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相
三
琉璃子的表情有明顯的震顫，因為她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實。
「一是看到兩幢邪宗館時，才想到一個書名可能會有多個作家的作品。」
金田一又說：「這樣一來，後面幾件事的連續性，全都被打斷了，是吧？無論是比呂還是龍之介的案子，兇手都使用了北原白秋的《邪宗門》。」
金田一想起研太郎看到報導時的情景，報導經過純矢、遠籐樹理之手，最後傳到比呂手中。
對金田一來說，還是對真兇琉璃子來說，這都是一個殘酷而難以接受的誤解……
「金田一君，今天早上大家在餐廳吃飯的時候，《邪宗門》的確在大廳裡。這你是知道的。之後我在廚房和餐廳裡跑來跑去，怎麼有往返二十分鐘的路程呢？我是有警方的不在場證明的，金田一君。」
再次相見時的琉璃子，的確是真心高興的。真是無法想像，這種善意的表情背後暗藏殺機。
「所以說呀……」
「是的，我家人的確是被這種蘑菇毒死的。不過，和雜誌上的報導無關。不過，真沒想到，作為蘑菇研究的專家，龍之介叔叔竟然犯了這麼大的錯誤。可我家人不是聽信了雜誌才去吃那蘑菇的，這全是意外，應該是事故吧？」
「這不是什麼《警告書》。」金田一說。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在天亮之前，你就已經把那本書拿走了。」
「啊，那個恐嚇信上寫著『地獄屏風畫一樣的慘劇就會席捲邪宗館』。」這部分一看便知有玄機。在白秋的《邪宗門》裡，沒有找到相應的文字和*圖*書，就算是普通的恐嚇，也感到不自然。
琉璃子想用這席話讓金田一遠離事情的真相。
琉璃子又說：「你忘記了嗎？金田一君，殺死比呂的真兇今天早上偷走了大廳裡的《邪宗門》，並且把它撒在通往廢屋的路上，而我沒有時間做這些事情。」
「這個不成為理由呀，金田一君。」琉璃子有些興奮。
「沒那個必要，在天亮之前，你已經把紙片撒好了。」
「你正好利用了比呂發出的恐嚇信。你當時也許不知道那是誰寫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恐嚇信中『慘劇就會席捲邪宗館』這一部分至關重要。」
「那不可能。我說過了，早飯之前《邪宗門》還在大廳裡。」
「還有，比呂被殺前得到的《警告書》又是怎麼回事呢？箭飛來的時候我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是吧？」
「兩個邪宗館。」
「我問你的是不在場證明，我在廚房和飯廳中跑來跑去，怎麼可能偷走《邪宗門》，又跑到廢屋呢？這到底是什麼陷阱呀！」
常葉琉璃子吃驚地瞪著眼睛。
「路上的紙片的確是那本《邪宗門》，而且，那本書是非常珍貴的東西，不可能輕易拿到手的。而且如果不是同一本書，龍之介叔叔一眼也能分辨出來。警方也確認過了。」
為此，金田一繼續進行著推理。
「我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琉璃子努力裝出平靜的樣子。
「啊，的確是同一本書。」
「廚房和飯廳都與大廳相連。你都有機會走到大廳從玻璃盒中拿走《邪宗門》。是吧，琉璃子？htｔps://ｍ•heｔｕbooｋ•ｃｏｍ.ｃｏm」
「如果大家都那樣想的話，你便達到目的了。然後，殺死繪馬龍之介，並偽裝成自殺，還把北原白秋的《邪宗門》放在屍體上。這樣一來三件事就具有連續性了，人們自然會把之後的案件同發出恐嚇信的人聯繫在一起。不過，這裡有一個你沒有察覺的重大矛盾，琉璃子。」
「恐怕你聽到我從美雪那裡借來的《邪宗門》是白秋的，所以就想當然的認為《邪宗門》只有白秋的版本，這樣就犯了很大的錯誤。當然了，白秋的《邪宗門》已被選入了教科書，是非常著名的作品。而且，這座邪宗館也是依據白秋的《邪宗門》的風格而建造的，白秋真是一位與輕井澤淵源頗深的作家呀。」
警察逮捕罪犯，是要憑物證的。作為朋友，金田一所能做的，就是在警方查明真相之前，勸琉璃子自首。
可是，現在想想，這也是無可置疑的。總之，她曾經的確把比呂當成「朋友」，把龍之介當成恩人。
「總之，因為這樣的動機，龍之介才殺害了出島，而遺棄屍體的那一幕，又被比呂看到了。這就是六年前那樁命案的真相。」
「發出這份恐嚇信的人是比呂。這並不是預告之後兩起命案的通知，這是比呂告訴我：不要插手六年前那樁命案的機關。比呂和研太郎、純矢一樣，昨夜也看到了我帶來的報導。那時，他就已經察覺了我的目的。他為了掩蓋繪馬龍之介的罪行，繼續這種平靜的生活，才會那樣做的。」
已經記不清比呂看到報和圖書導時的反應了。當時，他也許心裡感到震顫吧。
「是的，不過那只是空殼，只是《邪宗門》的封皮。」
「這樣，你就把恐嚇信中的『忘掉邪宗門』與散落在現場的《邪宗門》聯繫到一起了。同時。你借助著大廳中的《邪宗門》，得到了不在場證明。」
「是的。」
金田一沉默著，琉璃子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恐嚇信。
可是，金田一又想：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確的，那麼琉璃子就會更加誤解。一想到她的反應，金田一就感到恐懼。
「也就是說，兩件殺人案都是不知道芥川作品的人所為。」
「不是的，完全不是那樣的。」琉璃子堅決否定著。
金田一沉默著。
「好了，那並不是事故。你家人的死完全是人為的過失。出島丈治之所以被殺，大概也是發現了龍之介的這個過失。拜託龍之介寫特集的人是出島，自然也是他發現錯誤了。出島可能給龍之介施加了很大壓力，因為畢竟這種失誤鬧出了人命。也許要告發龍之介，或是向他搾取金錢。」
其實，金田一也沒有確定的答案，也只是在猜測，一定是琉璃子誤解了比呂，而她卻沒有發覺。
「那是你看到了雜誌上的報導，而無法原諒繪馬龍之介的過失。你家人正是聽信了報導上的解說，才誤食了劇毒蘑菇而身亡。龍之介雖然知道這樣的事實，仍然以恩人的身份把你接到家中，還裝作不知情的樣子。你看到雜誌上的報導，立刻惱羞成怒，才跑出我房間的。不是嗎？」
「不過，這一句正好出現在芥川的《邪宗門》裡htｔps://m.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ｍ。也就是說，恐嚇信上的『忘掉……』不是指白秋的《邪宗門》，而是指芥川的作品。」
琉璃子的理由是一個接一個，更讓金田一感到心痛。
「接下來，就要讓恐嚇者與殺人者看上去是同一罪犯，而你又要得到不在場證明。於是，你便把大廳中的《邪宗門》撕碎，撒落到通往遺屍地點的路上。」
「陷阱？」
「還有，舊報紙與舊雜誌上的兩篇報導。」
「矛盾？」
「我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你還坐在床上翻著《輕井澤雜誌》。然後突然跑出了房間，並不是因為美雪進來了。」
「什麼意思！」琉璃子臉色突變。
「出島怎麼能把別人的過失都推卸到叔叔身上呢？可是，殺人……這也太殘忍了。金田一君，我知道你來得時候真的非常高興。我說過，六年前我就把你當『朋友』，比呂也一樣，我們是最談得來的朋友。為什麼要殺死他呢？」
說著，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恐嚇信。
「也就是說，如果恐嚇者所說的『慘劇』能夠與比呂的死結合在一起，那麼自己就可以逃避嫌疑，因為收到恐嚇信時，自己與美雪和金田一在一起。既然如此，即使是恐嚇者，也不會向警方承認事實。實際上，恐嚇者就是比呂，他已經被人殺死了。」
「我因為文學功底不深，所以反倒容易想到這部作品可能還有其他作家的版本，結果，輕易地找到了線索。」
「這個案件中，似乎總是兩兩相關。」
「我怎麼看，這都是殺人的預告呀！如果不忘記『邪宗門』，離開這裡，慘劇就會發生。m.hetubook.com.com不是正像上面寫的那樣發生了麼？因為你沒有離開，罪犯殺了比呂。然後又用撕碎的《邪宗門》作路標，把我們引到那個地方，不是嗎？」
「就算拿走書，也不可能往返廢屋之間呀？」
「什麼？」
「據警方說，殺死比呂的凶器——錘子是比呂從管理人那裡借來修桌子的。那麼，兇手用錘子殺死比呂，一定是出於一時衝動。」
一知半解的論證是不足以讓她認罪的。
「而之後，一瞬間殺人的意念取代了人與人之間的真情。是的，你是在昨晚到我房間時，才產生殺人念頭的……」
「等一下，金田一君。」琉璃子插話道。
「你是因為一時衝動才殺人的。可是，你還有一件事沒有做，就是為死去的家人報仇，殺死繪馬龍之介。為此，你就必須盡量逃避嫌疑。」
「偷走它很容易。」
未知的事件層層疊疊出現在眼前，琉璃子迷惑了。
「那只是不在場證明的陷阱，琉璃子。」
「兩部《邪宗門》。」
金田一說著，感到一陣心痛。沒想到自己來到這裡之後，才勾起了琉璃子殺人的動機。
雖然語調堅決，但可以看到她內心的動搖。可是，她仍然迴避自己的嫌疑。
「琉璃子，在廢屋中被箭襲擊的時候，你還沒有殺人的念頭吧？所以，那個時候你是真的感到了震驚。到我房間的時候，還說把比呂他們當作好朋友，那也不是假話。」
「因為七瀨來了，我才走的。然後我就回屋洗澡睡覺了，當然，也沒有去過比呂的房間，更沒有殺死他。按你的推理，我倒是想問，我為什麼要殺死比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