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委員會
２
「我會的。」
「連我們也不能說？」
「會嗎？如果我讓天下一先生為難，那我道歉。可是如果早些說明了那又如何？即便我在事前告知您，也不會有多大差別吧？您到這裏前應該沒機會見到那三人。」
「簡而言之就是透過談話，看看我們當中誰會自己露出馬腳，是嗎？」金子開玩笑地聳聳肩。
「今天召集各位過來，不為別的，正是向各位報告關於紀念館的重大事項。」
「欺人太甚！」
「我也不認為事情能那麼順利啊，木部先生。」市長表現得從容不迫。「既然大家都來了——這樣說或許奇怪，不過難得大夥都在，咱們就來談談紀念館的事吧。所有權的問題得解決一下，也得決定何時要發表地下室有木乃伊的消息。還有得儘快決定要推薦哪些人加入委員會，遞補水島先生和火田先生的位置。我們就一邊品嚐阿文嫂睽違許久的料理，仔細商量這些問題。然後在討論的同時，」市長又望向我。「就請天下一先生來進行各種推理。當然，是推理誰與盜挖有關。這樣如何？」
「這個城鎮缺少的東西？」
「可是我還是需要心理準備。」
話說回來……
二樓並排著七間房間。打開最裏面一間的門，其中有兩張並排的床，白色床單隱隱浮現在幽暗當中。小綠打開電燈。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瞞到現在才說！」木部表現出憤怒。「發現那間地下室，是我們城鎮中有史以來最重大的事件，所以才說要慎重調查……」
「是的，是這個城鎮原本也有的東西。不，正是這個城鎮才應該要有的東西。若是失去它，這個城鎮也沒有存在的意義——就是如此重要的東西。」
「噯，偶爾一下又有甚麼關係？」金子說。
「我是無所謂。只要偵探不做出離譜的推理，胡亂冤枉人就好。」木部自信十足。
「沒關係，夠大了。」
「談話水準一落千丈。」金子差點從椅子摔下去。
「雨下得好大，風好像也愈來愈強。」
「人家也是。」
市長嘻嘻笑www•ｈetubook•coｍ.cｏm著，「我做錯了嗎？」
「其實那間地下室幾天前發生了一點小小的 accident。」市長恢復嚴肅地說。
「天下一先生也在晚餐前回房休息一下如何？」市長說。「右手邊最裏面數來第一二間都空著，請選擇喜歡的一間休息。」
「我還沒有證據。」我答道。
「那麼我就睡最裏面的那間。」我站起來。
「也可以說是事故，不過……」市長看向土井說。「是人為導致的。」
「所有房間都沒有牢固的門鎖，只有扣鎖，所以離開時最好不要把貴重物品留在房裏。」小綠悄聲說。
「是查出創立者的身分了嗎？」木部嘻嘻怪笑著。「你該不會要說自己的祖先果然就是創立者吧？」
「怎麼，原來你也不曉得啊？」木部的嘴角露骨地浮現出輕蔑之色。「那根本不用談了嘛。」
「是我建議市長先不要告訴各位盜挖的事。」
聽到我的話，市長似乎放下心，再次轉向其他委員：
「詛咒？」
我怎麼會碰上這種事？
「我也無所謂，不過……」土井直美看著我，說出不出所料的話，「我祈禱偵探的推理徹底科學。」
「不管換成甚麼說法，都一樣沒有現實感。」金子透過貝雷帽搔著頭說，「具有那種驚人影響力的盜挖物品究竟是甚麼？偵探先生？」
「真吃不消，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聚會。」木部埋怨。
「噢，是春雷呢。」市長轉向窗戶。
木部嗤之以鼻，「還以為你要說甚麼，居然是詛咒？」
不愧是科學記者，觀點相當科學。但我必須讓這名女子瞭解詛咒的意義才行。
然而果然是科學記者土井直美表現出最強烈的不愉快。
我回到房間，仰躺在一邊的床上。不知何處又傳來雷鳴。雨勢愈來愈大。
「本來就應該提出解釋，而且視你的回答，我可能會考慮辭掉委員會的職務。畢竟出了那麼大的問題，你卻把我們視為無物。」土井直美像家長會代表的囉嗦歐巴桑一般氣呼呼的。
「那有甚麼發現嗎？」金子問我。
而且還有張小書桌及可以放進衣物的衣櫃，再要求更多就太奢侈了。況且我根本沒有換洗衣物。我甚至昨天才在飯店附近的雜貨店買內衣褲，並且首度在來到城鎮後更衣。
這裏原本是水島雄一郎的房間——我心想。其他房間應該也掛著相同的牌子。倒是這個叉叉代表甚麼意思？
我關上房門，此時發現門的內側掛了一塊小牌子。是木製的，上面雕著ＷＥＤ，和樓下椅子的椅面相同。而且ＷＥＤ上面打個大大的叉。
市長點點頭，開始說起那間地下室遭人盜挖的事。因為月村女士已經知道，因此當然沒甚麼反應，可是其他三人似乎無法保持冷靜。
「完全不曉得你在說甚麼。」金子誇張地歪著頭。「總之我跟盜挖沒關係。」
「那麼市長，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木部看著日野市長。「你們好像在懷疑我們，但看這情形，沒有任何人想要坦白認罪。就算像這樣大眼瞪小眼，我也不覺得會有任何進展。」
「我已經推測到某種程度，可是我想沒必要在此時此刻說出來，而且各位之中應該有一人明確知道那是甚麼。」
保存委員會的成員再加上我，一共六人待在放著暖爐的客廳。我們坐在排成圓形的專用椅上，而市長首先開口：
三名委員聽到這裏才啞然失聲。他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接著面面相覷。
「離晚餐六點開飯還有兩小時以上，我們先暫時解散，接下來就在餐廳聊吧。」
「對不起，我不想做出曖昧的發言。可是我想我可以這麼說：這是這個城鎮缺少的東西。」
「說得那麼恐怖。你倒是說說看會怎樣惡化？」報社社長在椅上神氣地後仰。
月村博士說道，歎了一口氣，窗外此時變得亮白，緊接著雷聲大作。
「所以說，」市長用食指指著我。「我就是確信名偵探天下一先生絕對沒問題才那樣說的。」
「那是因為，」月村女士表現出些許猶豫後，下ｈｔｔps://ｗｗw•ｈetubｏoｋ•cｏｍ.cｏｍ定決心地說，「因為我認為盜挖賊就在各位之中。」
「到底出甚麼事？別賣關子，快點告訴我們。」金子揮揮菸斗。
「這是甚麼話！」
我靠在椅子上仰望挑高的天花板。牆上掛著咕咕鐘，我有些意外上面指著正確的時刻。我一直以為咕咕鐘正常來說應該都是壞的。
「可是她居然誣賴我們是小偷！」木部吊著眼睛說。
「我也是。」土井直美也斷定。
「真教人介意，都聽到這裏了，想知道那究竟是甚麼是人之常情啊。」月村博士交抱起手臂瞪我。
「咦？」三人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
「真的嗎？」市長再次依序望向三人。「如果有所隱瞞，請現在主動招來。拖得愈晚，事態可能更加惡化哦。」
「可是水島先生與火田先生相繼迎接悲劇的死亡是事實，而這是不是有點難以用單純的巧合去解釋？」市長說。
阿文嫂此時客氣走近，在市長耳邊低語。市長點點頭，看著其他人說：
「各位能夠瞭解嗎？我為了不把事情鬧大才沒有報警，也沒有通知各位。而關於被盜挖的東西下落，我也已經委託這位天下一偵探尋找。」
就像小綠說的，雨點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響嘈雜刺耳，還傳來宛如遠方野獸低吼的風聲。
小綠站在窗邊，看看窗外後回頭：
「如果妳對詛咒這個詞彙不滿，」我說。「改用影響力來形容也無妨。據我想像，盜挖物具有某種巨大的影響力。我認為就是受到它影響，才引發讓水島先生和火田先生遇害的命案。」
「別這麼急嘛。」市長苦笑，安撫月村博士。「天下一先生遲早會告訴我們，就期待揭曉的時候吧。」
我開始興起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甚麼事正確實地一步步安排妥當。
這個推理連在我心中都還沒明確成形，卻被市長披露出來，我因而猶豫。但如果在這裏表現出曖昧的態度，會破壞難得高漲的緊張氣氛。我決定點點頭，「是的。」
「Accident？是事故嗎？」土井直美問。她 Accid和圖書ent 的發音是道地的英語。
「你說關於盜挖的物品已經有眉目，這是真的嗎？」月村女士問我。
日野市長的父親做出如此宣稱，似乎是廣為人知的事實。
「這我可以保證。」市長任意打包票。
「小綠，帶天下一先生過去。」
三人從客廳角落的階梯上樓。天花板是挑高設計，整齊排列的房間則面向設置著扶手的走廊。三人按照木部、金子、土井的順序從角落進入各自的房間。看來大家都是使用固定的房間。
「晚餐時間見。」小綠說完就離開了。
木部、金子、土井三人立刻站起來。
「那只是單純的巧合。」土井直美當場反駁市長的意見。「而且我也不覺得有多巧，聽說兩起命案的兇手都是親近的人呢。換句話說，水島先生和火田先生處在何時被殺都不奇怪的狀況。如果第二起命案的兇手是被第一起命案觸發而犯案，這與其說是偶然，我甚至覺得是必然。」
我有些嚇一跳地回望市長，但這時他已經轉向其他委員。
「不好意思，房間很小。」
「這我還不能斷言。」
「希望你務必提出令人信服的解釋。」金子也說。
「噯、噯噯噯噯，請稍安勿躁。好了好了，各位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但請先聽聽館長的理由，讓她有個解釋的機會嘛。」市長大大地攤開雙手來安撫三人。
「偶爾是還好，但要我奉陪詛咒甚麼的瘋言瘋語，我可受不了。」土井直美還在生氣。
「也就是說，可能再次發生凶殺案。」
有股看不見的力量要我在這個城鎮做些甚麼，但這究竟是甚麼？
此時月村女士說話了：
我走出房間，悄悄打開隔壁房門。就像小綠說的，門沒有鎖，而且房門內側掛著雕有ＴＵＥ的牌子，上面也打了叉。
「怎麼會在這種節骨眼冒出那種不科學的詞彙來？天下一先生，你剛剛不是說你百分之百只靠邏輯來導出答案嗎？卻說甚麼詛咒」她慢慢地搖著她的娃娃頭。「真令人幻滅。」
附在房門內側的鎖結構簡單，只要將牆上可旋轉的金屬扁棒扣到門上ｈeｔubook.coｍ•ｃom的承具就可上鎖，是在古今東西的偵探小說中登場過無數次、可以成為構成密室小道具的門鎖。當然，這是指我以前居住的世界。
這句話讓三名紀念館保存委員幾乎同時臉色大變。
市長只是苦笑，沒有反駁。
「如果您把我帶來這裏是為了這個目的，請早一點向我說明。居然在那種場合突然宣佈要我推理，太胡來了。」
確認三道門完全關上後，我看著市長的側臉說：
「我才不知道甚麼被盜挖的東西。」市長話聲剛落，木部就接口，「況且我有甚麼必要那麼做？」
「好的。」小綠說，然後領頭往樓梯走。
三人目光一口氣集中到我身上。
「我知道，我瞭解各位的心情，但是也請各位理解我們的疑慮。請想想看，發現那間地下室的事本身並沒有公開。也就是說，一般人並不知道紀念館有間地下室，還有木乃伊沉眠在裏面。不知道這些事的人會企圖盜挖嗎？」
「我也不曉得。」
「借用天下一先生的說法，」市長又拿我的名字做文章。「會碰上詛咒。」
「天下一先生首先拜訪水島先生和火田先生打聽盜挖的事。然而就如同各位知道的，他們兩位不幸相繼遇害。當然，兩宗命案之間並沒關聯，兇手也完全不同，更基於不同的動機而犯下凶案。但透過偵破這兩宗命案，天下一先生得到了一個結論——也就是水島先生與火田先生可能都與盜挖一事有關。」說到這裏，市長轉向我。「對吧，天下一先生？」
「好吧。」
「妳說甚麼！」
雖然我不認為那群人會幹出宵小的行徑，但還是決定聽從小綠的建議。
我還沒開口，市長就搶先說：
「可是關於最重要的遭盜挖的物品，不管是水島先生的宅子，還是火田先生的皮拉圖斯屋裏，都找不到疑似的東西。據天下一先生的推理，」市長又看我一眼。「東西有可能已經交到別人手中。而拿到東西的候補人選，可能是保存委員會的成員，這樣的推論應該是順理成章，所以今天才請各位來到這裏。」
「為甚麼？」土井直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