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１
「快走吧，如果天黑之後在雨中奔跑有點危險。」
我繼續往後翻，之後的日記中也不時出現「彌姨」的名字，只是次數並不頻繁。如果只是住在附近的鄰居，似乎太隨意出入他家了，而且還會幫忙做家事。隔了一段時間，又出現了這樣的內容。
「包括所有的鐘錶都停在相同的時刻這件事在內，我總覺得時間在這棟房子內停止了。當然，應該是有人刻意這麼做，但到底有甚麼目的？」
放學回家後，看到那傢伙躺在沙發上。我趁那傢伙沒有發現我，立刻回自己的房間，結果茶米躺在我床上，像上次一樣喵喵叫，那傢伙又對茶米動粗了。
「如果要賣，不是有更值錢的東西嗎？比方說，鋼琴。」
前幾天的確每天都寫，但不知是否很快就膩了，還是沒甚麼事可寫，之後隔了三天，直到五月十二日才寫。
佑介每個星期只寫一、兩次日記。沒翻幾頁，日記上的時間卻過得很快。轉眼之間，就到了年底的聖誕節。
「躲在鋼琴下？誰？」
「妳先看一下再說。」我把日記遞到她的面前。
我沉默片刻後，為了擺脫突然出現的尷尬氣氛，再度迅速翻著日記。
這就是御廚佑介寫的第一篇日記的內容。從日記的內容很難判斷他的年齡，但似乎比算數練習簿上寫的六年級更小一點。
「很久以前。」
我繼續看日記。
「嗯……我覺得以前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看完這本日記，恐怕要花不少時間。」
「就這麼辦。」我覺得她的提議很有道理，從日記本最後一頁開始翻起。後面很多空白頁，可見佑介還沒有用完這本日記本，就離開了這個家。
「會不會妳也認識那隻貓嗎？」
雨聲越來越大。我看向窗外，大雨打在窗戶上，在玻璃窗上劃出無數條水痕。
「也許一下子找不到想買鋼琴的人，但家電就很容易脫手。」
比方說，這個家裏沒有電視。二十三年前，和_圖_書彩色電視應該已經普及，當然，在那個年代，即使沒有電視也不至於奇怪，但總覺得這麼氣派的房子，至少應該有一台電視。
日記本上寫了以下的內容。
我有點意外地看著她，她看了我一眼，然後很小聲地說：「對不起，因為我不希望你胡亂想像。」
「會不會在搬走的時候也全部帶走了？或是賣掉了？」當我提出疑問時，沙也加這麼回答。
「是嗎？我總覺得這棟房子原本就沒有這些東西，比方說電視，如果有電視的話，妳覺得會放在哪裏？」
「六月一日 陰天。從今天開始，我一定要堅持寫日記。爸爸說，不必寫很長也沒有關係，即使只寫天氣也沒問題。爸爸還說，不用每天寫也沒關係，但至少一定要在星期六晚上寫日記。這樣的話，就不會太辛苦，所以我也決定要開始認真寫。」
沙也加蹲在那裏，抬頭看著我說：
「真是搞不懂，」我說，「那個人到底是誰？而且他的父母完全不再出現。」
「看來還是得從前面開始看。」沙也加輕輕嘆了一口氣，「但好像要花很多時間，幾乎有一本書的厚度。」
「怎麼了？」我問她。
「五月六日 晴天。今天學校考唱歌，唱了〈綠色大牧場〉。上體育課時，藤本在跳箱時差點跌倒，很危險。今天爸爸買了書送我。」
她沒有立刻回答，搖搖晃晃地走向鋼琴，然後蹲了下來，做出從鋼琴下方巡視著室內的動作。
「雨下大了，」我說，「我們早一點離開比較好。」
從文章內容來看，這個女人以前似乎是御廚家的幫傭，但因為生了孩子，所以暫時辭職，但還是經常上門，所以可能住在附近吧。
我已經忍無可忍了。那傢伙為甚麼不早點去死。
「二月三日 陰天。今天是立春的前一天，以前都會撒豆子，但現在已經沒這個習慣了。那傢伙今晚又喝醉了，醉鬼滾出www.hetubook.com.com去啦。」
「喔，這種事，」我忍不住凝視她的臉，「很常見啦，沒想到妳家很平凡嘛。」我的語氣帶著揶揄。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覺得不太對勁。」我回答說。
「聽你這麼說，好像真的有道理。」
「是不是根本沒有地方放電視？」我說，「如果這個房間之前有電視，應該會有放電視的空間，但這裏完全找不到這樣的空間。」
沙也加想了一下後搖了搖頭，「不知道，也想像不出來。」
「妳有沒有聽過『彌姨』這個名字？」我試著問沙也加。
「從日記的內容來看，那個人似乎對他很壞，他打算和學校的老師商量。」
她默默對我搖頭。
「躲在……鋼琴下。」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到了滴滴答答的雨聲。雨聲的間隔越來越短，很快就變成了嘩嘩的大雨聲。
「貓、茶米……」沙也加皺著眉頭，看著斜下方。
我迅速瀏覽了一下，中途覺得有點不對勁，又從頭看了起來。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很緊張。
我之所以這麼提議，是因為我不想在這裏耗太多時間，打算最晚在天黑之前要離開這裏。
「不必著急，反正一開始就不指望事情可以一下子解決。再好好看這本日記，也許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正如他所宣言的，之後至少每週會在星期六寫一些東西，雖然有不少只寫了天氣而已。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正在找。」我粗略瀏覽著，繼續往後翻。「但這裏似乎的確只住了佑介和他的父母，並沒有出現其他人。」
「別怕，在很遠的地方。」我笑著說。
「那天也在打雷，下很大的雨。」她小聲地說。
看到沙也加抬起頭，我問她：「是不是有新的角色出現？」
「五月七日 陰天。今天老師請假，所以一整天都沒有上課，很開心。我回家說了這件事，但爸爸罵我，說這種時候，也要認真學習。晚餐時，我肚子有點痛，所以吃了藥。」
沙也加將視線從和-圖-書我身上移開，用手指摸著鋼琴的腳。那裏的灰塵被她擦掉了，出現一條黑線。
「八月二日 晴轉陣雨。我正在玩打水槍，彌姨帶著西瓜上門了。彌姨很會挑西瓜，我和彌姨、媽媽三個人一起吃西瓜。彌姨說，她讓孩子在家裏睡覺，所以就匆匆離開了。牽牛花的藤蔓長得很慢，所以不能畫在日記上。」
八月之後，他的日記中才出現新人物。
我注視著她的臉，然後低頭看著手上的日記本，總覺得自己漏失了甚麼重要的東西。
「很可能是父母，」沙也加也點了點頭，小聲地說：「我老公也經常向他父母抗議，不要太寵孩子。」
「如果是這個房間，妳覺得會放在哪裏？」我問。
我抬起頭，看著沙也加。
我們走下樓梯，再度仔細檢查每一個房間，很快就發現了幾件奇妙的事。
「那傢伙是……」
「爸爸說，寫日記可以學會更多字，也對我很有幫助，所以買了日記本給我。我會努力寫日記。今天是兒童節，所以庭院裏掛了鯉魚旗，媽媽晚餐也煮了好菜。我很開心。」
「妳？」我聽不懂她的意思，探頭看著她的臉問：「甚麼時候？」
他在日記中提到的「彌姨」是附近的鄰居嗎？
遠處又出現一道閃電。沙也加的肩膀縮了起來。隨即傳來好像打鼓般的轟隆聲。
「嗯……」沙也加又重新看了那個部分後抬起頭，「那是誰寄來的？」
「可能是親戚朋友吧。」
沙也加聽了似乎覺得不太舒服，皺起了眉頭。我慌忙想要解釋，我無意挖苦她，但她搶先開了口，「才不平凡呢！」她的聲音有點沙啞，但語氣很強烈。
「十二月二十四日 晴時多雲。今天好冷，結業式時，我的身體也不停地發抖。我第二學期的成績有進步，媽媽稱讚了我。今年又寄來了聖誕節禮物，今年是跑車模型，去年是蒸氣火車。爸爸在電話中很生氣地說，不要老是寄玩具，以後寄書就好。晚上的時候，下了一點雪。」
「和圖書是啊。」她翻到前面那一頁。日期是二月三日。
「五月十二日 陰轉晴。今天特別熱，大家都說熱死了、熱死了，我在打掃完洗手時，也順便洗了腳，太舒服了。大家都說，想去海邊玩。我喜歡游泳。回到家後，看到媽媽也穿了短袖衣服。」
「嗯……」她巡視著室內，看著暖爐，不再說話。
「似乎有甚麼隱情，另外，還出現了茶米，那應該是貓吧。」
「正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才問妳啊。」我把椅子拉過來，輕輕拍了拍灰塵後坐了下來。因為是兒童椅，坐起來有點矮。「別人送禮物給他兒子，他還打電話去抱怨，至少應該是家人吧，像是兄弟姊妹或是父母。」
「但家裏沒甚麼家電可能不是甚麼重要的事，也許屋主不想用太多家電，但家裏完全找不到月曆就很奇怪。每個家裏至少會貼一張月曆吧？」
「寄來禮物是甚麼意思？是有人寄給他嗎？」
「以前？」在我問了之後，我的心一沉。因為我終於理解了她說的意思。「妳記得自己躲在這架鋼琴下面？」
日記本只有最後十幾頁是空白，最後一頁的日期是二月十日，是國慶節的前一天。
「如果是親戚朋友寄來的，會打電話去罵對方說，不要整天寄玩具來嗎？」
「糟糕了，」我說：「妳說對了，快下雨了。」
「是親戚嗎？」
沙也加似乎也有同感，「你說的對，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可以成為線索的東西。」
「十月五日 晴天。彌姨帶了一個小女孩來家裏，小得好像娃娃。彌姨說，現在都送去托兒所。等稍微長大一點，上了小學後，彌姨就可以像以前一樣來家裏了。彌姨做的菜很好吃，希望這一天趕快來。」
「可不可以把日記帶回去？回東京之後再慢慢看。」
「怎麼了？鋼琴下面有甚麼嗎？」我又問了一次。
二月十日 晴天。雖然肚子很痛，但我還是去了學校。因為我不想在家。我原本想和老師談一談，但大人都靠不住，絕對會相信那個傢伙說的話。誰都不會相信我們小孩子說的話，而且之後還會遭到那個傢伙的報復。和*圖*書
「要不要再去其他房間找找看？如果可以帶走的，就帶回去吧。」
「怎麼了？」
「鋼琴下面？」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裏放了一架鋼琴。「鋼琴怎麼了？」
「也許吧，只是看日記的內容，佑介並不喜歡這個人。」
她緩緩伸出右手食指，「鋼琴下面……」
「也許吧，但還是想不起來，說到是貓，好像有印象。」她苦笑起來，「我從剛才就一直這樣，好像快想起來了，卻甚麼也想不起來。」
「好。」沙也加表示同意。
「應該就是這個房間吧。」她站在客廳的沙發旁說。
「是啊……」沙也加抱著手臂站在那裏。
然後又隔了三天。接下來是五月十六日。
「雖然完全猜不到是誰，但當時應該住在這個家裏。因為佑介並不覺得那個人躺在沙發上有甚麼問題。」
「要不要先看最後一天的日記？」她恢復了正常的語氣問。
「五月八日 陰天。今天老師來學校了，老師說她感冒了。」
她舔著嘴唇，嚥了一口口水後說：「是我……啊。」
「恐怕會下大雨。」
正當我們打算走出房間時，遠處突然一亮，接著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就是躲在鋼琴下。」
「不太對勁？」
「沒有寫和這個家有關的內容嗎？」沙也加在一旁探頭看著日記。
「到底是誰躲在鋼琴下？」我的聲音有點不耐煩。
接下來的日期是六月一日，他有將近半個月沒有寫日記。他自己也反省了這件事，寫了以下的內容。
沙也加低著頭，連續眨了好幾次眼睛，然後把手放在臉頰上東張西望。她的眼神很空洞。
不光是電視，連家電都很少。沒有洗衣機、吸塵器，連電話都沒有。
「五月十六日 晴天。山田今天帶來模型到學校，但他做得不怎麼樣。」
「怎麼了？」沙也加問，「上面寫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