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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度以為她可能和某人有約，不過並未有人試圖和她接觸。她看起來也只是專注地玩著小鋼珠，就這麼過了一小時。

「怎麼說呢？」

「能否讓我進屋裏確認一下呢？」

女子先是看了看手錶，然後留戀地注視著小鋼珠台一會兒，最後站了起來。看樣子她是空手而歸了。她一邊看著其他玩家的戰況，一邊走向出口。草薙趕緊隨後跟上。

過了十幾秒，有人打開了玄關大門。大概是門不太好開，開啟時發出咔啦聲響。門後出現一名男子，是年輕的那一個。

彌生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隨後緩緩轉頭對著他。

草薙環顧室內一周，斑駁的牆壁及變色的榻榻米，訴說著這棟屋子的年齡。低矮的茶具櫃看起來也頗為老舊。

這間房間有扇小窗戶，窗上掛著褐色窗簾。彌生大概就是在這扇窗子外聽見聲音的吧。

他們就一路回到家中。看著他們走進家門後，草薙回到彌生車上。

「他們沒有車子，是吧？」

不料……

「那個……草薙先生，其實後來我又去了高野奶奶家好幾次……」彌生開口時，顯得有些遲疑。

「只要讓他看一下就好啦，這樣也快點了事嘛。」

好幾雙鞋雜亂地擺放在脫鞋處，至少超過四雙。不過草薙並未特別在意，假設他們真的監禁了某人，也不可能傻到把此人的鞋子放在脫鞋處。

「甚麼事啊？」男子皺起眉頭，擺出一副神經質的表情。

兩人將車子停在路邊，馬路另一邊是並排的老舊日式房屋，每棟看起來都像是昭和四十年代（約一九六五年）建的房子。從左邊算來第三棟就是高野家。就外觀看來，佔地似乎不大，草薙判斷房子的面積頂多三十坪左右。

屋子周邊立有年代久遠的木牆，他就算踮起腳尖，也無法窺見屋內的情形。他調整呼吸、稍加思考後走到門口。門柱上有一個塑膠蜂鳴器，他伸手按了一下。

「發生了甚麼事嗎？」草薙問道。

「發生了甚麼事嗎？」

此時屋子裏傳出一聲「沒關係啦」，穿白色 POLO 衫的男子出現在年輕男子身後，對草薙露出和氣的笑容。

草薙原本打算語帶諷刺地說「這一陣子還真是久呢……」，但還是忍住未說出口。

搞甚麼啊……，果然還是出來用餐嘛……

「如何？沒甚麼問題吧？」下樓後，穿白色 POLO 衫的男子說道。

「我前往拜訪時，出來應門的就是那個穿著白 和圖書POLO 衫的男子。」彌生說道。

說著說著，彌生變得有點亢奮，使得言行舉止不像平常冷靜。不過草薙也無法斷定她說的純屬妄想。

另一間和室裏擺著老舊衣櫃及佛龕，榻榻米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奇怪的是，這間和室沒有燈光。原本應該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式螢光燈，不知為何被拆下來放在房間一角。

七點五十七分，一名身材頗胖的男子率先走出家門，他身上穿著白色 POLO 衫，肚子如孕婦般突出。緊接著一名女子走出來，大概三十開外，頂多三十六、七歲吧。身材偏瘦，臉上化著濃妝。

「沒有啊！我們家才沒製造噪音！」

「草薙先生，發出聲音的人是否就是我先生呢？會不會是他遭到監禁，無法說話呢？所以才趁那些人出門時，不斷掙扎發出聲音求救……」

起初草薙認為他們純粹是為了吃飯，才會在固定的時間出門。不過彌生說不可能，他們連叫壽司外送的日子，也還是會在晚上八點出門。

彌生說有兩對夫妻住在高野家，其中一對是高野秀的外甥夫婦，另一對好像是外甥媳婦的兄嫂。他們是這樣對街坊鄰居說的。

說這句話時，她的側臉看起來似乎已對丈夫的存活不抱任何希望。

「請問其他三位跟您是甚麼關係呢？」

「只是稍微看一下，馬上就好。」

「等一下……，神崎女士，難道您每晚都去高野家監視嗎？」

「我知道了，請您留在車上等我回來。」

「我對身為刑警的您說我是憑直覺判斷，您一定覺得很好笑吧？」

在新宿的飯店見面後約兩週，神崎彌生主動打電話到草薙家。在這段期間，草薙完全沒幫上她忙。因為某起案件的嫌犯剛好在此時落網，上司交代他處理相關證據，並確認案情。

走廊左邊有兩間相連的和室，另外兩名女子就在和室裏。年長的女子手肘靠在矮桌上，嘴裏抽著菸；年輕女子則抱膝坐在榻榻米上，眼睛盯著老舊的十四吋電視。兩人都以看到怪人的眼神抬頭望著草薙。

有兩個花瓶倒在茶具櫃旁，墊著色紙的匾額也被丟在榻榻米上面。由茶具櫃頂留下的塵埃痕跡可以看出，這些東西原本都在茶具櫃上面。草薙本想詢問為何不將花瓶及匾額放回原位，但終究沒有開口，因為他沒有理由過問。

「這樣子啊，可是報案的鄰居說聽到吵鬧的聲音喔。」

「好吧……，」他說www.hetubook.com.com道。「明天晚上我剛好有空，我們就一起監視他們的行動吧。」

草薙下車，朝著高野家走去。

「我們正打算裝啊，燈管剛好壞掉了……」穿白色 POLO 衫的男子說道。

「您剛剛說他們每晚都在同一時間出門……」回想彌生說過的話，草薙問道。「那麼您知道他們到甚麼地方去嗎？」

「我們接到鄰居檢舉，說府上噪音擾鄰。」

「您也太莽撞了吧。」

彌生點了點頭。

「甚麼！」草薙瞪大雙眼。

「那麼……您有聽見說話聲嗎？」

這樣一來，他們大概得過好一陣子才會出來。草薙環顧一下四周，思索該如何打發時間。

他心想：不出所料，警方只有在發現無名屍時，才會想起失蹤案件吧……

「是的……，我打電話過去詢問，只得到不著邊際的回答。」

「他是誰啊？」年長的女子問道。

另外三人從店裏走出來，穿白 POLO 衫的男子拿著牙籤剔牙，他大概喝了啤酒，臉有點紅。男子對女子說了些甚麼，只見她搖了搖頭。大概是問她小鋼珠的戰績吧，男子臉上隨即浮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草薙小心翼翼地與四人保持一定距離，心想：他們看起來也不像要去哪裏上課……

此話一出，男子神色倏然一變。草薙甚至覺得聽見他血液倒流的聲音。

「草薙先生跟蹤他們時，我心想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就跑到他們屋子那邊去……」

「鄰居們說他們整天遊手好閒。不止那個說是外甥的人，連另外一名男性也一樣。」

「不不，沒這回事。」

女子沿著來時路線往回走，一路上也不曾在其他店家停留。當她走到那間燒烤店後，打開店門朝內看了一下，不過沒有進去。

「的確沒甚麼問題，但為防萬一，能否請您告知府上的電話號碼，以及各位的姓名呢？」

「那些人每晚都出門，而且出門的時間很固定。」

「這樣子啊……」

這次換草薙閉口不言，彌生的話極具說服力。這確實只是她的直覺，不過卻非毫無根據的直覺，應該說是合乎邏輯的直覺才對。只是若讓湯川學知道，他大概會非常不以為然吧……

「嗯，我知道他們會去某個地方……，只是……我有點害怕……」她吞吞吐吐地說道。

草薙察覺到她的用意，也明瞭她是抱著甚麼樣的期和-圖-書待打電話給他。

「當時我人在窗戶附近，聽見像是敲打牆壁的聲音，還聽到好像有人在裏面跑來跑去的聲音……」

突然，他們停下腳步，交談了一下後，轉身走進旁邊的店家，那是一間燒烤店。

年輕男子如洩氣的氣球一樣低下頭去，不再反對。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擾。」草薙露出和藹的笑容，踏進玄關。「有件事想跟您確認一下……」

「那……聽見聲音後，您作何反應？」

「不過……」彌生微微側著頭說道。「他們對外宣稱失業，但看起來一點也不缺錢，連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像是便宜貨……」

他看著彌生的側臉問道：「妳覺得呢？」但問話的同時，他吃了一驚。因為她的臉色異常蒼白。

他們逐漸接近商店街，不過，此時還開門營業的店家並不多。四人依然保持著一定的速度前進。

草薙看了看手錶，快八點了。

「哦……」女子的眼神甫與草薙對上，隨即將視線轉移到電視上。草薙發現她手腕上戴著一串唸珠，讓他覺得有點意外。原來她信仰這麼虔誠啊……

「然後？」一股忐忑不安的情緒湧上草薙心頭。

草薙這麼一問，彌生隨即陷入沉默，只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女子在店內來回走了一下，挑選靠中間的某台小鋼珠坐了下來。投幣後，開始玩起來。草薙選了一個看得見她的位子坐下，為了避免引人懷疑，他也買了些小鋼珠玩。他已經好久沒碰小鋼珠了。

「我們只是在此借住一陣子罷了。」穿白色 POLO 衫的男子說道。

此時，這四個人的行動有了變化。只有穿 POLO 衫的男子及年輕夫婦走進燒烤店，另一名中年女性隻身離開。草薙毫不猶豫地跟在她後面。

「不，說不上有甚麼事發生……，只是我覺得有點奇怪……」

「哦……」草薙心想：這實在說不過去。「剛剛您說外甥夫婦被裁員了，那麼他們現在的情形呢？還是沒有工作嗎？」

女子走到小鋼珠店門口，不加思索地走了進去。草薙雖感到訝異，還是跟了進去。

「是我。」站在一旁的年輕男子說道。

草薙下車後，加緊腳步追上他們。

「老奶奶自己對鄰居說，外甥夫婦因為被裁員，才跑來求她收留。至於另一對夫妻，她也說他們是她的親戚。」

「請別誤會，我並沒有責備您的意思。」草薙急忙補充道。「我只是很好奇，您為何會如此在意他們的狀和*圖*書況呢？」

四人轉身朝住家方向走去，他們的步調就和前來商店街時一樣懶散。從他們的舉動實在察覺不出有甚麼特殊的企圖或目的。草薙認為四人中，有三人是為了填飽肚子，另一人則是為了玩小鋼珠，才會一起出門。既然如此，為何專挑每晚八點出門呢？難道純粹是他們有準時出門的習慣嗎？

「哦……直覺是吧？」

「朋友？」草薙重複了一次。「您跟朋友住在一起？」

「分別是我太太……，以及我朋友夫婦。」

「但……」她深呼吸一下後，繼續說道。「房子裏突然傳出聲音……」

「我不覺得他們的行動有特殊意義。要說比較可疑的，大概就是那三個人究竟在燒烤店做了甚麼事吧……，我再怎麼看，都覺得他們純粹是去吃飯而已。」

「為甚麼不把燈管裝上去呢？」草薙問道。

兩對男女看來是朝著車站方向走。年輕的那一對走在前面，中年的那一對跟在後面。草薙從後方觀察，他們彼此之間幾乎沒有對話。明明一整天都窩在一起，感情卻不怎麼好。當然也有可能因為他們感情好到整天膩在一起，已經聊到沒有話題可聊了。

「用不著知道我們的姓名吧？我們又沒有做甚麼壞事……」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意思是另一名男性也因為失業而無家可歸嘍？」

他將方才跟蹤的結果告訴彌生。

「那四個人為甚麼會搬過來跟老奶奶住呢？」

之後草薙看過廚房，又爬上二樓。二樓也有兩間房間，不過房間裏的棉被都沒有收起。

「那麼至少請告知戶長的姓名，之前的戶長應該是高野秀女士，那現在呢？」

「為甚麼非得讓你進屋不可啊？」男子怒形於色。

「我去過我先生最後停留的地方，也就是八王子的老人安養院，也見到了當天跟我先生交談過的老奶奶。那位老奶奶說我先生很親切地跟她打招呼、聊天，她覺得很開心。那時，我心想：從安養院回公司的路上，我先生一定會順路前往高野奶奶家探望她。而且在老人安養院，他必然也會想到高野秀奶奶……」

她用力搖了搖頭。「我沒有聽見說話聲……」

草薙拿出手冊，記下他的名字。年輕男子說他叫高野昌明，看來他真的是高野秀的外甥。

走廊右邊面對著庭院，但木板套窗緊閉。木板套窗的內側有四片玻璃窗，窗鎖是鐵棒狀的插銷鎖。和_圖_書四片窗戶配兩副鎖，不過其中一副壞掉了，並未上鎖。

「嗯，他們四人總是這樣一起出門閒逛。好幾次我都想要尾隨在後，但是他們看過我，所以……」

「我很想進屋裏去，可是所有門窗全都上了鎖，所以……」

「因為……直覺。」

「他是警察。」穿白色 POLO 衫的男子說道。「說甚麼有鄰居打電話檢舉……」

草薙感覺心臟急速跳動，難道除了那四個人，屋子裏還有其他人？

草薙拿出警察手冊，只見年輕男子的神色變得更加難看。

「但是每到晚上八點……」

隔天晚上七點半，草薙及彌生兩人坐在紅色小轎車中。車子是神崎家的，不過她說俊之平常很少開。

「我想八成是鄰居聽錯了，麻煩別亂說好不好？」

「大概是因為他每天都得開車四處奔波，放假時希望離車子遠一點吧……」

「我知道了，您等我一下吧。」

女子一邊摸著一頭燙捲的長髮，一邊踱過商店街。她的視線偶爾會望向書店等店家，不過並未停下腳步。草薙有種預感：其中必有蹊蹺。

「此外，他們也沒有出外找工作的跡象，總之，四個人整天都窩在家裏。」

「我心想那說不定是我先生被關在屋內，為了求救發出的聲音，我敲了窗戶幾下，可是沒有任何回應。最後聲音漸漸消失了，加上窗簾緊閉，我根本無法看到屋內的情形。」

整間房子呈縱向窄長格局，一踏進屋內，即可看見樓梯，旁邊則有一條通到後面的走廊。草薙逕自沿著走廊走去。

「哦……」

「可是……，」她說道。「鄰居對他們的風評都很不好。他們一開始跟高野秀奶奶同住時，雖然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但老奶奶過世後，他們的態度馬上出現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現在甚至很少跟鄰居寒暄。」

「對不起，這陣子一直很忙……，我原本打算撥空前往拜訪，只是……」草薙不自覺地開始辯解。「當地警署的警察沒有給您任何回報嗎？」

「打擾了……」草薙邁步走進屋裏。

「我拒絕！」

「嗯……」彌生點點頭，視線望向斜前方。「四個人就會一起出門。」

兩人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隨後又有一對男女出現，兩人較為矮小。男子身穿成套運動服，頭髮綁著一條長長的馬尾；女子上半身披著一件牛仔夾克，下面則是一條裙襬幾乎著地的長裙。兩人大概三十歲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