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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風土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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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黑衣人

第十一章 黑衣人

穿過走廊,正在轉彎,橫手突然有一扇門打開,從裏面出來一個黑衣人。
「我愛你,」若宮脫口而出。
她望著窗外。繁華街道的霓虹燈越來越遠了,車子來到河邊,河水反照著燈光。若宮一時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怎樣說才好。很多話湧上心頭,反倒沒了主意。
可是,若宮用力抱著她的後背。「我早就要同你講,非講不行。」那女郎的掙扎減少了一些。「我只要講出就好……現在,你把姓名告訴我吧。」若宮繼續說道。
「在舞廳叫做眉美,當然不是真名字。」
「然後呢?」若宮問道。
「八仙花的事,和上校最近還活著的事,我原來都不知道,你告訴了我,我非常感謝。只是我問了這麼多問題,你答的也未免太少了。」
若宮發現其中有一個人,正在向車廂大叫,而且身子正向前擠。倉促之間,沒有看清他的面龐,不過看那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分明是追蹤那女郎的人。
那麼,那輛汽車原來在哪裡呢?
若宮這時突然想起倉田同一個肥胖紳士談話的情景。肥胖的紳士——。等一等。這個人的像貌現在雖然已經模糊,可是還有一些印象。他不就是亞洲貿易公司經理櫻井麼?
「你同島內先生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照我看,島內雖然是著名婦女問題評論家,實際是這件案子的主要人物。他在最初也許與本案無關,可能是中間加入的。島內的工作是什麼,我不知道,可是他一直到全國各地演講。我到北海道,也看見他;到名古屋,又遇見他。如果我的推斷不錯,他實際是披著旅行講演的外衣,在各地進行聯絡工作。」
「那也好,」若宮安慰他,「如果窮追不捨,說不定還要受傷。」
她不是聽從了自己的話,默然跟著來到此地了嗎?既然如此,突然逃跑,絕不是因為若宮的擁抱來得唐突,恐怕是由於女人本能的恐懼,而且是對外界的恐懼吧——
「我躡手躡腳地鑽到院子裏,可是……」村田的聲音絲毫未變,「我也摸不清東南西北,正在這時,我的肩頭被人抓住,我猛地一驚。」
「舞|女?什麼地方的?」
「是怎樣的人呢?」她像被風吹動了。
「……。」低聲答覆了,可是若宮聽不清。
真是沒有自信,她會來,還是不會來呢?心中反覆思索,恐怕只有三分把握。
「岩淵是一家報館的新聞記者。你既然送花,一定認識岩淵。岩淵同你有什麼關係,我也不清楚。」
若宮靠近她,幾乎觸到肩膀。「我很相信自己的看法。你最初並不想參加那集團。你並不是壞人。我始終這樣相信,現在還是這樣相信。」
到底是有名的評論家,各報館、雜誌社都送來了花圈,擺得滿滿的。門口貼著訃告,明日下午辭靈。門前停著三輛汽車,弔客絡繹出入。
若宮呆望,身體忽地發熱。「太感謝了,這已經對我有很大幫助。只是,上校還活著呢?還是死了。」
女郎目光沉落,再加上車內燈光不明,更顯得那副美麗的面龐上,罩著一層陰影。
同村田一起入睡的時間已是清晨三時。若宮一覺睡到現在,只聽見村田在裏面做事情,到了若宮坐起身來,村田已經端著土司和牛乳出來了,招呼他「早安」。
若宮望著她的臉頰,問到:「現在?」
女郎一動也不動,沒有回答。若宮只好點點頭,繼續下去:「那麼,你到北海道去,是不是為了同島內聯絡呢?我在帝國旅館看到你,是聯絡什麼事情。」
走廊上有了腳步聲,大概是島內夫人不見了若宮,回來找他。
吃完早餐,村田準備啟程。
女郎仍不回答,蒼白的面孔,依然眺望著夜橫濱的景色。
也不會。自己每站必注意月台,如果她下車,必逃不過自己的眼睛。而且,她分明是在前面這節車廂裏。
一股令人欲醉的香味飄向若宮。她一直使用同一種香水。在去札幌的飛機中,在札幌的宮殿旅館中,都聞到過……
村田這個中年記者,居然在看到島內未亡人之後,敢於追蹤,顯得頗有幾分幹勁。後來,他又暗入島內住宅,更顯得敢作敢為。可是,現在坐在面前、不斷眨眼、面上毫無精神的村田,似乎不可能做出這樣的積極行動。
「……」
「確實。」
若宮這次很有信心。他每逢到站,必定注意月台,並沒有看見她下車。他深入車廂裏邊,一步一步尋找,穿過攀著吊環的乘客,窺視坐位上的乘客。還是沒有。若宮略微有些慌張。車廂已經走過一半,仍然沒有。把全部車廂搜尋完畢,還是看不到那女郎。
拐到第二個彎,是一條長路,還是看不到她。他的速度不比她慢,追到這裏,絕無看不到之理。可是,定睛望去,靜靜的道路上,連條狗都沒有。
若宮自從進了大門,就全神貫注,因為昨晚聽村田說,裏面藏有特殊人物。可是,他的眼光所觸到的,除了夫人一人外,全無人影。走廊、客廳顯得異常寂寞、空曠,真是喪家的氣氛。
月台在向後退,餘下的人流也在向後退。
橫濱街道上的燈逐漸減少。夜靜更深,住家的燈光正在一一熄滅。
還沒有她的蹤影。不過,七點還沒過,還不能判斷成敗。
村田還是一邊眨眼,一邊講話。
女郎沒有問答。
「後來怎麼樣呢?」若宮急著追問下去。
看著手錶,離著晚上七點鐘的約會,還有六個鐘頭。回到報館,好不容易才把這幾小時打發過去。
就在鈴聲一停的時候,原來像是等人的那個黑衣女郎,突然奔向車廂,一躍就跳入車門。
怪啊,若宮心想,她是不是來接從橫濱來的車呢?她買的並不是車票,而是月台票?
「一個人是身材很高的老頭子。另一個大概是他太太,年歲也差不多。街燈很亮,我從暗處望過去,覺得她儀表不錯。」
若宮鵠望半天,發現周圍等人的人也有百式百態。等到的,歡天喜地一同離開。電車一輛輛的駛到,乘客一批又一批地離開車站。
若宮靠近她的身邊,蒼白的面孔就在面前了,但她一動也不動,兩手攀和-圖-書著鐵欄杆。
可是,一輛汽車亮著頭燈,風馳電掣而過,幾乎擦到若宮的身上。直到看見汽車的尾燈,若宮不覺呆住,啊呀,竟是她坐汽車跑了。
「讓客人自己招呼自己,真難為情。」
他走到街口。這一次並沒有遇到村田所講的特殊人物,倒遇見了那女郎,是更大的收穫。
若宮正和那個人面對面,不覺「啊——」了一聲。那個穿黑色西裝的女郎,看到意外出現的若宮,面色也立刻緊張起來。一雙美麗的眼睛不斷一張一閤。他的面色驚慌,腳步一動也未動。
「那位島內先生始終由你負責聯絡。我的判斷不差吧?你總是在他身邊,而絕對不是對於他的婦女問題評論感到興趣。你的任務是什麼,能不能請你回答?」
海鉤舞廳,若宮曾去過兩次。一次是死在錦浦那個人作為新婚夫婦到達熱海的當晚,一次是從名古屋回來與田原見面的當晚。那次,自己也在海鉤舞廳裏發現送錯西裝盒的倉田敏夫,說他的死與海鉤舞廳有關,倒也並非偶然。
若宮上了出租汽車,司機問道:「到哪裏去?」
她躲開面龐,嘴唇欲動,看那表情,並不是要說出姓名,而是要驚叫。她的呼吸緊亂,渾身發抖,而且不斷掙扎。
不會沒有啊!難道是看漏了?
在墳場時,若宮加快速度追趕,都沒有追上她,原來是有輛汽車藏在什麼地方,暗中接應。現在,若宮開始瞭解她在他的懷抱中不斷顫抖、恐懼的原因了。
第二天早晨,若宮睜開眼睛已是十點半鐘。睡在一旁的村田不見蹤跡,被蓋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太陽光已經照到自己的臉上。
車窗外,天色逐漸轉暗,郊外住宅區的燈光接連流過。
橫濱的櫻木町車站到了,乘客紛紛起身下車。那女郎也站起來,緊隨在若宮後面。兩人沒有再講話,若宮生怕再生枝節。
「好吧,第二個問題。剛才說,犧牲了六個人,而且還另外有人死於意外。過去從來沒有過死了這麼多人的案子。而且,每死一個人,佈局都很巧妙,使人覺得彼此並無關連。像這樣大的凶殺案,主謀者是誰?是不是上校?」
一進車門,若宮馬上掃視整個車廂。這邊也是擁擠不堪,許多乘客攀著吊環。可是還看不到那女郎。
門打開了。島內夫人探頭進來。若宮連忙招呼。夫人帶著詫異的表情,望望若宮,又望望站在後面的那女郎。
若宮下意識決定要採取行動,未經過考慮,便移步向前,把那女郎推回門後,他也跟了進去,將門關上。
「上校是誰?」若宮尖聲問道。
一直佇立不動的女郎,聽到若宮提到「上校」,不覺改換了姿勢。她的喉嚨裏似乎有話要講,但又吞嚥回去。
「我在那裏大概是逗留了兩個鐘頭,一看手錶,已經十點多,正想走,突然來了一輛汽車,我連忙躲藏在陰影裏,汽車到了島內住宅門口,果然停止住。」村田繼續說下去。「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人,看樣子他們不常來,藉著街燈看了半天門牌。」
她買好車票,仍是目不轉睛,走進剪票入口。
開車鈴聲響了。那女郎還在呆立著。
女郎叫嚷起來,掙開頭部。若宮手腕加力,想把她的面頰搬動過來。
「不行。」那女郎低聲言道。
還是沒有。
他對於橫濱街道並不熟悉,順口說道,「外國人墳場。」這是他偶然去過的地方。那女郎聽了,也不講話。
「哪裏都好。」女郎還是原來的表情。
車站的電鐘指著七點差五分。
「後來呢?」
若宮決心走了。只再等十分鐘,到了七點三十分,就離開這裏。他點燃一支香菸。
若宮望著她的臉。蒼白的側臉動也不動,一直正望著海面的燈光。
七點二十分。看樣子,不來了。
若宮心亂得很。七點十分了,時間過得真慢,平常一分鐘的時間,現在似乎就是十分鐘。
身材很高的老頭子,儀表很不錯的老太婆——
「可是,我無視你的警告,繼續調查。我並不想深入,這是新聞記者的工作,這是對工作的熱情。我調查下去,發現單就我所知的,已有六個人犧牲了。」若宮屈指計算:「岩淵、長谷川、蒼田、春田、奧田、島內……」
「這個問題只好請你原諒。」她低聲說道。
「丁香花女郎」面色蒼白,任憑若宮推進,嘴唇噏動,但是毫無聲音。這間房正是若宮訪問島內時到過的書房。
若宮彎下腰,放大膽子,對她低聲說道,「難得你終於來了,我有許多事情想領教。」
「八仙花?」若宮耳鳴起來。這女郎竟然知道「八仙花」的秘密。「這麼說,你知道八仙花的秘密。」
「……」
「只有你能幫助解決,除了你,沒有人能夠解決我的謎團。我越是深入調查,便越想會你一面。」
又過了五分鐘。
「還不止如此。你還到了島內先生的住宅。那天晚上,我在後面追趕你的汽車,結果我在大街上被另外的汽車撞倒。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我受傷。那是一種警告,警告我不要再深入調查。」
若宮還希望瞭解「上校」的全部背景,她所講的話,也不過只能協助解決一部分。
「那麼,她們是直接回到島內的家了。」若宮說。道路彎彎曲曲,並不特別。島內住在世田谷區深處,路很複雜。
「後來,怎麼樣呢?」
「天黑,看不清。那個人一句話也不說,抓住我的衣領,是個大漢,很有力氣。」
「不要問,是不是因為不能說。」若宮盯望她。
同乘在一列電氣火車上,車廂卻不同。若宮很想擠到前面去尋她,不料竟是擠得無法轉動身體。要是她在哪個車站下車,豈不糟糕,若宮只好盡量爭取到一個靠窗的地方,望著外面。好在過了三站之後,人數減少了。
遠處的街燈,船燈,墳場後面小屋的燈,一一在若宮眼前流過。星星和樹木都倒轉了。
不過,就算只是這兩點暗示,也需要她拿出很大的勇氣。她同這件案子的幕後人物到底有什麼關係,雖然不得而知,但她對若宮表示了相當好意,她的話還是可以信任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
「你有些話不能說,我是很瞭解的。我對你很信任。只有你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人。」若宮對她說。
若宮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的側臉,突然之間,她發問道:「你知道八仙花嗎?」
若宮很不好意思。村田倒很熟手,烤好了土司,牛乳加好砂糖,像是常用別人廚房的模樣。
若宮覺得,可能她已經猜到他會在後面追趕,所以跑了幾步,就藏在暗處。他於是重新折回,在道路兩邊仔細尋找。
已經不能再回頭向她追問時間。剛說出七點鐘見面,情況已不容許她作答。也好,不能作答,也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若宮本來想把西山旅館老夫婦的事說給村田聽,可是現在決定只聽對方講話。
她並沒有看若宮,面龐依然停留在原位置上,說道,「我知道了。」
「身體受傷了沒有?」
「後來呢?」
站了一陣,島內夫人從裏面送出一位客人,轉身之間,若宮招呼一聲。她似乎只把若宮當成普通市客,把客人送走之後,便向若宮點頭。
「你睡得真香,所以我自己動手。」村田顯得很親熱。
「對的。」其實,若宮另有打算。「到報館以前,也許還到島內先生的家去一次。」
「我很怕他把我抓起來,交給警察,私入人宅,有理也辯不清,所以想脫身外逃。怎知那個人一句話也不問,就抓住我的衣領,一直推我到門外。」
「是甚麼樣的人呢?」若宮問他。
「我本來有事要對若宮先生講的,只好放在後面說了。我坐車在後面緊追,道路也認不大清,結果到了一戶人家,前面的車開進大門。我也下車,一看門口,原來寫的是『島內宅』。」
黑十字架與黑十字架之間,船燈移動。兩人佇立在那裏,仍是若宮說話,女郎靜聽。
祭壇佈置雅潔,若宮向前合掌弔祭,四周氣氛頗為沉重。若宮燒香之際,夫人始終陪在旁邊,看不到其他的遺族。
若宮還是不信。他不認為一個女人能夠勒死一個男人,一定是另外有人幫手。而且,西山旅館老闆夫婦突然將旅館頂讓出去,也是個有關的謎團,他們絕對與春田被害之事有關連。
一直到第五個車站,乘客又有一大批下車,若宮才能舉步到前面的車廂去。他的心不斷砰砰跳動,一邊在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一邊踏上前面車廂。
她的身體一震,似乎對於若宮的話感到意外。仍無答話。
為什麼過去想不起來這件事。櫻井當初為汽車事故到大廈來慰問的時候,若宮當時只記起櫻井曾在火車中同島內寒暄。
「啊呀,我可不知道。」若宮故意裝傻。
「沒有辦法。」她這才回答了一句。「你不要再問了……。若宮先生,就是我同你到這裏來,已經是不得了的事。」
剛才,那女郎指點了兩件事。「八仙花」的意思,既不是花,也不是植物。只要解開它的謎團,也就打破了「上校」之謎。另一件事是「上校」直到最近還活著,現在如何,則不得而知了。
若宮心想,這句話指的就是你。
「真的。」通訊員村田緊望著若宮說,「難道……」
「噢,是誰呢?」
不安和期待,使得若宮忐忑不寧。這不僅是為了希望對方能夠到來,而且為了要同自己探尋已久的女郎見面。
若宮放慢腳步離開原地,同她保持著前後距離。
「不行!」女郎說。「你不要再問,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打聽了吧。」
可是,她並沒有馬上登車。就要開車的電氣火車已經停在月台上。後面還有另外的車輛。就要開的火車已經滿座,後面的車輛也有很多乘客。那女郎一輛車也不上就站在月台上。
女郎沒有馬上答話,過了一陣,才靜靜說道:
「對的,」村田又在眨眼。「只是島內先生的住宅頗有奇怪之處。」
道路彎彎曲曲,天色又黑,拐過第一個彎,就看不到她的蹤跡。若宮沿著長牆緊追,心中後悔不止,一定是自己一時衝動使她生了戒心。悔恨和絕望擾亂了他的心。不論追到哪裏,也要把她追到。不追到她,心中實在不安。這樣的深夜,這樣寂靜的道路,不應該讓她一個人獨行。
若宮的感情一時齊湧心頭,自己探尋已久的女郎就站在面前。這不是做夢,這是現實。他的心砰砰跳動,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另外還有個奇怪的女人,現在不見了。她是酒吧的女招待,據說陪同蒼海旅館管事投宿到名古屋西山旅館。現在警方把她當成兇手,在通緝她。看樣子,很有幾個女人隱藏在這件案子的後面。」
「我瞭解,」若宮想藉此套問下去,「我非常感謝。只是這件案子死得人太多,我這樣追問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他把講話聲提高,「你幫助我,當然會有危險,我也會盡力幫助你。」
夫人帶著禮貌上的微笑,但是表情仍是覺得此事奇怪。
他突然用手攬住她的肩頭,靠近她的面龐。
「據海鉤舞廳的人講,」村田說道,「身高不高,很瘦,小臉,很漂亮,舞客不少。」
「你這麼誇獎,我是榮幸之至。」村田就著牛奶吃土司,「今後如果再有消息,馬上向若宮先生報告。」
「把話同你講清,我想馬上回熱海去工作。」
夫人還不知道若宮已經停住腳步,一直向前走去。
若宮攔住一輛汽車,前往島內住宅。看看錶,時間已近十二點鐘。車子駛到島內家,幾乎用了三十分鐘。
若宮繼續說:「你第二天離開旅館以後,我才聽說的。那一定是你,因為當時還留著像現在一樣的香水味。後來,我又在宮殿旅館的電梯遇到你,而且又在島內先生的房間裏聞到這樣的香水味。你同島內先生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總而言之,你同島內是有來往的。」
若宮站在門口。門口有招待人員,接受弔客的名片,以便將來交給島內遺孀。
若宮舉出六個人的姓。她連忙用手扶住鐵欄杆。但還是一聲不出。
島內夫人直送到門口,並且再次表示謝意,看樣子,前後態度並沒有改變。
若宮不放。他緊握住她的拒絕和圖書的手,用力把她抱緊。
但現實是失了她的蹤影。若宮不禁呆住。突然,他又想起,也許她也向前移動了一節車廂。
S車站共有三條線路。她進的是從東京到橫濱線。在她後面,又有大批旅客湧到,由於是下班時間,若宮只好聚精會神地跟在後面。
「我叫汽車等我,便到島內住所周圍看了一遍。住宅並不大,既然骨灰接回來了,也許有人要到島內家,我就緊望著,那知一個人影也沒有,就想上車吩咐開車。」
她的身體又動了一下。
「不行……。」
「真是辛苦你了。」若宮表示同情。「受傷不重,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若宮記得,西山旅館的老闆夫婦曾說,春田並不是一個人投宿的,當時還帶著一個女人。警方於是通緝那女人,認為她就是兇手。後來,有人投書到警局,說那女人是由美,現在,難道又多出一個女人來?
從村田的報告裏,雖然已經知道她同島內夫人一同回到島內住宅,卻也萬沒有想到能同她見面,而且交談了幾句,這已經是意外。最後能夠同她訂了約會時間,更和作夢一樣。
那女郎默無一語。驚慌的表情消褪了,表情還是冰冷。
汽車駛到海濱大道,左邊出現了船燈,公園的參天大樹之間,隱現著帆影,海水的浪潮聲傳到耳邊。
她從汽車停車處走向這邊,分明是坐出租汽車來的。若宮連忙迎過去,如果四周沒有人,簡直要高叫出來。
「真的?」若宮豎起雙耳。
剛進入更前面一節車廂,若宮的眼睛不覺睜圓了。她果然就在車廂的中部,俯首靜坐。
不行……。若宮聽了,馬上把身體讓開。
「村田先生,等一陣還要到哪裏去?」若宮問他。
「像貌有什麼特徵嗎?」
「這件案子,」若宮說道,「令人不瞭解的地方很多。我也並不是想由你全部解釋清楚。我希望你起碼能給我解釋兩三點,不,就是一點也好。」
「除了這六個人之外,」若宮接著說,「還有兩個人死亡。一個是八仙花酒吧的經辦人。一個是負責調查外事的偵緝課長。都在小樽港外淹死。是否同這件案子有直接關係,我不知道,據我看,還是有關係的。」
「不能。我只能說這樣多。不過,你一定以為八仙花是一種植物,或是酒吧的名字,其實都錯了。你把八仙花找來看一看,就知道上校的事情了。」
她還是默無一言。丁香花的香水味不斷飄散。這不是幻想,這是現實。
「還好,就是還有些痛。」
看看周圍,已經沒有同若宮同時來此等人的人了。誰也不會苦候如此之久。
「我並不是只想同你會面,而是想打聽一些事情。」若宮說,「你曾經對我提出警告,意思是要我不要深入調查這件案子。你也知道,我一直還在進行調查。現在,我有許多不明瞭的事情,誰也不能幫助我解決……」
村田不知道。若宮卻知道。剛才的猜測絕不會有錯。
若宮坐在汽車裏,如在夢中。居然和她同坐在一輛車中,在夜晚的橫濱街頭疾馳,實在是預想不到的事。
「對,對,這才是我到東京來的目的。」通訊員村田深深點頭。「中途一出事,差點忘記說。」說著,他欠身加重語氣對若宮道:「要說的是蒼海旅館春田被殺的事,後來我到處打聽,發現他有個女人。」
這一帶正處在車站燈光和商店街燈光之間,光線陰暗。利用這地方等人的人很多。若宮周圍,就有不少青年男女,在眺望從車站出來的旅客。
「正好遇見一位熟人,好久不見,所以談了兩句。」若宮解釋道,只覺得汗流浹背。
「不,我還是請你講下去,我聽著好像是個認識的人,和這件事情無關,還是請你說下去。」
若宮剛邁出一步,就在那時,一個黑衣人影在他眼前出現。
若宮心裏響起歡聲,屏著呼吸走上前去,站在她面前。不知她是否知道若宮來到,身體連一動都不動。
後面出現了腳步聲,原來是一對青年男女走過。若宮等他們過去,才繼續說道:
若宮聽到這裏,馬上問道,「真是高個子老頭?」
可是,人頭湧湧,從後面望過去,實在看不清是誰在跟隨她。女人也有,男人也有,都在以她為中心,向前湧去。若宮只好保持著能夠望到她的距離,跟在後面。好在她穿的是黑西裝,容易辨認。
車站非常雜亂,這是下班時間,乘客出入川流不息。若宮雖然約她在七點鐘見面,可是鄭重其事,提早三十分鐘來到現場。
「沒有辦法,只好休息了一陣,坐車到報館,問到你的住處。」村田結束了他的遭遇的談話。
女郎沉默。兩個人長時間沉默。
「不能說嗎?」若宮緊問。
「不行,」她壓低聲音。「不要說那樣的話。」
「若宮先生,你說得好。」她直呼他的姓。「我並不是若宮先生所想像的那種人。」
若宮順著原路往回走。
女郎離開若宮幾步,也向前走。若宮停住腳步,她也停在若宮的身邊。
不會。剛才一步一看,小心極了,不會看漏。難道是半路下車?
「上校同八仙花有關係?能不能再說詳細一些。」若宮趕忙追問。
到了月台上,要走一段很長的路才出站。她顯然並沒有逃離若宮的意願。出了車站,她就站在若宮的後面。
(八仙花——不是植物和酒吧的名字。「上校」的祕密可以由此知曉。)
六點半鐘,若宮站在S站前面。
「不是不能說。最近還活著。後來就不知道了。若宮先生,我也只知道這一部分情形。不要以為我不告訴你。」
一陣輕風吹過來。若宮猛地轉過身對她說道:
按照村田的話若宮在腦海中畫了一幅圖畫:她們兩人在小田原車站下車後,住了一晚。
「像貌倒是與西山旅館老闆夫婦所講的相合。然而,兩人既是相戀,為什麼要把他殺死呢?」
對於這些問題,女郎仍不出聲。
若宮屏住呼吸。
「你也不清楚?」若宮反問道。「這是真的?我不信。就算你不知道全部情形,也會知道相當多的事。你說不知道,是真心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若宮到底還是開口,「在找你。找了你好多日子。很想同你詳談一次。這次不要再跑了。我有許多事情要問你……。」
「這第一點是你同島內的關係。」若宮又緊追一句。
「現在……」這是她的話。若宮一時衝動向她求愛時,她用這句話來拒絕。
「不行……。」她不斷搖頭。「不行,現在……。」
人流不斷,摩肩接踵。裏面卻夾雜著一個黑衣人影。若宮定住眼神再望過去,果然是個穿黑西裝的女郎。
「下車好嗎?」若宮緊張地說,「到了櫻木町車站,就同我一起下車吧。」
若宮一邊說,一邊在腦海中整理案情。
「門旁邊又出來一個人,取出手電筒,對準我的臉照射,照得我兩眼發花。他們把我認清以後,關了手電筒,若宮先生,……」
若宮看她那眼神,似乎是直望著車站內部。她根本沒有注意若宮的存在。首次會面,是會這樣的。看那眼神,大概是要直入車站。
車子駛過小橋,開始下坡,船燈越來越遠了。
「上校」是軍人。軍人和八仙花會有什麼關係呢?
「後來,」通訊員村田說道,「兩個人在東京站下車,上了出租汽車,我也就坐另一輛出租汽車,在後面緊追。她們大概發現我在尾隨,汽車在街上轉來轉去,我的心裏雖然掛念要同若宮先生會面,可是還是禁不住跟下去。」
「再見!」她像揚起黑風一般,一溜煙地跑上坡去。若宮不敢大聲叫喚,連忙追趕。
若宮洗過臉,村田已經把早餐分成兩份,招呼他道:「請吃吧!」反賓為主,若宮說了,兩人一同大笑起來。
若宮馬上改變了看法。現在才知道,她目不轉睛地一直前走是有原因的。她在警戒什麼人。
若宮回頭看那女郎,她並不拒絕,兩個人於是下車。墳場是石塊鋪地,佇立了一陣,看汽車尾部的紅燈在坡路上消失,才發現附近已無人跡。遠處燈光散照在地面,有如結著一層薄冰。若宮慢步順著墳場的鐵欄杆前進,欄杆裏面就是無數十字架,只能依稀辨出輪廓。
「是熟人嗎?」她似乎有些意外。
若宮走到門外,正在轉彎之際,一輛汽車駛進門口,與他擦身而過。若宮定睛向裏張望,由於玻璃窗反光,看不見車裏面的人是什麼模樣,但只覺得那個人在注視著自己。
她突然推開若宮,力量意外的大。
是她。心中高響起凱歌。心砰砰地跳動,呼吸越來越急。
「在千歲飛機場,同你分手,後來,你住在小樽的銀鱗莊旅館。」
他又回到原來講話的地方。港口裡的燈光比以前更少了,說明自兩人分手後,又過了相當時間。一陣空虛的感覺襲上身來,似乎自己虛飄飄地在砂地上行走。
這聲音傳到若宮的耳裏,顯得孤獨、寂寞。不僅如此,原來靠在鐵欄桿上的她的肩膊,也像突然沉落下去。遠方的街燈照耀過來,她的黑色身影,益顯落寞。
電鐘指到七點三十六分。不會來了,若宮斷定。
「是的,見過一次,沒想到在府上遇見了。」若宮連忙補充。那女郎站在他後面,表情如何,若宮不得而知。「對不起。」若宮走到門外。
「我認為,你是被迫捲入漩渦的。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捲進去,我不知道,但是你處在那環境中,並沒有失掉原有的心腸。」
若宮內心突然衝動,一時失掉控制,頭腦還未清醒,便先採取了行動。
他拔起步要走,最後又兩面張望了一次。失望襲上全身。一切希望都粉碎了。
她在這一瞬間的表示。他是理解的。不行,也就是說,她在警告,旁邊還另外有人。
一時四周無聲。
車站的電鐘指到七點三十分。若宮絕望了。車站裏面,汽車停車處都看不到她的影子。只見不斷的人流,湧過來,湧過去。
只是若宮萬分想會那女郎一面。他早有許多問題,希望獲得解答。
「現在……」,是不是說,現在不行呢,看樣子,不是她本心拒絕,而是對外界有所恐懼。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回絕了若宮,急忙忙抽出身來逃跑。
「若宮先生,你到報館去嗎?」
「我無論如何,也要知道你的姓名。我在去北海道的飛機裏見到你的時候,做夢也想不到你和這案件有關。你在飛機上一直閱讀哲學書籍。後來,我調查此案,屢次見到你,實在出於意外。據我理解,你在飛機中所看的書,和這件案子,真是完全不能一致。」
她從哪條路來呢?如果從島內家坐電氣火車來,就會在車站出來的人群中出現;如果坐出租汽車來,就會在車站前面廣場出現。若宮忙著兩面張望。
女郎又不出聲。
對方當然會瞭解這句話的意思,然而,並無回答。
「你自己並沒有注意到而已。」若宮說,「不過,我邀你到這裏來,是向你請教。我已經把疑問全部說出來了,而你一句也沒有回答,這倒使我出於意外。」
若宮慌了手腳,他也馬上跳進自己眼前的車門。門已經半閉,他大叫一聲,列車員推開一些,容他進去,馬上就關閉了。
就是看不到她的影子。汽車停車處也沒有她那樣的人走來。
小小船燈,轉眼間變換了位置。
致祭完畢,若宮轉身退出,夫人略在前面少許領路。
她睜大眼睛,驚愕、恐怖。
又有行人過來了。這一次是兩名神父,肩並肩地從他們後面走過。
若宮又謝過他,才問道,「原來說,你有話要同我講。」
「今天晚上,你答應我的要求,來到了這裏。你有回答我的問題的義務。我並不知道你的姓名,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去北海道的飛機裏,你讓座給我,可是始終沒有講話,似乎是躲避我……」
若宮望著她的側臉。可是她依然面對著港口,閉口不發一言。
月台上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還在向已經滿座的火車廂裏擠擁。
果然有效果。她知道「上校」。
若宮取出名片奉上,表明願謁遺容。對方客氣了一下,便領他到後面去。
「名字……」若宮還在追問。
「先生,」司機回過頭說道,「外國人墳場就是這裏。」
「快一和_圖_書點吧。我說,今天晚上七點鐘,在S車站南口等你。」若宮要求。
「沒有什麼,我正在想另外一件事。」若宮沒有詳細說明。他發現村田有些倦態,便說,「村田先生,就談到這裡,睡覺吧。」
「不是不能說,而是不知道。說實話,我自己也不清楚。」
「這次你來,真是感謝之至。你講的事情,很有用處。」
她的嘴唇在噏動。是說,還是不說,正在唇間作戰。若宮把臉貼近她的雙唇。
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大街。看看錶,十一點都過了。街道兩側的店鋪大都關了門。只有幾盞紅燈,表示麵館和酒館還在做生意。街上行人很少。
「難道若宮先生知道是誰?」
直到最近還活著,現在則不得而知——若宮考慮自己所知道的人。可是,在自己所知道、會面的人裡。都沒有這樣的人物。這個「上校」,一定是她認識、而若宮不認識的人。
她的蒼白面龐斜側在他的眼前。
「一定要談一談。」若宮說下去,「希望今天晚上見你一面。」
「他們把我撇在地上,都跑了。一定是都藏到島內家去了。」村田說,「我很想追他們,可是我是一個人,又上了年紀,只好算了。」
仔細一想,她怎麼會來呢?這些日子,她一直躲著他。她一定認為若宮是個麻煩人物,和若宮見面,就有危險。自己單方面定約會時間,又跑來苦候,怎會等得到呢?
若宮正想挨近她說話,「那個……。」
那女郎到售票處買票,她後面還排著一長串旅客。她買的是去哪個車站的車票,無從分曉。若宮連忙在另一個窗口胡亂報了一個站名,買了車票。只要有車票,就能跟隨她到月台上。
「我同島內見過幾面,所以想到他府上祭一祭。」
若宮聽著也覺奇怪。島內住宅裏的人,抓住村田,卻一言不發,把他推了出來。
兩人一同出門,在東京車站前分手,村田回熱海。若宮從後面望著他的身影,覺得這個人很不錯。
他終於把她押在欄桿上,無法動彈。
「我愛你!……好久以前就愛你。」若宮連聲說道。白色的兩頰幾乎觸到他的眼上,她的兩肩不斷擺動。
「村田先生,那女人名叫什麼?」
「後來,你用香水灑在鮮花上,供奉在熱海一座墳墓前面。死者是在錦浦跳崖的,名叫岩淵安男。」
她拼命抗拒,想從若宮的手腕中掙脫出來。兩人的身體都靠在墳場的鐵欄桿上。
真險啊!
「我相信,上校最近確實還活著?」
若宮無法近前同她講話。也許真像她警告的那樣,有人正在一旁虎視眈眈。
八仙花——
「春田那個人,做事很仔細。他有個女人的事,直到最近才查清楚。是個舞|女。」
「不行!」她迷惘地說道。
「那對夫婦張望了一陣,最後還是進了島內的家。恰巧大門未關,我也連忙閃了進去,可是看不到他們到哪裏去了。若宮先生,你知道這對老夫婦到底是誰嗎?」
「我邀你到此地來,是因為相信你會幫助我解決疑難。可是,你既然答應來到此地,而在另一方面,什麼話也不願意講,這就超過我想像之外了。」若宮催問。
「請你稍微等一等。」若宮攔住他的話。「那時候,對方有沒有向你問話。」
若宮連忙亂以他語,可是村田還在追問:
「請你把姓名告訴我吧。」若宮提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
「你怎麼了?」村田發現若宮面色有異,連忙問道。
女郎沒有回答,似乎在極力穩定自己的肩頭,全身顯出一種不自然感。
「我可以把全部內容都告訴你。在真鶴岬有一間印刷店,由於附近失火,印刷店也燒光了,可是,失火之前,印刷機已經拆散,分送到什麼地方,其中一部分零件,運到名古屋車站,有人來車站提走。」若宮一直說下去,「後來知道,所謂上校,可能是舊日本軍隊的戰略部隊,屬於川崎市某地的陸軍第九研究所的人。這一判斷,是從真鶴岬死者身上藏有巨額日本偽鈔推斷出來的。如果詳細說,話就太長了。簡略說吧,印偽鈔的機器就是戰時戰略部隊所有的B武器,這B武器到現在還在印製偽鈔。」
女郎轉過面龐,望著若宮說:「什麼問題都可以問,這件事可不要問我。」
「告訴我,」若宮屏住呼吸,「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村田的聲音依然毫無表情,「把我帶到旁邊空地上,把我又踢又打。」
她緩緩答道,「若宮先生,你剛才提到上校。上校是同八仙花有關係的。我所能說的只是如此而已。」
若宮想問的事情還多,但是站在這裏,無法在短時間內一一問清。而且,夜已深了。
站外泊著許多出租汽車,若宮漫無目的地打開一輛車門,那女郎毫不躊躇便登車而入,若宮回頭張望,似乎並沒有人注視他們。
「這個問題不錯,」村田聽了若宮的疑問,便說道,「他們兩個人相戀時間已久,說不定有了爭執,女的就把他勒死了。」
所謂約會,只是若宮單方面力邀,她毫無答覆。她果真按照若宮所訂的時間,到S車站來嗎,看來還屬疑問。這是孤注一擲。若宮非常盼望能如願以償。
村田似乎是一驚。
若宮把香插好,轉向夫人致意。島內夫人也肅穆回禮,雖是憂愁滿面,卻看不到淚珠,也許是哭號已盡了。
「熱海的海鉤舞廳的,我一聽說,馬上到海鉤去調查,才知道她已經辭職,而且正是春田被殺的時候辭職的。」
「真特別,什麼也不問,就是亂打。我想大喊,又怕他們殺了我。只好逆來順受,結果打成這個樣子。」村田指著自己的口袋。若宮早已看到那撕爛的破口袋。
穿過走廊,走進大客廳。若宮過去曾到過島內家,但只在書房小坐。大客廳的佛壇上,擺著島內輝秋的放大照片。
「那是當然的了。」若宮插嘴。
若宮想說什麼,但一時仍無法說出口,過了一陣終於說道,「我等你很久了。」
若宮不答應,一定要詢問她的姓名。
可是,她好像完全沒有看見若宮這個人,一路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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