕就開了好幾家店，我想招妒在所難免。而且，我想實際上，她一路走來，做的事情未必都像外表看來那麼高雅。」今枝喝了一口變涼的咖啡。「總而言之，就是說她見錢眼開啊，為了做生意不惜利用別人，諸如此類的。」

「就是說，您認為她是這樣hｅｔｕbook•com.coｍ的人嗎？這些我不會寫在報導裏，希望您給我最真實的意見。」

「您剛才說，因為發生這件意外，她和唐澤小姐變得很要好，是嗎？」

「和我們同屆的同學。」

「後來她們兩人的敵對關係有甚麼變化？」

今枝正在盤算該何時提起唐澤雪穗的話題。前幾天的電話已經預留伏筆，但他絕不能讓話題顯得不自然。

「咦！是嗎？」

「是的。」

「我也不清楚。」元岡邦子偏了偏頭，瞄了自己的手錶一眼，似乎很在意時間。「我在電話裏也說過，我沒有和她同班過。不過，唐澤小姐在學校是個名人，不同班當然也認識她，我想其他學年的人大概也都認得她吧。」

「哦……」今枝並沒有表現出大驚小怪的樣子。「是指當別人的情婦嗎？」

今枝在菸灰缸裏把變短的菸摁熄，立刻點起另一根菸。他小心抽著，不讓煙燻到對方的臉。

元岡邦子的話裏有種微妙的涵義，今枝並沒有錯過。「您剛才說……那位朋友沒有說唐澤小姐的壞話，」他說，「那麼，是其他人對唐澤小姐沒有好評嗎？」

「謊報經歷？」

「因為事關雜誌的形象嘛。」

「甚麼怎麼樣？」

「你所說的報導，會用真名嗎？」

結果，元岡邦子竟說道：「你說，你也要去採訪唐澤小姐吧？」

大約三十分鐘後，問題問完了。元岡邦子似乎也鬆了一口氣，把奶茶端到唇邊。

「我也準備要採訪她，唐澤小姐目前在東京經營精品店。」

「到底是誰提起我的呀？」

「她倒是沒有說過唐澤小姐甚麼壞話。是曾經半開玩笑、半嫉妒地說，天生是那種大美人，真是走運。」

晚上，今枝住在梅田車站旁一家商務飯店。隱藏式錄音機播放出元岡邦子的話，今枝把內容整理在筆記上。她並未發現他在外套內側口袋藏了錄音機。

當玻璃掛鐘指著下午一點五分時，一名穿著白色西裝上衣的女客進來了。她戴著鏡框稍大的眼鏡，就女性而言，身材相當高䠷。這已經符合電話裏聽說的所有特徵了和圖書。她還有一雙修長的腿，是個頗具魅力的美女。

今枝邊嚥下一口唾沫，邊點頭回應元岡邦子的回答。

「你說她在經營精品店？」

他一問，她先是以懷疑的眼光看著他。「你真的不會寫在報導裏吧？」

「對不起，在您百忙之中打擾。」

「一件意外？」

「我們想報導的是年輕有為的女性經營者，編輯部裏有人認為如果做人方面的風評不太好，不如暫時喊停，所以我才覺得頭痛。」

「她也是清華女子學園的……」

「不，我聽說她是和朋友兩個人一起發現的。」

「這還用說嗎？」說著，她眨了眨眼，「她那麼漂亮，不引人注目也難，還有男生組織後援會之類的呢。」

今枝向元岡表明自己是自由記者，解釋他正在為某女性雜誌進行採訪。

可能是沒想到會被抓到語病，元岡邦子眉頭微蹙。但今枝看得出來，這絕不是她的真心話。

「這麼說，是遭到性侵害了？」

「她有好長一段時間請假沒有上學。表面上說是出車禍，其實聽說是放學回家路上遭到襲擊，身心受創無法復原，才請假的。」

「那麼，就您當時的記憶，您覺得她怎麼樣？」

回到東京後，他向那家不動產公司洽詢。經過好幾道關卡，最後總算得以透過電話與元岡邦子聯絡。

元岡邦子搖搖頭。「詳情我不清楚。有人說她被強|暴，也有未遂的說法。只不過，遭到襲擊似乎是事實。因為住在出事地點附近的人，說看到警察進行種種調查。」

她肯定地點頭。「聽說唐澤小姐的親生母親因此受到警方偵訊。」

「這次我想做一個專題報導，探討名門女校校友自立門戶的狀況。我到處打聽畢業自東京和大阪兩地的女子學校，而且目前正在職場上衝刺的傑出校友，有人向我提到元岡小姐。」

「那麼，」今枝鼓起勁說，「只要一小時就好，能不能請您撥個時間見面呢？希望能和您談談您現在的工作，還有您的生活方式等等。」

元岡邦子和-圖-書在電話中發出意外的輕呼，並謙虛地說「我算不上啦」之類的話，但聽得出她並不全然否定。

元岡邦子的工作地點，位於地下鐵御堂筋線本町站徒步幾分鐘的地方，也就是俗稱為「船場」的大阪市中心地帶。這裏不愧是以批發業、金融業聚集聞名，商業大樓林立。雖然人人都說泡沫經濟已經破滅，但來往於人行道上的企業精英們仍是腳步匆促，彷彿連一秒鐘都捨不得浪費。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有一件事引起了今枝的注意，他認為不應該聽過就算了。

「哦……，她也蠻努力的嘛。」元岡邦子把視線移開，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成績好像也挺優秀的。我一個朋友說的，她國中跟唐澤同班。」

他的手伸進上衣口袋，問道：「請問，我可以抽根菸嗎？」「請。」她說。

「沒有，並沒有造成多大的風波。雖說是傳聞，但其實傳出去的範圍極為有限。而且大家也知道這些話是誰在散播的。」

元岡邦子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答應若是不影響工作就沒有問題。

唐澤雪穗去探望、照顧對方……

今枝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是的。」今枝回視對方的臉，心想被猜中心思了。

今枝站起來迎接她。一邊打招呼，一邊遞出印著自由記者頭銜的名片，名字當然也是假的。

「原則上是用假名，當然如果您希望以真名報導的話……」

「很抱歉，這一點我無法奉告，因為我答應不說的。不過，我想請教一下，元岡小姐是哪一年從清華女子學園畢業的？」

「元岡小姐國中、高中都和她同校吧？」

「不過，像個性或為人之類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從沒跟她說過話。」

今枝忘了回應，眼睛只顧盯著菸頭。

嘴裏叼著Marlboro，以打火機點火。這個姿勢表示接下來是閒談。

她點了奶茶之後就座。

「說起來也不是甚麼大問題，」今枝把菸灰抖落在菸灰缸裏。「有些人提起她的時候，話說得不是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