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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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麼回事?」
若是桐原亮司,就可能在通風管中來去自如。事實上,一名與亮司同上大江小學,三、四年級與他同班的男孩說,他們經常爬通風管玩。根據這名男孩的說法,亮司熟知大樓中通風管的位置與走向。
「是的。而殺害當舖老闆的動機,多半便隱藏在讓他們深信如此的根源中。」
笹垣急忙取出一張照片,是桐原夫婦與亮司的合照。他指著亮司問:「是不是他?」
笹垣一面持續進行實地訪談偵訊,一面懷疑一切會不會只是他的想像,會不會是只是因為陷入迷霧的焦慮而產生的妄想。
「不知道姓名,但菊池同學記得他母親是這麼說的:一個舉止高雅,年紀大約國三或高中的女孩……」
「是啊,她都是一個人來的。」說著,圖書館員微微偏著頭。「啊,不過,有時候也和朋友一起,一個男孩子。」
「他看不少書哦,那本書好像是買的,不過他之前也常上圖書館。」
「是的。但是,當菊池同學事後仔細回顧這件事,認為事情可能不是那麼單純,所以才會想告訴我。」
「也就是Give and take。」
「哦。」笹垣說著點點頭,把書歸回原位,內心卻開始暗潮洶湧。
對笹垣來說,這簡直是顛覆昔日所想的新發現,他對命案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這句話,讓笹垣注視著一成的臉。「你是說?」
「常上圖書館?」
「所以洗清嫌疑了。」
「只是,我也覺得怪怪的,所以聽了菊池同學的話之後,便查閱了那件強|暴案的紀錄,結果讓我大吃一驚。」
「我覺得有此可能。」
「她都一個人來嗎?」
「正是。」笹垣深深點頭。「被害人是個名叫藤村都子的女孩,但發現者是唐澤雪穗。我認為這一定有問題,於是又把菊池同學找出來,確認詳情。」
笹垣假裝閒話家常,想從松浦嘴裏套出關於桐原和*圖*書洋介生前的蛛絲馬跡。松浦毫不掩飾地露出厭煩的態度,對於笹垣的問題也不願認真作答。一年多來不斷接受訪查,也難怪他無法維持親切友好的態度。
「因為唐澤雪穗也牽連在內。」
「他們總是在一起嗎?」
「如果真是如此,她為甚麼要做那種事……」
兒子會殺害父親嗎?當然,漫長的犯罪史中弒父案為數眾多。然而,如此異常事件的背後,必須具備背景、動機及條件。笹垣自問桐原父子間是否存在其中任何一項,他不得不回答一項都沒有。就他的調查,他們父子倆間沒有任何摩擦。不僅如此,幾乎所有的證詞都說桐原洋介溺愛獨生子,亮司敬愛父親。
可是,我還是覺得事情一定是他設計的——菊池當時不服氣的表情,笹垣至今記憶猶新。
「菊池同學說,那時候他從朋友那裏拿到一張照片,拍的據說是桐原的母親跟當舖員工幽會的場面。菊池同學曾經拿那張照片給桐原看。」
「我想不是,應該是有時候。他們常一起找書。哦,還有,也會剪紙來玩。」
「男孩子?」
「您說的詳情是?」
「唐澤雪穗……」
「他們選上那個女孩,是有原因的,這也是今枝先生告訴我的。」
「剪紙?」
「是的,感覺像是同學。」
「是啊。」松浦點頭。臉上的神情像是說:這有甚麼不對嗎?
「由於發現屍體那件事,我認識了菊池兄弟。有一次很久沒見面,碰頭時菊池文彥提到一年前發生了一件怪事,把強|暴案以及當時他遭到懷疑的事告訴我。」
「那,結果如何?」
「事實上,我是在案發一年多之後,才聽說這件強|暴案。是菊池文彥本人告訴我的。」
「奪走靈魂……」
「您是說,是桐原亮司偷了鑰匙圈,再放在現場的?」
一成回視笹垣。「您是說,那是唐澤雪穗授意的?」
「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原來如此,這個事件可以同時達到唐澤和桐原的目的,真是一
和圖書
箭雙鵰的計劃啊!」笹垣發出沉吟,之後,他看著篠塚。「這件事有些令人難以啟齒,不過篠塚先生剛才提起的大學時代的那件事,真的是偶發事件嗎?」「國三的時候……,這麼說,跟唐澤雪穗的同學遇襲事件有關了?」一成邊為笹垣點火邊說。
「這麼想不算突兀吧?假如唐澤雪穗和桐原亮司是為了封住菊池同學的嘴,設計了那件強|暴案的話,整件事的榫頭便接得毫釐不差了。為了這個緣故,犧牲一個毫不相關的無辜女孩,除了冷酷也無可形容了。」
「幽會照片……,這麼說,他們兩人果然有私情了。」
說著,笹垣想起菊池文彥那張滿是青春痘的臉。
「是今枝先生告訴我的。」
「只不過,我看的角度和今枝先生有些不同。這件強|暴案最後並沒有抓到犯案的歹徒,但那時候有一個嫌犯,是另一所國中的國三學生。可是後來證實了他的不在場證明,洗清了嫌疑。問題是,為那個嫌犯的不在場證明作證的人。」笹垣吐了一口對他算是高級香菸所形成的高級煙,繼續說:「嫌犯名叫菊池文彥。他就是剛才提到、發現屍體的男孩的哥哥,而為他的不在場證明作證的,就是桐原亮司。」
對於湊過身來的一成,笹垣伸出手要他稍安勿躁。「請讓我按順序講下去。在這種情況下,我獨自調查也遭遇挫折,但是我後來仍一直追蹤著兩人。不過不是隨時盯著他們,只是偶爾到附近打探一下消息,掌握他們成長的狀況、唸哪間學校等等,因為我認為,他們一定會有所接觸。」
對於一成的問題,笹垣故意報以深深的歎息。「我無法找出兩人的接點。不管是從上到下還是從裏到外,怎麼看他們都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如果照這種狀態持續下去,大概連我也會放棄了吧。」
「咦!」一成驚呼一聲,身體微微從沙發上彈起來。笹垣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的確會導出這樣的結論,菊池的推理也m.hetubook.com.com是在這裏就卡住了。」
「應該是吧。但是,先把這件事擱到一邊。」笹垣點點頭,抖落菸灰。「桐原要求菊池同學把那張照片交出來,同時要他發誓,從今以後不再管當舖命案。」
「是的,菊池同學認為自己很幸運。但是,沒多久,桐原便與他聯絡,意思是說,如果他知道好歹,就不要亂來。」
於是,他再度回頭思考兇手自通風管脫身的假設。
「不,那個姓藤村的女孩,也許不能說完全無關。」
但是……
「因為她相信這種做法,能夠輕易奪走對方的靈魂。」
那是時隔許久,笹垣再度前往「桐原當舖」時的事。
笹垣看著一成。「你也知道那件事?」
「亮司同學常看書嗎?」
戴著眼鏡的圖書館員,一望便知年輕時是個文學少女。笹垣向她出示西本雪穗的照片,她一看到照片,便大大點頭。「這女孩以前常來,她總是借好多書,我記得她。」
笹垣搖搖頭。「那個時候應該說沒有發現吧,亮司總不會為了那一百萬圓,就殺了父親。」
「我很清楚,如果告訴別人這些推測,只會被當成異想天開。所以亮司就是兇手的看法,就連刑警同事和上司我也沒提過。要是說出來,他們一定會認為我腦袋有問題,也許當時就得從第一線退下來了。」笹垣苦笑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不在場證明呢?於桐原洋介的推定死亡時間,亮司和彌生子及松浦都在家裏。但他們包庇亮司的可能性極高,而調查小組卻從未針對這一點加以檢視。
圖書館員眯起鏡片後的眼睛看著照片。「哦,是啊,感覺跟他很像,不過我不敢百分之百確定。」
那本書是《飄》,也就是笹垣他們去找西本文代時,雪穗正在看的書。
當然,笹垣腦海裏並不是立刻出現如此特異的想法。是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讓桐原亮司這名男孩再度引起笹垣的注意。
「亂來?」
聽到這裏,一成似乎明白笹垣的意思了hetubook•com•com。「給那張特別優待券的客人是?」
一成將遇襲女學生對雪穗懷有競爭意識、四處散播雪穗身世、但事情發生後卻態度丕變,對雪穗馴順非凡等,一一告訴笹垣。這些都是笹垣不知道的。
這時候,笹垣的視線停留在櫃檯角落的一本書上。他拿起那本書,問松浦:「這是?」
「您說那個時候沒有,這麼說,現在有了?」
「簡略地說,是這樣的:強|暴案發生時,菊池同學正在看電影。正當他苦於無法證明此事時,桐原亮司挺身而出。電影院對面有一家小書店,那天桐原和小學時代的朋友一起在那家店裏,剛好看到菊池同學進入電影院。警察也向和桐原在一起的朋友確認過,證明他的證詞不假。」
「刑警先生,你再來多少次,也不會有甚麼收穫的。」松浦皺著眉頭說。
「問題就在這裏,」笹垣豎起食指。「菊池同學說,他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桐原。」
「是嗎,果然。」
「他去看電影那天的詳細經過。結果,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是指這一切可能全部都是設計出來的。」笹垣指間的香菸已經變短了,即使如此,他還是吸了一口。「本來菊池同學之所以會遭到懷疑,是因為他的鑰匙圈掉落在現場。但菊池同學說他從未去過那個地方,那個鑰匙圈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掉的東西。」
笹垣是在大江國小旁一座神社前遇見菊池文彥的,當時他已經是一名高中生了。聊了一些學校的事後,他似乎突然想到,便說起強|暴案的事。
就在一成睜大眼睛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笹垣不知道這能不能叫做共通點。兩個喜歡閱讀的小學生,正好看同一本書,這是極有可能的。再說,雪穗和亮司並不是在同一時期看《飄》,雪穗早了一年。
「不愧是職業偵探,連這些都查出來了。我現在要講的,就是這件強|暴案。」
一成說,關於國中時代那件疑似強|暴案、發現被害人的是雪穗,都是今枝告訴他的。一成還和*圖*書進一步說,他曾告訴今枝自己大學時代遇到同樣的事件,而今枝把雪穗視為兩起事件的交集。
「男孩子手蠻巧的,會把紙剪成一些形狀給女孩子看。我記得提醒過他剪下來的紙屑不要亂丟。不過,我這樣可能很囉嗦,可是我真的沒辦法確定他是否就是照片上的男孩,我只能說感覺很像。」
「不單純是指?」
「哦,那是小亮的書。」他回答。「剛才他不知道在做甚麼,先放在那裏,大概就忘了吧。」
「菊池同學似乎是這麼懷疑的。所以說,桐原才是真正的歹徒。他在電影院前和朋友一起看到菊池同學後,立刻趕到現場,攻擊他盯上的那個女孩,然後留下證據,讓菊池同學遭到懷疑。」
「他本人……」
「桐原事先知道菊池同學當天會到電影院去嗎?」一成提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
但是,這仍是個令人好奇的巧合,於是笹垣前往那家圖書館。從桐原洋介陳屍的大樓朝北走兩百公尺左右,有一座小小的灰色建築,便是圖書館。
「這可是件奇聞異事哪!不是巧合兩字就解釋得過去。」
「那麼,桐原不就不可能佈下這個陷阱了嗎?」
或許是怕自己的意見具有甚麼決定性的影響力,圖書館員的語氣很慎重。然而,笹垣卻近乎確定,他眼底出現了在亮司房裏看過的那幅精美剪紙。原來雪穗和亮司常在這裏碰面,命案發生時,他們便已認識。
「那麼,動機這方面您後來有甚麼發現嗎?」一成問道。
「是的,他們國三的時候……」笹垣手指伸進菸盒,但最後一根菸已經抽完了。於是一成打開桌上玻璃盒的盒蓋,裏面滿滿都是KENT 菸。笹垣道聲謝,拿起一根菸。
「發生了甚麼事嗎?」
「果然。」
「今枝先生也做了同樣的推理。」
由於口渴,笹垣把冷掉的咖啡喝完。「當時,菊池同學的母親在市場的甜點店工作,電影的特別優待券就是客人給他母親的。而且,有效期限就是當天,這麼一來,他只能在那天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