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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遊戲

作者:東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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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甚麼時候?甚麼事?」
菜式是火腿蛋、蔬菜湯、吐司和咖啡。這根本無法稱之為料理,但就冰箱裏的東西來看的話,這或許已經是極致了。
「換句話說,不管對方變成多醜的老太婆,那也必須陪伴身邊。但總有一天一定會變成一個人的啊。結不結婚不都一樣。」
我們回到公寓,飯店房間就先放著。退房要等明天早上,我打算自己去辦手續。今天晚上退房的話,飯店方面大概也會覺得怪異吧。
「不會很辛苦。但是會有一點困惑啦,不過知道如何應對的話也就變簡單了。也就是說觀察出規則,只要遵守規則的話,就沒有甚麼難的了。」
樹理放下叉子,兩手放到桌面下說:「這樣讓人覺得好寂寞喔。」
「是這樣子嗎……」
「我媽媽家經營家具行,在地方上是頗有名氣的店。祖父母也健在,和長子一家住在一起。只是再加上我們母子兩人而已。母親在店裏幫忙,家事全由她來做。其實並不會覺得丟臉,因為這是原來出生長大的家。不只是祖父母,大舅夫婦也很疼愛我,他們也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他們都不會把我當成是吃閒飯的。」
能在一起也只有現在而已——正是如此。這個遊戲順利玩完的話,我們是再也不會見面了,不能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我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從寢室門縫偷瞄,她在餐桌和廚房之間來回穿梭,而且餐桌上已經擺好了一些吃的東西。
「女孩子一定會這麼說。但做為生長的地方,和挽著男友走在路上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那伯母現在……」
「確認看看吧。」
「是喔。我並不這樣想。大概所有的人都只是戴著大小不一的面具活著的吧,妳不也是這樣?!」
「所以才向你道歉啊。但是我也希望你瞭解我的心情,我只是希望能多瞭解你一些,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在甚麼地方出生、甚麼的環境成長……」
「關於我,剛剛說的就是全部了。不是多麼幸福,但也沒有特別不幸。」
樹理打開門,走了進來。我馬上站到她身旁,她嚇了一跳。
她大聲說完之後,衝進了寢室。她的反應,對我來說也感到有些唐突。雖然知道她的感受,但是不知道她為甚麼會有那麼突然的情緒波動。
「偷看甚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
「甚麼嘛,已經起床啦。」
「喂,小說或電影裏不是也常演警方會在贖金裏暗藏追蹤器嗎,這一次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她好像聽到聲響,走了過來。我匆忙地把相機擺回櫃子上,記憶卡則握在右手裏。
我喝了口咖啡,苦笑一下。她的表情好像在說,有甚麼好奇怪的?
「那甚麼時候拿呢?」
「我爸媽離婚了,我是跟著我爸的,但他過世後,我又回到媽媽那邊。當時我媽在娘家,我就跟著他們一起住。」
「我是個吃閒飯的啊,多少要報點恩嘍,再說老是吃奶油濃湯也會膩吧。」
二十四小時(Julie)
「在我高中時改嫁了。對方是個買賣建築材料的上班族,很穩重的一個人,對我也很好。」我搖搖頭修正:「應該這樣說,戴著好男人面具的一個人,現在也一直戴著。」
樹理嘴巴半開,她總算知道我在說甚麼了!
「喂,所以是甚麼時候啊?」樹理問我。
雖然知道沉溺於做|愛是件傻事,但是看著睡在我臂膀上的樹理如此地惹人憐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好像說到她的痛處一樣,她低下頭去。
「甚麼意思?」
「感覺好像是有家庭的人。」咬了一口吐司後我說。
「或許裝了追蹤器也不一定。」我同意她的意見。「除此之外,通常也一定會跟蹤,或是在某個地方監視。」
「我只是希望能把它做得完美,這也是為了妳。妳想要錢的吧?想要報復葛城家的吧?」

「但後來我發現那是裝出來的和平假象。」
但是我還是想推翻這個想法。這個男人不是那種人,他不會那麼容易一威脅就屈服。他一定會想辦法攪亂犯人內部,設法救出女兒的。為了達成目的,必須要借助警方的力量,所以警方一定在哪裏嚴陣以待。當葛城勝俊在箱崎交流道像旋轉木馬轉呀轉的時候,警方一定是屏氣凝神潛伏等待犯人出現。
樹理對我的話理解地點了點頭,似乎對我的做法多少有點另眼相看的樣子。
「到底是哪裏奇怪了?多少透露一點吧。」樹理有些生氣地說。
我將賓https://m•hetubook.com•com士內部拍得最清楚的畫面挑出來,然後放大,雖然畫質粗糙,但還看得出輪廓。
「所以才要生小孩啊?就算配偶不在了,還有家人啊。」
「不是拖拖拉拉,是很慎重,再怎麼說敵人可是葛城勝俊!」
「真是難以相信……」
「但是只有這個人會在你的身邊啊,譬如說不管你變成多醜的老先生,你不會是孤獨一個人呀。」
我的話就到此告一段落,樹理也沒有再多問。我有點後悔說了那麼多自己的過去。
「真正要拿贖金的時間啊。不是已經決定了嗎?還是說又只是做好預演的計劃而已?」她站在我旁邊,張開雙手,用一種揶揄的口吻說著。好像對我的做法不認同的樣子。
「才剛起來,好像準備早餐了吧?」
而這樣的做法應該也是可以理解的。當然,我無從斷定就是如此。葛城勝俊身為父親,女兒的生命自是優先考量,不准通知警方,是他遵守這邊的指示也不一定。
「妳為甚麼那麼急?沒必要匆匆忙忙的吧。黑桃王牌在我們手上,只要選好正確的時間、正確的方法可以拿到錢就好了。」
「對你來說或許是個很好玩的遊戲,但也要設身處地為我想想啊,我已經受夠這種緊張的感覺了,我想快點鬆口氣!」
我把火腿蛋的蛋黃弄破,跟著火腿一起吃。
樹理很激動地搖頭,一頭短髮都亂了。
我走進寢室,看到樹理趴在床上,我在她身旁坐下,摸著她剛染的頭髮。她讓我看她剛染的頭髮時,是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現在為甚麼會變成這樣?真令人不解!
就在樹理背對著我時,我趁機把記憶卡放進吊在身邊的上衣口袋裏。
「是這樣嗎?你看看我吧,」我拿著叉子指著自己說:「我也有父母親,但我也是這樣一個人過活。幾年了也都不聯絡,這樣的小孩對父母親來說還是家人嗎?跟沒有是一樣的!」
「警方的車就算不緊跟在後,也會在兩三台車後面跟著吧?但沒有這種就怪了。不這樣跟的話,萬一出事就來不及反應了。但是到目前為止,錄影上並沒有像這樣的車子出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對不起一早就這樣發牢騷!
「不會無聊啊。那你那時候都做甚麼?在www.hetubook•com•com這種大人的世界裏,有一大堆事情你得察言觀色,我想是很辛苦的喔。」
「你為甚麼不結婚?」
「橫濱,在元町附近。」
「這個嘛……要我來說的話,為甚麼大家都那麼想結婚?為甚麼要跟一個不知甚麼時候會膩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我無法發這種誓。」
「就一直這樣做。」
早安。這邊已經準備好錢了,對於突然的合約延期,我相當地生氣!我只好限定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了,要是在時間內沒有任何聯絡的話,該向誰說,我還是會說的。我是這樣想的!
我歎了口氣,伸手去拿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說:「我沒告訴妳不要隨便碰東西的嗎?」
樹理沒回答,只是歪著頭看著電腦畫面。對我來說,也沒有期望過她會對我說出甚麼答案來。
「有幾點可能,一個是可能有甚麼理由不讓警方跟。從這種情形看來,一定是用了比跟車更好的追蹤方法,譬如說偵辦人員藏在賓士裏面。」
「一言以蔽之,就是戴上最適合於當時場合的面具。小時候就戴上大人所期待的面具,話雖這樣說,但也不是演到模範生就好了。要戴著會惡作劇的小孩子的面具,過段時間要戴上反抗期的面具,這之後又戴上青春期的面具,在未來就戴上青年的面具。重點是要讓大人感到習慣的面具。」
「你擺在那邊的東西,還有電腦中的……」
「那會不會是監視啊?」
「有做甚麼買賣嗎?」
「那是當然的啊,我爸爸就是開賓士呀!」
「跑在環形車道上的車只有賓士不是很奇怪嗎?應該還會拍到其他的車才對啊。」
「甚麼樣的面具?」
你在發甚麼神經啊,佐久間駿介!你應該不是這樣的男人才對!
「笨耶!我不是下指示開往向島方向了嗎?!有甚麼理由他們會想到要在中途的箱崎交流道監視?」
「可能性很低。後面放著裝了三億圓的高爾夫球袋和另一個袋子,就算再躲一個人,這個人的身體沒辦法做出反應動作那也沒意義。所以我才特別指示,把這兩個裝錢的袋子放在後車箱的。」
「好地方耶。」
我瞪著她看,她眼神閃躲,態度顯得驚慌,小小地吐了個舌頭說:「對不起,我擅自偷看了!」
「都只出現一次,環形車道上和-圖-書繞圈圈的車只有賓士,其他的繞圈圈的車一輛也沒有。」
「真是奇怪,真的只有賓士而已。」
電腦畫面顯示箱崎交流道的影像。銀灰色的賓士反覆通過幾次,其他各式各樣的車也通過了,但是出現兩次以上的只有葛城勝俊的車。
「有躲在車裏嗎?」樹理把臉靠近電腦螢幕。
「妳說甚麼?」我把咖啡杯放下說道:「剛剛,妳說甚麼?」
隔天早上醒來,樹理不在旁邊。房間裏飄散著一陣陣的咖啡香。
「緊緊抱住我!」她輕聲地說:「能在一起也只有現在而已了。」
但是現在,我卻已經陷進去了。說真的,我開始想要和樹理在一起更久一些。不只是這樣,還會想等拿到贖金後,再想想有甚麼方法可以讓兩人不用分手。
「那會不會躲在後車箱啊?」
「就算不在家,至少知道在哪裏吧,只要這樣父母親就很高興了吧。小孩過甚麼樣的生活,說不定光想像都是有趣愉快的。」
「你老家在哪?」
「那你父親還在工作嗎?」
吃完早餐,我上網看了CPT車迷俱樂部的網站。上面有新的留言。
「沒想到妳會提到家庭的重要性。」
「意思就是不管是誰都會戴上應付某一種場合的面具。但絕不能把那個人的面具扯破。對某人的行為感到憂或喜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反正都只是面具而已,所以我也戴上了面具。」
「不是拍到了嗎?有計程車,有卡車,有一堆車!」
「這又不是甚麼了不起的事,戴上面具以後還比較輕鬆呢。不管是誰說甚麼,他都不過是對著一張面具說話,只要在私底下暗自竊笑就好了,一邊竊笑對方,一邊考慮戴甚麼樣的面具可以讓對方高興,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很煩的,但是採用這種方式的話,就不會覺得有甚麼大不了。」
「不!我確實聽到了。青春面具……妳怎麼會知道這個遊戲的名稱?這還沒有在市面上販賣啊?」
說了一大串話後,我補了一句:「很無聊喔,這種話題。」
「你就一直這樣做?」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傷腦筋,警方的人到底是藏在哪裏。」我一投身躺進沙發裏。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只是這個想法我也不敢置信,所以也就沒說出口。那就是,警方根本沒有動作。也就是說,葛城勝俊根本沒向警方報案!要是這樣的話,只和-圖-書出現賓士也就不是甚麼不可思議的事了。
「是啊,但是不想這樣拖拖拉拉的。」
我拿起擺在櫃子上的數位相機,想從門縫中拍攝她的身影,剛好在她拿托盤走過來的時候,我不用閃光燈按下快門,她並沒有注意到。我在相機的視窗上確認一下,雖然拍得有點暗,但仍能顯示出她那美麗身影。我順手打開蓋子,把相機記憶卡抽了出來。
我搖搖頭說:「我爸爸過世了,在我小學的時候。」
「喔……是這樣啊。」
「沒事啊,這是最適當的說法了。對我來說,不過就是討厭而已。偶然就算會打電話來,也是說一些事務性的事,說完就沒話說了。」
「我也是這麼認為……那……你有甚麼看法啊?」
「後座好像沒有人吧。」
「青春面具……是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應該有尾隨的車才是啊,比如說警方尾隨的車。」
「沒甚麼。」
「為甚麼不跟你的爸媽聯絡?」她就這麼低著頭問我。
「起床了嗎?」
「我爸是個普通的上班族,跟元町商店街沒關係。」
「不這樣的話,是沒辦法活在這個世間的。就一張真面目,甚麼時候會挨打都不知道呢。這是人世間的遊戲,是在適當場合戴上適時應付面具的遊戲!」
樹理抱住我的腰,我靜靜躺下,就這樣重疊在她身上。
「規則?」
「終究我們母子兩人在這個家是多餘的。是這樣沒錯呀,離婚女兒帶個小孩一直賴著不走,就算是再親的家人也是個麻煩。尤其是跟舅媽又沒有血緣關係,當然會覺得我們討厭。她是不會露骨地表示啦,但還是感覺得出來。仔細觀察,她表裏不一並不是只針對我們。舅媽是個實際的人,而且很會做生意。所以實際上掌管店的是舅媽而不是大舅。就算是店裏的人,也是比較信任舅媽的。這樣的話舅媽就不會覺得不舒服,她也一直表現得很積極,對待先生和公公的態度也比較強勢。這樣的狀況看在祖父母的眼裏並不有趣,他們會希望這個軟弱兒子把實際掌控權拿回來,但是我這個大舅,真的是個沒用的人,一碰到甚麼麻煩事,馬上躲到舅媽背後。祖父母雖然焦急,但已經是退居身後的人了,店是由媳婦撐著的,就算討厭也只能裝出笑臉。就是這樣啦,在這種大家庭中生活,就會遇到一堆有的沒的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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