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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綠皮書

作者:內田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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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這姑娘帶著與臉龐不相稱的表情,出神地望著車頂的某一點。似乎讓思緒在遙遠的地方奔馳著一般。不一會兒,她一下子又打開旅行袋,小心翼冀地拿出印有「尾道譚海堂」字樣的紙袋。從紙袋裡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綠色封面的書。書應該有相當的年份,燙金的文字都掉了。從富永坐的位子上無法看到書名。
美也子拿出一萬日元的紙幣時,老人好奇地問道:「小姐,對歷史很有興趣嗎?」
這是專門陳列古典文學、學術專著之類的書架。進書店的時候,雖說多少帶有一線期待,可是會有這樣心如雀躍的感覺,卻是萬萬沒有想到。
「這本來就是舊書,自然是我收購來的了。」
「我當然不會做這種蠢事了。」
大阪的IC機企業「D─社」就看中了這點。打算將這裡作為從中部地方向西發展的據點,在這裡設置工廠。再加上又有優秀的壓鑄機企業R─社可以就近提供生產零件,真是再好不過了。
廣島縣的府中市雖然是一個只有五萬人口的小城市,可是證券上市企業卻有兩家。尤其是其中的R─社,以世界最大的壓鑄機企業之一而聞和圖書名於世。這裡還是全國屈指可數的傢具產地,整個城市都充滿了活力,大家都在忙碌著。這裡的人勤勞樸實,天時地利人和,確實是發展輕工業的好場所。
「從哪裡?」
「是!所以打算向這本書的原主人請教一些問題。現在能告訴我它的原主人是誰嗎?」
(啊!就是這樣的手感!)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是為什麼——哎!這本書是從哪兒來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在這本書裡會有這樣心神不寧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樣的「記憶」呢?——)壓下滿心的興奮,她深深吸一口氣,讓頭腦慢慢恢復了冷靜。美也子打開了封面,看著目錄。每一行都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然後——當看到目錄中的《後鳥羽法皇傳說》字樣時,美也子突然間感到頭部一陣劇痛。以往也是這樣,每當沉睡著的記憶之門被打開時,總是會有這樣的感覺。
就在這次旅行即將結束的時候,會在這樣的地方偶然遇到自己一直想尋找的書卻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的。雖然那些原先燙金的書脊文字早已是金箔剝落,露出了略帶發黑的底痕,可對她來說仍是那樣的熟識,那樣的令人激動萬分。
「對不起,請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
美也子用盡全身力氣伸長了手臂,取下了書架上的書。
十二點四十分,列車停在了富永的目的地府中車站。這趟車的終點是府中。搭車的為數不多的旅客們,也都慢慢下車走了。在上行人天橋時,富永回頭看了看姑娘。那姑娘依然站在月台的中央,似乎在等著下一趟車的到來,轉車以後再繼續她的旅程。
美也子每次出門旅行的時候,都要去當地的書店逛逛。地方上的書店,幾乎全部都只賣新版的書刊雜誌和圖書。偶爾遇到一兩家舊書店,也只能看到一些無人問津的文學全集,當然和東京神田周圍的那些鱗次櫛比的舊書店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每當美也子滿懷信心,希望能夠看到與當地風俗、歷史等有關的史書一類書籍時,那麼她的失望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老人確認了一下寫在封底上的定價後道:「八千二百日元,算八千吧!」
姑娘好像是拿著聖書一樣,恭恭敬敬地打開書,翻動著書頁卻並不認真看內容,好像僅僅是為了品味一下翻書本時的觸感一樣。姑娘翻了幾頁後就合起書本,放回紙袋,收進了旅行袋。
最後一頁上蓋有刻著「正法寺家藏書」的四方m.hetubook.com.com形紅色的印章。
「為什麼,這本書會在這裡?」
「如果是這樣的話,告訴你也不妨,只是請千萬不要提起書的價錢。」
富永一直盯著姑娘看了很久,而姑娘卻始終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這姑娘大約二十八、九歲。戴著粉紅色的網球帽,穿著帶藍色細條的運動服,米色的裙褲。給人一種輕鬆的單人旅行者的印象。身旁放著的大大的旅行袋,整整佔領了兩個人的坐位。
美也子的臉上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老人不好意思地邊笑邊將《藝備地方風土記的研究》裝進了紙袋。紙袋上印著大大的「尾道譚海堂」的字樣。
「從哪裡?這怎麼可以告訴你。」
美也子不知不覺地小聲叫了起來(這本書,好像在哪裡見過!)。
姑娘長得很醜!這反而引起了富永的注意。圓圓的額頭向前突出,下面是兩隻小小的眼睛。低低的鼻梁受到兩邊突起的臉頰的保護,然後是嘴唇。每一部分單獨看都還不錯,可是放在一起卻是那麼的不協調,給人一種壓迫感。
撫摸著已經褪了色的綠色布質封面時的感覺;拿在手上的沉甸甸的感覺;就是它,一點也不錯。雖然記憶不能令人完全相信,但是這些深深印刻在肌膚裡的www•hetubook.com•com感覺卻也證明了記憶是真實的。美也子是那麼的興奮,以至於臉色蒼白起來。
列車好像在專門等著富永一樣,富永剛一上車,就關上門發車了。車廂裡很空。門邊的長椅也好,裡面的車廂席也好,空座位都要比乘客多。富永將公文箱放在長椅上,自己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賣了。」
《藝備地方風土記的研究》,美也子默默地唸著書名。那些已經失去了的、被酸甜的青春氣息所包裹著的記憶的段章片節,似乎被這本書從沉睡中喚醒。
「啊!真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了!這本書我買了,多少錢?」
富永是D─社的先頭部隊,專門負責土地的購買以及懇請當地政府機關協作一類的準備工作,因此出差的次數也自然比較多,而且每次停留的天數也越來越長。工作上雖然操勞很多,但是對於出差,富永卻從不覺得辛苦。一方面還沒有到成家立業的年齡,更主要的是,旅行可以滿足富永旺盛的好奇心。因此,公司的同事們說他是「喜歡看、喜歡動、喜歡想的人」。對富永這樣性格的人來說,擔當這份工作是最適合不過了。
可是等不到五分鐘,姑娘又拿出書,重複著剛才那些沒有意義的動作。這次和_圖_書僅僅是撫摸著書的封面,好像是在享受著撫摸它時的手感一般。不管怎樣,這本書一定是很有來歷的。
而現在,富永的眼前剛好就有很好的可以滿足好奇心的對象——坐在對面座位上的姑娘。
「為什麼?告訴你從哪裡收進來的,不就等於告訴你書的進價了嗎?」
「哎!」
連接廣島縣的福山和三次的「福鹽線」是一條典型的鐵路支線。總共只有八六.五公里的距離,卻要開上三小時。搭新幹線到這裡轉車時,人們都會對它的車速之慢,感到煩躁難忍,唯一可取的是窗外流動著的絕妙景色。雖然從福山到府中的沿途都是市街住宅地,綿延不絕,怎麼也稱不上是可以大飽眼福的美景,可過了府中以後,就進入了中部山脈的山腳地帶。這裡有山有谷,到處都像披著一層厚厚的綠毯,美不勝收。只富永到現在還沒有搭乘過這條線。以往幾次出差都是在府中下的車。
美也子慢慢地調勻了呼吸。這次她試著打開書的最後一頁。然而,對於更具有衝擊性「事實」的出現,美也子已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美也子轉向了一直坐在書架堆後面,用懷疑的眼神緊盯著她看的老人。
車上所有的車窗都敞開著。列車駛出月台時,和著涼風,蟬聲從車窗外傳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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