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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誰？」

真琴從旁插話，她的舉動彷彿在說我們可不想在這裏聽你們夫妻吵架似的。

「這上面這樣寫著。」真琴一邊看著背面，一邊唸出來。

夫人轉向丈夫鼓著臉說：「可是，我還記得內容，這不是很了不起嗎？哪像你啊，就連去年在月台上跌倒的事都不記得。」

「散步？在這個就只有石橋的地方散步？而且還一個人？」

想必夫人不是故意要吊人胃口，但她輕啜了口茶，笑著說了句「果然還是日本茶好喝」後，才繼續說：

「咦？喜歡這間房間的人不只我吧！你自己不也說過不要住其他房間。」

進到屋內後，看見了一組會客桌椅，正中央擺設了一張乳白色桌子，色調穩重的咖啡色沙發圍繞在桌子四周。

夫人像是早就在等真琴發問似的，從沙發上迅速站起身。

「他是一個人來這裏嗎？」

這時，夫人開口說：「我們先把大件行李用快遞寄來這裏的。」

醫生一邊把菸灰彈在桌上的菸灰缸裏，一邊稍稍把頭傾向妻子的方向。

醫生從沙發站起身子，也露出笑容說：「歡迎。」

如果想要眺望這附近的雪山，這裏的確是最佳位置。菜穗子如此想著。看著陽光在純白如畫布的山脊上，展現光線藝術或許能夠讓人感動。不過，那也得在欣賞者有閒情逸致的時候。對於注意力從剛剛就一直集中在壁飾的真琴來說，雪山反射過來的光線只會讓她感到刺眼吧。

「讓我看看英文。」

「因為是兩層樓的關係吧？」

聽到菜穗子這麼說，醫生兩手拿著杯子，他的眉毛和眼睛變得比原本還要下垂。

「對啊，每次都是一個人來。」

二樓的房間是寢室。這裏與菜穗子和真琴的房間一樣有著窗戶，也排列了兩張床。不過，由於這裏的面積比較大，因此衣櫃之類的家具顯得相當充足。應該是醫生夫婦倆的行李就擱在房間的角落。因為行李的數量似乎比在車站看到的還要多，所以菜穗子納悶地歪了歪頭。

夫人回答說：「對啊。」

「所以老闆也和*圖*書很貼心地為我們預留這間房間。」

「為了甚麼目的……」

「太危險了，快回來啊！」菜穗子在真琴後方呼喚，聲音劇烈顫抖著。

「這首詩也像〈倫敦鐵橋〉一樣有甚麼涵義嗎？」菜穗子試著詢問。

「依上條的說法是不確定是意外、自殺，還是他殺，這就表示沒有目擊者。如果是兩個人在散步，那就應該有目擊者。」

「可以讓我們看看二樓的房間嗎？」

「這座石橋似乎很早以前就斷了。」

「從這裏看出去的景色很美……真是很不錯的房間呢。」

「老闆很瞭解鵝媽媽童謠嗎？」

開口回答的是夫人。

真琴把壁飾恢復原狀後，便開口問說：「菜穗子，妳懂嗎？」

「嗯。」真琴把壁飾的正面朝向菜穗子。

真琴停下腳步，朝山谷下方看去。在這岸的斜坡上，距離二十公尺左右的下方。

真琴坐回沙發上，說：「您說比較好唱，這就表示也有旋律，是嗎？」

「二樓沒甚麼特別值得一看的地方，她啊，太誇張了。」聽到醫生如此掃興的發言，夫人回頭瞪了他一眼。

「那好像就是他說的石橋。」

「原來一樓的房間名字是『倫敦鐵橋』啊。」菜穗子發現掛在正面牆上的壁飾這麼說。

真琴站起身子，緩慢地走了回來。

「應該還有很多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歌曲，只是不知道那是鵝媽媽童謠而已。相信『倫敦鐵橋』一定也有屬於它的旋律。不過，聽說這首童謠的歌詞會讓人覺得奇妙，不單純只是比較琅琅上口而已，會有這樣的歌詞是有原因的。」

雖然這是菜穗子挖苦夫人淨是說一些向老闆現學現賣的話，但夫人卻是一副單純感到開心的表情說：「謝謝。」

「這樣啊……一個人來啊。」

「看來是一個人，不知道在那種地方幹嘛？」

真琴做了一次傾頭的動作後，繼續往前走。兩人忘了原本交談的話題，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菜穗子打算開口說話時，某處突然傳來「在散步啊？」的聲音。這時兩人正好走到要轉進山莊正面的轉角。

菜穗子雙手交叉在胸前，歪著頭說：「Goose 的意思應該就是和*圖*書鵝啊，為甚麼鵝會騎在鵝的身上飛翔呢？」

菜穗子想起先前上條說的話，他曾提到老闆知道為甚麼房間裏會有鵝媽媽童謠的壁飾。

「老樣子是指？」真琴詢問。

「我只是覺得住習慣的房間比較知道擺設位置，這樣比較方便而已。」

「是妳自己先說無法認同自殺的說法吧，那就必須想到所有的可能性……咦？」

「那是江波先生，他還是老樣子。」

石橋上覆蓋著一層白雪，真琴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滑倒，立在石橋前方，寫有「危險」字樣的立牌顯得特別有說服力。

「從這裏眺望出去的景色最美了。」

「我是不知道有沒有甚麼涵義，不過，這首詩同樣也有後續，故事好像會一直連續下去呢。可是，根據老闆所說，這首詩應該不像〈倫敦鐵橋〉那樣有歷史背景。」

「是在賞鳥嗎？」

菜穗子朝橋下的方向看去，瞬間又拉回視線，光是這樣就讓她覺得膝蓋一陣刺癢。

「這房間的名字還真長。」

真琴掛起笑容說：「是啊。」

或許有必要向老闆問個仔細。菜穗子如此想著。

「您懂的知識真多。」

真琴等不及夫婦回答，便走近壁飾，並伸手反轉壁飾。菜穗子一看，發現壁飾背面果然也刻有翻譯：

「啊，我知道那首童謠，『瑪莉有隻小綿羊——小綿羊——小綿羊——』，是這首沒錯吧？」

菜穗子也把視線移向真琴指的方向。她看見一名登山裝扮的男子低頭默默地爬著山路。菜穗子心想他一定是剛剛在山谷裏的人。

菜穗子耳邊再度響起真琴剛剛說過的話：大家會聚集在這裏，不是因為甚麼都沒有，而是這裏有些甚麼……

菜穗子輕輕搖搖頭說：「英文的意思當然懂……只是完全不懂這想表達甚麼。」

「這邊，在這邊。」

「妳想說甚麼？」

真琴反轉壁飾，正在看背面的日文翻譯。

「聽說在英國確實有座倫敦橋，這座橋每被建造好，就立刻會被沖走。據說這是發生在十世紀到十二世紀的事，英國人不管在泰晤士河上建造多少次的橋，橋總是會被沖走，所以，英國人就把這樣的心情寫成歌。其實這首童謠還有後續的歌詞，因為用泥土建造也被沖走，所以這次換用磚塊建造，磚塊也垮了，所以換用鋼鐵建造——https://www.hetubook.com.com歌詞的意思就像這樣一直變換愈來愈堅硬的材料，到最後是用石頭建造。據說到了十三世紀，確實成功建造了石橋，石橋被使用了長達六百年的時間，直到石橋被摧毀前都沒被沖走呢。」

「又說這種話……總是愛逞強。」

「我來泡茶好了。」房間的角落甚至還擺設了小型酒吧，夫人一邊取出裝有日本茶的罐子，一邊說：「就只有這個得從東京帶來。」

真琴露出懷疑的眼神看著登山裝扮的男子，菜穗子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猜出真琴在想甚麼。不管是上條也好，還是江波也好，為甚麼他們會每年獨自一人來到這個甚麼都沒有的地方投宿呢？換成是菜穗子的話，她絕對不願意自己一個人來。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請真琴一塊來的。

「老闆好像也不是很明白這點。不過，聽說就繪本上的插畫來看，這個鵝媽媽指的不是母鵝，而是人類的老婆婆呢。老闆說過這應該是老婆婆的暱稱之類的。」

夫人把倒入日本茶的茶杯一一擱在桌上，在這樣的地方飄來日本茶的香味，不禁讓人陷入一種懷念的錯覺。

「啊……」

菜穗子試著唱了出來，那是她很早以前就學會唱的旋律。

夫人有些裝模作樣地打開窗戶。

「方便嗎？」

「的確是很難懂的詩。」

「原來如此……不過，夫人，您的記憶力真的是很好呢。」

「有人在那裏。」

「哎呀，沒那回事啦！」夫人露出愉快表情靦覥地說。

菜穗子還來不及說話，真琴就已站上石橋，前端斷裂的石橋大約只有兩公尺長，真琴在石橋前端蹲下身子。

「當然沒問題，二樓的房間也很不錯呢。」

「每次一有客人來這裏，就說一樣的話給客人聽，就算記憶力再差的人也記得住。」

「我們住的房間包括這裏和樓下的房間，要不要進來坐一下呢？」

「我可以看一下嗎？」

「她啊，很喜歡這間房間。」

「從這裏摔下去，肯定當場死亡。」

菜穗子離開窗戶邊，技巧性地把視線拉回屋內。

「哥哥去年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的耶！」

正如上條所說，鵝媽媽山莊的正後方確實有座山谷，與對岸之間的距離大約有二十公尺左右，那距離感覺很近，彷彿長在對岸斜坡上的樹木就要朝這邊伸來似的。

「我沒有想說甚麼。」真琴一邊朝著走來的方向往回走，一邊說：hetubook.com.com「我只是有點在意，兩年前的事件和去年的事件有沒有關聯而已。」

「誰知道。」

菜穗子和真琴四處張望找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時，再度傳來聲音。先把視線移向上方的人是真琴。

夫人也把視線移向男子的方向，她立刻用很懷念的口吻說：「喔。」

「夫人，你們是住在那間房間嗎？」菜穗子一邊詢問，一邊羨慕地想著從那位置眺望的景色一定很美吧。

「有啊，鵝媽媽就像是英國民族童謠的暱稱，好比說〈瑪莉有隻小綿羊〉（Mary had a little lamb）就是鵝媽媽童謠。」

「妳看那山脊線，就像絲綢被攤開來似的，不是嗎？山真的很不可思議呢。依陽光的強度不同，山可以有好幾種不一樣的表情。有時原本看起來還是淡藍色的山，一下子就會變成像山水畫一樣的顏色呢。」

醫生夫婦的房間是獨棟建築物，與菜穗子和真琴的房間並非同一棟建築物，也就是所謂的「別館」。這裏與本館之間有連接走道相連，不用經過玄關就可以進出房間。菜穗子和真琴走到這間房間專用的屋門時，看見門上掛著門牌，上面寫著：「倫敦鐵橋與年紀一大把的鵝媽媽（London Bridge and Old Mother Goose）」。

「剛剛聽到的那個事件，我在想那個人為何會從這裏摔下去。我本來以為是那個人走到一半時，石橋突然斷裂了。可是，上條並沒有提到這樣的事。如果說兩年前發生事件的時候，這座石橋早就斷了的話，那麼，那個人究竟是為了甚麼目的來到石橋呢？」

「那麼，我們就不客氣了。」菜穗子朝上方說。

「咦？真琴，妳在看甚麼啊？」

最後說的「對吧？」是對屋內的醫生說的話。菜穗子看了真琴一眼，真琴也點了點頭。

「這首童謠也相當難懂。」

「上條又沒有說是一個人。」

「應該是在散步，結果卻滑倒了。」

眼前的壁飾與菜穗子她們的房間的壁飾使用相同的材質，有著同樣的浮雕裝飾。上面寫的英文字跡也一樣：

他已經換上了胸前開釦的藍色針織外套。

到谷底應該有幾十公尺的距離吧。坡面呈現的銳角與其說是山谷，不如以斷崖來形容更貼切。站在邊緣往下一看，感覺整個人彷彿快被吸進去似的。這對有懼高症的菜穗子來說，只要看上幾秒鐘就會感到不舒服。

夫人ｍ•hetｕboｏｋ•ｃｏｍ.ｃom像是記起真琴兩人的存在似的紅著臉說：「對啊，聽說每間房間的壁飾上的英文都是老闆翻成日文的，他在翻譯時好像有下了一點工夫呢。剛剛這個人也說了，倫敦鐵橋的故事就是老闆告訴我的。可是一般人就算聽了，沒多久就會忘記，不是嗎？」夫人果然十分堅持。

菜穗子也隨著真琴看向上方，她看見醫生夫人正在尖屋頂下方的二樓窗戶旁邊揮手笑著。這座度假山莊設有二樓的房間，只有這棟建築物以及另一間房間。

「既然這間房間是『倫敦鐵橋』，那表示二樓的房間是『年紀一大把的鵝媽媽』囉？」真琴詢問。

菜穗子提心吊膽地也跟著往下看，她看見樹木之間有白色物體時隱時現。

雖然菜穗子只是隨意這麼回答，但前來迎接的夫人微笑說了句「沒錯」，並邀請她們入屋內。

菜穗子環視了屋內一圈，牆壁及家具一律都是採用咖啡色系的素雅顏色，只有窗簾是暗深綠色。

「當然方便啊，對吧？」

真琴指的石橋就像是一塊插入斜坡的巨大石塊。那不算是橋，應該算是橋的殘骸。整座石橋有百分之七十的部位在對岸，百分之二十的部位在這岸。至於剩下的百分之十，聽說是掉落在谷底。

菜穗子放下原本蒙住眼睛的手，開口問：「怎麼了嗎？」

夫人不知何時已來到菜穗子身邊。

「江波先生的興趣是觀察特別的昆蟲和植物，好像也喜歡賞鳥呢。當然囉，他也是這裏的熟客。」

「意思不明本來就像是鵝媽媽童謠的專利。」醫生如此說明：「裏面的歌詞好像都是憑感覺寫出來的。比方說，這樣寫比較好唱啊，還是這樣寫感覺比較有趣之類的。」

「我說啊，比起聊這些，不如過來這邊欣賞大自然的繪畫吧。很難得有這麼好的天氣，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呢。」

但在她身旁的醫生也附和：「沒那回事，她是跟老闆現學現賣的。」一副老早就對這話題失去興致的模樣。

夫人從菜穗子身後推著她走向窗戶。

夫人似乎非常堅持從這個特別席眺望景觀，菜穗子只好無奈地陪她一同欣賞。真琴也是一副不感興趣的表情站在旁邊。不過，真琴在窗戶邊指出去的方向，並非夫人引以為傲的宏偉山景，而是近在腳邊的山路。

真琴誇獎了夫人的博學多聞，菜穗子也有同感。

「不好意思……」

「你是在說我記憶力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