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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黃

作者:楊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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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二十一

夸父族人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他們認為這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
要是不走呢?
那女子含笑不語。
滿腔悲憤,卻沒有一個人提出來,追上前去,和有熊人拼個你死我活。天照應,陰差陽錯,他們去了背坡,才躲過了這場劫難。他們不過是孑遺的幾個,怎麼去和那漫山遍野、密如蟻群的軒轅大部隊拚?
春天來了,炎族的人們唱著〈豐年〉之歌,在大地上播種,歌聲在春風裡飛揚:
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成我豐年。
「夸父酋長,你娶了這女子吧!」
我曾經當著族人面,發誓不先娶,夸父避免正面回答,我不能說話不算話。
對於這個命令,夸父和大家一樣感到突然:
「你就是夸父?」
炎族部落的其他部族都以種植為主了,春天把種子撒下去,到了秋天便會有固定的收穫,吃的便不那麼發愁了。
她直直地盯住他,眼睛說出口裡沒有說的話,部族人答應你先娶,你肯娶我嗎?
前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裡停留有夸父族和女子國的許多族人呢。
他曾當著族人的面發誓不先娶,這樣子叫族人看見,成什麼體統?
據說,靠近西邊流沙地方有崦嵫山,太陽每天從東海扶桑島上升出,經過一日行程,然後落到西邊流沙地崦嵫山、天池裡洗個澡休息。崦嵫山,山有石,赤白色,以兩石相擊,先潮潤潤的。不斷擊打,水氣盡則火出,滿山石頭都是這樣。
他伏下身子,去喝渭河和黃河的水,霎時間兩條河都喝乾了。口渴還是止不住,他站起身來,看見北邊不遠有一片大水閃著光亮。那是一個大澤,是鳥雀們繁殖幼兒和更換毛羽的地方,縱橫有千里寬闊,又叫做瀚海。
「我在這裡!」
「起來!」
一來看看夸父的真實本領。二來聽說夸父發誓不娶,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女子。
猗大帝兮,
部族的人也不信服,一旁說起風涼話。
講理?哼,刑天不服氣,找軒轅講理,頭都講掉了。
原來,妳是在捉弄我!
「不做聲,就是同意了!」
如果不是表面光燦燦,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讚頌他,擁戴他?如果心子不是黑的,他怎麼會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為了一己為君為帝,不惜讓千萬人血塗草莽?
看妳還敢捉弄……
女子癱軟在地上,喘不過氣來,只能吁吁告饒。
夸父追沒追上太陽?只留下一個傳說。
這個毛孩子,和我們酋長比扔石頭?
長林處處兮,
說著,夸父撒腿追了上去。看見夸父追鹿,那年輕人也疾奔尾隨。
夸父族人來了,聽了歌不覺哂笑,大地上果實多得很和_圖_書,何必人彎腰曲背去播種?播了種,一定能收許多果實嗎?不一定,要得豐收,還需祈求天帝賜予豐年。
比飛石打果?
「看我一石頭打跛那為首一隻麋鹿的右腳。」
「有熊人幹的?」
女子含羞帶笑地望著夸父,看他如何說話。夸父被眾人攛掇得也有些心動了。眾人笑著、鬧著,早把使者的傳令和那一番好心的勸告,忘得一乾二淨。
使者知道,三言兩語說服不了夸父族,情況緊急,也不願在這裡久躭擱。


夸父並不完全信服,刑天先攻人家嘛。我夸父並沒有犯你,軒轅憑什麼進攻我?
這一招絕技給夸父族人帶來許多優游、瀟灑的生活樂趣,大部分時間裡,他們不需要死守一地,為播種、耕耘而辛勞。但不免也帶給他們飢餓和煩惱。嚴冬季節,大雪封山,沒法到樹林裡去投石擊果,而且那時果實多已墜落、腐敗。春天播種、秋收冬藏的人們,有五穀可食,夸父人就難免為吃的發愁了。
「紅日呀紅日,我倒要追上你,抱住你仔細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紅的外殼,黑的心子!」

進得山來,夸父族人見滿山紅果金實,高興得嗷嗷嘯叫。正要彎腰撿石,擊果飽餐,只見山路上奔出一隊年少,大聲吆喝:
天假長足兮,
話剛說完,年輕人飛出一塊石頭,果然正中為首那隻麋鹿的右腿。麋鹿中石,提起那條傷腿,其他三條腿著地,撒腿就跑。
石頭倏地飛向對面青年身邊一棵大樹,頃刻掛滿金黃果實的兩椏樹枝,撲騰、撲騰,先後落在那年輕人面前。
夸父頓時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別的人也漸漸悟出這場慘禍的端倪。
據說,夸父邁動長腿,如飛奔跑,不消一個時辰就超越千里路程。他緊緊盯住落日,一直追向西天邊崦嵫山的禺谷,那是太陽晚上沐浴和歇息的地方。
「夸父,石年大酋長有令,要你馬上率領夸父部族往江南遷移,他已經帶大隊開拔了。」
「炎石年派人傳命令來了。」
我去問你們部族的人,如果他們答應你先娶呢?
「你敢和我比飛石投獸嗎?」
說話間,手裡的石頭已經飛出,咔嚓一聲,巔枝被應聲擊斷,一串紅果撲地直落到夸父面前。
炎部落的各個分族都習慣於定居耕種的安定生活,夸父族的生活雖然輕鬆、瀟灑,但有時不免凍餒。兩相比較,多數人更喜歡耕種安定的生活,哪怕辛苦一點,但生活有保障一些。
「我同意了,你們酋長還不同意呢。」
妳們是女子國,妳們都是女子裝的男人?
她就是剛才在前坡和我比賽擲石子那個小伙子。
誰耍弄你們?女子和*圖*書認起真來,你們酋長說,他曾經當著族人的面,發誓不先娶。他不娶我,我們女子國的人也就不嫁你們夸父族了。
聽說你們一個個都擅長飛石打果,今天你先和我比試比試。比得贏,這片果林讓給你們,我們另找地方;比不贏,請你們趁早離開,不要在這裡攪事。
原來如此,疙瘩在這裡!幾乎在旁的所有人都呼喊起來:
夸父眼裡射出兇厲的光,突然發起狠來,兩隻手在女子胸前身上亂揉,牙齒咬得格格響,口裡喃喃。
這是一個果實已經透熟的深秋,也是夸父族最瀟灑愜意的季節。這一天,他們唱著歌進山去,歌聲透出超脫和飄逸:
山坡上頓時一片喝采聲。
翻過一道梁,轉過一個彎,看見了那片寬闊的山坡。可是,夸父族的人呢,還有那一大隊裝扮成小伙子的女子呢?
山下,那慘烈的嘯叫如颶風如大潮遠遠傳來,放眼望去,隊伍漫山遍野,密如蟻群,向南掩殺而去。一面面高舉的大幡,隱約可辨旗上熊的圖騰。
其功如天。
這是軒轅的旨意,炎部族不准待在中原,使者根據他的理解,向夸父解釋,所以必須立即向南邊開拔。
我們有什麼必要去將就一個九黎女子?

好一陣子,夸父才吼出一聲:
夸父撿起面前那串紅果,誇了句「好手段」,然後摘下一個扔進嘴裡,滿口甜汁,夸父直咂嘴巴。
分華實兮,
有人說,夸父族是光棍族、鳏夫族。夸父、夸父,夸什麼?夸男子多、光棍多、鰥夫多。部族首領已經年過三十,還沒有娶妻,他的名字就叫夸父。這是一個英俊而才能出眾的年輕人,別族女子倒是有不少人願意嫁給他,但他發過誓言,不到夸父族的男子都娶上妻子那一天,他不先娶。
小伙子怎麼一轉眼會變成一個好看的女子呢?不信,不信。
離太陽越來越近,那巨大火球的強光逼射過來,他只能半瞇縫著眼。他跑得氣喘吁吁,汗流如雨,那太陽面紅耳熱,似乎也已經筋疲力盡。
突然,山那邊像颳過一陣拔樹倒屋、摧毀一切的颶風。人們說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可以聽見隱約的慘烈的呼叫,感受到山岳的微微顫慄。所有笑鬧頃刻停止,眾人觳觫著,一時作不出別的反應。
他被自己這個突然萌發的異想激動了,不覺叫出聲來:
那女子著急地喊,想趕上去勸阻。可是,她哪裡趕得上夸父?開始還能勉強看見他的項背,不一會兒,他的背影就消失在極目的天盡頭了。
「軒轅,你不是說你就是乾,是君,是日嗎?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紅殼黑心的日?日呀,夸父追你來了!」
m.hetubook.com.com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好,正在猶疑,山彎裡響起雜沓的腳步聲,同時有人高聲呼喊。
她是誰?
勇敢的夸父提起長腿,邁開大步,如風急跑,朝著西落的太陽追去。
只有山岳回應她的呼喊。但她仍不歇腳,孤伶伶一人跌跌撞撞繼續向西奔去。
夸父族的投石絕技遠近聞名,人人羨慕。也許一代又一代以採果為生,所以練就了這招絕技。也許有這一招絕技可以倚仗,所以輕視了種植。而輕視種植,又逼著他們不得不投石砸果為生,發展了他們的石技。
為什麼不先娶?
決心下定,夸父望著西斜的紅日大笑:
西斜的太陽發出慘淡的光芒,投射到山坡上,遍地伏屍,血染草莽的山坡顯得更加淒涼。
軒轅會這樣蠻不講理嗎?
「快走,快走!」
聽說炎石年派人來傳令,知道有緊急事,夸父不敢怠慢,扯起嗓子,對著山彎回應。
果滿枝頭,
哦,哦,再不敢了……
女子的臉緋紅,還是含笑不語。
「夸父,你怎麼能追得上太陽呢?」
濟我生人。
軒轅的大部隊也許很快就會掩殺過來。
炎石年派來的使者一心想的是儘快傳達命令,對這一切不像其他人敏感:
聽說,炎石年新娶了個九黎女子,叫什麼耒妃。那女子是江南人,想回家鄉,炎石年當然要跟了去囉。
近了,近了,幾乎伸手可觸了。他的心因興奮而狂跳:乾、日、君、軒轅,馬上就要把你捉住了!他欣喜無盡地舉起兩條巨臂,想把那太陽抱住,頃刻有千萬堆大火在烤他,炙他。他飛奔了數千里,本來已經口乾舌燥,這時更覺得嗓子冒煙,乾渴難耐。頓時心慌起來,手腳都軟了。
猗大帝兮,

「一定奉陪。」
又假長手,
夸父族人腿長手長,樹上的野果伸手就能摘到。他們還擅長投石,這一招絕技別的部族無人能比。猴難落爪,人更無法攀緣,竿子也夠不著的細枝、樹巔,上面有野果,別人採不到,他們只需撿塊石頭投去,石到果落,百發百中。
妳為什麼要這樣?
看妳樣子喜歡我們夸父酋長,妳們女子國的人都嫁到我們夸父部族來吧!
「看我一石回敬你兩枝!」
別族女子便不大願意嫁到夸父族來。夸父族在婚姻習俗上倒是和炎部落其他分族一致,已經逐漸改變同族自婚的陋習。夸父族的女子不斷嫁出去,而其他族的女子卻不大願意嫁到夸父族來,於是夸父族女子一天天少,男子一天天多。
我就是。夸父也走出人群,年輕人,什麼事?
說得好聽,眾人訕笑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不是將就他的新妃子。
優哉游哉兮,
它表面那麼光輝燦爛,那心是不是黑的呢?類似的東西,夸父見過多了。就說那炭吧,外表還不是一團火球光燦燦,可是那心子呢,卻實實在在是黑的。
我們部族鰥夫太多。
不信?那女子略有點天然的女性的羞澀,卻並不畏怯。我叫前坡那一隊小伙子都變成女子,給你們看看。
何不飛石兮,
你真的不喜歡女子?
見他們一個個俊眉秀眼,稚氣未脫的樣子,夸父族的人連氣也生不起來,只是哈哈大笑:天生的東西,除了腦袋是自己的,還有別的是自己的,他人無分嗎?
如醉如癲的夸父忽然清醒,倏地從女子身上彈起,一手拉她:
命令已經傳到,我就回去趕隊伍交差。石年大酋長是一片好心,怕你們吃虧,聽不聽就由你們了。
我們夸父族一向以投石擊果生活,連黍子都很少種,還到水裡去種什麼稻穀?
笑什麼?那年輕人依舊一臉嚴肅,他彎腰拾起一塊石頭,對夸父說:看你面前大樹巔上那串紅果!
踏上前坡,大家嚇呆了。山坡草叢,橫七豎八,到處倒著屍體,一灘一灘的血還是熱的。
「夸父,夸父,你在哪裡?」
耒妃是勸過石年,不必和軒轅火併。使者解釋,但更使石年動心的,是江南有一種稻穀,種在水裡,產量很高,米顆做飯特別好吃。他想去江南開發這種新穀物。
我們那一隊都是女子呀,都嫁給你們夸父族,你該可以娶了吧?
他用腳尖一挑,一塊石頭彈起,他接到手裡,說句:
「到前坡看看去!」
望著那輪昏黃的火珠,夸父嘴邊漾出譏諷的笑紋。(☰)三根陽爻為乾,乾為日,為君。在軒轅那些八卦符號夾雜象形符號的告示牌上,他總是以乾,以日,以君自居。莫名其妙,那太陽真是他的化身?
「如何?」
均四時兮,
使者一走,大家馬上把興趣轉移到夸父身邊那個女子身上。

夸父回答得很坦然。
眾人清醒過來,跟著夸父奔向前坡,那慘烈的聲音似乎漸漸遠去,就像颶風的風頭已經颳過。前坡死一般的沉寂,更使眾人不安。
雜沓的腳步便一直踏上山坡來。眾人見夸父和一個青年女子站在一起,兩人身上頭上都沾了不少草葉,一副摔滾過的凌亂樣子,卻又不見誰受傷,兩人眼裡都看不出仇恨和兇光,便都驚愕了,各自在心中猜測。
你敢和我摔跤?
「夸父,等等我!」
你不都看見了嗎,女子毫無戒備地躺在地上,嘴角露出譏諷的笑,還問我?
眾人起鬨。
大家七嘴八舌發問。那詭譎的目光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探測,你們剛才在山坡上幹了什麼?
何為食愁?
「除了他們,還有誰!」
夸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輩子還沒有人向他提出過這種挑戰。
其智如神。
「去江南,遠走蠻荒地方,為什麼?」
你們那一隊都是女子?他驚愕了,但隨即嘆了口氣,可惜妳的人太少,還不夠我們的男子一人一個,我……
夸父沉默不語,對部族人七嘴八舌的議論,既不表示贊同,也不表示反對。
夸父兩條長腿跑得飛快,一時卻攆不上那隻連跑帶跳的三條腿傷鹿,一連拐了三道山彎,才把那隻受傷的麋鹿抓到。他把那麋鹿倒提起來,往回走,走不多遠,年輕人趕來了。
夸父不在意地點點頭。
一個頭領模樣,也格外俊秀的年輕人從人群裡走出,不理會夸父人的哂笑,一臉嚴肅,認真地問:「誰是你們酋長?」
身手辜負。
女子從地上站起,胸裡一團火冷卻一半,她有點失望。
他想北飲大澤,但倦乏已極,腳步踉蹌,便拔了一株小樹作為手杖拄著走。還沒有走到大澤再支撐不住了,身子頹然仆地,乾渴而死。手裡拄的小樹甩得遠遠的。那是一株小桃樹,連根拔起的,根上還帶著泥土,甩到一片山坡上,居然又成活了。以後,桃樹結實,熟透了的桃子落在山坡上,又長出新桃樹。不知道經過多少年的繁衍,這裡竟長出一片幾百里寬廣的桃林。
喝采聲驚動了樹林裡幾隻麋鹿,一隻隻晃著頭上的角,走出叢林來看熱鬧。年輕人挑戰地問夸父:
夸父說:擊斃還不算本事,看我活捉牠!
他,夸父,不同意?眾人嘩笑起來,這樣美的事情,打著火把也沒地方找,還不同意?妳別耍弄我們了。
「昨天我們兩大部族還結成聯盟一起打蚩尤呢,簡直叫人不敢相信。」
夸父把手裡的鹿擲到年輕人面前,問:
炎族這個大部落裡有一支叫夸父族的小部族,部族的首領就叫夸父。
年輕人眼睛裡射出火辣辣的目光,上前一步,一拳擊到夸父胸膛上。
「這果林是我們的,不准打!」
怎麼,還不服輸?
那麋鹿一條後腿被飛石打斷,另一條後腿又被夸父倒提擰斷,挪到地上,渾身顫慄,哪裡還能動彈?
說話間,兩隻胳膊扭扯起來,身體也抱到一處。兩人在坡上翻滾著,夸父終於將那年輕人壓到身下。突然,他的兩隻眼睛驚愕地瞪大了:經過一番翻滾,那年輕人的包頭散了,披了一肩秀髮,上身衣服撕破,露出白|嫩酥胸,和豐|滿的乳峰,壓在他身下的分明是一個娟秀的女子。
夸父族不同,直到這時,他們還以採摘野果作為主要食物來源,很少種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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