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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人物之最

作者:馬幼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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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冤枉的政治犧牲品——盧俊義

最冤枉的政治犧牲品——盧俊義

盧俊義之妻與管家有染,藉梁山的瓜葛告官,入盧以死罪。隨後燕青殺公差救主,遂雙雙落草梁山。
晁蓋入主梁山之初,對劫生辰綱事敗露後,宋江緊急報訊之恩,確是真心感激,故待宋江遇難江州,梁山雖尚羽毛未豐,無遠路用兵的能耐,還是選領兄弟遊擊戰式地潛赴江州劫法場。誰都明白,這樣孤軍出擊須見好即收,以免無後援可賴的兄弟遭不必要的危險。宋江獲後卻不肯離去,定要大夥留下來,過江捉陷害他的黃文炳,好讓他痛快地報仇。救人而被當眾搶白,晁蓋本已無此心理準備,而眾兄弟竟全體讚成宋江的看法,整隊人馬遂浩浩蕩蕩渡江去替他復仇。那時宋江尚未正式入夥,對兄弟的操制已經如此,怎不教晁蓋寒心!
盧俊義落草梁山既非由於官逼民反,更與個人意願無關,而是因為梁山要化解特殊政治難題,編寫《水滸》者遂通過粗拙的事故,勉強加插他的出和-圖-書場和故事。由奉公守法、安居樂業的員外飛來橫禍地弄到家散人亡,變成草寇副首領,盧俊義被犧牲得冤枉之極。
梁山作為個人謀求獨處自足的組織,人材配合是生存的必須條件。《水滸》確給讀者留下梁山人材濟濟,各展其能,即使所長有重複也是應所需而安排出來的(如眾多打魚的頭目得負起廣泛水泊環境所要求的防衛和迎戰責任),整體相互組配得幾乎天衣無縫的印象。
宋江上山後,形勢更是一面倒。自動加盟者都是傾心宋江而來的,連原先隨晁蓋劫生辰綱的也是親宋之情濃,尊晁之意薄。這還不算,凡遇出兵攻討,宋江總會惺惺作態地說,晁哥哥是一山之主,應留守大寨,領兵出戰之事由他代勞。這樣的事情重複發生得像成了規律,直教晁蓋怒火中燒。到不認識任何梁山成員的金毛犬段景住跑來山寨,向眾人宣稱,在北國獲得寶馬,即想hetubook.com•com到要送給宋江,因被曾頭市奪去,故來求助,晁蓋眼見自己雖身為天下第一寨的寨主,在江湖上卻被宋江的光芒所掩蔽,再也忍不住了。宋江照例搬出寨主當留守的老話,晁蓋立意已決,非親征曾頭市不可。結果晁蓋面頰中了曾頭市教頭史文恭的毒箭,奄奄一息而回,旋且一命嗚呼。
盧俊義入夥後,梁山才重提擱置已久的舊事,進行報晁蓋之仇。隨後盧俊義捉獲史文恭,和與宋江分別帶兵攻略城府以決定二人的名位,都祇是助宋江完成繼任程序的手續罷了。
梁山集團看似萬眾一心。下層諸眾,甚至無法高攀的地星頭目,或者尚可以這樣說。高層份子,特別是一位之異會帶來很大分別的頭頭人物,卻不可以這樣說。其中晁蓋、宋江兩代寨主由相重互敬,轉變為面和心不和,較勁由暗而明,終至累及大局,便是最顯明的例子。盧俊義這個與世無爭的北京和_圖_書大名府員外無端被拖入不歸之路,正是通過這個例子才能講得明白的。
梁山看中的解難人選就是盧俊義。
連吳用扮相士,騙盧俊義往梁山行的情節也是自話本小說〈楊溫欄路虎傳〉(《清平山堂話本》)現成搬過來的。總而言之,盧俊義上山的整個故事全是為了解決宋江的政治難題而強弄出來的急就章。
破壞這印象的竟是在排座次時高居第二位的玉麒麟盧俊義。他是個可有可無得莫名其妙的首腦人物。當領袖,他沒有宋江圓通機敏,善用環境,喜玩權術的天份。論謀略,他起不了輔助吳用發揮才能的作用。說背景的優越,他和柴進有很遠的距離。量武功,梁山陣容中威猛者多的是,添了他未必帶來實質分別。談班底實力,上山前入夥後真正向他歸心的始終僅忠僕燕青一人。講外貌,他不如魯智深、林冲、朱仝、武松等人的有款有格,容易在讀者腦海中構成具觸覺的形象。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樣一個每款條件雖不差,卻沒有一項出類拔萃,還姍姍來遲才首次露面(第六十一回)的人物,竟成了這個頭目多,人材盛的集團的副首領,而出身各異、品稟殊別的眾兄弟也樂於接受盧俊義的名位,豈非怪哉!說穿了,這是對盧俊義冤枉之極的政治把戲。
盧妻不貞,分明是砌出來的故事,而且讀來面熟得很,基本上就是病關索楊雄之妻與和尚鬼混的故事的翻版。毛病還不在故事新鮮與否,而是在太巧合了。假如盧妻守婦道,管家又是忠僕,梁山豈非無法拉盧入夥!那麼繼任的問題如何解決?
繞了一個大圈子說話,就是要藉此講出盧俊義不幸遭遇的由來。
但盧俊義是個安份守己的員外,與梁山諸人又無任何關係,要他入夥談何容易。吳用於是專程去大名府,扮相士,騙迷信的盧俊義走往梁山避災禍(吳用怎知盧俊義迷信,這點就沒有解釋了)。果然一切順利,捉了盧俊義上梁山和圖書。可是盧俊義那有落草的理由,梁山祇好乖乖的讓他回去(號稱智多星的吳用竟看不出此必然結果)。那就引出一段既巧合,又性質重複的故事。
晁蓋生前對付不了宋江,彌留之際還是給他一記回馬槍。本來大哥去世,二哥繼任,是古今中外的常規。如果晁蓋無遺言,宋江繼任,情理均合。晁蓋卻偏要叮嚀,捉得史文恭的才可任寨主。宋江祇有殺姘婦的本事,怎能擊敗武藝高超的史文恭!這番言語毫不隱晦,晁蓋不理會誰接任,僅點明「矮黑殺才」不夠資格。這不單成了宋江的難題,也是山寨無從善處之事。山寨中固然無別人夠資格任此職,也沒有人願意或夠膽量當。好一段時間,宋江僅能用代理的名義來處理山寨事務。這就帶來須找個既能捉獲史文恭,條件雖樣樣均不錯,卻沒有一樣到絕頂層次的人物來化解僵局。這並不是說連林冲、秦明等高手也打不贏史文恭,而是誰會笨到因擒獲史文恭而惹來要當大哥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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