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將接受這封限時信的知念這個人，要與銀行辦怎樣的交涉？安川抬起下巴哈哈大笑。
「可是，我也需要準備啊！」
安川把信封寫好，拿給啟子看。
他叫了計程車回到銀座。
隨意進入一家小百貨店，買了一套內衣褲、一件毛衣和一條長褲。順便買了一隻旅行皮箱收放這些衣物，一共花了八千元。皮包裏的錢已經所剩無幾。
「……」
…… ……
「嗨。」
「不知道。這件事是真的嗎？」
最近她正準備為這事而問安川。因為新年假期的旅行中，安川對她說，過一陣子還要帶她做稍長的旅行。當時啟子答應了，但內心打算在旅行之前要先了解一下他的生活實況。可是，還來不及弄清真相以前，就發生了這件事……
「急什麼？先喝嘛！」
「經理會嚕囌。」
「那裏，不是勉強，我有把握。」
「這樣一來反而有趣。」安川紅著臉對啟子說。「福榮銀行會被我攪得天下大亂。」
「那為什麼不先打個電話告訴我？」
「五百萬元哩！」安川說著，重新把箱子仔細鎖好。
他吐出的白煙從她眼前飄過。在東京車站前面下車後，他到水果店領取存放的旅行箱，然後穿過電車路，進入車站。
「三月十二日星期六竊取銀行存款五百萬元後失蹤的東京都北區田端××號，福榮銀行池袋分行存款組的安川信吾（二十八歲），其後與銀座某夜總會的Ａ子（二十二歲）相偕逃走。十二日晚間，有人看見這兩人從東京車站搭乘南下火車。大阪方面已展開搜查，但也可能逃亡九州方面。」
安川信吾隨便地拎著一隻陳舊的黑皮手提箱，進入電影院，兩小時後出來吃飯。這時已將近八點。
「以前答應過妳的，今夜實現。」
立刻對照帳簿和保險箱，五百萬元不翼而飛了。
小小的郵局位於小鎮中央，安川看著郵局女辦事員蓋上限時信的紅色郵戳，把信收入籃內後才走出郵局。
木下工業——山野 季子：一五、〇〇〇萬元
「就是這個。」
安川把信揣在懷中，對啟子說：
這麼快就要走了？侍者含笑鞠躬招呼，安川信吾揚揚手，內心自認是在道別。
「因為上面的人早就做出種種壞事，而全部被我知道了。而且我還掌握了別的把柄，使他們即使想報警逮捕我也不敢，所以銀行方面除了保持緘默以外，沒有其他辦法。」
「那只是你自己的理由，你帶著鉅款潛逃，銀行怎麼會不控告你？」
「啊！登出來了。」她遞出報紙，安川改變臉色。
說起來這次只是短期的休假罷了，只是邁進新生活之前的休息。帶著女伴到鄉下溫泉玩玩也不壞。
由於某種原因，我冒領銀行存款，現在來到九州。那女人也跟我在一起。這裏是熊本縣叫做湯兒溫泉的地方，前面就是賴山陽的詩中所描述的雲耶山耶的天草海灘。然而，我現在卻沒有詩意的心境。
「請坐請坐。」裏面的侍者也熟悉地露出微笑。「皮箱我給你收起來吧。」
那是一段小小的報導，標題是〈挪用公款潛逃九州〉。
「……上回預支了錢，所以只剩下兩、三萬而已。」
知念基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因為安川似乎不像是會做出這種大壞事的人。他的本性老實，他自己也驕傲地說，他在銀行的信用很好。
這女人叫做小野啟子，她在店裏也用真實姓名。
過了兩個多鐘頭，飛機接近博多灣，在板付機場降落。
所澤商事——高 見透：八、五〇〇萬元
然而，因為本來就是虛構的名義，所以銀行方面必須知道真正的存款者是誰。這一份真實的記錄在我手上。虛構名義與真實名義的黑名單，也就是閻王帳，因職務上的關係而由我保管。金額龐大，最少在五千萬元以上，大部分都在一、兩億元左右。比方這樣：
「我還沒有收拾東西呢！」
啟子並不是對安川有深刻的愛情，不過，httｐs://www.hetｕboｏk.coｍ.ｃｏm從這件事的經緯來說，五百萬的捲逃，原因不能說與她無關。為了負起這份責任，啟子打算這幾天「休假」就留在他身邊陪伴他。她把這件事認為是自己小小的惡運而看開了。
女人默默不語。
「再說吧！」
脫下外套時，侍者立刻走過來，迅速地把它掛在衣架上，服務極佳。
不過，他不是來吃東西的，因為剛才他已經吃飽了。這家商店兼營存放行李，安川把旅行皮箱存放在這裏，問明了商店打烊的時間，是到午夜一點半。
女人的酒杯停住了，面龐也靜止不動。
「我們要暫時離開東京，出去旅行。」
他把手提箱放在桌上而不是椅上，那是從遠處也看得見的位置。
一個人單獨興致勃勃的樣子真滑稽，大概又想出了什麼如意的念頭。啟子默默夾著盤內的魚，海邊的魚新鮮可口。
安川信吾是一年前開始到「葛絲達黎嘉」酒吧光顧的，第一次是銀行方面的顧客招待他前往那裏，後來他就一直指定啟子陪伴。
「你的估計錯誤。」啟子對表情深刻的安川說。「討厭，多冤枉，我變成了你的共犯。」
「禮拜一以前會回來嗎？」
這名字很陌生。
安川重新打開皮箱，把手伸入鈔票裏，從箱底摸出一本大型記事簿，是黑皮封面的簿子。
「九州」
「提早兩個鐘頭。」
「我承認。不過，這樣的旅行並不壞吧？」
旭製作所——金子 市郎：一一、〇〇〇萬元
進入博多一家大百貨公司，買了一襲最高級的套裝和春季大衣。這時安川第一次從另外一個衣袋掏錢，四張一萬元大鈔找回幾個零錢。啟子聽從安川的話，到試穿室換上新裝，身上的舊衣服則包裝起來。
「我是認為妳會贊成我的想法。」
不，這次的情況，喪失的將是經理的立場。此外，我相信類似的逃稅式虛構名義存款，必分佈於各分行，所以牽涉的範圍勢必廣大。
「如何？不明白吧？」安川得意地晃一晃記事簿，重新謹慎地收入皮箱裏面。
傍晚時分抵達一個小溫泉區，那是位在一條大河流附近僻靜的小溫泉區。
「店裏的錢還剩下多少？」男人問。
下午四點半走出銀行。是個暖洋洋的早春週末，由於空氣汙染，從早上太陽就白濛濛的。平時總是留到六點才離開，今天的營業卻只到上午為止，出納的結帳也比平時提早結束。
「太突然了嘛！雖然以前你是說過，可是，今夜就立刻實行，未免過分。昨天以前為什麼不先告訴我？打個電話，或到公寓來告訴我都可以啊！」
走到車站外面，兩人都沒有話說。上了計程車，男的說出地點。
安川熄了檯燈，閉著眼睛。
「好吧，到博多繞一下。」
「有原因的，不久就會分曉。」安川把手提箱放在身邊。「我要是在銀行待一輩子也不會出人頭地。我既不是著名學校畢業的，也沒有人事背景。頂多只是在各分行轉來轉去，最後到五十歲能夠摸到鄉下分行的經理，就算是運氣了。」
「安川大概是從關西逃到九州，你知道那邊有安川認識的人嗎？」
「可是，奇怪啊！」
推進器開始轉動以後他才說，嘴巴靠進啟子耳邊，以免被人聽見。在旁人看來，他們是一對親密的情侶。
但從去年年底以來，啟子發現安川開始改變。這種情形她以前就碰到過，時常光顧的客人突然不再來臨，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因為挪用公款而被公司開除。
開始的時候他並不闊氣，顯然是薪水少，配合他身分消費，不是喝啤酒就是日本產的威士忌而已，喝完就離開。大約去年秋天以來，他就漸漸氣派起來。「葛絲達黎嘉」是高級酒吧，價錢也貴，開頭安川總是不大自在的樣子，可能是被那裏的豪華氣氛壓倒了。
「為什麼？」
一小時後，安川攔了輛計程車，讓女人先進去。
「有沒有信紙和信封……對，印和圖書著旅館名稱也不要緊。」回到餐桌旁邊時，安川已恢復精神。「哼，我要讓他們大吃一驚。」
被侍者叫醒時，京都的街道已經在窗外流動，太陽射入車廂。
大部分的商社為了逃稅而製作雙重帳簿。表面上如眾所知，營業不振，因而逃稅，在這裏為了處理他們的利潤，不得不稍費周章。如果購置不動產，就沒有資金週轉，但如果在銀行存款，則會被發現。銀行為了顧客的利益，當然絕對替顧客保守秘密，但稅務局方面有權調查。因此，商社方面想出了妙計。通常無記名存款只限於定期存款，但虛構名義的存款則普通存款亦可以。
不錯，她只是穿著家居服，那是從公寓到酒吧之間穿的，樣式和顏色都很陳舊。
「出來再告訴妳，稍微遠一點。」
因此，我要請你幫忙的是，向銀行交涉，收回對我的控告。那麼，我就將這份黑名單還給銀行。
「累了吧？」
他可能認為啟子是以相同的心情看這件事。
「嘿，我可看不出。」啟子嘲笑地說。
「就是你看過的那些，都是破爛。」
啟子對安川的行動還不大了解，安川好像相當冷靜的樣子。她猜想而知安川是捲走銀行的錢而逃的，在旅途中安川的手一直沒有放開那隻大皮箱，鼓鼓的，可見裏面是塞著滿滿的鈔票。
「和尚嗎？」
假使向東京國稅局提出這些錢，存款者的逃稅行為就暴露出來。本來以虛構名義存款之舉，是銀行幹部之間彼此了解的情況下成立的。因此，如果我檢舉這件事，存款者必向銀行追究責任。銀行是以信用為主的機構，沒有信用的話，銀行也就喪失立場。
「等著瞧吧，經理一定會嚇得臉色蒼白。」
「不得不這樣。」男的第一次笑了。下面出現了海。
好了，至急拜託，等候佳音。
這是東京的新聞，不過，可能因為與九州有關聯，所以當地的報紙才刊載。安川瞪著眼睛看完後說了一聲：
「很合身。」安川稱讚啟子的新裝。
「銀行可以請長假嗎？」
「銀行不會控告我，不，是不能控告我。」
天草，多遙遠的地方，有一份被放逐到天涯海角的感覺。想不到被並不喜歡的男子拖到這種地步。
寫了幾行數字之後，接著是：
「早到什麼程度？」
「可以這樣做嗎？」
從侍者手中接過手提箱，確實證明沒有異狀後，下車到月臺。啟子緊閉著嘴巴跟著他，微風吹拂著面頰。
「到了福岡還要換火車。」
「喂，到底要去那兒嘛。」女人啜飲著粉紅色液體問。她的嘴唇形狀可愛，周圍雖幽暗，仍可看出她的容貌年輕美麗。
「隨你。」
在旅館的和服上面披了一件和服外套，看到啟子愁眉不展，便鼓勵地說：
接著出現的是主任嚴厲的面孔，他是挑剔小事情，對經理則唯唯諾諾，領帶的顏色總是與西裝不調和。
「我告訴妳。」安川帶著啟子到附近的河堤散步，一面對她說。沿著河堤有一排密密的大楠樹。「被害者——就是銀行，只要銀行不去報警就沒有事了。拿我的情形來說，只是被銀行革職而已。要是我採取強硬態度，銀行方面反而不方便。所以最好是不要吭聲，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安川站在自己的鋪位前面按鈴叫侍者，指著放在毛氈上面的手提箱，要求保管，同時遞給侍者五百元小費。侍者把它收入保險櫃，上了鎖。
「發生了什麼事嗎？」女的在車中望著他問。銀座的燈光往車後流逝。
「要上哪兒去？」
「這一帶有點像新宿。」
「不是和尚，是在證券公司任職的一個朋友，琉球人。琉球人姓知念的很多。」
安川默默沉思著。
「今天是禮拜天。」安川不由自主地喃喃說。
楠田商會——田中 孝：九、八〇〇萬元
「明天早上再說吧。」他把棉被拉上來蓋住半張臉，發出睏倦的聲音說。
到了機場，安和_圖_書川直接走到櫃台，拿出兩張機票。這也是事先準備好的。
「那就可以丟掉吧？」
從女人的肩上看見一顆男人的禿頭仰天笑著，一隻手撫摸著旁邊女人裸|露的肩膀。
「寄到什麼地方？」啟子敷衍地問。
安川信吾頓首
慢慢走在街上，皮箱顯得略重的樣子。有樂町行人擁擠。他正像一般銀行員，頭髮整齊清潔。他，二十八歲。
明天是週日，銀行的機能在週日是靜止的，這是他實行計劃最方便的時間。
「因為我掌握了銀行的弱點。」
「今夜早點下班怎樣？」他邊跳邊問。
「跳舞吧。」
「不必，先跳舞。」
「這封信非常重要，要是服務生忘了或太忙而給耽誤了就不好。我現在必需爭取時間。」
後來一直指名叫啟子。同時漸漸習慣。在啟子的感覺中，從秋天以後就發生顯著的變化。不但在店裏的消費增加，而且時常買各種東西送給啟子。現在頸間所掛的珍珠項鍊也是安川送的，價值將近二十萬元。
「不騙妳，我的計劃開始進行了，大約需要一個月。這當中我們到九州或北海道，搭飛機飛得遠遠的，痛快地玩玩。」
大田商會——田村 照雄：一〇、五〇〇萬元
啟子立刻問：
這些啟子都看到了，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會犯法嗎？」啟子問。她的眼睛沒有看安川，而是茫然地望著窗外朝霧迷濛的山巒。
從昨夜以來一直搭乘交通工具趕路，啟子覺得身體似乎還在晃動。
啟子看到了一束束整整齊齊疊放的鈔票，這是她預料中的事，所以並不感到太驚訝。
「反正妳九點半出來，我在老地方等妳。」
「混蛋！」
「到伊丹以後，要去哪兒？」
——明天上午之間就會發現我沒有上班，不過，到中午以前會以為我生病而不在意。然後一直等不到我的消息才開始覺得奇怪。但著手調查時，可能是在星期二。派人到我的公寓找我，發現我從星期六就沒有回來，於是問題就展開了。
「在今天以前，不能確定能不能實行，所以沒有辦法提早告訴妳。而且我以為妳隨時願意跟著我。」
「喂，妳瞧。」
知念也曾被安川帶到那裏去看啟子，他覺得啟子很不錯，難怪安川會喜歡她。五官端正，雖然嬌小，卻動作敏捷。連知念都有些羨慕安川。
「偷走銀行的五百萬元，好像有個吧女跟他在一起，你最近沒有和他見面嗎？」
再跳了一曲倫巴後回到座席，立刻把那隻舊皮箱拿下來放在椅子上面。
啟子恨不得對這微弓著身的男人背部揍一拳。這男人受到追捕，今後將一直拼命逃亡。在這掙扎過程中，他想藉一張信紙來拯救自己。安川將已經寫好的一張信紙撕破，他到底要寫什麼？寄給誰？一定只是徒勞無益之事。
「兩天前才計劃的。」
說到這裏，兩人又沉默了。安川的手向女人移過去，對方冷淡地摔開他。女人瞪著眼睛看向前面。
男人虛張聲勢也是白費。他看到報紙刊載的消息而受到刺|激。福榮銀行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市中銀行，明治時代創辦的，所以歷史悠久，總行是在東京日本橋，分行遍佈全國各都市。信吾所服務的池袋分行，是東京都內十五家分行之一。二十八歲的銀行員企圖威脅這銀行，所以問題嚴重。
「什麼？」女人睜大眼睛望著男人，表情有些驚訝。
「伊丹？」女的問他。「你怎麼都是一個人決定？」
「不錯，只要有這本小冊子，銀行就會說：『對不起！』而不敢把我交給警察。」
啟子並非那樣喜歡安川。最初他到酒吧時，覺得他是老實的銀行員。在揮金如土的客人之中，他節省微薄的薪水而到酒吧來，為的是和她見面。她欣賞他這份純樸，並且同情他只點最便宜的飲料。
「在哪兒？我看看。」安川把報紙搶過來。
啟子不明白安川所說的絕不會被警察逮捕的原因，安川捲走了五百萬元的銀行公款，為什麼會平安無事？雖然安川給她看了記事簿，但那上面只記著金額和和_圖_書存款者的名字而已，啟子仍然搞不清是什麼。
「夠了。」安川生氣地打斷她。「這種生活我才不要哩。我有才能，做事一定會成功。在銀行的組織中沒有辦法發揮才能。我需要的是一筆意外之財——就是這個。」
據刑警說，安川可能與一吧女一起逃走。這事知念有一些印象，他知道安川從去年歲尾以來，就頻頻到銀座的「葛絲達黎嘉」，因為他愛上了那裏的吧女小野啟子。
似乎為了證實他所說的話，從去年歲末到今年年初，他在各方面都顯得十分闊綽。「葛絲達黎嘉」元月八日才恢復營業，這當中他帶著啟子到伊東、修善寺等地玩，五日和六日也到日光去滑雪。
安川仰身躺下去，頭枕著手，兩肘彎上來遮擋著面孔。
這女人不客氣地在他旁邊坐下來。
「不必太掛慮，放心好了。」
「你不說明一下嗎？」小野啟子對他說。「不是臨時決定的，老早就計劃好的，對嗎？」
男人突然垂頭喪氣的樣子，啟子覺得很滑稽。話說得好像很精明，事實上太不懂事。冒領銀行存款五百萬元，銀行怎麼會不聞不問？連這一點常識都沒有，還談得上什麼計劃？帶著一本莫名其妙的記事簿，抱著天真的想法，真是幼稚。
安川翻開它，放到啟子面前。
「休假。」
從高大的樹木之間出現白白的河水。安川不再做進一步的說明，似乎相當有把握的樣子。
「叫計程車。」走出機場後，安川改變原先的決定說。他兩手抱著手提箱。
他們在開車前五分鐘進入頭等車廂，已經有很多乘客換上車廂的和服。車內的暖氣很強，微微冒著汗。
「最近個把月因為太忙，所以沒有見面。最後一次見面時，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
「這裏是著名的螢火蟲產地，到了夏天，客人就很多。」
「銀行方面怎樣呢？」。
布幔尚未拉攏，躺在上鋪的安川看見啟子仍站在過道，覺得無法安息。啟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安川伸出一隻手，把布幔拉攏。鄰床傳出擾人的鼾聲。
從報上的消息看來，銀行方面已經報警搜尋我。我感到意外，因為我手頭上有銀行的機密帳目。池袋分行擁有許多巨額存款戶，其中的主要商社都隱瞞著存款。
女人跟著他，似乎已經覺悟了。
車子在博多街上開著，高樓大廈並排，車輛如流水。
下樓到浴室，那是純正的碳酸泉水，壁上掛個牌子，寫著可治療婦女病、神經痛與胃腸病。
這女的不了解男的所說的意思，她抬起下巴時，背後卻撞到了一對高大的西方人。
「不要，先說清楚。」
「請裏面坐。」一個面熟的男人機械化地打開門。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餐後，安川把那隻黑色手提箱放在啟子面前，滿臉毅然決然的表情，眼睛灼灼發亮。他自掛在櫥內的外套口袋中取出鑰匙來，打開皮箱。
經理的面孔出現於眼前，那是端然坐在正面的電鐘下面蓋章的姿態。經常有客人來會晤。
啟子坐在欄杆邊的藤椅喝茶，眼前是廣闊的海洋，島影在早春的霞霧中模糊不清。漁船點點，彷彿停佇在相同的地方一動也不動。
「沒有。」
翌日中午過後，他們進入鹿兒島縣的湯兒溫泉。從車站翻過山嶺，來到不知名的小海角末端，從旅館可以看見島嶼。安川所挑選的每一處溫泉，都是偏僻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吃著過時的午餐，啟子一面順手拿起報紙，忽然低叫一聲。
唯必需以永遠不把我交給警方為前提。我暫時帶著女伴在九州一帶的溫泉到處走走，但信件可以寄到這家旅館。你一個人不能勝任的話，請田村捨吉一起進行，他為了朋友，必會幫忙。
從三樓的欄杆可以看見反射著殘照的河水白光，據女服務生說，另一條河流在這附近匯流。
「你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好了。」安川把寫好的信重新看一遍，然後收入信封中。「這一下對策也完成了，銀行方面一定會慌張，哼，看他們能不能碰我一根指頭。」
兩人進入其中一家最高級的旅館。
和-圖-書酒吧林立的街上有一家店面寬闊的酒吧，霓虹燈出示「葛絲達黎嘉」等字。
女的加快腳步跟著他，他在剪票口拿出兩張車票，是往大阪的。女的發現他早就預備好了。
「我想最好不要勉強。」啟子心灰意冷地說。
「不必。」
火車開動，他才第一次靠近車窗。月臺過完，接著是一片黑暗。
「歡迎光臨。」
「領了獎金。」安川這樣說，但半期的獎金不可能這麼多。「我在銀行擔任機密工作，不是坐在窗口接受顧客帳簿的那種工作。我負責對銀行很重要的大顧客，這顧客需要融資，就偷偷來找我。這種事到處都有，因為商人得依靠銀行，沒有貸款就做不了生意。」
「你是指那本記事簿？」
安川立刻起來打電話。
安川以旅館的信紙，努力地移動著筆，背對著啟子，坐在屋角的桌前寫著。
「好吧。」安川突然躍身坐起來。「混蛋，既然這樣，我自有對抗辦法。」
有個叫做「日向神」的地方，像耶馬溪一樣奇岩屹立，傳說，「日向神」曾經駕臨遊歷此佳境。第二天早上他們從旅館出發，驅車進入熊本縣，投宿山鹿溫泉。那是被低低的丘陵環繞的小城，夏天有紙燈籠祭，十分熱鬧。
安川的手提箱仍拿在手中。侍者一鞠躬，領他到座位。天花板上面色彩繽紛的星星閃爍地旋轉著。這是顧客滿座的時間，安川在卡座坐下來，打量店內，每個座位都坐滿了，有些客人在舞池跳舞。吧女的紅色衣服在幽暗中穿梭。
安川就著床頭的小燈看書，那只是無聊的小說，翻不到三頁，腦中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呵欠。
「你太獨斷了。」
安川伸手摟抱同樣泡在水池中的女人，女人推開他，池水發出巨大的聲音振盪著。
男人從鼻孔噴出菸霧，手提箱放在膝上，旅行箱隨便丟在座席後面。
兩人相偕走出旅館。
湯兒溫泉是沿海的細長小鎮，背面是丘陵，小旅館並排於海邊。
「妳的公寓裏面東西多嗎？」男的不回答女人的問題，提出別的詢問。
「以前沒有去過九州吧？」
「可以請旅館的服務生寄嘛！」
「真的嗎？那件事？」女人盯著男人臉上問。
「什麼事奇怪？」
提著兩隻皮箱搭乘計程車，到東京車站前面一家小水果店，旁邊在賣醋飯，是家低級商店。
「東京。」
八點已經過了。
「很快就回東京，這當中暫時不去理它。」
到底又想出了什麼計謀？興沖沖地為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飲而盡。
知念基從辦公室回到公寓時，發現信箱擱著安川信吾的限時信，他急急拿進來，坐在桌前拆閱。
前天星期二，池袋警察局的刑警曾到知念任職的證券公司找他，向他打聽安川的行蹤。
東京都新宿區大久保××號 知念基先生
「還有二十分鐘，先吃點土司麵包。」
在機艙內兩人坐在一起。安川將旅行箱交運，黑色手提箱則放在膝上。
「可以不必理他了。」
他們接受旅館方面的建議，叫計程車瀏覽附近的名勝。
「我不知道，他發生什麼事了？」
第二次吐出菸圈時，一個穿白色洋裝的女人走過來。
他繼續默默吸著菸，然後把它捺熄，沒有拿杯子。
「這附近大概有郵局，我要寄限時的，一塊兒出去散散步怎樣？」
會報警嗎？——不會，否則我絕不會做這種笨事。事實上也不預備就這樣逃亡，打算一週之後就回東京，堂堂正正地回去。新生活的資金都放在皮包中。
「我這副樣子不好看。」
女的疲倦地閉上眼睛。
知念基拆閱安川的限時信。
岩見商會——加藤銀太郎：九、五〇〇萬元
「這樣有什麼不好？日本大半的銀行員都是這樣嘛！平平安安過日子，娶個太太，生幾個孩子……」
「因為計劃突然完成了。」男人把杯中的酒喝盡，然後站起來。他認為女的已經同意了。
「妳睡下鋪。」安川對女伴說。
「沒有，今天是週末，突然決定的。」
「那就不要拿算了。」
「事情已經這樣，現在抱怨也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