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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3:火之卷

作者:新田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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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先鋒

賜先鋒

「不會的。」
「謝謝,有您這些話,我可以安心地去了。可是,女人也有慾望和執著的地方,為了不錯聽您剛才的那一番話,請證明給我看。」
「妳是我的正室夫人,我當然應該關心妳的健康。」
走在迴廊上,想起內院夫人們等待的心情。不論信玄最先臨幸的是不是最得寵的,每個人都熱切期待著這最初的來訪。他們稱此事為主公的賜先鋒——武將妻妾的暗語。為了迎接賜先鋒,有許多事要做。讓機靈的女僕出來迎接、為夫人配花飾、注意小節等等。但是,這些反而讓信玄避之唯恐不及。於是,她們只是豎耳靜待信玄的腳步聲。
最近,父親經常會這麼問他,想在山縣、馬場、跡部等重臣前,測試他當武將的能力。這滋味並不好受,但是勝賴絕不逃避。
三条氏終於支撐不住,哭了出來。頑強的三条氏哭泣了,信玄第一次見到。
「妳說清楚一些。」信玄壓下三条氏的目光。
那種白皙,是湖衣姬曾經有過的白皙。死神帶走湖衣姬時,也是這樣的膚色。莫非三条氏也……,想到這,信玄不禁起了冷顫。
「好久沒有放鬆了……」信玄突然想起美濃守勸他放鬆休息之事。
彷彿滿足三条氏的願望,也能達成自己的希望。何妨今夜和三条氏共度,看看肺癆究竟是何物。
信玄點點頭,不說好壞,但是顯然他很滿意勝賴的回答。
「驥庵只說是肺癆,其餘是我的診斷。」
三条氏讓信玄暫時在別室等待。從衣服摩娑聲可以判斷,女人們正為迎接信玄而準備。
然而,這一次——簡直是迷上了戰爭。
「方法呢?」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是的,請您用身體證明。」三条氏堅決地說道,眼光綻出可怕的神釆。
信玄一一和她們招呼,突然發現連一個小孩都沒有。男孩到了七歲,女孩到了六歲,就必須離開母親,交由師傅管教。所以看不到小孩,並非側室們沒有生育能力,而是信玄愈來愈不給她們機會。信玄突然覺得好寂寞。最年輕的阿茜不能生兒育女,多半是他的責任吧。
果然被信玄料中。三条氏的病情急速惡化。醫生建議她離開躑躅崎館,到志磨溫泉附近找一個陽光充足的房子,專心療養,不讓病情再惡化下去。第二年夏天,三条氏病故。這六個月中,信玄三度入駿河,日子十分忙碌。雖然也想去探望三条氏的病情,卻被三条氏拒絕。
「距離出兵還有一個月,這段期間,請主公好好休養。」馬場美濃守說道。他擔心信玄的和*圖*書健康。
信玄經過昨晚走過的中央走廊,來到入口時,鈴房傳來女人的聲音。鈴房,是女館和外界聯絡的房間,有時也用來當傳候室,裏面設有搖鈴。女人們只要搖鈴,外面的士兵就會前來聽候差遣。
從未得到丈夫信玄的輕言細語和真情流露的愛撫,臨終之際要求的卻是賜先鋒,更讓人同情。
信玄十分為難。他想退縮。三条氏一點也不察覺自己的年齡,反而以尤甚於過去的態度,大膽提出要求。燈熄了,外面也靜了下來。靜寂中,三条氏以全身向信玄索求著。喘息、呻|吟、扭動。激狂的求愛方式,讓信玄忘了她是三条氏。信玄也不服輸地施力,除了給與之外,似乎還帶著一份義務。這樣激烈的賜先鋒,不曾有過。側室們總是靜靜地等待。女人通常是不採取積極態度的,和信玄之間,總保持一段距離。再怎麼說,主公和側室之間的地位不可能是同等的。她們似乎不願意趨於同等地位,或許是出自禮節吧。但是,在三条氏身上找不到這些。一個粗狂、淫|靡、貪婪的女性肉體。
「從小佛峠口攻擊氏照的瀧山城。將信濃兵集中於輕井澤。只要再和上次一樣,敵軍一定會有反應。越後已開始進入嚴寒期,可以不必擔心。」
剩下一個人時,信玄想起馬場美濃守要他休息的話。的確,最近忙於戰事,連看女人的時間都沒有。
(我沒有這個興趣啊。)
信玄點點頭,接著看向山縣昌景,也是徵求意見的眼神。
過去,信玄到了女館的入口,總會停下來,想一想去找那一位夫人。在他止步的那一瞬間,士兵向他行禮。這一天,信玄早有決定,便逕自地朝中央的廊下走去。通往夫人住處的走廊,有不同的入口,因此不會經過其他夫人的門前,如此較為方便。
意外得令信玄吞了一口口水。三条氏比信玄長一歲,正好是五十歲,已經是脫離床笫生活的年紀了。沒有想到她還會為此所擾。信玄心想,她一定還有別的要求,但是就是猜不出個頭緒。
「我一直惹您嫌。自從您把我從京都帶來的阿谷納為小妾後,再也不曾碰過我。只聞別的女人輪流受您賜先鋒,身為正室的我,卻苦思不得。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是自己不好才惹您嫌,但是,我還是不斷地期待著。如今,我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悲涼、寂寞、痛苦的歲月,就要結束了。雖然明知是無理的要求,但仍忍不住提出來。」
看到三条氏,信玄愣住了。簡直像另一個女和-圖-書人。三条氏原本是粗枝大葉的人物,臉大,只要說得出的地方都很肥大。但是,眼前的三条氏瘦得像換了個人似的。或許是化妝的緣故吧,呈現前所未見的白皙,但卻掩不住病容。
信玄臨幸的次數愈來愈少,女人們竊竊私語,也猜測是不是健康的因素。
(可憐的女人!)
「請您賜先鋒。」
山縣昌景看看跡部勝資,要把發言機會留給跡部。跡部勝資不是那種站在陣前打頭陣的武將,他的專長在外交謀略,是武田營中的頭號人物。跡部勝資的堂弟跡部重政,是勝賴身邊的得力助手。自從太郎義信死後,勝賴成為信玄的繼承人,只要有勝賴的地方,就看得到勝資。信玄視勝資為武田家的重臣,對此事亦並不引以為意。勝賴的地位鞏固之後,自然會有追隨者出現。
信玄厭惡肺癆。看到三条氏明知自己染有肺癆,卻捨不去女人的慾望——可憐啊。身為京都公卿左大臣三条公賴之女,卻嫁到草莽之地。這都是因為貧窮的三条公賴,看上了武田信虎拿出的龐大聘金。把女兒嫁給有錢的地方諸侯,說不定那天還能得到好處呢。況且,信虎把她配給嫡子晴信,就等於與和天皇有密切關係的三条家結了緣,絕對是有利無弊。二人就這樣定了親,成了感情不睦的夫婦。義信長大後,也被捲入這場暗流。現在,義信不在了。三条氏在義信之後生下的女兒時姬,嫁給北条氏政之後,也英年早逝。
(肺癆,就是這樣。會讓年屆五十的三条氏,執意地要求賜先鋒;會讓朝不保夕的我,燃起稱霸京都的野心。肺癆,就是這麼一種使人產生不當盼望的病。)
「四郎,你對下一次出兵有何看法?」
「年輕人有年輕人自己的想法。」信玄對馬場美濃守說道。在山縣、馬場和跡部這三個重臣之中,以馬場美濃守的年紀最長,因此徵求他的意見。
湖衣姬在世時,先鋒是固定的。戰罷歸來,信玄不分晝夜地往湖衣姬那裏跑。湖衣姬死後,除了三条氏之外,里美和惠理終於有公平競爭的機會。阿茜成為愛妾之後獨佔了一陣,但最近也逐漸被冷落了。
「好,今晚我就在這裏。」信玄說道。
信玄回顧受她推動的往日。十六歲和她結婚起,三条氏對床笫生活十分積極。或許是年齡較長的關係吧,她以這種方式來強求信玄的情愛。不和的原因很多,信玄對她不夠積極,也是原因之一。
勝賴的回答極具常識性。他一直認為,信玄包圍小田原城,是一種表面作https://www.hetubook.com•com戰。
夫妻再怎麼不和,也不願意妻子染上急性肺癆之類的病。急性肺癆就是死亡的象徵,這是人人皆知的。信玄否定三条氏的判斷,建議再讓別的醫生看一看。
第一次,三条氏讓信玄認識了女性。女人原來是這樣的啊。不論年齡,她們的慾念遠超過男性。過去的他對此全然不知,實在是愚蠢之至。時光一刻刻飛逝,三条氏從不說明,只是在夜裏暗示信玄。三条氏的身體為甚麼這麼燙?是發燒嗎?不,他寧願相信是熱情所至。
踏入迴廊,信玄想去看看正室三条氏。聽說夏末後,她的身體就一直不舒服,是該去看看她了。
「謝謝您來看我。我曾想,一定要在臨死之前和主公道別。」三条氏說道。
信豐支持勝賴。信玄對信豐的謙虛,十分欣賞。
「你們認為何時出兵較為適當?」
三条氏羞紅了臉,看起來年輕了一、二十歲。她嬌羞地促女僕們備酒、整床,自己也興奮地時起時坐,一點也看不出有病在身。
信玄丟下一句從不曾說過的話,轉身離去。
「光這麼說還不行嗎?」
「為甚麼不會?北条還有氏康在。」
信玄的臉色紅潤,想必是昨夜做了好事。明明知道,卻裝做不知道,最叫人討厭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三条氏不在。侍女說,她一大早就去菩提寺的東光寺祭拜義信。
來到妻妾住處的館口,那兒站著三名士兵。入口處上了鎖,因此又稱鎖口。除了信玄之外,是不准其他男性進入的。
「如果北条不撤回駿河兵,就由我們開始撤退來誘惑他。」
「信豐,你認為呢?」
里美、惠理和阿茜各帶著侍女在鈴房準備送信玄。只要信玄到女館來,總有這樣的送行習慣。
女人都妝扮過。向信玄寒暄後,再送信玄出門。每一張臉孔上找不到嫉妒之色,但是信玄知道她們心裏在想甚麼。
那一天,信玄頗為三条氏擔心,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半年後就去世了。
回來的第二天就談出兵,五個人都嚇了一跳。遠征小田原的將士們,都吃了不少苦。讓他們稍作休息,再準備遠征,恐怕需要一些日子。五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天冷了,大家小心別著涼。」
凱旋第二天就召開軍事會議,實在不多見。這是信玄身體產生的急躁。過去的信玄,不是這個樣子的。凱旋後,總會去找側室,鬆弛長途作戰的緊張,也為下一次戰爭尋找靈感。
「北条若將駿河的兵召回相模來保護自己的國家,恐怕要到十一月初。所以,www•hetubook•com•com我軍適當的出兵時期應該在十月中旬左右。」
確實,信玄對女性的慾望不如年輕時旺盛,但是並沒有完全消失。他才四十九歲,看到年輕的女人,仍會心動。在戰場上,也偶爾會有思念女人的時候。有的時候,這種慾望尤勝過年輕時。最近,信玄減少臨幸的次數,是因為心中有所顧慮。他知道,肺癆又復發了。下午,微微發熱、咽喉口渴、夜半為情慾所擾等等,這都是肺癆的前兆。信玄一直在躲避緊追不捨的肺癆。被追上時,就是身體報廢的時候。以往都能幸運地躲開,這次可不行了。醫生沒有說,但他自己感覺得出來。這次的肺癆和過去的不同,這次可有萬全的準備,步步逼近。不是從一個方向,而是從他身體的所有部份,慢慢朝內部入侵。
肺癆,以前所未有的姿態前來挑戰。肺癆知道信玄想入京都成為天下人。他能成功嗎?還是永遠停留在以前的信玄?肺癆是為這一場勝負向他挑戰吧。信玄不願輸給肺癆。在沒有將武田旗幟插上京都之前,他必須活著。只要攻擊駿河,席捲遠州,就能順勢進京。
「道別?」信玄不禁再打量三条氏。
三条氏不僅換了衣服,還化了妝。
提到阿谷,信玄想起心愛的側室阿谷。阿谷,患了急性肺癆。三条氏擔心阿谷把病傳給信玄,便殺了她。但信玄已經被傳染了。而且,信玄把肺癆傳給湖衣姬,湖衣姬因而病故。如果三条氏也得了肺癆,多半是信玄在無意間將病源帶給三条氏,只是一直不曾顯現出來。
「驥庵是這樣說的嗎?」信玄的嗓門提高了。
信豐像極了父親信繁,對信玄的命令遵守到底,每次作戰總站在最艱難的一面,繼承了在川中島戰死的信繁的風貌。信玄視他為四郎勝賴的最佳助力,心裏不覺泛起一股暖意。
「是不是年齡的關係啊,主公竟然……」
「我的想法和勝賴完全一樣。」
天將明,信玄開始打盹,連三条氏甚麼時候離去都不知道,只是跌入深濃的睡夢中。充實和疲倦感浮在他的睡容上。
信玄用力點點頭,心想:多麼賢智團結的家臣啊!信玄雖未發言,但是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瞭解他的意思。上下同心時,能夠發揮一倍至三倍的力量。信玄突然想到小田原城內,北条一門為討論如何對付武田,又展開冗長反覆的評定大會時,不禁笑了出來。這一次,信玄可是充滿了自信。
「無論如何,請暫時忍受我的年齡和病體,今夜賜我先鋒吧。」三条氏跪在地上。
「我也同意勝賴公的意見。重和-圖-書點在於必須和在駿河的北条軍同時動作。」
驥庵,是三条氏從京都請來的醫生。喜愛京都的三条氏,對鄉下土醫生沒有信心,特地把以前的京都醫生請來。驥庵便是其中之一。
「您有這一份心就夠了。我從京都到此地來,就是想聽您的安慰。」三条氏眼中泛出淚光。
信玄瞭解三条氏的心情。三条氏多半是要到義信墓前告訴他,不要再為父母的不和擔心了,他們已經和好了。
信玄言下之意是氏政不足為慮,但是對老狐狸氏康則不得不防。
信玄走在通往三条氏的冷清走廊上,好像置身別人家的走廊。自從太郎義信事件以來,不曾和三条氏見過面。知道三条氏幫著太郎義信夫妻,尤其和於津禰的哥哥今川氏真互通信件之後,幾乎完全疏遠。但是,三条氏畢竟是信玄的正室夫人。正室夫人生病,怎能不探望。
信玄的腳步踏向久違的內院。戰罷歸來,第一次走在迴廊時的心情,是很特別的。內院裏,有三条氏、愛妾里美、惠理以及阿茜。
接下來的一刻,信玄和五人討論一個月後的進攻駿河計劃。討論結束時,已是日暮時分。
信玄不願說出心中這一份急迫,因為,他知道,明白他心意的重臣們,會一邊擔心他的健康,一邊著急。或許,急迫,就是武田一輩子揮不去的宿命。
「妳懂甚麼醫理……」信玄不悅地說道。
「例如,蒲原城。蒲原城由北条新三郎兄弟看守,防衛並不十分堅強,只要出兵,必能攻落。奪得此城,就等於切斷駿河和相模間的聯繫。」
「這次入侵駿河,必須讓北条斷了對駿河的念頭。即使犧牲一些,也要奪下北条一、二座城池……」
「如果北条不撤回駿河的軍隊呢?如果北条反而強化駿河軍呢?」
回到古府中的第二天,武田信玄召來山縣昌景、馬場美濃守、跡部勝資、典厩信豐和四郎勝賴。
「驥庵說我的病是急性肺癆,大概只能維持半年。」
(我已經和您道別過了,現在,我不希望讓您看到我的醜態。)
「美濃守,你真的要我休息?如果真正明白我的心意,就不該說這些話。我也想休息啊,誰願意這麼做?但是,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刻。士兵們更不願意再次出兵,一定會有許多的不平和不滿。但是,我們不能因為這樣而停下來。」
「您……」
這一番話不是對美濃守一個人,而是說給在座的每一個人聽。
「到義信的墓上?」
決定先鋒之後,一晚多半就在那裏,那位夫人也就開始忙碌起來,進出頻繁。其他夫人則滿腹委屈地望著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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