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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底的光芒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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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手頭這麼緊嗎?」
「還有,你要求衛星業者太過分了。」
山中以懇求的語氣說。
「稍等一下。你站在那兒說話不太方便,何不坐下來談談。」
「乾脆找個適當的理由,回絕替山中背書支票的貼現,再把那筆錢轉給我。」
「那是為什麼呢?以前也沒有過啊!」
「縱容?」
「這一點可以予以修正!」
此時弓島也略微不安起來,如果在電話中就和丸菱商社發生爭執,是一件十分不快的事情,倒不如親身前去較為妥當些。
弓島不願意向惠美子說,正因為這張支票發生問題才要去東京。對他而言,此事是頭一遭,特約店竟然會拒絕弓島總經理所背書的票據。他想到了平日便不怎麼合得來的堂兄董事長,但也不可能是他示意的。過去也從來沒發生過這一類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一個較為具體的理由,因此心中的焦躁不安,無以復加地劇烈啃囓著他。
弓島予以反擊。
「你好!辛苦了!」
山中也了解弓島與惠美子一起投宿,恐怕會在熱海耽誤了行程。
「這還不都是因為我是總經理朋友的緣故。他總會說一些奉承話來討好別人。我不喜歡這種人,與其把錢丟給他們,倒不如給我五百萬元較為有用。」
「別胡說八道了,通常會說這種話的人,都是對自己的體力頗具信心的。」
弓島依然怒吼著。
「也許我已經上了年紀。」
他說了一聲,妻子連送也沒送他,神態依然。
「有那些人在我們公司徘徊,等於是飼養一群寄生蟲,給他們再多的錢也不夠,同時也會影響公司對外的名聲,應該儘早和這些人斷絕關係,現在正是時候。」
「不瞞您說,既然總經理親自來到本店,我也頗感抱歉,因為昨天你們高原光學公司的董事長曾經親自打電話來告訴我們。」
他真不明白這件事情,何以會傳至堂兄的耳中。
惠美子張大了眼睛看著他。
「人不在是無從磋商的,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的行蹤,這樣根本沒有辦法和你取得聯繫。」
堂兄董事長竟然如此冷淡地說。
坐在對面位子的惠美子,抬頭看了看他的臉色。
「是嗎?原來如此,這樣做也好,可是為什麼不事先和我商量呢?」
「所以我也要負大半的責任,如今的局勢,是我縱容你才造成的。」
「你先坐下來如何?」
弓島想起了那天,為了多摩子的來訪,只好將賴著不走的中村暫時打發走,所以說了一些敷衍的話。
「我告訴你,」
店員笑臉迎向他。
丸菱商社的老闆是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紅潤的臉頰上堆滿了笑容,此時正由店裏面探出頭來觀看。
「山中和森崎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去理會那種人,遲早會對我們的信譽有所傷害的。森崎信雄不久以前才告惡性倒閉,山中也中飽私囊圖利自己,他們早就惡名昭彰了。」
「聽你說話的口氣,儼然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場。董事長畢竟是公司決策的最高負責人。」
在新橋下了車。
堂兄折了一下指頭關節,發出輕脆的響聲。
「當時你也不在公司。」
「你確實是我們公司的一大功臣,這一點我剛才也承認,但是你過去在外面的一切形象,對公司而言,實在是相當不利。」
「你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一位詭辯家?當時也不曾錄過音,再怎麼談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總而言之,你認為山中和森崎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所以決心放棄他們,你是不是有點怕他們兩人了。」
「對於這點我十分感激。」
「我不記得說過這種話。事情已經著手進行,我又能說些什麼?」
計程車停靠在總公司的大門口。弓島先向警衛查詢董事長的行蹤,對方回答是肯定的。
「請進!」
「是山中他們沒辦法向丸菱商社借到七百萬元?」
「是嗎?我們也很急,可否請總經理馬上來?」
「那個傢伙竟然把我開除了!」
「公司的業務好不容易推展到這個地步,現在卻反而要開倒車,因此我實在沒辦法再置之不理了。」
「真是越來越不可靠了,你是個大忙人,搞不好會故意忘記。」
弓島氣嘟嘟的嚷道。
m•hetubook.com•com「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真是讓我吃驚!」
董事長點點頭回答他。
走出了大門,佇立在馬路上。高原上陰冷的寒風,透骨似地吹進身體。
「唉!你這人怎麼搞的,昨天你什麼都沒說就答應人家了。當然嘛!有錢總比沒錢好。」
天空依舊佈滿了星辰,工廠每一個窗,都亮著燈光,北阿爾卑斯山脈的影子,以星光為背景,好像被黑帶圍繞著。
弓島吸著菸,想藉此緩和急速加快的心跳,卻按捺不住心中的一服怒意,手指頭竟顫動起來。
「請你說得具體一些。」
「在!我去叫他。」
「我此行擅自休了三天假,才三天而已,在這短時間內匆匆地決定此事,不是太過於倉促了嗎?」
「我絕不能輸給他。」
「哦!是的!」
「發生了一些不得已的情況。」
「森崎也在一起吧!」
「不,我有點疲倦。」
弓島將旅館的便衣脫在榻榻米上。
嘴裏雖然如此應著,可是他覺得今天在東京已經沒有時間和惠美子在一起。
營業部經理回過頭來,向他鞠了個躬。
弓島走進屋裏,女傭人看他不尋常的臉色,趕緊跑開了,太太仍舊坐在飯廳中繼續看電視節目,畫面上的歌星,正張看大嘴聲嘶力竭地唱著,臉部扭曲地顫動著,弓島冷不防地關掉了電視,妻依然端坐在那兒。
當弓島離開總公司時,根本毫無跡象,由此可見是他帶多摩子潛逃至上山高溫泉之後才發生的。思及此,弓島又是一股憤恨,總覺得堂兄出賣了他。
「現在要到東京嗎?」
堂兄輕輕的作了個揖。
「我要出去。」
「當然啦,我是事後才向你報告的,可是當初你是怎麼回答我的,還不住的點頭說道:好極了!如此一來,不就是承認了嗎?」
天色已經完全變黑,總公司以及工廠的門窗,好似大飯店一般地通明燈火,目前為了應付外銷的訂單,正在大量生產,全力進行趕工,即使沒有親眼目睹工廠的生產預定表,也能由燈火的多寡,看出個中的情況。
弓島直接走到董事長的面前。
「開倒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邦!你為什麼要背書那張支票?」
弓島無言以對。
「董事長!那我先告退了……」
「我只是不知情而已。你一反過去毒辣的作風,向中部光學公司提出如此優厚的條件,聽說是為了染指老闆小姑的緣故,有沒有這回事?」
堂兄放斂起他的微笑。
在火車站前叫了一部計程車,駛向富士見。
弓島確實沒想到,中村竟然會企圖自殺,他想起了那天在上山田旅館時,女侍曾告訴過他,一名中小企業的董事長上吊的案件。
「請用,是裝在店的那一頭。」
他打開了手提箱,取出了狹長的金屬盒子,俯下身來以免被周遭的人們看見他現在的舉動,他解開了袖扣,拉至手肘上,一隻手拿著注射器,他佯裝恐怕自己的不禮貌會影響別人似的,偷偷地將針尖刺進了自己的胳臂。
「也不是……」
堂兄節節逼進。
甲府的盆地在眼前逐漸展開,是一個被群山圍繞的美麗平原。火車穿過了山岳,朝著平原低地急馳而下,這時他的心情總算稍微安定下來。
「對於這種處分是愈快愈好,說得難聽一點,阿邦,難道協助森崎或山中惡性倒閉的是你?」
弓島一方面不願意坐在還殘留著營業部經理臀部體溫的椅子上,一方面也因心情十分激動,因此就站在那兒不動,由上往下地俯視著堂兄。
「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當惠美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時,弓島立即將女人的事情完全拋諸腦後。
「是的!意思是說,目前總經理外出至東京,並非為了公事洽辦,而公司方面也有一些理由,所以如有總經理簽發的支票,暫時不要接受,他是這樣說的。」
「……」
「啊!您回來啦!」
妻子的神色並無驚慌之處,她老僧入定地說道:
「山中先生不也對妳很客氣。」
「那一種人給他再多的錢也沒什麼用,簡直就像個糾纏在總經理身上的寄生蟲般,最好找個適當的藉口把他們回絕掉,那些人我打心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裏就不欣賞。」
丸菱商會是高原的特約經銷商,照理來說,不可能拒絕弓島總經理的票據貼現。
公司的董監事們以及各個主要的幹部,似乎比愛戴董事長更為愛戴他們的弓島總經理。由於業務上是以弓島為主體,這個道理是必然的。
「難道要說成戀愛?聽說你過去三天的不告而別,就是和她一起前往上山田溫泉?」
「現在也只是聽你的片面之詞而已,不太能明白個中原委,與其在電話中興師問罪,我倒不如現在就去東京的丸菱商社。」
「無論如何,請你打個電話到丸菱商社詢問一下!」
「……」
「唔……」
「他們確是言之有理,由於你太過分地獨斷獨行,難怪會引起衛星業者的不安,而且幾乎每個業者都有過你此種虐待的經驗,各個談起來皆憤慨不已。」
「我們好不容易才把當地的新聞壓下,可是傳言已經無法遏止了。」
「哼!你是要我辭職?」
弓島也考慮過直接趕回總公司,也就是由熱海直接到富士見,搭上身延線鐵路到諏訪較為快速些,可是又覺得不願意立刻與堂兄見面。這種種理由倒不如說,反正惠美子要回東京,就與她同行,再繞到丸菱商社查明事情的真相。他之所以變得如此消極,也是由於不安的心緒在作祟。
「你是問我要如何處置,是嗎?由以上這些話,你應該可以自己判斷出來?」
「這並不是誣賴。」
口氣好像是在說活該。
他對太太說。
「染指?請你別用如此下流的說法!」
弓島趕到新宿火車站,及時趕上特快車。此時,他只有放棄在D大飯店等候的山中,以及在公寓等他回電話的惠美子了。
(總經理先生,請你務必要小心,由於你做得太過火,董事長似乎不太高興!)
「請問山中先生,是不是來過此地?」
弓島滿臉通紅地說。
是否因為替山中這種在業界惡名昭彰、風評不好的人背書,引起了堂兄董事長的不滿,才會加以制止的。
弓島這才坐了下來,這個時候女職員端茶進來,好像相當畏懼似的離開了。
此處隱約可聽見工廠傳來的噪音。
妻子仍舊聞風不動,眼睛直視著已經關掉的電視。弓島簡直是氣憤難當,其實他也了解她之所以抵抗的原因,但是在丈夫面臨危急存亡之秋,仍然執拗地保持反感的頑強態度,實在令他受不了。
對於特約商店,弓島常會說一些好聽的話。
弓島說話時,嘴脣微顫著。
「……」
董事長表情僵硬地微笑著,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也許你還不曉得中村先生企圖自殺的事件?」
「中村先生的自殺未遂事件,帶給我們的衛星業者相當大的震撼,昨天他們的代表前來公司談判,提及目前的狀況使他們極度不安,由於總經理的過於任性,除了使他們的生活權利受到影響之外,連生命都沒有保障了。」
「聽說這種藥品的來源在東京被人查獲,他們竟然供認該組織的人員在我們公司進出,當地的警方已經來這裏查過了。那批人還說,你在他們的藥品販賣方面,也搭上一腳。」
「這要視場合而定。」
「你是打算將我過去所作的努力一筆勾銷,完全歸之於我個人的任性?」
弓島掛上了電話,回到了剛才的座椅上。聽完了山中的報告,心中真不是滋味,彷彿如鯁在喉般,也無心與面對鏡子化妝的惠美子搭訕。
當然他心裏也有數,自己確實做得太絕了些。這些事情必然不符堂兄的本意,但是生性溫順的他,在競爭如此激烈的相機業界,又能使高原公司經營至何種程度呢?事實上,堂兄將一切事務都委任給身為總經理的他,前一陣子還曾安慰過他說,阿邦,辛苦你了!
「修正?你說的倒十分輕鬆。可是無法抹煞的仇恨,都一古腦地集中在你身上了。」
「人家一旦走進門來,就不便再予以阻止。」
「你說什麼?」
「你聽我說下去,除此以外,聽說你還隨身攜帶一些毒品,注射在自己的身上?」
「你是說打電話來?」
弓島衝出了大門。
「真是荒唐!」
「高原公司發展到現在這和圖書個地步,完全是我一個人的力量,那傢伙利用我,坐享其成。哼!他以為憑他的力量高原會有辦法。……走著瞧好了,在兩年之內,我一定要成為高原公司的勁敵,把那個傢伙打垮。」
「能不能在丸菱商社想個辦法?」
「當森崎或山中對我們公司有利時,你就保持沉默,佯作不知情。」
由熱海到東京之間短短一小時的行程,弓島感受到一種從來未曾有過的不安心情。惠美子舔著巧克力,看起來心情很輕鬆,然而她畢竟是個敏感的女人,不時地偷看著弓島的臉色。
他無法立即回話。
「你說什麼?」
「你到底要把我怎樣?」
「而且在上山田,你擅自替惡名昭彰的山中、森崎兩人,背書七百萬元的票據,這件事情簡直瘋狂。」
當時弓島還故意回答說,那有這回事。可是心裏卻也明白此一事實,從小便與堂兄相處,他的個性乍看之下令人難以捉摸,但嫉妒心似乎比一般人強些,深怕自己所擁有的事物被奪去,佔有慾極為強烈,自孩提時代便可察覺出此種個性。
「當然說你是逢場作戲也罷,和太太以外的女人談談戀愛也是不錯的。可是你身為公司的總經理,一連三天不告而別,隱匿自己的行蹤,竟然還為了對方女人的緣故,提出了前所未有的優厚條件,對衛星工廠而言,這些條件的訂定,是會擾亂一切作業程序的,說得嚴重一點,這些作為算是瀆職。」
弓島心中略感不安。
「你說我知情?這件事情倒是令我頗感困擾。在磋商那件事情之前,你完全沒有徵求我的意見就自行進行,雖然事後曾向我略微提起此事。但是說實在的,那件事情的做法,我並不太欣賞。我們高原光學公司沒有必要採取如此惡劣的手段陰謀。」
「阿邦!」
可是最近也從自己的一些親信那兒,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傳聞。
「偽善者!」
丸菱商社位於銀座附近街道鬧區的一個轉角處,由於店面也設有零售部門,一些屬於金屬方面的商品,陳設在三面的玻璃架上,正閃閃地發著光。
他想起了遠澤多摩子,心想可以從中部光學公司重新出發,再仔細一想,事實上除此之外,他別無他途。
他舉起了椅子,往董事長的方向丟了過去,董事長將頭一閃,椅子掉在桌子的另一邊,砸亂了那一帶的物品,發出巨大的聲響。堂兄向後倒在地上。       當他奮力地推開門走出去時,正好看到副總經理和營業部經理正在窺探。
「不只是如此而已,總經理,很遺憾地也無法讓你擔任一般的董監事,董監事改選將在六月舉行。阿邦,我們乾脆就此分道揚鑣,對於你以往的汗馬功勞,我們也不容抹煞,會給你一份十分可觀的慰勞金。」
雖然已經上了車,腦海中始終揮不去票據貼現那樁事,因此也不像以往那般與惠美子無所不談,平常他總愛揶揄她幾句,而今卻毫無此等閒情。
「讓我想想看……」
弓島忿忿地說。
弓島冷不防地揍了營業部經理一拳,禿頭的副總經理急忙落荒而逃。
「哦!是總經理,好久不見了。請進!謝謝您的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好吧!你就在D大飯店的門廊上等我,四點左右大概沒問題!」
「場合?堂兄,我是總經理,不是經理。通常總經理在行使公司的權利時,董事長是否應該對外界加以阻撓?」
「我怕耽誤了公事,還是下次再說吧!」
「哼!」
「你的話雖然有理,可是在做法上卻過於狠毒。」
「你這傢伙現在竟說出這種話。」
此後,他迷迷糊糊地好像睡著了。到了上諏訪時才睜開了眼睛。
他大踏步地直奔三樓的董事長室,敲了門便直接開門走進去,看見堂兄正隔著大桌子與營業部經理在商談事情,弓島以為正在磋商與自己有關的事物。
「你從來不過問這些瑣事的。」
「其實這件事情,堂兄不是已經默認了嗎?你眼看著山中和森崎前一陣子在我們公司進進出出,也不曾加以攔阻過。」
「是不是因為你兩天來太辛苦了。先是由諏訪帶了女人到上山田,現在又來陪我,所以……」
弓島自信地認為高原光m.hetubook.com.com學公司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完全是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堂兄對此事會有何等的評價?如今卻讓我遭受這種冷淡的待遇,他良心何在?
弓島面對著一些平日早已看慣的沿線景色乏味地在窗外流逝,心中愈顯焦躁不安,心情亢奮異常得使頭部有脹裂之感,幾乎衝動得想找在一旁聒噪的乘客打架。
「有利?到底有何利益可言?」
「好,還有沒有別的?」
「你說是為了公司才對衛星工廠加以虐待,但是據說對於中部光學卻是情有獨鍾,竟然提出要以十分優渥的條件,將之吸收成我們的衛星工廠。」
然後用脫脂棉開始收拾器具擦拭後環顧四周,前座的兩名旅客正在高談闊論,坐在旁邊的客人,似乎也沉醉在手中的雜誌中。
「你竟然說出這種話,簡直是一種侮辱,我根本沒有理由在你口中聽到這些批判,我的一切所做所為都是誠心誠意為了這個公司,一向都是如此。」
「確實有點。」
美其名是董事長室,也只不過是在狹窄的店舖裏,象徵性地裝設一個獨立房間。面對面地坐下,在開始談生意之前,先談了一些題外話,當女店員放下了茶水之後,弓島雖然如鯁在喉,但仍舊微笑著,勉強地談到了正題:
「衛星工廠在鏡頭研磨的過程中,具有自動化的現代設備,以及手工業技術部門的雙重結構。同時相機製造廠商為了相互競爭謀求合理化的價格,所造成的一些不良結果,必須由衛星工廠降低成本來承受。……這是必然的現象,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如果你一味地任性獨裁,最後一定沒有一家衛星工廠肯隸屬於高原公司旗下,他們之所以會為了中村的事件前來此談判,也是情非得已之事。」
大門竟然緊閉著,看到這種情形更令他火冒三丈,時間還這麼早,但連太太似乎都不歡迎他回來似的。他用力地敲著大門,好一會兒玄關的地方才亮起了燈光,是妻子來開門。雖然已經好一陣子沒回家了,太太卻不聞不問,打開門閂之後,就獨自一人匆匆走回屋內了。
「可是犧牲一些衛星業者,也是不得已的作法,否則的話,便應該自己興建或擴大廠房,就不必依賴這些衛星業者的工廠製造了。」
「是嗎?」
「董事長,通知東京丸菱商社將我所背書的支票予以退回的,是你嗎?」
「聽說由於你說過願意再給予中村先生援助,他對此話信以為真,而一方面也是為了維持高原公司衛星業者的地位,於是勉強地由別處以高利貸的方式借來一筆款項,用以支付債款,準備購置新的設備,謀求合理化生產的可能性,儘可能符合我們所要求的成本上的降低!……可是中村先生畢竟已經無法再做困獸之鬥,即使他再如何勉強自己,也無法做出能符合我們所要求的低價格產品,同時,要更換新的機器設備,中村先生實在也無此縝密的頭腦來進行,頂多也只能比一些陳舊的小工廠略微強些而已。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了解才是,何以會對中村先生說一些不負責的話?」
「哦!今天一大早曾來過,關於這件事情,我必須說明一下,他拿了一張總經理背書的支票要我們貼現,我們也有某方面的困難,所以便暫時予以擱置了。」
「哼!就為了這些?」
「對不起!我想借個電話。」
惠美子在一旁聽了弓島電話的談對,多少了解一點其中的情形。
「好吧!可是現在身上沒有現款。」
「不管怎麼,打電話到我公寓來,不行悶不吭聲地回到諏訪哦!」
「哈!哈!哈!你叫我這傢伙?即使是堂兄弟,為了公司的前途,也顧不得情面了。遺憾的是我所擁有的股票數額是你的兩倍,此外,公司以外的股份也大部分會支持我。所以很顯然地在股東大會上,將以絕對多數的票。將你總經理的職務予以解除。」
「也許是,可是這件事……」
「哦!是嗎?」
「好的!我會的。」
「確實荒唐,我也不相信你會墮落到這種地步,但是他們的供詞是如此,即使他們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罪狀而說謊,要消除這些誤會也十分困難。也有人將你種種異常性格的表現,歸諸於和*圖*書這些藥品在作祟。」
弓島誇張的睜大了眼睛。
營業部經理平時對弓島是大加奉承,態度頗為友善,如今的態度卻十分冷淡,連說話的語氣都顯得畏畏縮縮的。
「你還詭辯。」
「是啊!」
窗外單調的景色,乏味得令他難以忍受,心神不寧。身為一個總經理,隻身前往如此重要的特約店,竟然沒有談及一件公事。事實上,根本也無心於此。
即使在投票時落敗了,他也要叫森崎或山中,找一些黑道幫會來擾亂股東大會,更可以叫他們圍毆坐在主席坐位上的堂兄,在還沒有回到自己家門前,他有了這些幻想。他的家離公司不遠,是高原上一棟日西合壁的時髦洋房。
「我並沒有說過要援助他。」
「哼!……那錢的事情怎麼辦?五百萬元,五百萬元……」
弓島咆哮著,一隻手抓住了椅背的一端。
「真好笑!我有那一點不利的?你少誣賴我。」
「是啊!總經理,五百萬元沒問題吧!」
弓島的面容略微扭曲。
「報上是否有刊載?」
「就只是你一個人做好人。竟然把我逐出門外,你這傢伙利用我,你給我記住!」
「公司為什麼否認總經理的背書呢?」
弓島嗤之以鼻。
「我辭職了。」
「四點鐘嗎?」
「這種事情在高原光學公司的發展過程中,是無可避免的現象,也不只是我們如此而已,其他的任何廠商都是這麼做的。」
嘴裏唸唸有詞,彎著腰,慌忙地走出了房間。
「董事長在嗎?」
「首先,我無從了解你替山中這種人在票面金額七百萬元的支票上背書,到底用意何在?這又不是一個小數目,我的意思是,就你的權限而言,如此的一意孤行,對公司的前途,會有所影響的。」
「我們出發吧!」
弓島大聲地叫喊。
當董事長看到弓島邦雄進來時,臉色呈現出些許緊張的表情。
他也知道惠美子不喜歡那兩個人。弓島也只是在利用他們而已,至於為人方面也不太令人信任。可是山中這個人臉皮很厚,不管弓島的臉色如何難看,他總有辦法賴在那兒不走。
他支吾地說道。
「回到諏訪之後,我再給你匯過去。」
——總公司的電話也是不得要領,回說董事長正好不在,營業部經理出來代接電話,也回答他一切都是董事長的命令,自己不太了解。
「我請他們策畫使我們公司的勁敵先鋒公司的名聲與股票下跌,這件事你可知情?」
弓島倒真是吃了一驚。
「你到現在才說這種話。」
丸菱商社竟然不肯貼現弓島背書的票據。當山中由東京將此事向他通報時,口氣和平常不太一樣,似乎含有一種滿心指望的事完全泡湯的失望感,甚至對於突然遭此變化,而懷疑弓島的信用度。
惠美子匆匆地走進了人群,抬頭挺胸,行色匆匆地快步走是她一向的姿態。
想來也不太可能,因為背書的事情是在熱海發生的,並不在原先預定的計畫內,董事長不可能會知道這件事情。
「剛才打來的電話,你約他們四點在D大飯店見面,這件事情辦完之後,時間剛剛好。」
「對了!在東京的那裏見面?」
弓島憤怒地由椅子上站起來。
「如果告知我們時間,我可以在那兒等你來。」
丸菱商社看到了山中的票據之後,才向總公司查詢,關於此點,商社主人已經予以否認。這麼說來,必定是有對弓島不利的最後通牒傳達至此了。
弓島撥了電話號碼。
董事長在前面的菸盒中拿出香菸。
「真是豈有此理!」
由於忿怒以及虛脫感,弓島感覺腳步輕飄飄的。——他心想自己中計了,堂兄企圖找一些理由趕他出門,再獨占這家公司,他絕不能認輸。
「還不是為了山中。」
「……」
弓島提高了音調。
「目前你已成為衛星業者怨恨的目標了。」
「沒問題!」
如此一來,是否堂兄已經感到畏懼,深怕高原光學公司會被弓島所侵吞。公司目前的營業狀況已大致上了軌道,由三十年前一個手工業式的相機工廠,成為當今相機業界舉足輕重的工廠,所以堂兄也不願意再讓弓島在外面為所欲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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