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有我卻沒有，我不想再聽你嚕囌。」
都內第一流的銀行並不多……福榮銀行立刻浮現腦中。但田村應該不可能進入這裏，因為福榮銀行向來只聘用一流大學校門的青年。其考試之難是有名的。
「是的，如果知道，請告訴我。」
「田村先生要離開以前，有個男人打電話來找他，電話是我接的。」
這時候，部長臉上發生了變化。他突然顯出茫然的神情，然後說：
安川的公寓是在崖上，光看外面就缺少安全感。知念到這裏來過兩次。
「那麼，查一查他房裏的家具送到什麼地方就知道吧？」
「也賣了，廉價賣給我。」
「時常受到照顧，謝謝。」
管理員是個老人。
「好久不見了。」板倉彬彬有禮地招呼說。「能夠在這裏遇見你，真是巧極了，老闆說，」老闆是指須原而言。「盼望能見你一面。如果沒有別的事，現在就和我一起到事務所去怎樣？不會花太多時間，開車去，很快就到了。」
知念坐在四谷站候車室的椅子，抱著手臂思索。
面孔蒼黃的人不屑地說，他是在嫉妒同事的好運道，這是留在原職者的悲哀感。
「搬家時只有他一個人嗎？」
「我想想。啊，對方還問說：原町田怎樣？」
「你這樣說，我也就心平氣和了。剛才部長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真叫人吃不消。」
知念故意慢吞吞地說話，這也是他從工作上學來的。在說服股票顧客時，往往需要用這樣的口氣。
「不過，安川現在行蹤不明。但據我聽到的消息，他是在福榮銀行的安排下，到靜岡縣的一家銀行任職。那摩，我到福榮銀行去問安川的消息，有什麼不對？」
不過，知念的心思集中於別的方向。安川和田村都背棄了他，自私的採取對他們本身有利的條件。他們兩人的背信行為幕後，有福榮銀行和須原庄作。
這男人雖然瘦小，聲音卻宏亮。可能他時常需要在某些場合使用這種聲音吧，比方在某些公司的委員室，或股東大會席上，所以懂得如何發脾氣。
「謝謝妳。」知念謝了女職員，走出來。
知念看到四谷站附近有一家書店，他便走進去查看火車的時間。
那麼，我到底該怎麼辦？想到這一點，知念就又對須原感到生氣。須原對安川推銷恩情，是因為他想得到安川交給女朋友保管的那本帳簿。現在知道啟子的居所的，只有安川而已。須原袒護安川，目的在於帳簿。須原一方面以給安川職位而封鎖他的嘴，另方面要得到那本幾乎等於會生產金蛋的帳簿，這是一舉兩得的方法。
「嗨嗨，請不要這樣……」
近來由於地皮漲價，農民都不肯出售田地，他們在自己的地上蓋公寓出租，以便增加現金收入。
「沒有，沒有女人跟他在一起。」
「什麼！」
「好像有這樣的人來過。」肥胖的不動產公司老闆回答說。「她來問我，最近完工的公寓在什麼地方，我就帶她去了。」
「知念君，你不要再到那家銀行去。」
「不知道。」那太太回答。「我跟他不熟，你去問管理員好了。」
「安川的事，到福榮銀行去問怎麼會知道！」
安川的釋放，其背後可能有福榮銀行的和談，而這和談的背後，必定有須原的手在活動。知念去找福榮銀行交涉，而沒成功，但銀行方面可能接受了須原的談判，因而釋放安川。看來問題是在於力量的差別。安川的「任職」，也是銀行方面接受須原的商量，為照顧他的生活而採取的辦法。銀行同業之間有相互的關係，在他行的鄉下分行安插那麼一個人，總是辦得到的事。
那就想不通了，既然安川要在靜岡縣的地方銀行任職，啟子為什麼說是到靜岡去做住宿一夜的旅行？
管理員看起來是個老實的男人，似乎不像是接受了箝口費而不說實話。
讓知念走在前面，板倉跟在後面，似乎也可以解釋是為了防止知念逃走。上樓前探視了一下會客室，仍然賓客滿室，都是一些急於週轉金錢的中小企業者。恐怕同樣連一杯茶水都沒有，長時間枯坐等待吧？
如果分析一下田村在電話中對可能是福榮銀行總務部長所說的話，那就是：已獲釋放的安川把啟子在原町田的地址告訴了田村，由田村去聯絡啟子，要她搭乘「長良號」。也就是說，田村在報告說，已經安排讓啟子從橫濱站搭車，以便在車上和從東京站搭車的安川會合。
「什麼？田村跟安川在一起？」知念叫道。
那邊的事……也許是指安川的事。
須原的腦筋轉動得太迅速，知念不得不佩服。然而，被須原的狡猾所騙的，就是知念自己。他決定要和須原鬥爭到底，縱令失敗也不要緊，否則於心不甘。
「事實如何，不調查就不知道。」
田村時常埋怨薪水少，所以大概只能租賃這種房屋。田村出賣知念，單獨接受銀行十萬元的賄賂，可能也是出於不得已。不由得感到同情。
「我想拜訪總務部長先生。」
三天前才釋放，不可能立刻找到工作。知念認為安川的釋放可能也是有內幕的。
知念是從原町田和圖書回來時，在車內想到的。於是在下北澤下車，叫計程車到三軒茶屋。在玉電三叉路查問「若葉莊」的地址，立刻得知了答案。
打電話的人也許是福榮銀行的總務部長。
「安川先生不是有一位好朋友在不動產公司做事嗎？我忘了他叫什麼。」
「先生，我不知道安川先生搬到什麼地方，不過，他的朋友大概知道。」
「對不起。」知念老實地道歉。「假使不借用須原先生的名字，怕部長先生不肯接見我。」
那麼，怎樣才能找到安川？當然不可能把靜岡縣的銀行挨家作地氈式的調查。晚上躺在床上思索時，知念腦中浮憶起田村在電話中說的「原町田」這個地名。假使啟子隱藏在這裏，那麼也許可以從這裏發現追蹤安川的線索。與安川比起來，啟子的警戒程度想必不高。所以先找出她的居所，到那裏去查詢，大概就會知道她到什麼地方去了。
其中都市內有一家叫做「駿遠銀行」的地方銀行，似乎相當繁榮。另外就是總行在名古屋的「東陽銀行」，分行網分佈於縣內各地。特殊銀行則是「駿遠相互銀行」。
「辭職的時候，沒有人來找他嗎？」知念問，當然指的是安川。
剛才女職員說的「那邊的事已經安排好了」，這話是什麼意思？指小野啟子而說的嗎？
登上昏暗的樓梯後，進入上次來過的豪華會長室。須原不在那裏。板倉說，請等一下，就走出去。也許須原是在別的房間會見其他客人。先前那輛車浮上腦中，是水藍色的「賓士」，號碼是「靜三─二四六五」。
然後部長說，這是小意思，而拿出一包鈔票，薄薄的，大約有二萬圓。
板倉白晳的臉上像女人一樣微笑著，嘴唇鮮紅有若塗過口紅。知念下車後，看到那裏停著五、六輛自用車，他的視線突然停在其中一輛「賓士」的號碼。
「不，我還有事要請教。」
「……」
「前天，就是小野小姐去旅行的前一天。」
知念預備調查靜岡縣有哪些銀行。調查它並不難，不需要到圖書館去，也不必到銀行俱樂部，隨便進入一家銀行的分行問一下，立刻詳細告訴你。近來銀行的服務精神確實可圈可點。
「哦，田村嗎？」
「她以我提出的價錢租下這個房間，不過，昨天到靜岡方面去旅行了。」
「妳知道他搬到什麼地方嗎？」知念又問。
電車內雙雙對對都是到箱根去玩的情侶，乍見之下這個世界是和平快樂的。也有全家大小一起出來的。但那只表面的和平，把一層皮撕下時，看見的只是一灘汙水罷了。
知念覺得再追問已沒有用，所以決定就此罷休。不過，他認為部長中途離開，回來後態度軟化，是表示有了反應。然而，事後才發現這是他的誤會。
「銀行？這倒是以前沒聽說的，我聽到的是要進入一家大企業……」
「哼！」總務部長從鼻孔哼了一聲說：「我一向是有名的人物才接見，並不限於須原先生。但那些沒有身分，不知來路的人，在門口就被擋住了。」
但能夠在這裏得到安川到靜岡市去的消息，是一大收穫。到這裏範圍就縮小了。
「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不要胡說，本行並沒有弱點。」
這是靜岡縣的車！因為板倉跟在身後，知念立刻恢復不在乎的態度，但心中已將這號碼默記下來。
進入骯髒的玄關時，正巧遇見一個太太走出來。
「什麼！講話客氣點！」須原額角浮出了靜脈浮筋。「怎麼說利用了你們？」
知念在內心打著問號。對方連講話語氣也都改變了。
看看時間，三點已過，銀行的營業時間已經結束，但行員應該還在整理帳目。那總務部長也許尚未下班。知念攔了計程車，急急趕往日本橋。抵達總行是四點。
「不知道，他說，叫他來聽就知道，所以我就馬上叫田村先生來接電話。他對著電話，不住的說：是是是。」
腳步聲從走廊傳來，門推開，總務部長出現了。當他看見寬大的會客室裏坐著的是知念時，硬挺挺地站在門口不動，望著知念的眼睛流露出困惑與敵意。
想不到須原庄作的名字在這種人之間如此管用。
「原町田？」
「這位小姐說她姓小野。」
這一來已經可以確定田村是與安川一起行動的。田村不但協助安川搬家，而且幫助他到鄉下就職。
「對了。」女職員似乎想起來了。「他們的談話並不長，我聽到說：明天十五點零二分由東京站發車，所以到橫濱時是十五點二十九分。」
田村的公寓在世田谷三軒茶屋附近，知念不曾去過，但打過電話，所以知道公寓的名稱。
「部長先生，田村呢？這傢伙拿了貴行的十萬元，貴行為什麼要給他這筆錢？貴行總不能說，因為受到他的威脅吧？雖然只是十萬元，但也是銀行的損失。不管是做為營業費，或以其他名義而消除這筆帳，然而，仍然是因存款者的虛構名義而受到恐嚇的。如果在股東大會被質詢起來，不曉得諸位董事要如何解釋？」
管理員這樣回答，這是預料中的答覆。
「你和本行www.hetubook.com.com已經毫無關係。」
「那麼，棉被呢？」
「我聽到的只是這些而已。」
「這冒犯了你嗎？」
知念按照不動產老闆畫的圖去尋找，原來是在一條寬大的街道那一邊相當深入的小巷裏面。不錯，這是很隱密的地點，是啟子理想的躲藏所。
這樣說來，可能是地方銀行的總行。不過，不能太確信，因為市內也是有分行。
——試著推想他們的行動吧。福榮銀行在須原的威脅下，撤回對捲款逃走的安川的控告，並且為保障他今後的生活而安排他到鄉下任職。這些事銀行方面不便於直接和他接觸，因此，便讓田村出面去做。
「對對，就是田村先生。」
好奇怪的地名。原町田是從新宿搭乘小田急線，往西約十分鐘的町田市中心地。
「據說是銀行的工作。」
「那是什麼地方？」
但這不是高明的方法，因為收到信後，銀行會把信拿給安川看。那麼，安川就會對知念提高警覺，防備他。知念是希望在安川毫無防備下，輕輕鬆鬆在鄉下生活的情況下找到他，才不會讓他把可疑點隱藏起來。
「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告訴我？」
「不過，安川先生把家具全部賣掉了，只提著皮箱離開而已。」
「旅行？」知念問。「不是搬走嗎？」
「據說是轉入一家大銀行任職。」
「那麼，這位小野小姐要去旅行前，有沒有男人來找過她？」
「有根據嗎？」須原逼迫地問。
「後來嘛……」女職員努力追憶著，禿頭男人扳著面孔，轉身到裡面去了。
要查出安川的下落，現在只有轉向田村。
「安川先生。」
被棄置一邊的知念的悲哀，現在反過來變成復仇者，他決定非跟他們戰鬥到底不可。
「那麼，請問先生，安川君為什麼被釋放？」知念問。
「別人的事我不知道，總之，你走吧！」總務部長走到門前，把門打得開開的。
「他是什麼時候回到這裏的？」
「我是從須原那邊來拜訪的人。」知念隨口胡扯，因為他早就料到會被盤問。
「辭職了？」知念大吃一驚，這是出乎意料的事。「什麼時候？」
安川要去任職的銀行是哪一家？也許可以直接寫信詢問靜岡縣各銀行。安川在腦中構思信的辭句。
「……」
「這就不能不重視了。關於須原的傳說很多，你說貴行沒有弱點，也就是說，肯定須原的這些傳說吧？」
原町田是町田市中心的一個小鎮，要找出她的居所應該不太困難。
「不知道？不可能。安川好像已經平安無事地獲得釋放了，我做為他的朋友，當然感到很高興。不過，他獲得釋放的原因，我想是由於你們談妥了條件，撤回控告。據說，安川現在到靜岡方面的銀行去任職，我認為這是貴行替他安插的工作。可是，我到處找不到安川的行蹤，所以不得不到這裏來請教。我有事必須和安川見面，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那麼，有沒有人打電話來？」
這也是基於須原的壓力，才促使銀行方面這樣做吧。也就是說，須原對於給他機會吃定福榮銀行的安川，相等的報答。
現在既然已經沒有一條路行得通，知念當然無法繼續徘徊下去。他毅然下定了決心。福榮銀行存心隱藏安川他們的行蹤，不讓知念得悉，既然如此，乾脆直接到總行去找總務部長攤牌，讓他說出安川任職的地方。
知念最先看見的是Ｍ銀行的四谷分行，他馬上進去。一位髮型像電影明星的年輕行員，親切而詳細的回答了知念的問題。據她說，六大市中銀行之中，有四家在靜岡縣設立分行網。不過，這些分行都集中於靜岡縣，此外橫濱和沼津也有幾家而已。
「電話倒有，從東京打來，我接到的。」
啟子雖然告訴她從前在池袋的公寓管理員，要搬到晴海碼頭去，但那必是為了掩飾她的真正去處。本來以為她搬家是出於須原的部下板倉的主意，但這樣看來是安川的意思。不過，公寓的三個月押金尚留著不拿是什麼道理？
「知念先生。」
這語氣是溫和的，卻仍然是高壓式的，須原的兩腿張開，瘦削的肩頭聳得高高的。
田村任職的不動產公司是在四谷，知念打算直接到辦公室去找。如果他不在辦公室，那就等吧，他總會回來的，非等到他回來不可。
「安川先生搬家了。」
「表面上是這樣。但安川在靜岡縣無親無故，我想是須原先生對貴行說了什麼，貴行就把安川安插到那邊的銀行。」
「安川回來時，是不是有個女人跟他一起？就是在酒吧工作的那個女人，應該也來過這裏……」
「我只是到那裏去問問我的朋友是否平安而已。」
「哼！」須原先哼了一聲，然後語氣突轉為溫和。「反正坐下來說。」
不錯，是安川自己打電話給啟子。他也是用真實姓名。兩人都出乎意料之外的大膽。
「那就更不該到那家銀行去。」
在一處雜亂的房屋之中，找到了一幢陳舊的木造房屋。玄關歪斜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正，房間卻非常多，腐壞的屋簷下晾了許多衣物。這種地方房租必然便宜。「誤會嗎？我不認為是誤會。福榮銀行因為你的介入而害怕了，因為須原先生在這方面是有名的可怕人物，對方因懼怕而投降。問題就是在投降的條件。不過，這些都不管了，因為那是你的處世方針，我沒有插嘴的餘地。只是安川究竟在什麼地方？我要直接聽他說出這件事的真相，這樣就夠了。」
「沒有。這傢伙樂壞了，匆匆向每一位同事辭行後就走了。」臉色蒼黃的男人在心中罵著田村。
本來以為到這裏來打聽就能得知田村在哪裏的銀行任職，然而，田村說了謊，所以這條線索也就斷了。
「其他還說了什麼？」
由於知念悶聲不響地想著心事，管理員便開口說：
「朋友？」知念抬起了眼睛。
「是的，反正也沒什麼東西，多半是一些破爛而已，他說要留下來抵消一部分租金。啊，對了，在他搬家前兩三天，有個年輕人來找他。這個人長得一表人才，也許這個人給田村先生錢了。」
安川沒有攜帶笨重的東西，輕便地離開了東京。
走出原町田站，馬上看到三家不動產公司。
「本來應該是像你說的這樣，不過，被須原先生一威脅，你們就無可奈何了。」
「……」
「這個我不知道，警察方面的事，直接去問警方不是更快嗎？不過，根據我的想像，可能因為銀行撤回控告，警方只好放人。」
（敬啟者：最近貴行是否新來一位行員，叫做安川信吾？安川為本人多年好友，自從表示到靜岡縣的銀行任職後，即失去音訊。若為貴行所任用，懇請覆信，以免本人擔心……）
從東京站發車的十五點零二分火車是大垣行的「長良號」，這班車在橫濱站開車的時間是十五點二十九分。安川到靜岡縣去的可能性並非沒有，問題是到底在靜岡縣什麼地方的銀行。「長良」號往靜岡縣所停靠的車站，從三島以下是沼津、富士、清水、靜岡、燒津、藤枝、島田。地方銀行的分行，這些地方都有。既然說是靜岡，可能是指總行而言。
知念拿出香菸，劃火柴點燃。不一會，總務部長回來，想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是柔和的。
回頭一看，想不到是須原的秘書板倉。他全身裝扮得如同銀行員，臉型英俊，衣著考究，風度翩翩，格調高尚，與知念的粗獷不修邊幅正巧成為對照。
「知念君吧？坐下。」
「靜三─二四六五」
「她說是靜岡市。」
「不知道更詳細的情形嗎？」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聽著他們問答的女職員插口說：
「先生為什麼知道？」
他們兩人到底是怎樣連結一塊的？對了，原因一定在於福榮銀行。以那十萬元為餌，福榮銀行已經控制了田村。現在田村想必已成為銀行方面的爪牙。總行那狡猾的總務部長面龐浮現眼前。
管理員是三十七、八歲的農家主婦。
要是這樣，事情就更加有趣了。
「昨天。」
這個混蛋！知念滿腹怒火。
不過，這是須原的戰術，先來一陣雷聲，再放軟語氣遊說。須原在知念面前的椅子坐下來。
「不過，田村和安川兩位都是你的朋友，你就為了交上這兩位壞朋友而多包涵一點怎樣？」
同樣的，對於在都內一流銀行任職的田村也是一樣。
「滾吧！」須原從坐著的椅子跳起來叫道。「立刻給我滾！否則我就要把你攆出去，你這流氓！」
「銀行？」知念呆住了。「靜岡的銀行嗎？」
田村是背棄了知念的人，本來約得好好的，卻為了十萬元而背棄朋友，成為福榮銀行的俘虜。田村具備關西人最壞的缺點，原打算碰了面要揍他一拳，卻想不到這個田村已經與獲釋放的安川共同行動。
翌晨，知念搭乘小田急線。
「知念君！」須原厲聲責問。「你到福榮銀行去做什麼！」須原張開雙腿站在知念前面，瘦削的臉上怒氣沖沖。
「不過，我認為要知道安川的消息，只有到這家銀行去打聽。」
知念並不認為田村是這樣好心好意的人，他這樣做，無疑的是受到福榮銀行的指示，在其命令下進行的。
知念已經從最初的驚慌中恢復過來，想來須原只是想以怒吼來嚇嚇對方罷了。
「一點不錯。」須原大剌剌地說。
聽到他的答覆，警備員馬上鞠躬說：
「好，謝謝你。」
知念被帶到三樓的會客室，一個可愛的少女送茶和點心進來。說是從須原那兒來的，就受到如此親切的招待。其實這並非出於對須原的敬意，而是視他為可怕的人物。
「等一下再說，對不起。」就急急走出去。
「糟糕。」知念把鈔票推回去。「我沒有理由接受。」
「不，對我來說，大有關係。部長大人，請問安川君是在哪一家銀行任職？」
「田村君已經辭職了。」禿頭如老人的青年抬起臉色蒼黃的面孔回答。
得到了這些知識後，知念先回到證券公司去。最近為安川這件事而奔走，工作成績低落，這個月的分紅一定減少很多。
田村搬家的原因，可能是由於得到新的職和_圖_書位，有了錢，以及接受了福榮銀行那十萬元賄賂的關係。新搬進去的房子，一定是比這裏高級的公寓。
知念有些不知所措，不能決定去不去。不過，他想，遲早總得和須原徹底對抗一番，不如現在去和他本人會晤，看看他對這次的問題預備如何出手。
「妳知道是靜岡什麼地方嗎？」
「傻瓜！」須原厭惡地說。「怎麼可能這樣？嗯？你說是不是？根據常識也該知道，銀行已經開除了捲逃公款的行員，怎麼還會照顧他，替他安排工作？」
「我什麼都知道，這家銀行的事，我全部了解。」
「據說是靜岡縣方面，因為這邊的銀行吹了，那邊有了新的工作，所以就去了。」
「不知道。」部長把面孔調轉過去。
不過，田村在電話中說過橫濱，為什麼需要橫濱的火車時間？
「你說的不錯，我們不該給田村君錢。因為他纏得太煩人，使我們毫無辦法。」
「他們談些什麼？從田村這邊的話就大略可以知道吧？！」
「妳有沒有聽說哪一家銀行之類的名稱？」
「這件事從開頭就有問題，我們是一心想救朋友而來請求你會長先生的幫助。因為我聽說會長先生在這方面是富於正義感的人，所以我們尊敬你。過去也曾揭露過負責階層的腐敗事件。由於這樣，我們才來請求你。」
啟子留下池袋公寓的押金，表示改天回去拿的意思，現在已經明白。她是打算留在東京。不過，安川為什麼知道她躲在這間公寓？是不是在火車上分手以前，事先說好的？
想不到這女職員把時間記得這樣清楚。知念把它記錄下來，免得忘記。
「為什麼？」
一時間，知念目瞪口呆，回答不出來。須原可能認為他窮於回答，更大聲地責問：
「是的，安川先生回這裏來的時候，田村先生跟他一起來，幫他處理家具。離開的時候也是兩個人一道，所以這位田村先生大概知道安川先生的住址，你去問他更快。」
如果說，這是須原的人情味也未嘗不可。不過，當然這是站在他本身的利益範圍內而做的。
安川房裏本來有音響、衣櫥等家具，他把那些全部出售了。
安川絕對有把握讓警方釋放他，只要利用那本帳簿去和福榮銀行交易。因此，在交易之前，必需把帶著帳簿的啟子藏起來。藏匿啟子的地點也許就是原町田。如果是這樣，那麼，田村說出橫濱的發車時間就可以得到解釋。從原町田搭乘橫濱線到東海道線的第二站就是橫濱。
十天前就是安川從九州回來，被警方逮捕的時候，那時候啟子就沒有再回到池袋的公寓。
「理由很簡單，安川君的釋放與銀行無關。」
「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田村所說的又是另一回事。他的性格有一種特徵，情況良好時神采飛揚，但稍遇挫折就頹喪消沉。
「是的，我知道這是部長大人的方針，所以才不得不借用須原先生的大名。這一點我道歉。不過，有些問題我一定得請教部長大人。」
「喏，請吧！」
知念有些驚愕，部長究竟想到了什麼？是因為提到股東大會，以為是在暗示掮客的事，忽然慌張起來，要去和上司商量嗎？
「原來是你？」總務部長慢慢走到知念面前，站著責問：「你幾時在須原先生的公司任起職來了？」
這駿遠銀行是幾家地方小銀行之一，於二次大戰中在一縣一行的主義下設立的，與愛知縣的東陽銀行性質相同。東京附近的千葉縣千葉銀行、埼玉縣埼玉銀行也都類似這種性質。
禿頭男人皺了一下眉。
須原因生氣而脹紅了臉，唇鬚下面的嘴巴抿成一條線。
「不，不是搬走。她說是大約住一夜就回來。現在房間鎖著，她的東西都沒帶走。」
不過，須原的力量是常識無法判斷的，所以說不定也有此可能性。
「原來如此。小野小姐住在這裏的期間，她的情形如何？啊，問這樣的問題有點失禮。不過，我是安川先生的朋友。」
知念恨不得立刻從車上跳下來，但為了顧及行人的眼睛，當然不能這樣做。他有一種陷入敵人陷阱的感覺。不過，他鼓起勇氣告訴自己，這樣也許反而好。
「你不知道嗎？」那人問，他認識知念，因為知念時常到那裏找田村。
「對不起。」部長誠懇地道歉。「剛才你是說，你要知道安川君的行蹤？」
「電話是什麼時候打來的？」
從這句話，知念就知道了福榮銀行與須原一直保持著聯絡，否則不會知道知念不是須原的職員。
進入板倉駕駛的座車後，知念才在心中大叫，糟了！
來到了須原的事務所，板倉先下車，繞過來替他開門。
須原的嘴巴仍然彎曲著，但聲音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兇狠，只是仍然然怒目瞪視著知念。
旁邊有個門，是行員和特種顧客出入之用的，知念從這裏進去。警備員阻止地問：
「田村先生說他要搬到赤坂方面的高級公寓。我猜想他突然有了錢，最近做新的西裝，買領帶，穿新鞋，這到底怎麼回事？」管理員反而問自稱為朋友的知念。
這時是三時，知念衝入國電車廂，來到神田，再改乘中央線，抵達四谷hetubook.com.com車站時是四十分鐘以後。
「不知道。」
「那不是三、五千元的零星數目，這與以廣告費為藉口而詐取獲得的錢不同，是嗎？部長大人？」
「我只能這樣認為。你帶我到那家銀行去，但不是在我面前與對方的董事談判。你讓我在走廊等候，自己悄悄和對方密談十分鐘。我認為你是在這當中與對方達成協議。」
「並沒有怎樣。」那主婦看到名片，多少放鬆了警戒。「她來租屋當天就住進來，而且剛好只剩下那一間而已。她時常出去，我並沒有特別留意她的行動，所以也不知道她的生活情形，只是她搬來的時候沒有行李，我感到有點奇怪而已……」
由於刑警來過好幾次，管理員也知道安川的事。
「不要開玩笑。」部長瞪起了眼睛。「聽著，安川是違法行員，是捲逃顧客存款的通緝犯，他的安身問題怎麼會與本行有關？」
「好如意的猜測。」部長冷笑說。「本行不會幫助偷取公款逃走的行員。」
「沒有，突然辭掉的，他說是突然找到了別的工作。」
「安川君雖然捲走銀行相當多的錢，但幾乎沒有花用，銀行說，他們幾乎是沒有損失。」
「咦？終於洩漏了？」知念微微地一笑。「你說沒弱點，就是說，如果有弱點就會被須原利用？」
知念感到奇怪，據他所知，安川在那邊沒有熟人，而且那裏也不是他的故鄉。
「唔。」女職員回想了一下說：「田村先生的口吻好像是在報告對方交給他辦理的事，他說：那邊的事已經安排好了。」
可以猜想而知，這年輕人是板倉。
知念說聲謝謝而坐下後，須原緊閉的嘴巴張開了。
「恐嚇？」知念第一次改變了臉色。「哪一點是恐嚇？我不記得有過恐嚇的行為。不錯，他們以為我有意恐嚇，所以想收買我。但我的目的不在錢，所以拒絕了。先生，你也誤會了吧？我只是去打聽朋友的消息罷了。」
「為什麼會在靜岡縣找到工作？」
「不，沒那麼遠，是在東京都內。名稱不肯說。他得意地說：名稱暫時保密，不過，是第一流的銀行。但他的話靠不住。」
「真的？」知念轉向這三十來歲的女職員問：「叫什麼名字？」
「三天前突然回來的，他說找到了新的工作，要到那邊去上班，所以把房租付清楚就搬走了。」
「那是你的誤會。」須原說。
「是嗎？」知念微微一笑。「好像這當中另有文章吧？」
這個問題問到最後一家時有了反應。
「說！你到福榮銀行去做什麼？」
剛才總務部長忽然離開，並非去和上司商量，他是去打電話告訴須原，知念來了。所以他為了拖住知念而拿出紅包，又好言奉承等拖延時間。
「沒有。」
「然後呢？」
「奇怪？那麼，有沒有說在靜岡的什麼地方任職？」
「糟糕！」知念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沒有。她只說，要去旅行。我問她是哪一種旅行，她說：有個認識的人在靜岡，不好意思不去看看。」
「很抱歉。」部長回答。「剛才我也說過，我們與安川君已經毫無關係。你認為他被釋放，是本行策動的，其實絕對不是。請你相信我的話，今天就到這裏為止，回去好嗎？或者你下回來時，我們要是已經知道，一定會告訴你的。」
那農家主婦說。啟子竟然以她的真實姓名租公寓，這是意料之外的事，但這樣對知念當然方便得多。
「喂喂，你是誰？」
當知念從銀行邊門出來，在明亮的陽光下走了大約十公尺後，聽到有人叫喚：
「安川已經釋放了。而控告安川的是福榮銀行，既然他獲釋放，想必是福榮銀行撤回控告的緣故。」
「部長大人，我和安川及田村不同，請你不要瞧不起人。」知念嚴厲地說，部長就乾脆地把錢收起來。
「你這年輕人倒是個硬漢，佩服佩服。」
突然，門砰然推開，須原走進來。知念為了禮貌而站起來。須原走到知念面前站定，命令說：
「調查嗎？哼。」須原又哼了一聲。「當然好。那麼，你自己直接到警察那兒去問吧，何必去恐嚇銀行？」
「以前就說過要辭職嗎？」
對方說：「請稍候。」然後拿起電話來聯絡，接著對知念說：
知念走出這幢蓋在崖上沒有安全感的房子，他的心搖晃著，因此覺得那幢房屋比先前更加傾斜的樣子。
「他說：對不起，不要問，改天我會寫信告訴你。」管理員微笑說。
「大約十天前，是不是有個二十二、三歲的小姐來委託租公寓或分租房間？她本人的名字是小野啟子，但說不定是利用別的姓名申請。」
「請吧！」
部長的口吻是妥協的，顯然剛才說的股東大會發生了很大的作用。總務部長半途離開，一定是為了與董事之一商量。因此而產生現在的變化。
警備員親自引導知念上樓。計算機和算盤聲此起彼落。
「然而，我卻失望了。先生到福榮銀行去為我們做了什麼？不是什麼也沒做嗎？倒是漂亮地利用了我們。」
「田村先生前天搬走了，那個房間已經住了別人了。」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委託偵探社調查，但這個辦法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