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
六
前島不問對方有何來意，只是露出警戒的眼神盯著對方，稍稍低頭示意。男人也向他回禮。
「我們是這麼認為，不過還缺少決定性的證據。」甚麼意思？前島歪著頭看著男人。
「我有工作想拜託你們，我聽說這裏可以幫人做很精密的加工。」男人的聲音不帶感情，令前島覺得不舒服。
「所以我想趁請你們做測試加工的時候，順便打聽一下有沒有甚麼可以作為參考的事。」
那男人出現時，正是一天的工作結束，他正打算切掉主要斷路器的時候。他不知道男人是何時、從哪裏進來的。當對方突然出聲說「打擾一下」的時候，前島一之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停止。
前島不自覺地睜大雙眼。
「這樣啊。」男人露出某些遺憾的表情。
前島點頭，接著在日誌上寫下：「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
不過，前島覺得醜話講在前頭沒甚麼不好，如果硬接下太困難的工作，麻煩的是負責實際作業的自己。
前島點頭，對於男人知之甚詳欽佩不已。
hetuｂｏok•cｏｍ.coｍ但是拿回設計圖之後，男人並沒有馬上回去，反而看著立在牆邊的瓦斯桶。那裏有各式各樣的瓦斯。
男人放慢腳步，首先走近一旁並排的機器。
「果然還是很難嗎？如果做不來的話，能做到甚麼程度就做到甚麼程度吧。」男人毫不客氣地盯著室內狀況，並沿著牆壁走著。接著他注意到架子上的某個零件，拿起來放在手中把玩。那是某家公司訂製的汽車零件樣品。
前島指著架子，用手做出觸摸的動作，接著兩手比了個不行的手勢。所以男人似乎也瞭解了他的意思。
前島把頭上下擺動。
時田製作所是這間小工廠的名字，時田當然是老闆的姓。工廠裏的所有機械，都是時田老闆從以前工作的重型機械製造商那裏以便宜的價錢買來的，使用期都遠遠超過可用期限。儘管如此，時田製作所還是以精密零件加工廠受到各方照顧。
不得已，前島只好拿起業務日誌，在今天那一欄寫下：「我是啞巴，不m•hｅｔｕbook•ｃｏm.ｃｏｍ能說話」，拿給男人看。
前島用拳頭敲了敲附近的桌子，男人一臉驚訝地回頭。
男人並沒有對這句說些甚麼，用與剛才一樣的表情開口道：「我之後會再正式拜託你們。但是我想先確認你們是不是真的可以照我的希望加工。嗯，實際進行作業的是你吧？」前島一邊點頭指著自己，之後又豎起兩根手指。
前島抱著等您再度光臨的想法，對男人鞠了個躬。男人用與對待一般人無異的態度對待自己，令他非常高興。
前島指著圖面的幾個部份，接著用拇指與食指在眼前比出約三公分的間隔。
所謂線切割機，就是通電的線鋸。線鋸是使用刀刃切割物品，而線切割機則是從線中釋放微小電流熔斷物品。如果把電流調小，精確度甚至可達毫米的單位。
男人站在搬運大型機械用的鐵捲門內側，雖然個子很高，不過可能是因為戴眼鏡的關係，感覺有點瘦削。但如果仔細看，他的肩膀很結實，從上衣袖子露出來的手掌，和*圖*書也很有肌肉。
真的是很奇怪的問題，前島只能歪著頭，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
「嗯嗯，你們有放電加工機兩台、線切割機兩台。全部都是Ｍ公司的產品啊？也有數值控制的功能。」
「嗯，是啊。」男人臉上浮現苦笑，接著又把手伸入上衣口袋，這次拿出來的是名片。「我是從事這方面研究的，那件意外在我們研究者之間，造成了不小的話題。」
這是這間工廠第一次有陌生人進入。這間小型工廠包含經營者在內只有三人，今天老闆一早就出門去與重要客戶交際，而平常一同工作的夥伴，則因為感冒臥牀不起。
「原來還有一個人啊。不過沒關係，反正你在。我可以看一下機器嗎？」前島點頭，反正他常常看老闆帶客人看機器，而且也沒甚麼不能見人的東西。
聽到男人這麼說，前島急急忙忙地在日誌上寫字，男人把臉湊近一看，把前島寫的內容讀出來。
大學的物理系副教授舉起一手打完招呼後，從鐵捲門旁邊的門走了出去。
「是〇點四公厘和圖書的線嗎？」男人盯著線切割機，問前島。
前島繼續寫：「果然是電漿嗎？」
好小的零件，前島看著圖面心想。角落部份的要求相當棘手，他指著圖面上的那個部份，歪著頭，讓男人瞭解他的想法。
怎麼辦？前島心想，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直接上門的客人。因為他不回答，男人便一直盯著他看，全身散發出一種「沒聽到答覆的話，我是不會離開的」的決心。
「你是說從來沒有出現過電漿？」
「其實，我還要請教一件事。」男人大概察覺到前島的視線，豎起了食指。
男人開口：「我問的問題也許你會認為很奇怪，不過，這裏以前有沒有在使用放電加工機或切割機時，發生過特殊現象呢？」
「也就是說，」男人繼續揮了揮右手。「有出現過電漿嗎？」
「你們可以做到這種加工嗎？」男人從上衣內袋掏出一張紙。製圖紙上，用雜亂的線畫著零件的形狀。從對於加工精細度的描述與指示，可知這男人不是外行人。
「電漿有容易在同一地點發生的性質。如和圖書果在那附近又發生同樣現象的話，那麼我的想法就沒錯。」男人敲著瓦斯桶對前島說：「打擾你工作，真是不好意思。我會重新檢討加工精細度之後，再來拜訪。」
「放電現象與電漿有密切關係，因此我才會問你這件事。」
那最好，前島點點頭，把設計圖還給男人。
「真抱歉。鹽份會讓金屬生鏽，所以不可以直接用手觸摸金屬製品吧。」男人慌張地把零件放回去。「對了，怎麼樣，可以幫我做嗎？」
根據名片，男人似乎是某著名大學的物理系副教授，令前島有些緊張。
前島在日誌上寫著：「你是要問花屋路的意外嗎？」，遞給男人。
——因為是很舊的機種，所以不能做太困難的加工——日誌上這麼寫著。男人似乎微微笑了笑。或許是對前島特地表示做不到的謙虛態度，感到很有趣。
「是這樣嗎，那個部份的條件放寬一點的話就可以試試看啊，嗯嗯。」男人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頷首。「那我今天先把設計圖帶回去，明天再來一趟吧。」
前島端正了自己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