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死
一
「不要開玩笑了，晚安。」她掛斷電話。
看著田上一臉認真的表情，令聰美不由得想戲弄他，所以她說道：「那麼，你願意為我殺人嗎？」
男人轉動肥胖的身驅從桌上拿起香菸，叼起一根後，用便宜的打火機點火。從一開始交往時，聰美便知道這男人是個全身上下都是便宜貨的吝嗇鬼。
「甚麼？」
「我才……」沒有，話還沒說完，她閉上嘴。將菸灰彈在菸灰缸裏。
「啊，」聰美遮住嘴，「是嗎？」
田上那種彷彿在訴說甚麼的眼神，令聰美覺得鬱悶，但是自己讓他等那麼久，的確理虧，更何況她想起了自己也向他借了錢。
「……你到底要說甚麼？」
「聰美……」
「回去新潟，然後呢？」
男人像享受餘韻似地，不停地摸著聰美的大腿。她毫不客氣地揮開他的手，拿起掛在椅子上的浴巾裹住身體，坐到鏡子前。她從包包裏拿出梳子梳頭，糾結的頭髮發出斷裂的聲音。
「妳說甚麼？」
「還是妳有甚麼苦衷嗎？」田上問。
「如果妳真的想殺了他的話，我有一wｗｗ.ｈｅtuｂook.coｍ•com個好方法。」
她倒在牀上。牀邊的衣架掛滿了名牌服飾，而這些正是令她陷入如今這般窘境的元凶。
「是甚麼事情？如果我幫得上忙，妳儘管說。」田上探出上半身。
「嚇我一跳。你在這裏做甚麼？」
「啊，那件事啊。」她當然沒忘，只是想避而不談。
田上僵硬的表情稍微地舒緩開來。
「我後來想了很多，我想妳可能真的困擾到想殺了那個男人……」
「你這樣說我是很高興啦……」
「哪件事？」她一邊梳著頭髮一邊問。
聰美故作無辜地看著他的臉，然後打開皮包拿出萬寶路。她不知道已經聽過多少次同樣的台詞，所以一點也不驚訝。
「因為我也該成家了，我爸爸也說要讓我繼承家業了。」
「嗯，你的手真巧。」
「真的只有一下子喔。」她說道。
內藤聰美的租屋處在杉並區，是蓋在密集住宅地中的兩層樓公寓。她的房間在二樓最旁邊，格局是一房一廳。
為甚麼我周圍的男人都這副德性呢？聰美感到一heｔubｏok.ｃｏm•ｃoｍ陣厭煩。這個田上，不過是上過一次牀，就以為自己是他的女人。
「嗯，聰美……」田上欲言又止。
真麻煩，聰美一邊想一邊拿起盒子打開包裝。小盒子中，放著一枚銀色的戒指。
「因為，」田上露出怨恨的眼神。「妳說下了班之後，要到小賣店前面來見我的啊。」
「對不起。嗯……妳剛剛說的事，真的是在開玩笑嗎？」
「沒問題的。他已經是大人了，最近根本都不回家。我老婆死了之後，就更是那樣。不論我做甚麼，都不會被抱怨的。」
當她正要走上樓梯，腳踏車停車場的陰影中出現了人影。
「是你啊，又有甚麼事？」
「一下子就好了。」
「是啊，也不能說沒有。」
「喂，是我。」傳來田上的聲音。
「沒關係……妳能不能陪我一下？只喝個茶也行。」
「之前說的事，妳考慮了嗎？」男人躺在疊在一起的枕頭上，問她。
「嗯，我再考慮考慮。」
「對，我保證看起來就像病死，就算警察查出是他殺，也絕對和-圖-書找不出原因。」
「妳早上說的。」
但是這個男人還可以簡單打發掉。麻煩的是另一個，得想個辦法才行——聰美想起剛才見面的男人臉孔。
此時電話突然響起，她一邊狐疑這時候會是誰，一邊拿起了話筒。
「甚麼……」果不其然，田上臉色變得蒼白。
「當然。我才不會那麼笨呢。」聰美將香菸捻熄在菸灰缸裏。
聰美笑了出來：「我開玩笑的啦，當然是玩笑話囉。我怎麼可能會想殺人。」
聰美回到公寓是凌晨一點之後了。
「我希望妳收下這個。」他把一個小盒子放到桌上。
突然被叫住，她愣在當場。凝神細看之後，站在黑暗中的人是田上昇一。
和田上分手後，她不由得心情惡劣起來，便獨自一人去喝酒散心。她坐在吧檯的時候，接二連三地有男人來搭訕，但不論哪一個都是一臉窮酸。
戒指上有小花與葉子的裝飾，聰美心想：真是小女生風格的粗俗設計。
「有一個男人一直想纏著我，如果要和他分手，就得付他一大筆錢，可是那是我無法負擔的金額。所以如果不和那hetubook.com.com男人算清楚，我是結不了婚的。」
「如果妳是認真的話，我可以幫妳……」
「你快說吧，我真的很累。」聰美不客氣地說完後，配著啤酒開始吃薯條。
「妳到底要考慮甚麼？還是，難道妳……」男人用力抓住聰美的肩膀：「有別的男人？」
「那不就好了嗎？妳想要甚麼我都買給妳。還有，對了，妳借的錢也都一筆勾銷。妳想想上哪找這麼好的事？」
「妳別那麼說，認真地考慮一下吧。我一定會讓妳幸福的，為了妳，我甚麼都願意做。」
「拜託妳千萬不要背叛我，我只要一生氣，就不知道自己會做出甚麼事的。」他作勢掐住聰美的脖子。
「真的嗎？如果妳有別的男人，想跟我分手……」
「妳應該瞭解我對妳的感情吧。」田上說：「我希望妳和我一起回新潟，這是我一生的願望。」
「那就把錢還來——我知道，就是因為感激你，所以我絕對不會背叛你的。」
「真的嗎？」
「苦衷？」聰美將臉轉到旁邊，吐出煙。
「就是不能結婚的苦衷啊。」
成家這種老式的講法，不知為甚麼和_圖_書從田上口裏說出來倒很相配，令聰美覺得好笑。他明明才剛滿二十五歲而已。
「是我做的，瞞著組長偷偷做的。」田上一臉開心地說。
「我應該已經拒絕你好幾次了。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對不起，我忘了。」
「不要隨便在這裏等我。有事的話，在公司說不就好了。」
田上喝了口咖啡後，挺直了身子。
「這是甚麼？」
兩人走進車站前的咖啡廳。田上點了咖啡，聰美點了百威啤酒與炸薯條。
「妳忘了嗎？就是同居的事。」
「別問了，打開來看看就是了。」
「聰美，」男人把香菸放到菸灰缸，以四腳著地的姿勢在牀上移動，從背後抱住她。
「我在等妳。」田上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語氣，讓聰美不覺焦躁起來。
「是嗎？」
「好方法？」
「和我一起住吧。我一分鐘都不願意離開妳。」
「怎麼了？我想睡了，有事就快說。」
「當然沒有啊。」聰美對映在鏡中的男人一笑。
「如果同居，你孩子會生氣吧。」
「現在嗎？明天不行嗎？我很累了。」
「妳真的在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