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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九戶城在烈焰中逐漸化為灰燼，為信忍不住想：假如讓信直搶先趕到小田原本陣，恐怕我也已遭到和政實相同的命運了呢。對九戶政實的結局，他有著兔死狐悲的感受。

雙方都明白一旦開戰，死傷必然會再增加。攻方總奉行淺野長政派遣使者送信進城。

嗯、嗯……為信躺著，發出愉悅的哼聲。

為信開始說起陳年往事。自從接受秀吉頒發的任命朱印狀，為信變得特別愛提起以前打仗時發生的點點滴滴。

為信二十一歲剛開始反叛南部時，曾與九戶政實結為同盟。南部信實好幾次率大軍直逼津輕，都因為擔心九戶政實夾擊，而不得不放過大浦。所以說，為信今天能當上津輕的領主，九戶政實居功不少。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你還沒當我門下武士之前，有一回我攻打大光寺的瀧本重行，作戰前先命令面松齋卜卦。」

「哇！主公真聰明！」

傍晚時分，最後一批出城作戰的九戶士兵大叫：「明天再戰。」一面退回城裏。

「哦！這麼說來，能獲得近衛公賞識，不是靠面松齋的力量，而是靠主公的智慧囉。」

等他走了以後，總奉行的陣營中傳出。

「已傳話囑閣下儘速回國，為何至今仍未動身？閣下雖身在陣中，但若不聽長政調遣，發生任何狀況，唯閣下咎由自取。」

像被藤助順從的語氣https://www.hetubook.com.com鼓動，為信說出心底話。「我早就知道近衛前久公是一個喜愛和歌，熟知各項歷史典故的人，所以才任命熟知天文、和歌、歷史典故的面松齋做軍師，投其所好。」

氏鄉很同情信直，他陪信直一同找長政。

秀吉攻打小田原的第二年三月，九戶政實正式反叛南部。

謊話多說幾次，漸漸的連說謊者都信以為真。

「嗯。那個時候啊，我們才一連吃了好幾場敗戰，大家的士氣都不高。所以我特別叫面松齋吟唱那首和歌，來提高士氣。」

「不，這次我們出兵主要是幫助信直大人，討伐叛逆九戶政實……」長政說。「信直大人對為信大人的只是私怨，就算我答應了，恐怕也很難說服秀吉公。」

「……全靠主公的大智慧。」

秀吉任命豐臣秀次做主帥，率領蒲生氏鄉、堀尾吉晴、淺野長政、石田三成等武將和十萬大軍，前往攻打九戶，順便討伐不順秀吉之意的葛西、大崎、和賀、稗貫等氏。

「我認為信直大人的事不能算個人恩怨。為信和政實一樣，都背叛了南部。」

藤助用崇拜的口吻說。

為信雖然不願意在信直的威脅下逃走，但是長政這麼說，叫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只好從攻九戶的陣營中撤軍回國。

從沼津回來以後，沼田面松齋立刻加ｈttps://m•ｈｅtuｂoｏｋ.coｍ.ｃｏm獎二百石，薪俸調整為六百石。但是這次調薪，卻沒有引起任何不滿。因為大家都傳說，主公能獲得藤原姓氏和近衛家紋，全仗著面松齋……

「不會，不會。」

沒有參加攻打小田原的九戶政實，對天下的局勢一無所知，然而他對南部宗主的二心卻已到達牢不可拔的地步。

大戰自九月一日開始。

「哦？那麼上回從深浦乘船要去京都……」

「相當不錯。」

於是長政連忙派使者傳信，告訴為信事情的經過。「此刻擅起戰端，於天下不利。閣下最好即刻起程回國……」

長政大驚，再派使者傳信給為信。

另一方面，為信親生的父親曾經隸屬南部，在與九戶政實作戰時，不幸戰死。所以，政實也算是為信的殺父仇人。只是在長達二十年結盟共同對抗宗主南部的過程中，為信對九戶這位頑固又不識時務的猛將，產生不可思議的親密情誼。

尤其是津輕的軍隊在為信「假如政實被南部打敗，一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如被我們打敗，至少死得痛快！」的命令下，全心投入與過去同盟者的作戰中。激戰裏，葛西彌兵衛、上新岡七郎、神助五郎……等名將相繼去世。九戶城大手門一帶，屍橫遍地。

十日九戶政實和櫛引清長處斬以後，討伐軍立刻放火燒九戶城，城中不論男女老和圖書幼一律處死，連逃走的也不放過。

氏鄉和信直一聽，窘得當場拂袖而去。不久長政派人到蒲生陣中，詢問氏鄉的意思，聽到氏鄉用如雷的吼聲大叫：「應該討伐為信！」

——多謝大人厚情相告，我定遵法諭。

「的確不錯。」

事實上，從沼津回津輕途中，陡然遇到南部大軍，落荒而逃的是藤助他們。當時看見千人大軍，他們全都嚇得手腳發軟，以為絕對活不過今天。

經過一番深思，為信決定藉用大嘴巴的藤助，趕走面松齋。

藤助感歎著，討好似的問：「那麼主公作戰前命令面松齋卜卦，也另有原因囉？」

兩封催征書，一封在六月由秀吉署名，一封在八月由秀次署名，先後送給津輕為信。

「其實……」

為信表面上不經意的對藤助說出陳年往事的真相，事實上他絕不是因為對目前情形感到滿足，放鬆了。正如他為了要借助面松齋，從近衛家取得藤原姓氏和家紋，不惜力排群臣異議，重用面松齋一樣。現在面松齋的功能已經用盡。

——不論政實、信直，還是為信，這些東奧的傢伙都很頑固、蠻橫……

儘管如此，為信也不敢反抗秀吉的命令。他調集二千三百名大軍，討伐九戶。

「當然。你不會認為我要靠占卜，打仗吧。」

「近衛家紋這麼管用啊。和_圖_書」

「我說過他會有用的。」

為信回答。但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為信只在陣營四周加強防備和篝火，待了三天仍遲遲不肯動身。

「那時南部的侍衛們看到近衛的家紋，都嚇得臉色發白，落荒而逃。」藤助說。

——原來不是面松齋教主公怎麼做，而是主公教面松齋！

天正十九年——

不久，事情果真如為信預料，他和藤助之間的談話，在大臣中間傳開。

長政的說辭沒有說服信直，信直只好去找大將蒲生氏鄉。

但是一連三天，九戶城門連開都不開。

政實接受了，九日與櫛引清長開城投降。攻方勸降的謀略勝利。可是受秀吉「順我者生，逆我者亡」之命的討伐軍，怎麼可能饒過反叛軍？

氏鄉好像喝醉酒似地，對長政大聲咆哮。「對信直大人個人而言，為信是他的殺父仇人。可是為信謀反的事實卻比政實嚴重十倍，不，二十倍！請准許信直大人的請託。」

就在這時，南部信直跑到總奉行的陣營，向淺野長政訴苦：「您知道津輕為信是殺死亡父高信的仇人。現在為信就在陣中。請您替我作主，讓我討伐為信。」

「聽過，聽說面松齋當場吟了一首預言成功的和歌。」

小荒木藤助一面按摩為信的肩膀，一面重複著自沼津回來以後一直說的話。

回到津輕以後，不知怎的，經過情形變成這樣：當時危險極了！對方有一千多人m.hetubook.com.com，而我們只有十九人，連主公都以為今天鐵定要戰死沙場。沒想到對方不知是被我們必死的覺悟給嚇到，還是畏懼旗上近衛的家紋，居然連刀都沒拔，就臉色發青的逃走了……

十萬大軍一天之內便攻下根曾利、姉帶、一戶等城，包圍僅有五千守軍的九戶城。本來九戶只想反叛宗主南部，沒想到卻引來全天下的大軍圍剿。

「嗯。」

要開始打仗了……為信想。不能再用陰陽師來做軍師！

為信像忽然想到甚麼似的，問藤助。「最近面松齋的評語如何？」

「一樣的。我看你們都怕出海，所以才叫面松齋卜卦。」

——作戰時我不需借助任何外力。指揮作戰，除了我以外，沒有人配舉這塊「不制天地人」的指揮扇。

政實麾下的武士們，一天之中好幾次打開城門，像疾矢般射入圍城的大軍中。他們固然會全軍覆沒，但是他們搏命的氣勢，也叫對方死傷累累。

「簡直是胡說八道！」長政的臉色也變了。「雖然父仇不共戴天，我也不准你討伐。為信大人曾經接受秀吉公的任命朱印狀，怎麼會如氏鄉大人所說，和政實一樣？長政雖然不肖，也身為東國鎮撫的巡守。為了維持天下統一，不再起戰端，我寧可拚了這頂烏紗帽。閣下也最好謹言慎行！」

南部信直立刻把九戶反叛的消息，通知秀吉。

——只要政實開城投降，我們答應饒城中守軍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