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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早越好呀！到了明年就會比現在更忙了。而且，在事業方面我也有些想法。」

「甚麼為甚麼？」

「想變美、想要青春永駐，是所有女性共同的夢想呀！我們的工作就是建立在這樣的夢想上，不是嗎？」

這不是美冬第一次接受整型手術。第一次是在結婚之後不久，她說她很在意眼睛下方的小細紋，想去弄掉。他認為那根本不到該在意的程度，但既然不是大手術，似乎也沒有危險性，便成全了她的希望。不過這件事隆治沒有告訴任何人，其他人完全沒發現美冬手術後的變化。那本來就是個化了妝就看不見的小細紋，而且美人更加追求完美，也沒人感到不自然。

隆治一回答，門便打開，果然如他所料，春子的圓臉探了進來。

春子說聲我知道了，將臉縮了回去，用力關上門。那聲響讓隆治皺起眉頭。

這時背後有人出聲了。

隆治開始認為自己可能娶了一個非比尋常的女人為妻。她不僅擁有卓越的才能，體內更潛藏著一種堪稱為魔性的性格，他甚至認為那性格操控了她的一切。若是沒留意到那種魔性而企圖接近她，當下便會成為她的俘虜。

「久等了。」她的手伸往牆上的開關，照明變暗了。她的肉體在微暗之中浮現。

「拜託，看看我。」美冬把手放到隆治膝上。

我要的不是這種人偶臉的妻子。——他很想這麼說，但這種話他當然說不出口，只是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拉開。

「夫人回來了。」她看著一家之主回答。春子說話很快，有時用詞也不太文雅。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在樓下嗎？」

隆治移開視線。菸灰變長了，他連忙把菸灰彈進菸灰缸。

和圖書「妳本來就夠美、夠年輕了，還有甚麼不滿？至少我很滿意，一點怨言也沒有。」

「是的，在起居室。」

「不知道，到時候才曉得。」

那就是成立美容整型部門。透過重新改裝，「華屋」將之前「ＢＬＵＥ　ＳＮＯＷ」所經手的美容、健康事業也納入營業範圍；美冬更進一步考慮與醫院合作，提供整型服務。

美冬抱緊隆治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一吻，然後帶著妖艷的笑容鬆開手，從沙發站起來，轉身翩然離開起居室。

「法律方面有很多問題，但不是沒有門路可走。不久之後，無論甚麼樣的女人——不，男人也一樣，人人都想藉由手術得到美貌的時代就要來臨了。這一定會成功的，這就是通往美的黑盒子的完成形。」

隆治面向她，視線與她投射出來的目光交會。那雙微微上揚的大眼睛正注視著丈夫的臉，那是一雙能夠把人的心整個吸進去的眼睛，這一點和之前一樣沒變，但鼻梁的角度更加完美，下巴也變尖了，找不到一絲小細紋的肌膚卻失去了真實感。

來到一樓，美冬正站在起居室的側邊望著庭院，一身白色套裝還沒換下來，及肩的頭髮髮色似乎變淡了些。隆治心想，連頭髮也順便染了嗎。

結果是，美冬前往美國，而今晚她回來了。

「醫院的人說我的身體不需要動任何地方，還像二十幾歲一樣美。」

腦海漸漸變成一片空白。即使如此，他心裏還是產生了一個疑問。美冬在婚後變了，透過手術，她變得更加年輕貌美。

他覺得她歎了一口氣，「又說這個？」

隆治搔了搔眉毛上方，一邊朝妻子走去，心裏思索著該說的話。

一回頭，正準備httｐs://m.ｈetｕｂｏｏｋ•ｃoｍ.cｏｍ下班的西部春子站在起居室入口。

「對了，還有，西部女士，明天只要到傍晚就可以了。這一個月來辛苦妳了。」

她臉上帶著笑容，緩緩接近他，看得出睡袍之下她的腳正魅惑地移動著。不久，她停下腳步。

「我真不懂，像妳這麼美的女人，怎麼會想在臉上動刀？而且還在這種節骨眼離家一個月。」

「喏，看著我。」她把丈夫的臉轉向自己，「覺得我變年輕了吧？醫院那邊也說我看起來像二十幾歲呢！自己的妻子越來越年輕，你不高興嗎？」

所以我要親身示範。——美冬以充滿自信的口吻說。

然而，過了不久，她又有新的要求。這次說想改善臉頰的鬆弛。在隆治眼裏，她的臉頰看起來一點都不鬆弛，但本人似乎非常介意。他反對說沒有那個必要，結果她卻擅自去動了手術。此後，她便經常去動美容整型手術，每次都是很快就結束的小手術，隆治甚至不知道她動的是哪個部位。其中有些很簡單，只要定期注射即可，隆治也就慢慢地不怎麼放心上。

對於丈夫「既然如此也只好認命」的意見，她充耳不聞。

可能是察覺有人，在隆治開口之前美冬便轉過身來，而這一瞬間，隆治把到了嘴邊的話吞回去。

「也不是不滿意……是嗎。我就知道你不高興。」

隆治伸手摸了摸她的嘴唇觸碰過的地方，覺得只有那裏帶著熱度。這讓他稍微放心了一點。那兩片嘴唇是有體溫的，是流著血的，不是塑膠做出來的。

「如何？」美冬衝著他笑，「有沒有變漂亮一點？」

隆治聽著春子離去的腳步聲，心裏猜想她剛才欲言又止想說的是甚麼。她大概ｍ.hetｕｂｏok•com.ｃom也對美冬的變化感到困惑吧。

「怎麼樣？」她問：「你討厭這張臉？」

美冬脫掉外衣，來到他身邊。他從茶几拿起香菸，用打火機點著。

隆冶曾問過她，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動手術。

「你不覺得我的臉很奇怪嗎？」那時美冬迎面望著丈夫說：「左右的比例怪怪的。眼睛不對稱，鼻子有點歪，嘴唇的位置也有點偏掉了。我的輪廓根本就是不對稱的。」

他從矮櫃裏取出白蘭地酒瓶和玻璃杯開始喝酒。好不容易見到心愛的妻子，卻一點都不開心。

簡直跟人偶一樣。——隆治心想，也像電腦繪圖畫出來的臉，充滿了人工的感覺。

「要挑剔是永遠挑剔不完的。要是過了幾年，妳臉上又出現小細紋呢？還是要去動手術？」

「也好。可能是穿著套裝的關係，換回居家服的話，也許你就不會這麼說了。——總之，我回來了。」

「我很滿意！」妻子那人工做出的臉點了點頭，雙手撫頰，「我就是想做成這樣。」

美冬敞開了睡袍，雪白的裸體呈現在隆治眼前。他倒抽一口氣，手上的玻璃杯傾斜，白蘭地潑了出來。

「噢，辛苦了。」隆治說，聲音有些沙啞。

腳步聲響起，起居室的門悄悄打開，美冬走進來，她換上了淡紫色的絲質睡袍。

「喏，為甚麼？」

隆治有種思考逐漸停止的感覺。和這個女人在一起總是這樣，總是變得無法思考。明知被|操縱了，但那種認知卻漸漸化為快|感。

的確很難想像她在工作上會有所怠忽。雖然她是說「你給我的機會」，但這次的全新改裝本來就是她的提案。

「不錯啊。」但他卻不敢看妻子的眼睛，「我覺得很好啊，妳不滿意嗎？」和_圖_書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了。」隆治從椅子站起身，但發現春子似乎還想說甚麼，便停下來問：「有甚麼不對嗎？」

隆治往菸灰缸裏按熄香菸，搖了搖頭。她的手朝他的頸項伸過來。

「給你添麻煩，我道歉，可是我應該沒有影響工作才對。我全安排好了，住院期間也一直以電話和郵件聯絡不是嗎。」

「你討厭我現在的臉？」

「請進。」

美冬的臉小了一圈。當然，這應該是錯覺，其實是臉上各部份產生了微妙的變化，改變了整體的印象。

「這樣不叫老調重彈？」

他說每個人的臉本來就不是左右對稱的，她聽了大大地搖頭。

「也不是不滿意啦。」

「每次照鏡子就覺得討厭。明明有辦法可以讓自己完美卻不去做，這教人如何能忍受？就算你不准，我還是要去美國。」

他再度面向美冬。

美冬的決心十分堅定，無論隆治怎麼說，仍不見絲毫動搖，她對於自己不在期間的公事方面也做了萬全的考慮，並向他保證絕不會對「華屋」的全新改裝開幕造成任何影響。

「妳一定累了吧！去換衣服吧。」

「你沒看過嬰兒的臉嗎？嬰兒都是左右對稱的。可是隨著成長，生活習慣和老化的影響，慢慢就會偏掉了。」

「因為這寶貴的機會是你給我的呀！我之前在『ＢＬＵＥ　ＳＮＯＷ』做的事，這次可以搬上『華屋』這個舞台，我絕不會白白浪費這個機會的。」她握著隆治的手說。

「我說過好幾次了，我很怕那種場面。再說，你才是『華屋』的代表呀！我從結婚那時候就打算專心做幕後了。雖說要打造通往美的黑盒子，但我不想當代言人，我只是想盡我的職責親身示範罷了。」

然ｈｅｔｕｂｏok•ｃｏm•com而，是婚後才這樣嗎？

「妳滿意就好。」隆治別過臉，在沙發坐下。

「我不是要老調重彈。只是，該怎麼說，我只是老實說出感想而已。」

「我不是不高興，」他手指仍夾著菸，輕輕搖了搖手，「只是不明白而已。」

「我不是指這些。我是說，我不明白妳的心情。」

「你為甚麼不更仔細看我的臉？哪裏不滿意嗎？」

隆治問她，既然這樣，為何她不更積極地在人前露面？美冬幾乎不出席任何公開場合，就連「華屋」主辦的派對她也從未參加過，甚至今年跨年夜預定舉行慶祝千禧年的派對，她會不會參加也還是未知數。

「啊……。歡迎妳回來。」

但是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她說她要到美國一個月，聽了她的理由，他大吃一驚，她竟然說要將臉全面整型。

敲門聲響起。正在書桌前看文件的隆治摘下眼鏡抬起頭，聽到那拖著拖鞋走路的腳步聲，便知敲門的人一定是幫傭的西部春子。她工作做得不錯，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粗魯。

「啊，沒有，沒甚麼……」春子搖搖頭。

美冬脫掉睡袍，挨近隆治。他抱住她的身體，緊接著兩人的嘴唇交纏。他放下白蘭地杯，雙手環住她的腰，撫弄她的背。

「我啊，覺得先前的妳就非常美了。我說的是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不只我，大家都這麼想。可是妳到底哪裏不滿意？」

在遇見自己之前，她未曾試圖實現這個慾望嗎……

「妳這是幹嘛？」隆治問。

「謝謝。」美冬盈盈一笑，但就連這樣的表情，在隆治看來也像是電腦畫面顯示出來的。她頂著這張臉繼續說：「可是呀，自卑本來就只有自己才會明白，別人是不懂的。這件事，在這次手術前我也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