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３
「這件事妳是聽誰說的？那傢伙完全沒告訴過我們這件事。」
「『木葉』是嗎？我知道了。」
「沒關係。你別管我們，輪到你的話就先搭。你一個人搭或許會寂寞，但是忍耐一下就好了。那，我先掛了，待會兒再打給你。」
「那和你們無關，我在找人。」
美月呼出一口氣。「那是因為她不能說出實話。」
「等一下，我該去台場哪裏？」
她似乎吃了一驚，臉上浮現怯意。
「我不是上班族，是自由記者，呃，從事體育相關的工作。」
「我要再去中尾家一趟。不，那裏現在不是中尾家，而是高城家吧。」
「我無意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旅行？您不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她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呼出一口氣後，放鬆了關門的力道。
「口耳相傳很危險。我們甚至不願讓這類謠言傳入有關單位耳中。我們的活動低調而穩健。一旦發現可能參與的人物，我們就會充分調查，並與對方接觸。」
「是嗎？我倒是沒聽說過這件事。」
「你直呼我的名字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大概是你第二次叫我的名字。」
「ＱＢ，不好意思，我沒時間跟你說廢話。我們應該談談更重要的事吧？」
「他出去工作了……，您是哪位？」臉上依舊是懷疑的表情。
「你好像看見我們了。最後，至少我們見到面了。」
八成是立石卓和美月聯絡的吧。他可能告訴美月，有一個姓西脇的麻煩人物找上門來，我很傷腦筋，該怎麼辦才好？他們果然有保持聯絡。
「我們是同居人。」她答道，意思大概是沒有入籍吧。對立石卓的戶籍做任何變動，說不定會有危險。
「這裏是立石卓先生的家嗎？」
「日浦，待在那裏！我馬上過去。」
「這件事待會兒再說。總之，我希望你現在照我的話做。」
「我沒說謊。」
「照妳的話做……？」
就在這個時候，放在胸前口袋的行動電話響起。不可能是立石打來的，他應該不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
「或許是那樣沒錯，可是……」
「美月！」哲朗叫道。
「身分證。畢竟，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
「妳說頂多二、三十人，但是要聚集那麼多人也很辛苦吧？你們靠的是口耳相傳嗎？」
「你和卓是甚麼關係？他說不能隨便告訴別人他工作上的事。」
「關係這一點，ＱＢ不也猜到了嗎？」
「那麼，那傢伙和交換戶籍也有關係嗎？」
哲朗離開客廳，走向玄關。理沙子追上前去。
「嗯，呃，說來丟人，他前一陣子離婚了。」
「你真的不會給卓添麻煩吧？」
「有甚麼事嗎？」她狐疑地看著哲朗問道。
「我想中尾應該不會向父母一一報告自己的事。」
「妳現在在台場嗎？」哲朗問道。
「老實說，我們也是。他在離婚之後只和我們聯絡過一次，說他要去旅行一陣子，要我們別擔心。」
「她不說也吃虧不了甚麼。」
「他是單純的跟蹤狂。你也知道他手上有我的戶籍謄本，他是一個會翻香里小姐丟棄的垃圾袋的卑鄙小人，所以我為民除害。事情就是如此。」
「這也是為了你好。如果你和這種事情扯上關係，準沒好事。」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會讓他發生不幸的事。抱歉，我現在只能這麼說。」
幾十分鐘後，他站在一棟白色洋房前。他試著按響對講機，卻無人回應。看來中尾的妻子現在不住這裏。或許離婚之後，她們母女也搬了出去，她們大概是搬回了高城律子的娘家。母女三人住在這棟宅邸未免太大，而且還要在意鄰居的眼光。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繼續住在這裏的話，孩子們腦中和父親一起生活的記憶勢將難以磨滅。
「我很抱歉把你捲進來，我非常後悔這麼做。我也想向理沙子道歉。」
「妳也打算和誰交換戶籍吧？難道在戶倉的房間裏發現的戶籍謄本，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我也想見你啊，我想從身旁看你的臉。可是我們還是別和圖書見面比較好。雖然會覺得遺憾，但是永別了。」
「噢，果然……那孩子也都沒對朋友說吧。」
就在這個時候，哲朗看見西邊的停車場中央有兩個人影。他們的身影在燈光映照下浮現。一人身穿黑色的皮夾克；另一人是身穿長大衣的長髮女子。身穿皮夾克的肯定是美月。她將一個像是行動電話的東西抵在耳邊，而那名女子大概是香里吧。
哲朗感覺吊艙的速度突然變慢了。他站在門邊，不住跺腳。好不容易等到吊艙抵達地面，工作人員一打開門，他馬上衝下吊艙，發足狂奔。
舊情人久別重逢——那一晚的事並沒有那麼簡單。他們肯定討論過，要怎麼樣才能將西脇哲朗這個爛好人騙得團團轉。
她搖了搖頭。「除了駕照之外，能夠知道工作單位的東西。名片也行。」
她稍微想了一下之後說，「你有身分證之類的證件嗎？」
「可是卻讓我坐上這玩意兒，妳打算怎麼樣？」
「這是他的上班地點。」她遞出一張立石卓的名片，上面寫著曲線有限公司，立石的頭銜是設計師。公司位於中野區野方。
「立石卓以男人的身分生活。職場上，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他今後應該還會吃很多苦，但是我想他一定能夠順利克服。我希望你別打擾他。」
「除此之外，我們還會舉辦許多小活動。因此，這項秘密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也不能告訴ＱＢ。所以，我雖然對你們的照顧感到不好意思，還是擅自離開了。」
隊伍曲曲折折。哲朗跟著前面的遊客往前走，繼續環顧四周。他心想，美月會從哪裏現身呢？但是都沒看到她的身影。
「ＱＢ，你要保重。再見了。代我向理沙子問好，她是個好女人。」
哲朗也可以回到曲線有限公司，再度逼問立石卓。然而，他卻沒有那麼做。他很清楚美月話中的意思，而且他也並不想破壞冒充身分、拚命想活出自己的人的生活。他的目的是找出美月和中尾，知道真相。如果美月肯和自己見面的話，沒有必要找上立石卓。
「妳的電話號碼多少……」哲朗話沒說完，電話就掛了。
「我就在它正前方。妳在哪裏？」
哲朗想起了佐伯香里的母親說的話，從事設計汽車的工作似乎是香里的夢想。這麼說來，她終於實現夢想了。
「讓我見他。如果不行的話，至少告訴我他的聯絡方式。」
他上了二樓，走到走道盡頭。儘管覺得立石卓，也就是佐伯香里八成已經消失無蹤了，但是就郵件看來，並非如此。
「你幹甚麼？我要報警嘍！」她揚起眼角。
「你來台場，」美月說道，「我們到那裏聊聊吧。」
「嗯，是啊。」
「不，我也不想打擾他。」
「可是我不懂。為何連中尾都要銷聲匿跡？那傢伙既沒有性別認同障礙，也沒有其他毛病吧？不可能連他都想在戶籍上動手腳吧？」
「不好意思，請問立石先生在嗎？」
「我知道。可是在這世上，自己善意的舉動有時反而會導致別人的不幸。你明白吧？」
「那傢伙現在人在哪裏？他和你們在一起嗎？」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和妳當面談，而不是透過電話。」
「是啊。」
「首先，我有一件事必須先告訴你，立石卓不會出現的。佐伯香里當然也不會過去。」
哲朗心想：即使如此，自己竟然在畢業十多年後才知道他的這種遭遇，他和自己的交情究竟算甚麼呢？
「妳希望我絕對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知道的內情，對吧？」
「我和卓先生沒有關係，我只是想向他請教別人的事情。我絕對不會給他添麻煩的，所以能不能請妳告訴我他的上班地點呢？」
「我知道，但是在這裏不方便。」
吊艙持續下降，美月似乎也察覺到沒有時間了。
「既然如此，你可以放手了吧？這就是事實，這就是所有內幕。」
一部空計程車經過，哲朗立刻舉手攔車。不安與焦躁的情緒在他心裏膨脹。他一坐上車，馬上要司機駛往新宿。
哲朗想要m.hetubook.com.com懇求她，但同時也感到這種心情無法傳達的空虛。不，美月應該接收到了他的心情，但是她無法回應。
「中尾在我家一臉好久沒見到妳的模樣，其實他早在之前就見過妳了吧？」
她究竟打算怎麼做……？
兩人彷彿看見了哲朗的身影，面對他站著。
「他甚麼也沒說。我想那孩子也是大人了，父母問太多，他大概只會覺得煩吧，我就沒有追問了。」
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將設計圖在桌上攤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哲朗朝那個男人走去。對方似乎察覺到有人靠近而抬起頭來。
「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
「他太太不可能告訴你任何事的。」
中尾是一個忠厚老實、心胸寬大的男人，就算誰犯了錯，也絕對不會責備對方。哲朗原本想像，他應該是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中長大，但實際上卻正好相反。或許親生母親在小時候離開他，以及擔心必須及早習慣新媽媽，對他的人格形成造成了影響。
撕票的工作人員納悶地問他：「一個人嗎？」哲朗「嗯」的點頭。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臉色有多難看。
「我這樣問好像是多管閒事，」哲朗明知不禮貌還是說道：「他離婚的原因是甚麼呢？」
哲朗掛上電話，排到隊伍的最後方。前面一對情侶牽著彼此的手，狀似愉快地閒聊。放眼望去，沒有比哲朗年長的遊客，似乎也沒有獨自排隊的男人。
她霎時沉默了。接著，手機裏傳來她咯咯嬌笑的聲音。
他在丸之內線西新宿車站下車，邊走邊比對記事本上立石卓的住址和電線杆上顯示的門牌。過沒多久，他抵達一棟三層樓高，名為「長澤公寓」的舊建築。
喝完咖啡時，哲朗看了手錶一眼。過了快半小時，立石卓仍未出現。他雖然認為自己不可能會被放鴿子，還是開始感到坐立不安。
吊艙過了中間點。回頭一看，東京夜景盡收眼底。前面一台吊艙裏的情侶坐著相互依偎，男方好像摟著女方的肩。
「總之，妳的意思是儘可能招募到越多想要交換戶籍的人越好是嗎？」
「你是讀過金童劇團的劇情概要，才察覺到功輔和我們有關的嗎？」美月問他。
她不回答，微微抬頭看著他，大概是在思考他的話值不值得相信。
哲朗禮貌地報上姓名，對方馬上就想起了他是誰。哲朗知道中尾在學生時代經常在家裏提起美式橄欖球社的球友，感到有些開心。
「……我們在一起啊。」
「果然。我就說被你看到那個就完了，你一定會察覺到的。」
「放棄找中尾。我想他應該是有甚麼苦衷才決定這麼做的。我們胡亂插手會不會反而不好呢？」
「我是那麼打算。在摩天輪裏面的話，就不會被其他人聽見我們的談話了，對吧？」
「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吧？還有妳殺害戶倉的那件事。」
她隔了一個呼吸的拍子後才說道：「老實說，我沒想到ＱＢ能調查到這種地步。當我聽說你出現在金童劇團的嵯峨先生那裏時，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而且你連香里小姐和立石先生互換身分的事都查清楚了。你果然有兩把刷子，真不愧是王牌四分衛。」
「像你這樣的人找卓有甚麼事嗎？」
「待在那裏！」
「功輔是普通男人。可是，人有時候還是不得不失蹤。不，或許該說正因為他是普通男人，所以才得失蹤。因為他結了婚，成了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所以背負了重擔。」
「唉，畢竟他都是三十歲的男人了。」
「喂，ＱＢ，你好像過得不錯嘛。」那聲音並不陌生。
理沙子好像還想說甚麼，但是在她開口之前，哲朗就出了家門。
哲朗沉默了。美月說的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事實，然而，他沒有任何證據能夠當場逼問她。「我想問妳一件事。」他說，「有關中尾的事。那傢伙為甚麼會扯上關係？」
「妳才是在強人所難。妳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塗，現在卻要我在一頭霧水的狀況下退出嗎？」
「關於他離婚的理由，你居然問和*圖*書得出口。」理沙子似乎聽見了對話，在他身後說道。
摩天輪位於台場的palette town內。雖然並非假日，人潮依舊川流不息。來來往往幾乎都是年輕情侶。
「我們？妳身旁還有別人嗎？」
他歎了一口氣，將行動電話收進口袋站了起來。
「噢，這樣我就明白了……」
這時，行動電話又再度響起。
她似乎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默默地點點頭。
「啊，辦公室在……？」
「我見得到妳嗎？」
「馬上就要輪到我了。你們在哪裏？快點來！」
「喂，這是怎麼一回事？！妳不是說要和我見面的嗎？」
「抱歉，就說到這裏了。我能說的只有一件事，ＱＢ不能再和我們扯上關係了。我希望你忘掉一切。」
「我知道了。」
「功輔的事就交給我們。」
「妳打算這樣和所有人訣別嗎？妳打算永遠不見家人、朋友和親戚了嗎？」
一走出辦公室，他就說：「剛才內人打了一通電話給我。」他指的應該是那名金髮女子。她似乎打電話告訴他，待會兒說不定會有一個姓西脇的怪男人去找你。
「所以，我們安排了容易聚集這種人的場合。」
但是美月已經掛上了電話。
「是啊。我不是說過了好幾次？事情很單純。我只是害怕會牽連到夥伴們。」
「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他和父母之間有隔閡。」
「我答應妳。我有一個朋友和他立場相同。」
感覺上她不像是佯裝不知。再進一步追問未免太不識趣，而且也沒意義。哲朗適當地結束談話，掛上了電話。
「那你能不能到我說的地方來一趟？」
「駕照可以嗎？」
哲朗抵達摩天輪前面是在下午五點多，天色已經完全變暗。眾人彷彿在等夜色降臨似地，開始在摩天輪前面形成人龍。不用說，大家都是來觀看夜景的。
「他怎麼了嗎？」
然而，早已不見美月她們的身影。哲朗站在她們原本佇立的地方，抬頭仰望摩天輪，但是無法確認吊艙上的乘客長相。
哲朗想起了高城律子異常拘謹的表情，和放在FIAT後座的橄欖球形抱枕。她肯定知道些甚麼，不，她大概全部知情。她曉得丈夫在做甚麼，還有接下來想做甚麼。離婚一定也不是出自她的本意，但是別無他法，不得已之下才同意的。哲朗推測，提出離婚的應該是中尾。
「那些人和妳有甚麼關係？」
「這樣啊。」
美月沒有立即回答，或許是因為提出中尾的名字令她不知所措。吊艙經過了最高點。高速公路上光點飛馳。
他走了過來。在哲朗開口前，他說：「到外面去。」
「在那裏。」
「是的。」
他奔跑穿梭在邊輕聲談笑邊走路的人群中，搭上電梯。電梯的速度也是慢得令人感到焦急難耐。
「妳是卓的……」哲朗慎選詞彙後說道，「太太嗎？」
「咦？」
「前面的馬路直走，有一家叫『木葉』的咖啡店。請你去那裏等我。」他的聲音完全是男人的聲音。無論是外表或舉止，大概不會有人能看穿他是女人吧。
哲朗提到因為聯絡不上中尾，很傷腦筋。
「我無意破壞你們的生活。我不想硬幹，所以才會這樣拜託妳。」
「我想立石應該在辦公室。」
不久，哲朗來到了自動售票機前。在工作人員促請之下，他買了票。一人九百圓。上了階梯，摩天輪的吊艙就在眼前。他著急了。自己一個人搭乘摩天輪有甚麼意義！
哲朗以鞋尖卡住門縫，沒等多久她就回來了。
「這我不能回答。可是，我們等下會過去。」
他已經做好了挨罵的心理準備，但是中尾的母親的聲音聽不出不悅，一副陷入沉思的語調說：「這個嘛……，他也沒有告訴我們。唉，畢竟夫妻之間有許多事情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日浦？！」哲朗不禁大聲喊道，「妳現在人在哪裏？」
「別那麼急嘛，ＱＢ。總之，你先去排隊。」
辦公室裏有三個男人。哲朗一走進去，他們一起將臉轉過來。
過了十分鐘左右，行動電話再度響起。
「對和圖書哦。說到台場，就讓人想到摩天輪。你在那附近等，我會和你聯絡的。拜。」
「立石先生在嗎？」
「場合？」問完，哲朗才明白。「原來如此，金童劇團的表演啊。」
「你要去哪裏？工作？」
「你們也會來這裏嗎？」
「這話是甚麼意思？」
「我也明白ＱＢ的心情，所以我大概必須再和你談一次。ＱＢ，你等一下有時間嗎？」
「喂，是我。」
他也想過要造訪高城律子，但是她不可能說出真相。如果是能夠輕易告訴他人的秘密，中尾大概就不會不惜離婚，以守住秘密了吧。
「可是你們怎麼發現的？每個人都是隱瞞身分地活著吧？」
佐伯香里或許藉由變身成立石卓，而抓住了幸福。她如願從事夢想的工作，甚至還有一位嬌妻。她，不，對他而言，現在最害怕的肯定是捨棄立石卓這個名字。
男人指著工廠一角，有一間隔起的小房間。哲朗道謝後離開。
「劇本是嵯峨先生寫的，但是提案人是功輔。他們兩個是老交情，功輔和劇團創立也有關係。」
從野方到台場的交通並不方便，必須換搭好幾次電車，而且還得搭乘那輛絕對稱不上快速的百合海鷗號。儘管美月沒有指定時間，哲朗還是想要及早前往。他出了環七線，再度攔下一部計程車，上車之後用行動電話取消晚上的工作。
這也在哲朗的意料之中，中尾似乎和老家也斷絕了聯絡。但是既然他說他去旅行，應該遲早會回來吧。
「簡單一句話，我們是夥伴。」美月說，「難以活在現今社會的人們，正想要引發一場革命。一場無聲的革命；一場不會被任何人察覺，只有我們知道的革命。」
露臉的是一名看起來約莫二十歲的女子。她將一頭及肩秀髮染成了美麗的金色。她的五官屬於樸實的那類型，不像佐伯香里。
哲朗邊說邊和一個年輕人對上眼。哲朗心想，他肯定就是立石卓。他的五官中帶有和那棵聖誕樹合照的佐伯香里的影子。誠如「BLOO」的相川預測般，他長得和藝人堂本剛有幾分神似。
「我想要聽妳親口說。」
「『貓眼』的媽媽桑說，香里小姐說他和妳都不是兇手。」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存之道，我希望你能諒解。」
吊艙再過不久就要抵達地面了，但是卻漸漸看不見美月她們的身影。
「嗨，我想你差不多要搭上摩天輪了吧。」美月說道。
「你好像搭上了嘛。」
吊艙是六人座，座位呈ㄇ字型。哲朗坐在內側座位，蹺起二郎腿。眼前看得見東京灣。轉頭向後看，有一棟著名電視台的建築物。
「這我還沒決定。要交換戶籍，必須符合好幾項條件。年紀越近越好，而且經歷最好也要相似。方言、興趣和嗜好相同的話更好，最重要的是，因為要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所以對方必須是能夠徹底斷絕之前人際關係的人。即使如此，還有其他問題，而且交換戶籍的時機必須一致。這條路走起來，比用說的還要艱辛許多。」
「喂。」
「別強人所難嘛。ＱＢ你聽好了，我這樣打電話給你的理由只有一個。我要你從這件事抽手，希望你別再和這件事扯上關係了。」
「情況緊急，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哲朗按響門鈴，門的另一邊傳來聲音。接著大門開了，但是依舊閂著門鏈。
「你到摩天輪了嗎？」美月劈頭就問。
「有，沒有也得有。」
「等等！日浦。」
隔天，哲朗翻看學生時代的通訊錄，試著打電話到中尾老家。接電話的是他母親。哲朗沒有去過中尾老家，因此這是第一次和他家人說話。
他在立石卓指定的咖啡店裏等待的時候，打開介紹手冊。曲線有限公司似乎是一家製作汽車原創車體的公司。基本車體是國產車，再依照客戶的要求，打造各式各樣的和*圖*書車體。擁有世上獨一無二汽車的優越感，對汽車迷而言似乎具有強烈的吸引力，近期的預約幾乎都已經滿檔了。
「是妳殺了戶倉的嗎？」
「是的，目前登錄在名單上的頂多二、三十人。不過，至今包含香里和立石卓這一對在內，有五對男女已經成功地交換了戶籍。我們的革命才剛展開，一切才要開始。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不能在這種重要時刻失敗。」
「祝你們幸福。」哲朗說完，將腳從門縫間抽出。她唇邊的線條稍微和緩了下來。
「我姓西脇，有事想要請教立石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他的上班地點？」
當哲朗佇立原地不動時，被人從身後輕輕推了一下。一名年輕男子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得已之下，哲朗只好邁開腳步。
「這你遲早會知道。那待會兒見。」
「妳打算假借某個人的名字活下去？」
然而，這時電話斷了線。她們的身影被建築物遮住，從哲朗視野中消失。
「喂，等一下！」
哲朗離開工廠時，再度望向作業員們正在處理的車。那一瞬間，他以為那是Aston Martin的車款，但那並不是，大小也不同，只是巧妙地營造出假可亂真外觀的仿作。工廠入口處放著介紹手冊，哲朗隨手拿起一本。
美月要掛上電話了，哲朗感覺到這點慌了起來。他不禁在狹窄的吊艙裏站了起來。
「這我知道。在那之後，我就聯絡不上他了。」
「就算是那樣，沒聽他親口說出事情原委之前，我是不會罷休的。」
從西武新宿線野方車站步行幾分鐘，沿環七線第一個路口，有一棟名為曲線有限公司的建築物。哲朗漠然地想像，既然立石卓的頭銜是設計師，這裏應該是一間類似設計事務所的公司吧。但是這棟建築物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一家汽車維修廠。實際上，的確有幾名身穿白色連身工作服的男人圍著一部車進行某種作業。
「交給你們？這是甚麼意思？」
她定定地盯著哲朗，說：「我還是不能告訴你。」便想要關上門。哲朗馬上一腳踩進門縫中。
「這張名片上只寫了名字……」
他離開朝車站走去。
「等一下，妳現在人在哪裏？不管怎樣，和我見一面。」
哲朗從錢包中拿出駕照和名片給她看，但是她卻不滿意。
「沒錯。我們不想騙你，但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們不得不那麼做。」
「所以我才會為了求你一件事，在這種狀況下請你來。」
「如果引發大騷動的話，傷腦筋的可是你們吧。卓的本名可是會曝光的。」
「放棄甚麼？」哲朗穿上鞋子。
「咦？這……」哲朗將手機抵在耳朵上左右張望。他認為美月大概在哪裏看著自己。
「妳指的是交換戶籍嗎？」
行動電話響起，他迅速按下通話鍵。
「他母親，其實並不是親生母親。聽說他親生母親在他小學的時候和他父親離婚，離開了家。中尾雖然不討厭新媽媽，但是並不會打從心裏向她撒嬌或依賴她。」
「嗯，見得到。」
時鐘的針指著下午一點。他將手伸向掛在椅背上的大衣。
我見到妳了，但是妳卻沒見到我。這樣妳也無所謂嗎……？
美月歎了一口氣。「ＱＢ應該也察覺到了吧。這件事的背後，賭上了為了性別而苦惱的人們一生一次的賭注。」
「喂，要不要放棄了？」
「可是我卻探出了你們的秘密。」
哲朗對立石卓的反應感到困惑，他的口吻簡直像是知道了哲朗是誰。
他踏上停車場的階梯，超過走在前面的一對情侶，來到了停車場。
哲朗在心中低喃道。
「請問立石先生在嗎？」
「是的。」
「妳不用向我們道歉，告訴我真相。這件事的背後有甚麼內幕？」
「請你等一下。」說完，她消失在屋內。
他在上樓前先看了樓下的信箱，找到了寫著立石的信箱，裏頭的郵件不多。
「我是聽美月說的。」
「那是中尾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