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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山崖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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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

這批房屋完工後不久,到這裡來參觀的夫婦,莫不站在十字路盡頭眺望前面展現的雜木林和田地,感嘆這僅存的武藏野風貌。
「平吉是絕對相信強盜進來殺死他的太太,殺傷了他嗎?」
「他說在熟睡當中,所以不知道。在睡夢中聽見響聲和妻子的呻|吟,但沒有因這些聲音而醒來,醒來時是他受傷的時候。」
「那一邊的胞兄?」
「課長,兇器找到了沒有?」這次輪到長崎警察問。
「我拿出手電筒照射沼井太太,發現她已經沒有氣息,手電筒照出一灘灘閃光的血時,實在可怕。」
「報案的人是誰?」
「富子的胞兄來時,平吉的情形怎樣?」
在攝影和採指紋完成以前,搜查屋內的刑警無事可做。
「因為皮夾遺失,所以認為是強盜。」
「好,遵命。我騎腳踏車到達時,大約上午七點。在這之前,先打電話聯絡村瀨醫師。報案的鄰居矢野庄一在這個家的後門等我。後門開著,這是負傷的沼井到矢野家去通報時打開的。」
「是開著,但他說因為是小燈,而且是一剎那的時間,所以看不清楚,而且他是感到喉嚨脖子一帶灼痛才醒來,發現頸項全是血時,大吃一驚。」
命案就發生在這裡。
「我到達時,因為沼井早已開過這扇門,所以我沒有留意看是不是被兇嫌開過。我只急著要到沼井太太被殺害的現場去。」
這時是十點,木板門已經全部打開,外面是陰天。
「這當中平吉在做什麼?」
這時候大約八點半,為了保存現場,木板門仍關著,所以室內昏暗。只有照相時閃光的瞬間像白晝一樣。
這女人的短髮是燙過的,但幾乎一絲不亂。鼻樑的線條很漂亮。微腫的眼皮垂蓋著,睫毛成半月狀。看起來大約三十歲,是個美麗的女人。雙眉間有縱皺紋。
「右手和右胸受傷,但不嚴重,只是血流得稍多而已。」
「當時富子的眼睛是睜開的嗎?」
雖然如此,這一片田地大約有一公頃,本來有三公頃左右,但這五、六年來漸漸縮小。少掉的那二公頃已經變成住宅區了。
「是我。因為平吉好像也流了很多血,所以和村瀨醫師商量,坐他的車到醫院去。那醫院院長是村瀨醫師的校友。本來我覺得應該讓平吉在這裡等到杉浦課長你們來臨以後,但是他流了很多血,而且村瀨醫師也認為最好趕快送進醫院急救。我想了想,如果在訊問平吉以前,他昏倒就不好了。」派出所警察對自己的措施分辯地說。
「原來如此,所以六蓆房的小燈才仍然亮著。」
所轄署刑警課員六人抵達發生命案的農和圖書舍時是七點五十分左右。那時派出所的警察已經在那裡保存現場。是個陰天,沒有下雨,但三天前下過雨。
「誰送平吉到醫院的?」
這女人雙臂左右伸展著,手握成拳頭。杉浦課長輕輕掀開蓋到胸口的棉被,浴衣下襬翻上來,縐巴巴地纏在一起,但大腿沒有露出來。血從頸項染到胸口,因為血往側面流,所以腰部以下的浴衣都染成了花紋。
從遠處雖然看不見,在附近的樹林下面,另有一幢農舍改建的小小房屋。
「那時我也在場,平吉一看到這位大舅子,馬上說:哥哥,對不起。」
這盞燈本來也熄著,是鄰居的人或死者胞兄來到時才開亮的嗎?或者本來這個家晚上都亮著六蓆房的燈光?添田仔細看時,發現鉢形燈罩下面垂看一條細繩。顯然是開關之用,而且是三段式的,此刻微弱的光大約十瓦。
「就在這當中村瀨醫師到了。他拿著我遞給他的手電筒檢查富子的傷口。」
「找到了。剛才搜查屋後時,從下水溝裡面找到一把切生魚片用的刀子。因為沉在水底下,採取不出指紋。血雖然薄薄的,但還是有。這把刀子可能是這裡的廚房用品,與被害人頸項的傷口一致。」
「好,然後呢?」
鑑識課員在南邊的紙門、走廊、木門等處撒白粉。外面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因為木板門外面也要採取指紋。等這些工作結束,木板門打開,這個房間才會更明亮。
「看看妹妹富子,知道村瀨先生是醫師,就對他說:大夫,我妹妹沒救了嗎?假使還有救,請快點叫救護車來,送到醫院急救。看到村瀨醫師搖頭,石井一面說:富子,可憐、可憐,一面流眼淚。」
被害人沼井太太的屍體是在靠近後面的八蓆房,仰身躺著。西邊有壁龕,枕頭朝著這邊,並排鋪著兩床棉被。屍體是在南邊靠紙門的棉被上面,頭掉落在枕頭下面,身體也斜向西南。浴衣、床單、墊被、榻榻米都染滿了鮮血。
「沼井不是打電話告訴矢野發生兇殺案,而是自己走過去說的?」
「皮夾?怎樣的皮夾?」
「那裡,課長也很辛苦啊!」
「那麼,是沼井平吉把妻子的眼皮閤起來的嗎?」
「不,你處理得很好,長崎君。」杉浦課長安慰地露出微笑說。
「可是,那盞燈不夠亮,行兇現場的八蓆房看不清楚,所以我要把八蓆房的燈開亮。但弓著背在睡鋪上面的沼井平吉忽然轉頭說:不要摸牆壁,也許有兇嫌的指紋。因此,我就沒開燈,把手縮回來。」
「你說她的胞兄來了?他弄的嗎?」
課長把要點記錄下來。
「那他相當冷靜。剛才不是還在哭嗎?」
「沼和_圖_書井平吉說,因為昏昏暗暗,雖然看見強盜從六蓆房那邊逃走的背影,但看不清衣服和特徵。」
「平吉對我說:請快點逮捕這兇惡的強盜,判死刑做為懲罰。」
「唔,唔。」杉浦課長把筆記簿拿遠一點,看著自己所寫的字。「那麼,石井這位哥哥怎樣?」
課長一面在筆記簿上面移動著筆,一面問:
課長不重視這個推測,露出有些不愉快的表情。
從小路出來到國道時,外地來的人一定回頭,再度彼此說:想不到這裡還有這種農舍。
「那是一定的。那麼,進入八蓆房以後呢?」
「富子的胞兄抵達時,村瀨醫師已經來了二十分鐘,所以不是他。村瀨醫師是七點十分到,這位哥哥七點半左右才到。富子這位哥哥叫做石井幸雄,在△△町開雜貨店。」
近年來,東京都的周邊都市住宅地急速地密集化。雖然如此,仍然有「鄉下」存在。等著土地漲價的農民意思意思地種著蔬菜。
「受傷的程度如何?」
不過,如果當他們知道那批預售房屋的土地,以前都是前院有松樹那間農舍主人所擁有的,以及附近那收費停車場也是農舍主人所經營時,恐怕會再一次回頭看看那幢陰沉沉的農舍吧?然後會說:一定以相當高的價錢把地皮賣給不動產業者,而把銜在口中的香煙丟在路旁,以鞋子踩熄。
「邊哭邊說什麼嗎?」
從行政區域而言,那裡是屬於東京都的鄰縣所管轄的。
「他本人記憶錯誤吧?」
「黑皮的,可以對摺的裝鈔票用的皮夾,剛好可以裝置一萬圓鈔票的大小。他說藏在枕頭的墊被下面。」
「這一點也等一下再仔細問他本人。」
「然後呢?」
「我在看富子的屍體時,他是哭了。但村瀨醫師到達時,他已經恢復了冷靜。」
「啊,這個皮夾剛才找到了。」
有些太太指著前面說:啊,這裡還有農舍,多難得啊!她們的指尖前面,是樹林掩映下,茅舍形狀的茶褐色馬口鐵葺屋頂,屋頂下面只看見高高的木板籬笆圍繞的陰影而已。
「好的。」長崎張開缺了一顆門牙的嘴巴說:「我是接到矢野庄一的電話,聽說沼井夫婦被強盜殺傷,所以立刻打電話給村瀨醫師,告訴他這裡的住址,請他立刻過來。我也考慮過救護車,但在棋盤上和村瀨醫師認識,所以先找他。」
「請你把抵達這裡以後的情形告訴我。」
「做案以家裡的廚房用刀子當作兇器,可見兇手不是以殺人或傷害等為目的而侵入吧?因為如果事先有這種計劃,就會帶著兇器去。那麼,這個案子也許是懷恨殺人。」
「說對不起?」
不過,木板門尚未打開,也沒有燈光www•hetubook•com•com,為什麼能觀察到這些?添田看了看四周,終於明白為什麼了。與相連的六蓆房之間有一扇紙門開著,這六蓆房天花板垂掛的燈光照到這邊來。雖然不是很亮,但女人的床位靠近紙門,燈光可以照射到。
與木板套門之間的紙門也關著。紙門和木板套門之間是寬約半公尺的走廊,木板門外面的雨廊是朝著南面的院子,院子那一邊是圍牆,圍牆外面是小巷。
不過,富子一度醒來時,大概是聽到兇嫌弄出的聲響。因此,兇手立刻刺殺她。驗屍官的意見也一樣。身旁的妻子當場死亡,想不到丈夫才輕傷而已。
「什麼也沒說,只是哭著。」
「我很佩服,本職的我反而沒有他冷靜,覺得很慚愧。據說,沼井去把鄰居矢野庄一帶來時,也阻止要開燈的矢野。」
「是的,因為是鄰居,步行才三分鐘而已。據說,自己去說比用電話說,清楚得多。」
到刑警課以後,他才發現電影和電視上面人被殺時,演員閉著眼睛是不自然的行為。尤其是古裝劇,大多是騙人的。每次看到這種場面,演員被殺害而閉著眼睛,他就在內心批評演得不真實。因此,現在他看到這女屍閉著眼睛,覺得有點奇怪。他想:也有這種情形嗎?在熟睡的時候,眼睛不睜開一下就死亡嗎?可是,雙手卻握著拳頭,臉上也出現痛苦的表情,嘴巴張得大大的,不是要呼叫的樣子嗎?
假使從私道回頭走一點路,然後拐進一條小岔道。這條小岔道從前可能是田間小路,現在已經有簡單的鋪設,從這裡走去,一定可以通過那遠遠看見的農舍前面。
「是的,好像已經知道太太斷氣了。」
被殺死亡的人也會閉著眼睛嗎?添田想。這是他第一次到殺人現場來,不過,向來看到的現場照片,被殺害的人眼睛都睜得很大。
「不過,夫婦睡覺的八蓆房雖然沒有開燈,相連的六蓆房不是開著燈嗎?」杉浦一邊看著警察下巴上夾著白色的鬍根,一面問。
在住宅地之間,處處散落著「田園」。而在草地與黑土旁邊,白色鋪裝道路四通八達,供車輛往來。
「沒有,他沒說。他一直在旁邊注視醫師以手電筒的光查看富子的傷口。」
一起來的鑑識課員從各種角度拍攝室內,在拍攝完成以前木板套門仍然關著,所以室內昏暗。電燈沒有亮。
「壁龕另一邊上面的櫃子裡面,皮夾內的金額數目完全一樣。」
掛著山水畫的壁龕放置著仿造的青磁香爐,沒有燒過香的痕跡。除此以外沒有其他飾物。
旁邊——紙門北邊的墊被床單也染著血,蓋被已掀開來,但血的量並不多。這是受傷送到醫院的丈夫的睡鋪和-圖-書
「七萬二千五百圓。一萬圓鈔票七張,一千圓的二張,五百圓的一張。」
在這一瞬間的亮光中,浮現出遇害女人白白的面孔,嘴巴張開,眼睛緊閉。
「這一點等一下我再問他本人。那麼,家裡遺失了什麼?衣櫥鎖得好好的,沒有一處被翻找過的痕跡,沼井為什麼能肯定是強盜?」
詳細略圖等室內明亮後才能夠畫。但在昏暗中畫也是一種練習。因此,添田凝眼打量四周,於是看到金太郎騎熊的偶人。那是男孩子生日時,祝賀用的擺飾。
頭髮已經稀疏的杉浦課長在派出所警員的帶領下,進入裡面,因為屍體是在後門那邊。
假使下水道完成,兇手就不會把兇器拋入下水道丟棄,指紋也不至於被泥水沖失吧?
「身旁妻子被人殺死,自己也被殺傷,這個時候卻還掛慮兇嫌的指紋,阻止別人去碰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沼井平吉這個人倒很冷靜。」
「這是什麼意思?」
——課長與驗屍官一起看過屍體,沼井平吉的太太富子的傷只有一處。以銳利的切生魚片尖刀刺入左頸。雖然要解剖才能進一步了解,但據驗屍官說,似乎是割斷了左後頸動脈、左右內頸靜脈。因此,當場死亡。
「不,他記得放在墊被下面。因為找不到,他才說強盜進來。」
「長崎君,一大早就把你忙壞了。」
「他沒有問:能不能救活,而是說:已經不行了吧?」
「這當中平吉在做什麼?」
添田被分派到本署刑警課來大約半年,是從南派出所來的,對於刑事搜查還在見習的階段。課長吩咐他畫略圖,是在訓練他。
「很好,比叫救護車好。」
「他不是受傷了嗎?」
探視一下門內,從前大概是曬稻穀用的前院種著松樹。這幢粗柱平房以玄關為中心,向左右展開,旁邊另外有兩幢倉庫。似乎是七、八年前興建的。不過,在看過那些式樣新穎時髦,色彩鮮艷的預售房子以後,這幢平房包括四周的田園和樹木,無論如何只覺得是純樸的農舍而已。門牌是:「沼井平吉」。
「電燈關著的嗎?相連的六蓆房沒有亮著燈嗎?」
「沼井平吉哼哼嗯嗯地哭著。」
「你以手電筒為光源在查看富子時,平吉在做什麼?」
那幢房屋是沿著江戶時代的街道名稱的國道,二十年前還多半是雜木林和田地,新的住宅只是在邊緣疏疏落落幾幢而已。如今公寓房屋、先建後售的房子像葡萄球菌般蔓延,幾乎掩沒了樹林和田地。
「沼井太太的胞兄。已經讓他留在矢野家等了。」
壁龕旁邊不同的壁架上面擺著以玻璃框裝著的博多偶人,和騎著熊的金太郎。
「喂,添田,趁現在畫略圖吧!」杉浦課長對站在和_圖_書角落的年輕刑警說。
「亮著小燈。據說,為了方便半夜上廁所,只有六蓆房整夜亮著小燈。」
課長把指尖夾著的已變短的煙蒂在煙灰缸內捺熄。
「長崎君,把你抵達時的情形告訴我。」
從國道有好幾條省道往北伸展,直達私鐵車站。站前有熱鬧的商店街,也有巴士開往都市方面。其中一條市道正中間,開了一條私道,並且有幾條十字路,專門供一批新的預售房屋之用。這裡有外觀漂亮的實品屋供人參觀。
杉浦課長把會見報案者矢野庄一,和被害人胞兄的時間挪後,先帶著派出所警察到這個家的會客室。
「不知道,還沒有問他,也許是他弄的。」
「我進入八蓆房,看到的就是剛才那種情景。我立刻站住,想把牆壁上面的電燈開關打開。」
課長和這位叫做長崎太郎的派出所警察很熟,長崎是四十二歲的資深警察。
「是,他是這樣說。」
「好,等一下再來聽聽大家的口供。」
「不,眼睛閉著。」
「受傷的男主人沼井平吉已經坐村瀨醫師的車到醫院去了。」派出所警察在門口對本署來的搜查課長杉捕仙太郎說。
「平吉問村瀨醫師:大夫,富子已經不行了吧?」
這一帶尚未有下水道,市政府已經公佈明年起這區域就要開始施工建設。因為附近住宅區居民率先向當局提出請求。
「裡面有多少錢?」
「雖然受傷,但就像剛才說的,只是胸口和右手受了輕傷而已。雖然浴衣染了很多血。」
「鄰居矢野庄一,他是被害人經營的收費停車場管理員。還有,被害人的胞兄也來了。」
把病人送到醫院去,意味著死者仍留在家中。
「真的?在那裡找到的?」警察睜大了眼睛。
所轄署最初是在三月二日上午六點四十分接到派出所的消息,說沼井平吉家有強盜闖入,殺害了沼井太太,沼井平吉本人也受了傷。
「是的,因為墊被下面的皮夾不見了,所以認為是強盜。」
「大概是睡在一起,而太太卻被殺死,所以對太太的哥哥道歉吧?」
「平吉自己也受了傷,他一定求村瀨醫師快點給他療傷。」
「真的不知道身旁的妻子被人殺死了嗎?」
「那麼,沼井平吉有沒有看見強盜?」
杉浦課長遞了一根香煙給派出所警察,自己也銜了一根,白煙繚繞在他毛髮稀薄的頭上。
「是。」添田壯介拿出小冊子來。精密的示意圖在下午將舉行的正式現場檢驗時,會另外製作。但刑警們必須先在記事簿上面畫略圖。
「進入八蓆房一看,沼井太太富子倒在血泊中,沼井平吉弓身蹲著。」
「兇嫌沒有翻牆進來的痕跡,後面出入的門也沒有異狀。」
「奇怪。」警察抓抓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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