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
「你還真懂得享受。」
「當時的我實在是個亂七八糟的學生,無論是偷東西、打架啦!什麼事情我都做過,甚至連禁藥我都可以弄到手,沒有任何事能讓我感到害怕。
他們兩人的身體立刻僵直起來。
「他保持高昂的情緒,繼續說著:「阿瑟,那個時候你是在等亂步打電話給你吧!結果我也照你的意思打了那通電話,當時我記得亂步接過電話以後,你們的交談大概是這樣吧!」
華生和史東都沒有回答,他們的臉早已失去血色,只能呆楞在一旁。
「你想知道?」
「嗯——是這樣沒錯——」
「亂步到死前都還以為史賓塞是個男的,所以他會認為山莊中是五男二女,結果刺死他的人是個從未見過的『女人』——
「你不是真的阿瑟。」
「那麼一點小事也可以拿來大作文章,別忘了,我有充份的不在場證明,僧正被殺的時候,我可是一直和亂步在這個休息室的。」
「對啊!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為,就算覺得有點奇怪,也還不至於懷疑你。
「怎麼了?你無話可說了吧!」
「首先,如果事情真像金田一所假設的一樣,亂步不是和我在一起,而是和史賓塞一起,那麼亂步也不見得會把這件事說出來,當作我不在場的證明啊!
「於是我回到電話亭前的咖啡店,想找當時使用洗潔劑的工讀生,但是他在事故發生之後立刻辭職,而且工作期間只有兩個星期。
「唉!那也是行不通的,從史賓塞的毛線團中還是可以推敲出許多蛛絲馬跡,我的行動還是會有破綻產生,失敗!
「我發現她經常進出電腦商店,所以就利用這點去接近她,我告訴她自己目前從事電腦相關工作。
阿瑟大口喘著氣,忿恨地瞪視金田一。
「我忘了你們看不到。
「照他說的聽起來,應該是『瑪麗亞』沒錯。」
「你——你千萬別亂說話!亂步確實說過——和他在一起的是阿瑟,也就是我!」
「但事實上,這就是兇手厲害的地方,我和美雪還有其他人多少還是會有些擔心,不過因為一開始以為是惡作劇,而且又是深夜,所以並沒有特別打電話給其他的成員,就直接前往僧正的房間一探究竟,這是一般人很自然的心理。
華生回答時,還不時地看著默默不語的阿瑟。
阿瑟的表情再次因金田一的鎮定推論而緊張起來。
金田一再從袋中拿出一支棒針來。
大家都對金田一條理分明的推論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有阿瑟還想出聲反駁。
正當阿瑟要用力將塑膠袋割破的時候,有一隻粗壯的手臂適時制止她。
「可是仔細一想卻覺得有點奇怪,因為當我們在僧正的木屋未和亂步碰面之前,我們、甚至是你,都應該不知道亂步圍著圍巾啊!
「嗯——是的。」
「還有不管我如何佈局、製造不在場證明,你總要拿出一個證據來證明吧!
「與史賓塞達成共識之後,你再以阿瑟的身份約亂步,對他說:『我希望能有機會和你單獨相處,希望你晚一點再到山莊來,到休息室找我。』
金田一斬釘截鐵地說。
「就是這個部份,阿瑟在這段對話中使用了『慣用手』這個詞彙!」
阿瑟不安地問著。
「為什麼他的樣子似乎是完全不知道?
華生用抖動的手指著阿瑟。
「像我這種全身充滿仇恨的人,就像是進入電腦程式中專門破壞程式的病毒,我就是『特洛伊的木馬』——」
這一刻,阿瑟原來輕鬆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事實上,電腦通信只是靠文字在傳遞訊息,如果都只透過書信而不見面的話,就無法瞭解彼此的個性,不過還是要和實際上有點不一樣才會顯得自然——
金田一說到這裡時,稍微停頓等待阿瑟的解釋。
一瞬間,大家都搞不清楚金田一這句話的意思,只是一逕地沉默不語。
「從那時候起,他就悄悄進駐我的心了。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感情就不好,媽媽在外面有了男人,爸爸整天不是工作就是搞女人。
「你說的沒錯,我只在風雪中瞥見那條圍巾,當時並未注意到那是一條手工編織的圍巾,只知道那是條紅色的漂亮圍巾。
「才不一樣。」這次阿瑟立刻回答。
「更差勁的是,他們把我交給傭人帶,甚至連陪我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後來我不知不覺愛上神原,但是他不知道是人正經還是太木訥,竟然完全不知我的感覺。
金田一見狀,更加充滿自信說:「但是,那個時候其他的人都用『右手』這個詞,只有亂步說『我也一樣——』還說『為什麼預防針要打在左手上?』而沒有提到『右手』,之後的史東也說『右手』——怎麼樣?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死了。」
「我當然有證據!」
「而且你還說史賓塞喜歡亂步,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
只要那張王牌一亮出,就能讓阿瑟沒有任何招架之力,那麼金田一就贏定了。但是,如果時間估算錯誤,反而會讓王牌失去效用。
「這是我送的。」
「是啊!
美雪自言自語地說。
金田一也輕鬆地說著:「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落入我的圈套裡,只好碰碰運氣。」
「別過來!只要我一劃破塑膠袋就會產生氰酸鉀,只要吸入一點點——就會要了你的小命!」
「但是今天早上,我問瑪麗亞這件事情的時候,瑪麗亞卻說她沒有打電話給亂步。
阿瑟的聲音變得更加不穩定,此刻,她似乎已察覺到自己所說的事情有前後矛盾的地方。
「毛線團?」
「這一切已經結束了——」
金田一說。
「我們非常瞭解你的心情,不論是『電腦山莊』的成員,還是你已死去的愛人——
阿瑟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依我的推測,出現在這個對話裡的阿瑟,是個『左撇子而且戴著眼鏡或隱形眼鏡的女孩子』。」
「亂步那時才會說:『嗯,我知道——』
「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我和華生不一樣,我的視力也很好,所以從沒去過眼鏡行。
「趁著這個機會,我離家到pub工作,過了幾個星期,他竟然搬到我租屋的隔壁,甚至還自作主張幫我報名考大學,晚上還像爸爸一樣在門口等門,不論任何事,他對我都是關心備至——
接下來,她將戒指輕輕地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
「你——是殺人未遂的現行犯。」
金田一向美雪使了一個眼色,美雪立刻會意,便悄悄地溜出休息室。
「不行,你別過來!」
金田一指著跌坐在地板上、全身發抖、縮成一團的史東和華生。
金田一繼續說:「你在很早以前就殺死真的阿瑟了。」
「老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為什麼他要用『特洛伊的木馬』的化名打電話告訴大家他所犯的罪行?
「呼——你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其實,你是在動手殺亂步的時候看見他的圍巾的。」
「這兩個人已經非常後悔,而且對於自己曾經做過的行為也深深地悔悟了,他們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別——」
「現在回想起來,那次似乎是我們的初吻,也是最後一次——
「原來如此——我從沒想到這個細節。」
「對不起,我撒謊了,這條圍巾是我送給他的,但是我總覺得難以啟齒——因為在不久後他就被殺了,而且圍巾上還沾滿了血,你們瞭解嗎?我總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金田一一邊慎重地選擇該說的話,一邊用自己巧妙的推理壓住阿瑟的氣勢。
金田一慢慢地靠近窗邊往外看,只見外面一片光亮。
金田一看著美雪說。
「這件事情我和美雪也知道,所以當我們接到有人用『特洛伊的木馬』的名義,而且故意裝出奇怪聲音打來的電話,會以為是一個普通的餘興節目或是惡作劇,我最初也是這麼想的。
阿瑟在一旁冷笑道:「那又怎麼樣!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證據在裡面呢?我也記得很清楚,那天因為瑪麗亞的洗澡水放好了,所以她還先離開呢!」
「我一定要將他們一個個都殺死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你和他有什麼關係嗎?那個叫神原秋男的人——」
「我立刻跑到離家不遠的事故現場,只見電話亭中用白色粉筆畫著代表屍體的位置,當我瞭解那一切都是事實時,我簡直要崩潰了,他的雙親都不在,所以所有遺物都歸我;而警察也認為那是一件意外事故,因此大致調查一下就結案了。
阿瑟歪著頭,訝異地發出尖叫聲。
「你的理由太牽強了,這種事只要我們稍加調查就會知道真相了。」
阿瑟用一雙充滿憤怒的眼神回答金田一:「我受夠了,再也不能忍受你https://m•hetubook•com.com用這種挑語病的方式來定我的罪——不管怎麼說,反正我就是那個從一開始就加入『電腦山莊』的阿瑟。」
阿瑟用充滿憎恨的眼神看著華生說:「沒錯!他們都是我殺的,還有一個人,也就是真正的阿瑟,她也被我殺了!」
儘管如此,阿瑟還是不露出任何放棄的樣子,金田一也知道為什麼她的態度還能如此沉穩。
「史賓塞平常在電腦上和亂步像哥兒們一樣——
眼前的阿瑟首次露出焦躁不安的樣子。
阿瑟把自己的記憶推往遙遠模糊的那一刻,她似乎想極力搜尋出什麼事情似地思考著。
美雪看著自信滿滿的金田一。
阿瑟的臉上再度浮現自信的笑容。
「他對我說:『我想通了,與其一直活在悔恨之中,不如積極地把自己的事做得更好。』
「當亂步回到僧正被殺害的現場時,為了證明自己有不在場證明,所以告訴大家:『我從半夜一點半左右,到接到瑪麗亞的電話為止,都和阿瑟待在休息室。』
「哪裡不對呢?」
金田一指著電腦螢幕的某一處說。
「所以兇手應該還是——」
「那、那是什麼?你要做什麼?」
金田一定定地看著阿瑟回答道:「那是我猜的。」
阿瑟突然回過頭來,從夾克的兩個口袋裡拿出塑膠袋和一把刀,然後對著眾人大叫:「別動!」
「你和那位曾經參與殺人計劃的『阿瑟』不是同一個人。」
「我想,大概是這樣吧——」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就有點奇怪了,我和美雪的事,不是應該由阿瑟最先告訴亂步的嗎?
「華生,這個詞彙是不是在眼鏡行或醫院眼科裡比較常使用呢?」
「如此一來,你的不在場證明就完全成立了,那時候我們所有的行動都如你料想中的一樣,而且根本不會懷疑你是殺人兇手——
她原本快樂的表情到這個時候突然消失無蹤,只剩下哀愁包圍著她。
「在這段時間,我們都以為阿瑟就是你,而亂步也以為和他在一起的史賓塞就是阿瑟,如此的情況下,你就有了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他們也都按照約定的時間出現了,史賓塞先出現,然後是亂步,他們兩個也如你的計劃一樣聊得非常投機。
「如同你所看到的,這是史賓塞的東西。」
不過,這也正足以證明她並不是喪心病狂,她那一度失去的良心似乎又回來了。
金田一驚訝地叫著。
「而且你的思考也極為敏捷,我知道你是想藉著逐步推理來逼我認罪,還有我和亂步在電話裡的對話,你簡直就像是親耳聽到了一樣。
「不!
「剛才那些停頓的地方應該是你在說話吧!
「美雪,你能不能把對話的這個部份讀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史賓塞用電腦和你聯絡,想找你商量這個問題,又或者是史賓塞認為你對亂步也有意思,想找你坦白她的心意,於是對你提出和你互相交換名字的要求。
「但是那樣平靜的生活卻維持不到三年,他的學生被他打了一巴掌後,就腦出血死了——」
阿瑟把話題丟給華生,而華生就像是正在上自己最感棘手的課程的學生,突然間被老師這麼一問,只有默默低頭的份。
「這確實是去年夏天前大家的通話紀錄,因為那時候我的眼鏡破了,看螢幕看得非常辛苦,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
「阿一,明天大概可以滑雪了吧!」
「第二個重點是『嗯,我知道,那麼就這樣吧!待會兒見。』
金田一點點頭。
「所以昨天晚上我們要各自回木屋時,你對我們說:『我想等亂步。』
「給我看證據啊!」
金田一不慌不忙地說。
「如果沒有確實證據的話,就算是寫推理偵探小說也不會有人看的。」
「這是什麼?你知道嗎?」
這真是一句最淒涼的「敗北宣言」!
「不是!你不是不記得——因為你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個紀錄,這個時候的阿瑟根本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人!出現在這個對話裡的阿瑟是那個加入『電腦山莊』,並且在兩個月後擔任殺害神原秋男的人,你是後來才頂替她的。」
阿瑟輕佻地說著,恢復她原來的真正模樣。
「我想不可能是他自己帶來山莊的。」
「別做傻事!」
「才不是呢!」
史東大叫一聲,然後像躲避瘟疫似地離開阿瑟的身旁。
華生不明白金田一的用意,迷惑地點點頭。
「天氣預報也有不準的時候。」
「最令他難過的是,校方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使得輿論都把矛頭指向他,也因為這個原因,他變得非常討厭自己,覺得自己就像是電視裡演的壞老師一樣。
金田一淡淡地說。
金田一神色自若地說,話中的堅定口氣教人不寒而慄。
「我聽完她的話後,猜想其他『電腦山莊』的人一定也和她抱持相同的想法,一點也不認為自己犯了罪。
「這不過是你自己的猜測而已——
「阿瑟,我話沒說完呢!如果你中途離開,就表示你認罪囉!」
「但是我別無選擇,也沒辦法停止——
「對不起,金田一、美雪,我把你們兩個也扯進來了——
阿瑟說完就將視線往下一移,她將兩手慢慢地交握著,然後從右手無名指上取下戒指。
「史賓塞和亂步做夢也沒想到那次的會面,竟然是別人為了殺害自己所佈下的不在場證明。
金田一反問阿瑟。
「於是他死前曾經想過刺死自己的女人,一定是山莊中的兩位女性之一,除了剛才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阿瑟,另一個肯定是瑪麗亞。」
不久,美雪就把先前她和阿一看過的通信紀錄畫面叫出來了。
「沒錯,她是在某個時間內完全取代了原先的阿瑟,你們這七個人只用電腦彼此互相聯絡,而且你們只知道彼此自我介紹的名字——這中間有人甚至使用了假名,就算中途有人闖進去,只要能好好地與大家應對,還是不會被發現的,就算是有一點點矛盾的地方,大家也會認為那是同一個人,而不會特別注意到前後的差異之處。」
「證據、證據、證據啊!
「嗯,除了一些極細微的地方之外,其他的部份完全都說中了。
金田一看著阿瑟,說出這番驚人的見解。
「阿瑟非常憤怒,大家也只能任由她去發洩。
「是史賓塞!」
金田一繼續說著:「那麼,這條圍巾是誰送給他的?」
「她本來打算將屍體草率地理在雪堆下,接下來雪會將屍體整個掩蓋住。
金田一問得太突然,阿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你、你是什麼意思?」
金田一打斷美雪的朗讀聲音。
金田一的眼光慢慢移向那位關鍵性人物的身上,仔細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金田一在大家面前拿出一個像橘子般大小的紅色毛線團。
「啊!
「瑪麗亞沒有理由殺死那三個人,更沒有理由自殺。」
雖是如此,她臉上卻露出焦慮的神情。
「我知道那個女生慣用左手,而且戴著眼鏡,身材略顯矮胖,我決定要找出那個人。
「是——是啊!」
史東怯生生地說。
華生反應激烈地說:「我、我接到的電話——告訴我亂步殺了僧正,而亂步他接到的電話卻說——說——」
華生矮胖的身子就像是落水狗般的震驚,他嚇得腳步蹣跚地退了好幾步。
「啊——嗯——沒錯。」
「我對你真是相當佩服,竟然能有那樣豐富的想像力——」
史東和華生則悵然地望著阿瑟,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到放心的樣子,那蒼白的面孔比起昨天初見面時,更顯得蒼老十多歲。
大家一聽金田一這麼說,全都楞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只有阿瑟一個人把頭仰起,閉上眼睛。
「沒錯!你們看電腦上的日期——」
「哼!
「總而言之,與其說她對亂步的感情是友情,不如說是接近愛情的感覺吧!
「我接到的是『亂步或華生兩人其中一人殺死僧正』的電話;
「難不成史賓塞在那時候就被——」
「老——老兄!」
金田一一點也不遲疑地回答。
「雪——好像停了。」
「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問我,我卻要自己全部說出實情嗎?」
阿瑟一改原先驚慌的樣子,沉穩地問金田一。
阿瑟抽抽噎噎地哭著,然後搖著頭說:「不!還沒結束——」
「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田一說完,便往美雪的方向看去,美雪和他一樣幾盡虛脫。
(很好,差不多該亮出王牌了——)
其他人聽見之後不禁渾身發抖,史東更嚇得用手摀住嘴,美雪的眼睛也瞪得如銅鈴般大。
接著,她轉身準備去追美雪。
金田一直截了當地說。
「那又怎
和*圖*書麼樣?就算右手是慣用手的人,也會用這個詞啊!」
阿瑟沒有回答金田一,她只是目露凶光地看著他。
「而他還是待我如學生一樣,我想這樣也好,平常有人可以照顧我,我還是我,也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偶爾做做菜和他一起品嚐,生活過得非常幸福。
金田一立刻反問。
「還有,我想來想去都覺得那條圍巾應該是你送的才對,可是卻一直沒有聽你說起送圍巾給亂步的事。
「金田一,為什麼兇手要把史賓塞的屍體埋起來不讓人發現?而其他屍體卻又不刻意掩埋,反而讓其暴露在外呢?」
「從整段對話來看,阿瑟特別用『慣用手』這個不是很自然的詞彙,她為什麼不說:『我也沒有把預防針打在右手上』?
她壓抑著內心的痛苦,悲歎道:「從那時候起,我——就代替阿瑟進入『電腦山莊』,以阿瑟留在電腦記憶中的對話為基準,很快就能天衣無縫地取代了原來的阿瑟——」
頃刻間,阿瑟的臉色大變。
看到她的表情,金田一更有自信了。
不過金田一也另有打算,他手中還握有另一張王牌,至於在什麼時候才是亮出王牌的最佳時機,就必須好好考慮清楚了。
金田一指著畫面下方。
「那麼,阿瑟,請問你那天一直和大家聊到幾點呢?」
「真是漂亮,你這個小男孩真不簡單!」
阿瑟把頭仰得高高的。
「這是亂步所說的話。
金田一的心突然震了一下,他把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的兩隻手,因為阿瑟的舉止實在很奇怪,雖然他想制止她,但是卻無法出聲。
「自從辭去學校教職後,他的生活一直過得很不好,每到半夜都會聽到像夢魘一樣的叫聲,喝醉酒昏睡在公園裡還差點被凍死,他的身心都凋零了,我也一樣——」
「這時我心中突然興起一股奇怪的念頭——我想,他的死真的是許多偶發事件同時發生而造成的嗎?
「就心理上來說,應該不可能是這樣,因為亂步和阿瑟透過電腦通信,兩個人的感情就像戀愛中的情侶一樣,在這種初次和阿瑟見面的日子,怎麼可能會圍上其他人送的圍巾呢?假定是他母親送的,機會也不大啊!」
「說什麼我是從中途頂替進來的,開什麼玩笑!那我問你,原來的阿瑟跑哪兒去了?」
「對不對?」
「然後把她帶到我家裡,一方面我們同為女性,再另一方面,她絕對不會料到自己有危險,因此當我亮出刀子時,她竟然哭得尿濕了褲子。
「其實,你根本無需擔心他會發現到這一點,但是從你所做的事情看來,你還是相當謹慎小心的。
「還有,你曾在我和美雪面前用右手寫字,你看這是那時候的紙條。」
「我的父母都戴眼鏡,所以我常常聽見『裸視』這個詞彙。」
劍持說完就放開阿瑟的手,於是她跌坐在地上傷心地嚎啕大哭。
「去年的六月四日。」
美雪把已經放在桌上的電腦蓋子打開,插入電源準備啟動。
「最後在他的督促之下,我考上了公立大學,我的運氣還不錯,有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可以支付我的學費。
突然間,阿瑟瞪大眼睛,那種表情就像是被金田一的推理給震懾住似的。
「神原因為這些人而死,我因為這些人而變得如此不幸,可是他們殺了他的感覺卻比不上殺了一條蛇——
「奇怪的地方?」
金田一一步步接近她,阿瑟邊喘著氣邊慢慢地往門口的地方靠近。
「『原來是這樣啊!醫生,你的眼睛不太好喔!你裸視幾度?』華生接著說:『連0.1都不到!』
「那——
「他是我一直想見的人——對了!那個時候亂步說了一句什麼『瑪——』他是不是這麼說的?
阿瑟的表情變得很苦惱,不過頃刻間,她回復原來猶如雕像般的冷酷表情,繼續輕輕地說著:「不久,夏天結束了,我想你們應該也記得很清楚吧!」
阿瑟幾乎無法呼吸,她內心的焦慮完全表現在臉上。
「那——那麼在這裡的阿瑟——」
「這個『阿瑟』——和那個阿瑟不是同一個人?」
「當史賓塞代替你成為不在場證明時,你趁此機會將僧正殺害,這個時候的僧正,照預定時間一樣和其他三位正在通信。
阿瑟開始向大家訴說她的故事:「神原秋男是新來的高中級任老師,而我是他的學生。
「不是的!」
「他告訴我,他接到一個想自殺的高中女生的電話,還說:『明天早上我會好好勸她,一定要讓她打消自殺的念頭。』
「你真不簡單,竟然能把我昨天的行動說得那麼正確——」
金田一看看不安的美雪,再笑著對阿瑟說:「你所謂的不在場證明,我早已看出那不過是你的把戲罷了。」
阿瑟盡可能壓抑自己顫抖的聲音。
「上天該懲罰的人還很多不是嗎?
大家聽到這裡全都屏氣凝神,尤其阿瑟更是說不出話來。
從她的樣子來看,一點也不像是剛見面時的那個高中小女生。
她說完之後,將兩手伸進夾克口袋裡,然後蹣跚地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夏天酷熱的天氣,即使是夜晚也讓人無法入睡。
金田一用盡全身力氣大叫。
「然而更令我錯愕的是,店裡的人說,當天那個女學生邊講電話邊看著筆記本,而且手邊還抄寫一些東西,而她穿的制服還是神原以前上課的學校制服。
阿瑟說著說著,眼眶泛起淚水。
「因為大人要我們不要亂動,但是我們總是不聽。
「我猜想,剛開始史賓塞是故意以男孩子的姿態參加你們的電腦通信,最後卻偷偷地以女孩子的心理喜歡上亂步;
金田一感覺事情並未因此結束,心裡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嗯,比方說,當亂步知道我是金田一耕助的孫子時,他的表情似乎是完全沒聽過這件事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我在瑪麗亞的電腦裡看見通訊紀錄後,才發現有矛盾的地方,那時我突然想到,說不定另有一個阿瑟,於是我開始發現你也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金田一把電腦螢幕轉向華生和史東,然後自己站在旁邊。
華生畏縮地間著。
「那又怎麼樣?」
「雖然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不過真的是好痛,我到現在還懷恨在心呢!
這些話就像正被撥弄的琴弦,不斷震撼著每個人的內心深處。
美雪擔心地看著金田一。
「那不是亂步的圍巾嗎?那又怎麼樣!」
「什麼史東、什麼華生,根本都是虛構的世界!
「這個不在場證明,應該是在『電腦山莊』成員決定到這個山莊集合之後才有的念頭吧!
華生驚訝地說。
語畢,金田一輪流看著史東和華生。
「我的心臟都快停了。」
「而那個時候,你故意拜託亂步用電話聯絡其他人,好讓他能多留在命案現場,接著你再偷偷接近僧正的木屋,等亂步打完電話走出木屋後,就把他——殺了!」
「雖然就字面上而言,並沒有不通的地方,而且裸視的意思就是指沒戴眼鏡或隱形眼鏡的情況下的視力。
「這些對話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看著我給你的證據吧!」
「可是如果說出『我沒有把預防針打在左手上』的話,會和大家的對話有點不搭軋,何況亂步還特別提出『為什麼預防針要打在左手上』的問題,所以為了和大家有一鼻孔出氣的感覺,阿瑟故意用『慣用手』這個詞彙來避重就輕。」
「雖然亂步的圍巾看來是手工編織的沒錯,不過,這到底是亂步來的時候就戴著的,或是誰送他的——這都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嗎?」
「電話掛斷之後,全員集合的地點就改在休息室了,我想你這時候可能會告訴亂步,不想待在命案現場集合之類的話吧!
「警官,你沒事吧?」
金田一看了她一眼,再以眼神向美雪示意。
「咦?」
阿瑟發出痛苦的哀號,手裡的刀和塑膠袋都掉落在地上。
「請你們看看這個。」
金田一像是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一般,他繼續問著阿瑟:「你不是以自己的好眼力而自豪嗎?而且左右眼視力都是1.5對不對?」
恐怖與絕望,還有充滿悲哀的死亡遊戲,終於在這個時候劃下句點。
美雪看著靠在窗戶邊的金田一,輕輕她笑了笑。
阿瑟反問金田一。
「怎麼樣?金田一,你還有什麼話說?」
「沒錯啊!我是用右手寫的,這有什麼不對或可疑的地方嗎?」
「如果那時候你注意到這一點的話,恐怕你就不會繼續殺瑪麗亞了,真是可惜啊!」
除了阿瑟,其他的人都對金田一驚人的記憶力佩服不已。
「我是在問你,這條圍巾是不是你送給m•hetubook.com.com亂步的禮物?」
「其實那時候,亂步會說出『我和阿瑟在一起』的話,並不是隨口說說的,那一切都是你策劃安排的,他不過是照你所導的戲一幕幕地演出。」
「不過一般來說,大多數的人都是打在左手上,我也是打在左手上。
金田一這時才完全鬆了一口氣。
金田一立刻擋在她的前面。
「有一天半夜,神原按了我的門鈴,我飛快起身開門,因為他已經好幾個月不曾找過我了,他看到我只穿件T恤和內褲的樣子,還笑笑說:『你那是什麼樣子!』
「可是卻一直聯絡不上你們,打電話也沒人接,心裡覺得不安,所以聯絡了當地的警察到這裡看看。」
阿瑟嘲諷似地說著。
「這條圍巾是史賓塞假扮成阿瑟時送給亂步的禮物,是在你動手殺僧正時送的。」
阿瑟蒼白的臉頰,不知何時突然紅潤起來,也許是那段甜蜜的回憶,使得她冰凍的心也融化了。
「亂步在這裡停頓一會兒,接著說:『你還好吧?對不起,半夜還吵你——』
她說話的語氣漸漸變得暴躁,眼神也不似往常那般堅定。
「就這樣,他開始成為我的家庭教師。」
「如果你真這樣認為的話,那麼,我再說一件事給你聽,這條圍巾是你給亂步的對不對?
金田一胸有成竹地笑一笑。
「另外,你有什麼證據一口咬定我和史賓塞互相交換名字?
「並要史賓塞在當天深夜再到休息室來。
阿瑟的聲音開始發抖。
「阿瑟的聲音有點發抖,可是仍然硬著嘴皮反駁:「你不要亂開玩笑,我根本沒有殺亂步,我沒有理由殺害他啊!
她滿臉都是淚痕,然後看著華生和史東尖叫出聲:「你們兩個!」
她不停她哭著,就像是初生的嬰兒一樣。
「沒錯!她恐怕是為了報復你們而冒名進來的復仇者!」
「然後一個人留在休息室,其實你是立刻躲在休息室的某個角落,等待亂步和史賓塞兩個人出現,對不對?」
她認為自己是殺人魔『特洛伊的木馬』,只要稍一不謹慎,便會使她做出更不堪設想的事情。
「這是因為阿瑟她是個左撇子,應該要把預防針打在右手上才對,如此一來,她就不能和大家一樣說出『我也沒有把預防針打在右手上』這樣的對話。
「如果把這團毛線和亂步的圍巾送去鑑定,應該是完全相同的東西,我想這應該可以算是證據了吧!剛才你說那是你打的圍巾,似乎和實情不符吧!」
「你是在什麼時候發現我是兇手?」
他們兩個慌張地閃躲,阿瑟的臉上再度浮現冷笑。
「假定你真的和亂步在這個休息室碰面,而且亂步也曾說:『我和阿瑟分開回到自己的木屋後,再來到僧正的木屋』——
「如此一來,屍體恐怕得等到警察做地毯式搜查時,或是明年春天雪融的時候才會被發現,到那個時候,我和美雪如果還活著的話,也會告訴警察阿瑟有不在場證明。
金田一接著說:「兇手希望大家愈晚發現史賓塞是女性愈好,如果在亂步幫阿瑟做了不在場證明之後,就立刻發現這具女屍原來是史賓塞的話,再從時間上推敲,可能就有人會注意到她們互相交換名字的事情。
「書上提到左手有預防針注射的痕跡而成為辦案的線索,這似乎有點牽強,事實上也有人在右手上打預防針啊!
今天早上,從這個窗戶望出去的景色就像是廣闊無邊的荒涼沙漠;而現在,這個曾讓人覺得是封閉的死寂世界,又有春回大地的感覺,這樣的轉變也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
阿瑟彷彿又找回她的自信一般,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金田一加快速度說:「這個山莊的聚會,是以一群愛好偵探小說的同好所組的『電腦山莊』為主。
「你——你說什麼?」
「我根本找不到他,且心中的疑惑愈來愈大,為什麼那個學生只在事件發生前後的兩個星期裡打工?
阿瑟極力保持沉默,反而更有機會讓自己瞭解金田一的推理,然後再想辦法應付、反擊。
「是為了要向誰報告嗎?
於是美雪唸了起來:
「我除了一邊忍住怒氣,還一邊逼問她的身份證號碼及電腦密碼,我把電腦接上之後,赫然發現她用阿瑟的名字和『電腦山莊』的人對話,當我漸漸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時,那個阿瑟竟然對我說:『我做的事不過是把他找出來而已,我這樣不算殺人吧?』
「雖然華生接得十分順口,但是我卻覺得『裸視』這個詞有點奇怪。
「那天晚上,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快樂的天堂和悲慘的地獄竟只是一線之隔!」
「他是在你們半開玩笑的情況下被殺害的,所以我也可以殺了你們,在這個與現實世界隔絕的山莊裡,不管是名字還是任何東西都是假的,就像是在玩遊戲一樣!」
金田一說著往前衝去,但她還是揮舞著刀子。
「證明亂步所言不假。
阿瑟不是「特洛伊的木馬」,只是個哀傷的女子。
能讓她保持如此沉穩的態度,是因為她深信金田一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她是有罪的;只要無法提出有力的證據,任何再合理的推斷也不過是一種猜測而已。
「我也一樣打在左手,不過我一直在思考,為什麼預防針一定要打在左手上呢?
「之後我們就如你計劃中一樣,改到休息室集合。
不久,在旅行袋的底部拿出一個相當大的塑膠盒。
接著金田一將圍巾舉高。
金田一說完之後,阿瑟就瞪著他。
金田一說完便看著阿瑟。
突然間,阿瑟的哭聲變得更大更哀怨了。
「接下來又停頓一陣——
「請你們原諒我,如果不殺了他們,我心中的憎恨永遠不會消除,一定要用我的手——
「是不是這樣呢?史東。」
「是啊!」
「當他知道我現在是一流大學的學生,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於是我順利地找了幾張可能是那個學生的照片後,偷偷|拍下照片請咖啡店裡的人確認,後來又花了幾天的時間跟蹤那名學生——
金田一邊說邊拉開旅行袋的拉鏈,把手伸進去摸索。
「否則史賓塞假裝是阿瑟的事情早晚都會被揭穿,與其東窗事發,不如早點殺人滅口,以杜絕後患。」
華生跟著附和道。
滄桑淒涼的音色,宛如殺人兇手的悲哀告白——
金田一從夾克內層的口袋裡拿出紙條來,紙條裡工整地寫著使用電腦通訊時必備的器材。
「另外,兇手特地把窗簾及浴室的門打開,連木屋入口的門也半開著,故意讓我們知道兇手已經逃離現場,她的目的就是為了慫恿我們進去木屋裡,對不對?阿瑟。」
「雖然我們所有的行為舉動都是自發性的,但卻是按照你所編寫的劇本一步一步進行。」
「親手殺了他們!」
「你當然也預估到了這樣的情形,而且在史賓塞為你作了那樣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之下,你想讓我們知道兇手行兇的正確時間,而電腦上的通信完畢時間正可以證明這一切。
「不管你到底推理出什麼,對我們來說還是漏洞百出,對不對?
「你早就注意到亂步和阿瑟,我是指原來的阿瑟,兩個人之間滿親密的,於是你認為這一點應該可以有所利用。
「阿瑟,你兩眼的視力都是1.5,我想你的情形應該和我一樣吧?」
「阿一,是這個沒錯吧!」
「而華生,你接到的電話裡那個人跟你說什麼呢?」
「亂步和史賓塞因你的電話而結束談話、各自回木屋,你趁這機會再度行動,也就是你所犯下的第二件案子——殺害史賓塞。」
「我忍不住抱著他哭了起來,他也回抱我,然後——
「凶——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阿瑟的眼底在剎那間燃起一股熊熊的火焰,但是,那詭異莫名的火焰卻只是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她裝模作樣、驚訝又疑惑不解的表情。
金田一接著以強硬的語氣說:「現在,我就明白說好了。殺死僧正的人當然是你,但是在你下毒手殺人時,和亂步在一起的人並不是你,而是那個叫做『飯田文江』的死者。也就是史賓塞。」
史東用發顫的聲音問著阿瑟,因為他也感受到自己的罪惡感,進而心生畏怯。
「但是,一旦『電腦山莊』的成員在這個山莊裡集合,事情就無法像以前那樣了,名字和個人的經歷不是外表上可以判斷得出來的,但是性別卻是一目了然、騙不了別人,史賓塞為此困擾不已,但另一方面,她又很想見到亂步——
「先是僧正,然後是亂步、史賓塞、瑪麗亞——他們都在一天之中,先後www.hetubook•com.com被殘暴冷酷的殺人魔給殺害了——」
「你說什麼?」
華生表情有點興奮地說:「嗯,沒錯,『特洛伊的木馬』告訴我亂步是兇手,當時我猜想這個『特洛伊的木馬』一定是我們成員中的一位,也許因為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所以才故意改變聲音打電話給我。」
金田一問劍持。
「那麼亂步到底想說什麼?」
「於是我們四個人就照你的計劃,全到僧正的木屋去了,然後也發現了僧正的屍體。當然,我們會想起剛才的那通電話,而且我們每個人接到的電話內容都不一樣。
史東想接近她,她卻揮舞著手上的刀子,不讓任何人靠近。
「我想如果打在右手上的話,可能會妨害行動。
華生用眼睛的餘光瞄著阿瑟。
「那麼是誰給的?」
阿瑟說這話時,就像是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搞不好兇手就是瑪麗亞,那個人殺了三個人之後,自己也自殺了,如果這麼想的話,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就很清楚了嗎?」
「回復神智後,我在浴室裡把阿瑟的屍體一一支解,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成為另一個人。
劍持警官穿著登山用的黃色防寒夾克,用那雙有力的手握住阿瑟纖細的雙手,露出被菸漬染黃的牙齒對金田一說:「金田一,你安全了。」
「你看!
阿瑟鎮定地想了幾秒後說:「我忘記了,何況那已經是半年以前的事情,如果連那種事情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的話,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
「你是說——她們互相交換名字?」
「你、你是什麼意思?」
「一直到那個時候,我還認為神原的死只是個意外罷了,紙上所記載的電話號碼是附近一家咖啡廳的,我把這件事和店裡的人說,得知當天在店裡接起電話的人是個高中女學生。
「那個是——
「你在胡說些什麼嘛!」
阿瑟極不耐煩地說:「好,原來你們都認為我是兇手,那我只好自己為自己辯駁了。
「沒錯,亂步和華生互以為對方是兇手,所以華生說他在案發之時,正和瑪麗亞、史東用電腦聯絡,作為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史東幾乎承受不住金田一接二連三說出的『真相』。
「不久前才到的,我從窗戶看見你們裡面的情形,知道氣氛有點不對,所以一直在外面觀望、等待時機,你要感謝我喔!哈哈哈——」
那位關鍵性人物的眼光非常冷峻,從他的臉上根本讀不出半點感情。
「本來亂步和假扮成阿瑟的史賓塞說話的機會也不多,而且聲音透過電話之後,總是會有點不一樣。
劍持警官說完,更加用力地握著阿瑟的雙手。
「你們看!」
「然後又對我說:『有個東西我一定要先給你。』
「住手啊!」
金田一點點頭,輕聲道:「沒錯。」
「你們不知道對不對?」
金田一說完,大家全往塑膠盒裡一看。
阿瑟口齒伶俐地說著。
眼前這個女孩,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個殺人不眨眼、冷酷無情的殺手。
金田一繼續說:「那的確是安排得非常巧妙的不在場證明,利用人心的盲點,就像走鋼絲一樣,必須把時間點抓得很好才行。
「我告訴他說,那不是你的錯,而且事實也的確是如此啊!
她突然張大眼睛,眼中燃燒著憎恨的怒火。
「於是我猜想應該是因為你跟他說:『我不想去命案現場,那裡好可怕呀!改到休息室集合好不好?』
「阿瑟——你真的殺死了四個人嗎?」
阿瑟此時已失去笑容,臉色也有點泛白。
阿瑟邊說邊把眼光往下面的內容看。
「嗚——」
「那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等我回過神後,阿瑟已經沒氣了,我的頭昏沉沉的,全身都被冷汗給浸濕了——
「啊——嗚——」
「也許這個時候,亂步已經注意到阿瑟的聲音改變了,他想可能是因為你已經睡著的關係,所以聲音會有點不一樣。
劍持押著阿瑟往金田一的方向慢慢走去,另外還有兩位警察跟在劍持後面。
「金田一祈求地叫道:「住手,別衝動,你不能再殺人了,如果你真的是冷酷的『特洛伊的木馬』,早就對大家下手了,對不對?
「我也不會把預防針打在慣用手上——」
「但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史賓塞是個女性。
「你殺害僧正之後,讓僧正的電腦維持開機的狀態,而且為了讓我們能順利進入僧正的木屋,還把窗簾拉開,把鑰匙圈卡在門縫邊上,然後再回到休息室去看亂步和史賓塞。
「說完之後,亂步就把電話掛斷。」
「我們親吻——
史東和華生嚇得跌坐在地板上。
金田一頗不以為然地搖著頭。
金田一又說:「我想或許是因為大家突然決定要見面,所以史賓塞為了趕在見面時,能把圍巾送給亂步,於是連坐車子時,都不停地織著圍巾——你們看,這是棒針!」
「你說什麼?」
「為什麼這個『特洛伊的木馬』——就是我們所說的兇手,他何必要這樣囉嗦地做這些事呢?
「其實我不光是靠想像力,我會如此肯定,是因為我十分確定你就是兇手,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才能將許多問題一一解開。」
「沒有證據就不要隨便定人的罪!
阿瑟用手整整凌亂的頭髮。
金田一以咄咄逼人的態度一一說明細節,而一直保持冷靜的阿瑟也似乎被金田一精湛、確實的分析給駁倒了。
「沒錯,真是太好了!」
「我也有同感,不過我還是打在左手。
阿瑟注意到金田一和美雪之間的小動作,便說:「幹什麼?你們打算做什麼?」
「阿一——」
「你在不想被別人知道事情真相的壓力之下,一不小心說溜了嘴,並故意在我們面前說出亂步的穿著打扮,好讓我們相信他一直和你在一起,結果反而把不應該是你會知道的事情給說了出來,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如果我注意到那是條手工編織的圍巾,也許我會想到那是史賓塞送給亂步的,如此一來——
阿瑟一聽,隨即鬆了一口氣,自信地說:「又是推測的?我不管你是不是名偵探的孫子,但是請你別學人家玩偵探遊戲好嗎?
劍持看著窗外說。
「經過警方調查,證明那個學生是病死的,但是他沒辦法聽進去這些話。
金田一焦急地打斷有點口吃的華生:「華生,你接到的電話真是這樣說的嗎?」
但是金田一根本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金田一點點頭道:「沒錯!史賓塞在那時候就被殺害了,對阿瑟來說,這個做為她不在場證明的史賓塞,能早日消失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我現在就讓你看證據。」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殺害史賓塞?
華生也用極為震驚的眼神看著阿瑟,雙手還不住地顫抖著。
「但是他的圍巾是圍在夾克裡面,如果不是直接正面看見亂步本人的話,應該不知道才對呀!」
金田一的論點讓阿瑟絲毫沒有任何空隙可辯駁,他看到這副情景,心裡面不禁思忖著——
金田一點點頭。
阿瑟的表情更加焦慮,她大聲叫著:「證據在哪裡?
阿瑟得意地說著。
她繼續說著:「隔天早上,我在他的房間等他回來,結果接到警方打來的電話,我才知道他死了——
「轉變後的我比原來的我更冷靜,完全不在乎也不考慮其他的事,心裡只想到如何解決眼前這件事。
「你仔細想想,僧正、亂步、華生、史東、瑪麗亞、阿瑟,還有史賓塞,總共是四男三女。
劍持並未回頭,只是用頭示意他們撿起地上的危險物品。
「當然有!」
「咦?」
「答案很簡單,因為兇手要我們四個人在案發現場,互相舉證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她並沒有拭去淚珠,只是繼續述說著:「我租了一輛車將阿瑟的屍體載到公園的水池裡丟棄,並將屍塊放入塑膠袋裡,還放了一些石頭進去,也許這幾天她的屍體就會被發現了吧——
「這根本就是你自己胡亂想像的。」
「好吧!美雪。」
「金田一將腦海中的記憶一一喚出,把昨晚亂步說過的話再重複一次給大家聽:「『是我,我是亂步。』
金田一繼續說下去:「你殺死史賓塞、埋好她的屍體之後,立刻回到自己的木屋打電話給我、華生還有亂步,而且你故意使用晚上瑪麗亞所用的玩具改變你的聲音,然後以『特洛伊的木馬』之名告訴大家僧正被殺了。
美雪說完,就拿出一個大旅行袋。
「你說什麼?」
金田一雖然感受到阿瑟的反應,但是仍不鬆口地繼續說:「另外,我還有和*圖*書一個疑問,是有關後面一點——阿瑟的對話。」
她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著左手的戒指。
阿瑟大大地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似地說:「我投降了——」
「因為他被外界批評是一個對學生施加暴力的老師,如果有學生想找老師談心事,怎麼可能會找上他呢?
於是金田一一口氣將話說完:「阿瑟應該是個『不論怎麼看,都是個柔弱的高中生。』也許你是故意照著她的個性演下去。
阿瑟自嘲地大笑起來。
阿瑟只是不高興地說:「別開玩笑了!你有什麼證據可以這麼說?你不要自己隨隨便便加以想像,就如此誣賴我。」
美雪問。
「剛發生殺人事件的時候,你、我,還有史東、華生一起去找亂步時,你是不是說過『亂步圍著紅色圍巾,而且身高滿高的——』這句話嗎?
「難道是因為自己送的圍巾沾滿了血跡還圍在死者脖上的關係嗎?
「真的完全正確嗎?」
「『嗯,我知道,那麼就這樣吧!待會兒見。』
「好了,遊戲到此結束!」
「我是不是有點令人討厭?
她原先的自信已經開始動搖,橫在胸前的手也變得有些僵硬,嘴唇微微地顫動著。
「金田一,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而神原似乎想改造我,不斷苦口婆心地教導我,但是我卻覺得很不耐煩,對於他不厭其煩的教導,我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最後,我因為抽菸被學校抓到,學校對我處以退學的處分。
「最近事情特別多,剛好昨天有一天的休假,所以就到我弟弟住的地方,結果聽說你們已到這附近來滑雪。
「天意——天意是什麼?
阿瑟的表情時而狂怒,時而充滿愛情的光輝,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就像是初融的春雪一般。
「金田一知道他的攻勢應該步入最後的階段,也是差不多該亮出王牌的時候了。
「他是這麼說過,而那些話也巧妙地騙過我們。但是,和亂步在一起的人不是你,而是史賓塞。史賓塞假裝阿瑟的身份和亂步在一起,而亂步一直以為和他在一起的人是阿瑟。」
「為什麼想自殺的女學生要邊打電話邊做紀錄?
「是的,這是幫亂步打圍巾所剩下來的毛線。」
「於是你假裝是瑪麗亞,打電話到休息室給亂步,找個適當的理由要他們各自回木屋。
「是上天給他的懲罰!
「我看我們這個遊戲可能還有得玩呢!你們這些玩弄他人性命的人,如果知道我的悲哀,知道神原的痛苦,也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重點有兩個地方,第一個是亂步說的『你還好吧?』
阿瑟把下巴抬得老高,充滿自信地說。
「神原秋男——和我有婚約了,他是我的未婚夫。」
「怎、怎麼會——阿一,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錯了,已經結束了,你看他們兩個的表情。」
阿瑟用充滿敵意的表情回答金田一:「你的想像力實在太豐富了,但如果仔細一想,就會發現你根本是一派胡言!
「我和她之間還有一種微妙關係,雖然她是我親手殺死的,不過我卻借用她的名字繼續活動著。」
「我想這絕對不是巧合,如果她是刻意找神原來談自殺的事情,那不是很奇怪嗎?
「不是,瑪麗亞不是兇手!亂步被殺的那一瞬間,誤把你看成是瑪麗亞。」
「對我而言,『裸視』這個詞彙雖然可以使人明白,但我卻不用這個詞,因為比較陌生。
「僧正被殺時,我們各自從木屋出來,亂步也確實說過:『我一直和阿瑟在一起,阿瑟不可能是兇手的。』」
阿瑟不禁停止呼吸,說不出半個字來。
「咦?」
那聲音就像是抽了過量的煙而略顯沙啞、暗沉。
「住口!別說了,那個東西怎麼稱得上是證據?」
「你們分不清假想與現實,可是你們卻在現實中殺了人,殺了那個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你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根本不知道發生那件事之後,他的內心有多痛苦,就隨隨便便把他冠上一個罪名,他死了之後,竟然還有雜誌說那是天意!
「華生,你覺得怎麼樣?」
但是她什麼都沒說,眼睛的深處還在燃燒著頑強的抗拒意志。她在等待時機,想找出破綻,一舉推翻金田一的說詞。
「你說什麼?」
她的眼光就像一把銳利的刀射向史東和華生。
「那個高中女生的學校也就是我的母校,我回去找高一時的老師,告訴他我想看看學校裡學生的入學照片。
「金田一將最後兩個字說得十分強而有力。
「你冷靜一點,阿瑟!」
史東困惑地問。
「我想不會吧!一般人是不會在意這一點的。」
「啊!我不是叫你們別過來嗎?」
金田一大叫一聲後,門頓時打開,美雪的臉從門後探了出來。
「所以我判定和亂步在一起的人,是從未見過我的史賓塞。」
「就是這個戒指——」
華生的聲音顫抖,斷斷續續地說著。
這次金田一自己讀著電腦螢幕上顯示的對話內容。
「總之,亂步和阿瑟之間的情誼成了一個你可以發揮的好題材,而這個最佳時機應該是史賓塞為你帶來的吧!
「阿一,真兇到底是誰呢?」
「只不過一旦從窗戶發現屍體,大家心裡還是會毛毛的,就連我和美雪也不敢貿然進入,不過有了華生和亂步在場,人多就比較不害怕,而且也不好意思畏畏縮縮地逃離現場,大家就會進入命案現場。
金田一向看著他的阿瑟再次出擊:「你和史賓塞透過電腦數次私下聯絡,然後你對她說:『我給你機會,讓你和亂步能單獨相處。』
「綜合以上各點,就算屍體被發現了,也不會有人識破她的不在場證明佈局。兇手的心思真是縝密呀!不過不幸的是,偏偏讓我們提前發現了史賓塞的屍體。」
「我從他當天穿的夾克口袋裡,找到一張餐巾紙,上面有他當天打的電話號碼,我想藉著電話號碼找到那個想自殺的女學生,阻止她自殺的念頭,因為我想幫他完成他沒有做完的事。
「『特洛伊的木馬』完全失敗!哈哈——」
「你說這是你親手織的東西?」
「照這樣看來,那通電話是你打的,主要就是要讓亂步和史賓塞兩個人分開。」
華生說。
「因為亂步以為史賓塞就是阿瑟,所以你要儘量避免在我們大家面前直接和亂步面對面,而且這時你也正在找機會,想要解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亂步,所以集合場所有必要改成休息室。
金田一回答道。
「美雪,就是這裡!」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亂步和史賓塞正如同你所願,還在休息室裡愉快地談天,你確定他們已經幫你做了充份的不在場證明之後。
「當然亂步也急欲表明自己有不在場證明,所以他說自己一直和阿瑟在一起,亂步說完之後,我立刻打電話給阿瑟,阿瑟裝出完全不知情的樣子,而且還十分驚訝,並對我說:『我一直和亂步在一起。』
說完,金田一就從放在桌上的塑膠袋裡拿出一條紅色圍巾,那是亂步的手織圍巾。
阿瑟閉口不回答,她的沉默讓金田一認為是勝利的開始,反而採取更加猛烈的攻勢道:「我們四個人進入僧正木屋後,注意到僧正的電腦還開著,而且從電腦的畫面得知僧正在何時結束電腦通信,也顯示了他遇害的時間,這時候大家或多或少都會受『特洛伊的木馬』打來的電話所影響,華生也許會認為亂步是兇手對不對?」
「我為什麼非殺了他們不可呢?我和他們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如同金田一所說的,我確實是和他們一起參與殺人計劃,但是我一直為了那件事而後悔不已,我怎麼可能重蹈覆轍,再做那種沒天良的事呢?我根本沒有理由要殺他們啊!而且我心裡面一直想見到亂步——」
「你當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所以你甚至對她說:『其實我的性別也是捏造的,事實上,阿瑟是男性之類的話。』」
「接著,我把她綁住後說出了神原的名字,她嚇得馬上什麼都招了,包括『電腦山莊』的事、還有殺人方法,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她任由思緒飄向往日,臉上輕輕地浮起一抹微笑。
阿瑟看著圍巾,聲音顯得有點異樣。
金田一看見阿瑟已不再假裝是被害者,並且從憤怒與焦躁中慢慢回到自己的真面目,他覺得亮出王牌的時間似乎已經到了。
金田一緩緩伸出手,然後指向對方大聲說:「真正的殺人兇手就是——阿瑟!」
「你拿出證據啊!」
大家的視線全都集中在阿瑟的身上。
「是因為我和亂步在這裡見面的時候,他就圍著圍巾了啊!」
她終於擠出一些話,雙唇仍不住地顫抖著。
金田一搔著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