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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街殺人

作者:東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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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墮胎、紳士和殺人 2

第一章 墮胎、紳士和殺人

一切都發生在轉眼之間。光平和沙緒里都呆然地看著武宮倒在地上。
「長期計劃嗎?」光平語帶挖苦地問。
「對,我明天休息,傍晚之後就沒事了,我們去吃點好吃的。沙緒里,也可以去妳喜歡的迪斯可。」
光平把「廣美懷孕的事」這幾個字吞了下去。
「放馬過來!」
然而,他們沒有考慮到學生的冷漠無情。那些店家老闆以為學生會更珍惜自己熟悉的店,但學生心目中,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們根本不覺得非去哪一家店不可,或是非喝哪一家店的咖啡不可。只要在大學或車站附近有不錯的店家,對他或是她來說都一樣。
「我今天是放他一馬,哪需要借酒消愁?」
「賭客紳士」——這是松木幫他取的綽號。他年約四十,總是一身深咖啡色的三件式西裝,所以,松木開始這麼叫他。他是這裏多年的老主顧,松木開始在這家店打工後,就和他混得很熟。聽說紳士住在附近,每隔幾天就會來這裏向松木挑戰,只是他的撞球技術卻平平而已。
紳士脫下上衣,小心翼翼地掛在撞球場的衣架上。「今天我有贏的預感。」
當時,光平覺得松木也懷有夢想,但從松木平時的樣子來看,又完全感受不到他是一個有夢想的人。
晚上八點左右,武宮走進了咖啡店。他穿了一件苔綠色的夾克,戴了一副沒有度數的淺藍色鏡片眼鏡。
一會兒之後,店內只剩下武宮一個人。武宮一下子看報,一下子翻雜誌,有時候找沙緒里說話,不過,他似乎很快就膩了,突然叫了一聲:「津村。」光平這時正在擦空桌子。
「而且,你一直都住在這裏。」
光平聽了,忍不住冷笑起來。「今天早上,她也這麼對我說。為甚麼妳們都說同樣的話?難道覺得我缺乏生活能力嗎?」
「你說得好聽,我猜你挑選了專門用來賭博的撞球桿,給客人用的都是一些歪七扭八的撞球桿,和你這個人的古怪脾氣差不多。」
「怎麼樣?我請客,明天有沒有空?」
「喂,你說話放尊重點。」
「甚麼?你騙我的錢,喝我的酒,連書也不放過嗎?」
「喂,喂,別開玩笑了,那下次用你挑選的球桿來比賽,這樣你就沒話說了吧。」
「莫爾格」是兩年前,純子和廣美兩個人共同出資開的店。雖然是向房東租的店面,但因為那時候這條街上的人潮已大不如前,所以,聽說她們以打破行情的條件租下了這家店面。
沙緒里從廚房走了出來,松木拍了拍她的屁股。
在時田喝兌水酒時,松木立刻轉頭看著光平,向他擠眉弄眼,意思是說,又會有一萬圓的進帳了。
「明天?」
「那也不見得。我放了他好幾次水,讓他對下次的賭局充滿期待,他放話說,下次絕對不會輸我。」
松木也脫下了黑色皮夾克,兩個人一起走向最角落的開倫撞球台。
當正門在北側時,這條街上擠滿了學生,這裏也成為大家熟悉的學生街。無論開了多少家咖啡店,每家店裏總是擠滿了人,甚至有學生一大早就去麻將館排隊等桌子。遊樂場、迪斯可等學生聚集的地方擠滿了整條街,「青木」的老闆用當時賺到的錢,把房子改建成三層樓。
坐在桌旁的一個戴著紅色貝雷帽的男人抬頭看著他們。這個瘦瘦的男人身穿米色開襟衫,年約五十歲,氣色很好,但貝雷帽下露出的白髮和太陽穴附近的褐斑讓他感覺有點蒼老。
原來純子在看的雜誌是時田帶來的。
他皺著眉頭走進店內,環視了一下,緩緩走到最裏面那張桌子。那是他的固定m.hetubook.com.com座位。
純子鬆開抱著的雙手,好像在做化學實驗般小心翼翼地把威士忌倒進杯子後,拿到她漂亮的嘴唇邊,然後吐了一口感覺很熱的氣,審視著光平的臉。
「他的表情好可怕。」松木故意露出誇張的表情聳了聳肩,然後指著沙緒里,轉頭看著武宮問:
「收到。」
——研究所……嗎?
光平心頭一驚,好像有一股電流貫穿心臟,然後微微低下了頭。他也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有點虛偽。
松木是一個很奇特的人。光平認識他差不多三個月了,但他向來不提自己的事。光平只知道他很會撞球,和口袋裏沒甚麼錢而已。光平曾經向「青木」的老闆打聽,問到的結果也差不多。老闆從去年冬天開始雇用他,當時他拿了「徵員工 歡迎有撞球經驗者」的廣告紙上門,除此以外,老闆也對他一無所知。
「因為她覺得這樣比較好。」
「沒想到今天早上,她突然來找我。一問之下,她說去了醫院。」
松木和時田的鬥嘴結束後,店內的緊張氣氛頓時煙消雲散,簡直就像夏天過後,冷清的海邊小屋,感覺今天不會再有客人上門了。剛才那對學生情侶也不知道甚麼時候離開了,可能是因為說悄悄話的氣氛被人破壞的關係。
光平推開門,頭頂上傳來叮叮噹噹的鈴鐺聲。坐在吧檯前的兩個客人轉頭瞥了光平他們一眼,但立刻繼續聊天。這對年輕男女看起來像學生,表情很嚴肅。
三個月前,光平開始在樓下打工時,松木已經在這家撞球場打工了。
光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試圖排出體內的鬱悶。兩年之後,要再怎麼瞞下去?
「因為今天是星期二。」
光平不太清楚純子和廣美的關係,她們同年,從她們談話的內容來看,可能是國中或高中的同學,也可能是大學同學。光平曾經問過,但廣美從來沒有認真回答他。況且,即使不知道她們的關係也不會有甚麼問題。
時田整整貝雷帽,「那我就回去了。」他對純子舉起了右手,「要記得向他們收錢,反正那也是從我手上騙走的錢。」
母親寫信的開頭語多年不變,接著又說家裏的生意順利,她帶孫子去參加了七五三節活動。母親說的生意是指和父親經營的蕎麥麵店,孫子是哥哥的兒子。
「他傷心個屁啊,老闆心裏也很清楚,即使一直耗在這種地方也是徒勞,這個街道已經沒有呼吸了,大家只是沒有離開的勇氣。」
「我會逃離這裏,」他從長褲口袋裏拿出泡泡糖,把一片丟進嘴裏,「我正在研擬計劃。」
「也不是啦,只是很想來這裏走一走。」
「我真搞不懂,廣美差不多從一年前開始每週二都不來店裏,媽媽桑,難道妳不好奇其中的原因嗎?」
從「青木」往南走一段路,就來到這家名叫「莫爾格」的店,店面不大,木門旁放了一盆橡膠樹的盆栽。花盆上用白色油漆寫著「MORGUE」,除此以外,看不到任何招牌。
「所以他邀妳去兜風?」
純子輕輕抱著雙臂,微微偏著頭,「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這種話誰都會說。」
光平知道他為甚麼喜歡那個座位,所以就讓沙緒里去為他點餐。沙緒里把裝了冰水的杯子放在托盤上,一臉平靜地走了過去。
「對了,前天和大前天,廣美也休息吧?」
光平攤開手苦笑著。
「額外收入喔,從書店老闆手上賺來的。」
「不行,我沒辦法請假,這個月我已經休過兩天了,而且,我才剛拒絕別人的邀約。」
「太沒有志氣了,」他說,「因為沒有志氣,所以才會做這種無聊事。」
沙緒里去年從女子高中輟學後,一直在這家咖啡店https://m.hetubook.com.com打工。她整天濃妝艷抹,穿著迷你短裙大步走,這家店有幾位客人是為她而來的。
「我覺得你的想法很不錯,通常想要決定自己未來的出路時,其實已經站在軌道上了。但是,光做夢可不行,如果自己不付諸行動,這個世界不會改變。」
光平低頭看著馬路,雙線道的馬路貫穿南北,一直往北走,就是本地的一所大學,以前那裏是大學的正門,但現在已經拆掉了。目前的正門位置向東移了九十度,一方面是因為建造新教學大樓的空間問題,另一方面是因為離車站比較近。
光平看了一眼松木,松木靠在椅子上,正在看剛才時田給他的雜誌。光平壓低嗓門說:「其實她去醫院,是因為……」他的話還沒說完,純子就搶先打斷了他:「你不用再說下去了。」
光平把信紙塞回信封,放在矮桌上,人在榻榻米上仰躺著。他覺得胸口不舒服,有一種吃了太多油膩食物的感覺。
「如果是打四球,他才不會上鉤。我們是比他擅長的落袋撞球,是他找我賭的。」
信尾的結語也一如往常。「研究所的課程忙不忙,下次回來之前先告訴我。」
「她也沒有找我商量。」
「你請假來集訓嗎?真投入啊。」
光平在倒咖啡時問。
「普普通通啦。」松木回答,「你看。」他用下巴指了指對面。
「你們怎麼會一起來?」
大學的新校門和車站之間的那條路上,新開了各式各樣的店面,逐漸形成新的學生街時,舊學生街上有一半的店家都歇業了,目前這條街上的商家數量不到鼎盛時期的四分之一。
松木好像在總結似的說。
光平接過托盤問。
「那隻狗也沒有志氣,沒有志氣的狗很悲慘。」
「很難得在白天就看到你。」松木招呼說。
「別生氣,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這一陣子好像生意很差,所以要花錢重新打點門面了。」
「他自以為是我男朋友,但我不喜歡這種糾纏不清的人,我說我明天沒辦法請假,所以拒絕了他。」
「那你為甚麼來這裏?」
「需要花一點時間。」松木的表情很嚴肅,「逃離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有沒有看過《大逃亡》那部電影?」
「讀書人,這種不良少女到底有甚麼好?她很輕浮,讀書人不是應該找適合讀書人的千金大小姐嗎?」
三樓是撞球場。
「我請了假。」
「別這麼說嘛,下次你贏的時候會還你啦。」
松木擅自從吧檯拿了平底玻璃杯,又擅自打開時田的酒瓶,語帶調侃地說。
純子露出不感興趣的表情笑了笑。
「時田老闆,你是因為輸了,來這裏借酒消愁嗎?」
松木把雙手手掌朝向沙緒里時,武宮踢開椅子站了起來,用中指推了推眼鏡,露出好像看到殺父仇人般的眼神經過光平他們的面前,走向門口。松木對著他的背影說:「啊喲,你還沒付錢喔。」武宮停下腳步,猛然轉過身。
光平從純子的態度研判,他是店裏的老主顧,但光平以前沒見過他。這家店的熟客光平幾乎都看過。
「你這個老千,居然也來了。」
「真慘啊。」
松木突然「啊哈哈」地放聲笑了起來,「這倒是,完全正確。」
如果在朋友面前說這種話,朋友一定會嗤之以鼻,但松木很認真地聽光平說話。
光平無言以對,視線盯著純子在手中搖動的威士忌。
「你要多看電影,可以提供很多參考。」
光平聽著純子說話,回想起今天早晨發生的事。他在窗前看著廣美離去的背影,她之後去了哪裏?
「她去哪裏了?」
新客人進門時,純子才改變了姿勢。她露出和剛才在光平面前展露的笑容分毫不差的表情,迎接了新的客人。進和圖書門的是一位男客。
純子看著她身後的月曆,語氣輕鬆地回答。
有一隻狗在店門口吠叫,光平心想,可能是剛才那隻野狗。
然後,他吹了一個像拳頭那麼大的泡泡。
「妳果然知道。」
「這只會造成反效果,」光平更壓低嗓門說:「尤其是對那種人。」
光平畢業後沒有進公司,在這裏打工當服務生,至今仍然沒有決定未來的方向,武宮在他面前有一種優越感,光平卻從來不會在他面前感到自卑。
「你別胡說八道。」時田斜眼頻頻瞄著純子。
「你找工作的事怎麼樣了?」
「不必了,」光平說:「我的事不用別人操心,我正在思考。」
「你別說大話,這樣蹉跎下去,年紀越來越大,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甚麼叫『沒怎麼樣』,真受不了你。你不可能一輩子過這種走一步算一步的生活,難道你想讓教授顏面無光嗎?」
「我店裏打算進新的雜誌,所以,我想一邊喝酒,一邊翻翻雜誌的內容。況且,怎麼說呢……我也想聽聽媽媽桑的意見。」
「是打四球贏的嗎?」
松木突然這麼說。光平沒有吭氣。
他雖然絕口不提自己的事,卻經常對光平問東問西,他對光平為甚麼在大學畢業後,不找正職工作進入公司行號這件事很感興趣,曾經不只一次問光平其中的原因。
正在吧檯內看雜誌的日野純子笑著問他們。她的手上戴著聽說是她三十歲生日時,別人送她的藍寶石戒指。
「這本也是嗎?」松木指著放在時田旁的雜誌問,那本書比週刊雜誌大一號,封面上畫著太空的插圖。
「不,沒事。老闆,這本雜誌可以送我嗎?」
松木看著門口的方向,舉起了右手。光平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賭客紳士」面帶笑容地走了進來。
「一杯咖啡。」她說。光平聽到後,走進了廚房,她也跟了進來。
光平喝了一口兌水酒,不肯罷休地追問。
光平搖了搖頭,他又問:「那《蝴蝶》呢?」
「前略 最近還好嗎?我和你爸都很好,不用擔心。」
「你打算用從我手裏搶走的錢喝一杯吧,真是好命啊。」
說完,她瞥了裏面那張桌子一眼。武宮握緊報紙,瞪著松木。
「他簡直就是把錢往水溝裏丟嘛。」
「說實話,我討厭這裏。」
他穿了一件夾克,在剛才那對學生情侶坐的位置坐了下來,表情很嚴肅。
「我才沒有和他上床,」沙緒里嘟起紅唇,「只是讓他摸了一下,而且只有上面而已。」
九點不到,松木就下了樓,他粗暴地打開門衝了進來,甩著手上的一萬圓說:
書店老闆把雜誌遞給松木,他的表情好像吃到了甚麼難吃的東西。
下午,光平走出公寓,十分鐘後,走進一家名叫「青木」的咖啡店。這家咖啡店的店面並不大,一樓只有五張四人坐的桌子,牆上貼著炒飯和咖啡套餐的價目表,所以,絕對不是一家靠氣質吸引人的咖啡店,但牆邊書架上的漫畫吸引了零星的客人上門。
「我想知道明確的理由說服自己。」光平說。
光平拿著托盤走出店裏,從旁邊的樓梯上了樓。
「你口氣倒不小,好,我奉陪,到時候你可別哭。」
「來得剛好。」
「對啊。」
「喔,是《科學紀實》,」松木看著封面,「對你來說太難了,可能會消化不良吧。」
「他說,」沙緒里向光平咬耳朵,「他已經和人約好要借保時捷的車子。」
光平把視線移回純子身上,「那為甚麼覺得她不和我商量比較好?這個問題不是很重大嗎?」
「對啊,這是攸關人命的大問題。」
「不要動手動腳的。」松木的話不太符合眼前的狀況,然後,他回www.hetubook.com•com頭看著光平說:「走吧。」光平不知道該說甚麼,只能輕輕對他點頭。
他今年二十八歲,比光平大五歲,總是撥著抹了大量整髮慕絲的頭髮,像此刻一樣,站在窗前看著窗外。
兩人默默走在舊學生街上。這裏已經感受不到活力,每天一到這個時間,街上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燈光。一隻野狗穿過馬路,但在野狗走到面前時,光平才發現牠。野狗走進小巷後,看著光平他們半晌,最後肚子發出了咕咕的叫聲,走進了小巷深處。
光平小心翼翼地撕開白色信封,從裏面抽出信紙。總共有三張。
「老闆聽到你這麼說,一定會很傷心。」
光平對松木做出喝酒的動作,松木在挑選撞球桿時,向他使了一個眼色。
他叫時田,在這條街上開書店。
「二樓三杯,三樓一杯。」沙緒里回答。
「哼,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重大?」
松木搓了搓手,把手伸到他面前。武宮從錢包裏拿出三個一百圓,放在松木的手掌上。
光平問,他每次都用這句問話代替打招呼。
松木說完,用力打開門走了出去。光平也跟了上去。
「你問我為甚麼,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你,我並不是不想工作,我們機械工程系的學生只要一畢業,只能去製造業當上班族,我不想走這條路,我希望在更大範圍內尋找自己真正喜歡的事。」
他喝著兌水酒,思考著為甚麼之前沒看過這個男人,當然,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還好嗎?」
光平喝著酒,看著純子白皙的手問:「今天只有妳一個人嗎?」在問話時,想像著她手上的藍寶石戒指是誰送的。顯然不是時田,他應該會送鑽戒。
松木語帶諷刺地說。「但這根本是換湯不換藥,剛開始,客人還會因為好奇上門,時間一久,就恢復老樣子了,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也可以再幫你在教授面前說情,即使找不到一流的公司,至少可以找一個差強人意的地方吧。」
把咖啡交給其中一名客人後,光平環顧室內,看到松木元晴一如往常地呆然站在窗邊,眺望著店門前的街道。光平反手拿著托盤,緩緩走到他身邊。走到一半時,松木回頭發現了他,慢條斯理地對他「嗨」了一聲。
「當然好奇啊,但即使問她,她也不肯說,我有甚麼辦法。她既然不想說,我也不想追根究柢。況且,雖然不能說是條件交換,我每個星期三也都休息啊。」
看到光平進門,沙緒里張開紅唇笑了起來。她手捧的托盤上,放了四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光平斜眼瞪著他,他假裝沒在聽他們說話,其實聽得一字不漏。
時田站起來,探頭看著雜誌,但松木把雜誌闔了起來,似乎不想讓他看到內容。
郵差在中午之前送來了裝滿西裝廣告的廣告郵件,和一封在白色信封上寫著工整楷書的信件。西裝廣告是光平去年夏天新買一套深藍色西裝的那家店寄來的,白色信封是老家的母親寄來的。
武宮是光平在大學機械工程系的同學,他的成績優異,從一年級到畢業,成績都是班上的第一名。他當然沒有一畢業就去工作,今年開始讀研究所,大家都認為他以後一定可以當上教授。
「我想找她也聯絡不到她,也不在家裏。」
他指的是「青木」斜對面的那家理髮店,正在重新裝潢門面。
「我認同你的生活能力,畢竟你能夠在這條街上生存。」
松木笑嘻嘻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我們剛才比的可是你擅長的落袋撞球。」
「不知道。」
然後又說:「男人少說幾句比較帥。」
「廣美不在,讓你很失望嗎?」
下午一點到晚上九點是光平在「青木」打工的時間。他的主要工作是把客人點的餐點飲料送到客人面前,除hetubook.com.com了一樓的咖啡店以外,他必須不時跑上二樓和三樓,一天下來也很耗體力。
光平來到三樓,看到有四桌客人。兩張是四球撞球的開倫撞球台,另外兩張是幾個人一起玩落袋撞球的落袋撞球台,客人都是學生,兩個穿著花俏毛衣的女生,似乎是來為男朋友加油的。
「青木」的二樓是麻將館,二樓的樓梯口有一道玻璃門,就是麻將館的入口。可以說,「青木」的生意靠這家麻將館才得以維持,今天麻將館內也幾乎滿桌了。即使排氣扇整天在轉,玻璃門一打開,灰色的空氣就迎面撲來。不抽菸的光平把三杯咖啡放在吧檯上,向乾瘦的老闆打了一聲招呼,逃也似的衝出了麻將館。
然後,他翻起那本科學雜誌,突然「喔!」了一聲,停下了手。
純子面帶微笑地向他鞠躬說:「歡迎再度光臨。」
「今天下班之後要不要去喝一杯?」
「誰叫妳輕易和他上床。」
「因為我當初不知道是這種地方,如果早知道,恐怕就不會來了。」
光平假裝在看綜藝節目,偷偷瞄向武宮,他不知道在和沙緒里說著甚麼,撇著嘴角,把沒有度數的眼鏡微微向上推。沙緒里反手拿著托盤聽他說話,一雙美|腿時而交叉,時而踢著地板。不一會兒,她走了回來。
這條街上的經營者在某種程度上已作好了心理準備,以後可能不會有過路客擠滿店裏的熱鬧景象,恐怕只剩下老主顧而已,店家之間會競爭更激烈。
松木說完,正想把咖啡錢交給沙緒里時,武宮的臉漸漸扭曲起來。光平還來不及叫出聲音,他已經向松木揮出了拳頭。松木機警地閃開了,動作敏捷地反過來用右手揍了他一拳。隨著一記沉悶的聲音,武宮的身體撞到了桌子,椅子倒地,玻璃菸灰缸掉在地上碎了。
光平坐在吧檯角落問,時田不屑地撇了撇嘴。
「是啊,但有點搞不清楚是甚麼內容的雜誌。」
「謝謝惠顧。」
他說話的態度盛氣凌人,光平沒有停手,簡短地回了一聲:「沒怎麼樣。」武宮咂了一下嘴。
「如果你聽過甚麼叫正當防衛,就不應該恨我——沙緒里,妳幫他貼一塊OK繃吧,這樣他就不會覺得挨了一拳吃虧了。」
這一次,光平沒有說話,只是更用力擦桌子。武宮也故意大聲歎氣,再度把注意力轉移到沙緒里身上。
走了幾步後,他突然說:「我剛才好像反應過度了。」他的語氣聽起來真的有點後悔。
「不要試圖知道所有的事。因為這也是一種暴力。」
「二樓嗎?」
「因為我們整天在一起,而且都是女人——不過,她從來沒有為這件事徵求我的意見,我也從來沒有提起,全都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只是她說有事要請假時,我猜到了她的決定。」
「話別說得那麼難聽,而且,叫我老千也是在找碴嘛。」
光平看著手錶上的日期,歎了一口氣。「我都忘了今天是星期二。」
「對喔。」
光平開始在這裏打工後,才知道武宮是「青木」的老主顧。一個星期後,知道他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沙緒里。
但是,當正門位置改變後,學生很快就遠離了這條街。
「聽說她有事。」純子仍然一派輕鬆地回答。
「多少有一點啦,」光平說,「不過,她還真固定,每到星期二都……」
「是有點。」光平說,因為他覺得松木似乎期待他這麼說。
「所以,你今天是來看媽媽桑的。」
光平在三個月前邂逅廣美後,開始出入「莫爾格」。他還是學生時,這條街已經慢慢淪為舊學生街,他根本不知道哪裏有甚麼店家。
「喔,我想你應該只點了咖啡,所以是三百圓。」
「沒看過,我很少看電影。」
「怎麼了?」
光平沒有回答,重新摺好抹布,開始擦另外一張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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