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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海情濤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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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武當之行

第三十八章 武當之行

「南山龍虎會。」
他急忙將身形向下急沉,腳落實地。
「事實如此。」湘江大俠更驚了,難道行蹤早就洩漏了麼?
浮雲散人微笑道:「月來你的大名和聲威,已傳遍整個武林,貧道總算雙目不盲,已預知你將為武林大放異彩。可否令貴同伴暫行停手?」他向正在拼鬥的兩對一指。
玉面觀音展顏笑道:「哦!我忘了你的藍色革囊。百毒天尊的遺澤,及於群醜!」她笑得十分開心。
文俊已和湘江大俠動上了手,湘江大俠一把長劍看去夭矯如龍,身形八方游走,劍氣襲人,潛勁四發,著著搶攻。
「啊!我怎麼會想起她的?真不該哪!」他喃喃自語。
迷魂奼女何等細心?她美眸向姑娘輕輕一瞥,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中暗暗嘆道:「姑娘,你將陷入痛苦之中了!愛情的苦汁好難下嚥啊!」她口中卻說道:「我先恭喜你。俊弟,她愛你麼?」
「也許會的,她不問青紅皂白,持技凌人,假使有機會,我會領教神山天一慧劍的絕學,壓壓她的驕傲的。」
文俊一面揮劍一面冷笑道:「譚大俠,怎麼啦?八卦劍六十四招,你只用了五十一招,還不使出讓在下見識見識?唔!這一招是『見龍在田』,只有七成火候,你該將身形再挫低三寸,方能變化下一絕招『飛龍在天』或者『亢龍有悔』。小心啦!我進擊了。」
另兩名大漢中倒了一名,只有一個使流星錘的還在拼死苦撐。可是流星錘本是可以及遠的長傢伙,碰上高手只好將鏈子收短應敵,威力大減。他的對手是粉面觀音,她的藝業似乎比笑面觀音還要高明,流星錘簡直只有招架之功,無半分還手之力。
當天他住宿於一家獵戶的草舍中,一夜無事。
右面竄走的人影,「嗯」了一聲,撲地便倒;天殘劍端端正正由他脊心貫透前胸。
「爹爹!」小丫頭尖叫著撲上去。
「住口!」文俊低聲厲喝,但是聲音直透對方的耳膜:「你說話當心些,免得我敲掉你的狗牙。」
不久,衣袂帶風之聲隱隱傳來。他心中暗恨,忖道:「哼!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如不大開殺戒,還道我恨海狂龍虛有其名呢!」
文俊一聲不吭,猛一抬身,「叭叭」兩記耳光,打得兩人眼中金星直冒。不等他們轉念,雙手一勾,一左一右將兩人腦袋挾在脅下,像拖拉兩條死狗,大踏步走出棚外。
文俊笑了,情不自禁親了她一親,探手入懷取出三粒大如龍眼的珍珠,塞入她懷中道:「好個惹人喜愛的小妹妹,真乖!叔叔遠道而來,沒有美飴送你,這三顆珍珠給你玩吧!」
其餘三人全是壯年的兇猛漢子,鷹目勾鼻,雄壯魁偉,看去絕非善類。
文俊忸怩地答道:「我已和九現雲龍的孫女兒,口頭定了婚的。」
對方馬群中,仍有一人高坐鞍上,正在含笑注視著文俊運劍,那是玉面觀音。
「大哥,且休見外,這兒不算山區。萍水相逢,也是有緣,就算是小弟給小妹妹的嫁妝吧!請問大哥尊姓?」
「正是她。崑崙派放不過我,昨晚劍聖就向我褫劍;要不是為了她,哼!老雜毛別想活。」他眼中散發著冷電寒芒。
「不!武當的人在鶴鳴峰等你。」
文俊勒住坐騎,扳鞍下馬,掛上韁繩和馬鞭,安詳地踏入涼棚,向正在吃力地站起的赤膊大漢抱拳一禮道:「好熱的天!小可打了大哥的清淨。」
「好妖尼,你把我三弟赤身倒掛在白楊樹梢,活活吊死,你道無人得悉麼,哼!等譚兄事了,我要你……」
文俊淡淡一笑問道:「這是貴派約鬥的第一著麼?」
自從士木之變後,朝廷對南方的名山勝績,逐漸淡忘,因為國勢已走下坡之路,武當山上駐守的官兵,僅有三五十名象徵性的老弱冗員,但他們代表大明皇朝,作威作福之事倒是時有發生。
「施主劍下留情!」突然傳來一聲細小卻又震人耳膜的語音。
這座山真不小,方圓足有八百里,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峰以天柱峰為最高,縱立雲表,也有人叫它參嶺。岩以五龍、南岩、紫霄為最勝,可惜全被兵禍所毀。但經張三丰重整後,紫霄重復舊觀,外環小山數十,蔚為奇觀。
武當,本名仙室山,又叫太岳山、太和山、參上山、謝羅山等等。明成祖賜名太和太岳山,這座名山更神氣了。
第三天入暮時分,群雄終於撤走了。
文俊感到氣血一陣翻湧,渾身沁出冷汗。他體內百毒不侵的奇異體質,發揮了潛能。
「托福,多承垂注。真師姑記性要是不壞。」湘江大俠毫無表情地答。
「小可祖居保康,算起來該是鄰居。」
「閣下也算一份?」
「等著送死!你所求之事還未說呢,不關痛癢之事。閣下最好免提。」
文俊挾著兩人的腦袋,拖至坪中,虎目中神光似電,放眼四望,冷哼一聲,引吭長嘯。
黑煞星目中噴火,怒吼一聲,一刀扎出。
這種感情是脆弱的,經不起考驗;尤其是兩人分處兩地之時,中間缺乏連繫,也就引不起共鳴,爆不起火花。
笑面觀音故意裝成吃驚之狀接口道:「咦?要算帳麼,衛老三當年死命纏住貧尼,像條瘋狗一般,貧尼一念之差,讓他大願得償,他卻拍拍大腿一定了之,貧尼正要找你衛家算帳呢!」
「你非說不可!是武當的雜毛們麼?」
「他們呢?」文俊輕聲問。
鶴鳴峰,也叫鶴鳴山,在山之最西面,可以由隕陽走小道,繞崇山峻嶺直達峰下,可是得需步行兩天以上。
三尼走不多遠,笑面觀音突然轉身,顫聲說道:「俊哥兒,記住:膽大心細,權衡時勢。珍重!」說完,彈掉眼角淚珠,轉身快步走了。
譚瑞傲然的接口道:「該說的老夫非說不可。閣下的英勇有餘,所作所為確是無可詬病,除心狠手辣之外,不失俠風;唯與三音妙尼同行,為武林所惡。」
文俊用劍點在湘江俠的胸前,本就無意殺他,聞聲收回內功,扣指一彈,一縷無聲而勁道奇猛的指風,彈向湘江大俠的長劍。「錚」一聲清鳴,劍身自護堰中斷。
「娃娃!後會有期!」江湖醫聖轉身就走。
文俊閉上虎目,吸入一口氣強壓心頭酸楚。他忘不了圓覺寺,三尼給了他勝於母愛的溫馨呀!三尼的身影愈去愈遠,隱隱傳來浮雲散人縹緲的歌聲:「人生自古夢一場,十大功勞瓦上霜,白髮紅顏如朝露,英雄豪傑命不長。生生死死難自主,渺渺茫茫空悲傷……」
「我從前曾對你說過,要助你撮合這段姻緣,經此一來,豈不成了泡影?說真的,俊弟,這些日子以來,你已經有了心上人麼?」迷魂奼女笑問。
可是他也是一個平凡的人,內心自然有一個理想伴侶的幻影存在。從進入亂葬崗秘和-圖-書窟,第一眼目的看到丘玉琴凝神莊容出現古箏旁始,他那秀麗端肅的神態,就予他一種異於常人的感受。後來弦聲一響,他感到心中那根神秘和絃已被她扣響了,頓生知音相惜,心弦共鳴之感。直至高山流水一曲奏出,他潛意識中已將她的倩影嵌入心坎了。
文俊無可奈何地說道:「為了天殘劍。九現雲龍是崑崙派俗家弟子。上次靈官廟之事,瑤姐也曾在場。」
「貧道和范老兒半月前在懷玉山,風聞武林中突然出了一位藝業奇高的少年,綽號恨海狂龍,手中的天殘劍勝似當年的恨海狂人,想不到竟然是你。」
文俊面含冷笑,雙足不離徑尺之地,緩緩旋動,左手反背,天殘劍光華四射。他若無其事地徐徐揮劍,見招化招,每一劍都詭異而辛辣,把湘江大俠迫得將八卦劍精微秘奧的招式,一一依次暴露出來。
赤膊大漢一見珠光四射,吃了一驚,忙叫道:「兄弟,使不得,山居之人……」
「為甚麼?」
文俊喝乾了茶,茶碗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湘江大俠橫掠兩丈,按理絕對可以安全的,人在上空向下撲,斷然無法轉折追襲的。
聲甫落,天殘劍光華疾閃,劍嘯震耳,一招「春風化雨」突然出手。
湘江大俠只覺光華如影隨形迫到,而且更快速,腳剛沾地,光華已貼劍射入,冷冰冰的天殘劍細小的劍尖,已經點在胸前了。
「快進去!」他向遲疑不走的父女倆輕喝。
迷魂奼女說道:「他的可愛處也在這兒。別看他心知鐵石。但感情內蘊,一發即不可收拾,愛之所鐘,不懼海枯石爛。即使是天崩地裂,埋不了他的萬古深情。不知那家小妞兒有福,能獲得他的真情摯愛啊!」
「恨海狂龍又不是死人。」
「你殺了我吧!我該死!」
而鶴鳴峰四周,鬼影幢幢。
他那屹立如戟的短髯,似乎被人燙平了,臉上要吃人的神情也消失了,目中怒火也隱去了,代之而起的是異樣的光芒,呼吸漸粗,手中的大環刀緩緩垂下了。
急趕二十里,仍不見三音妙尼和一道一俗的蹤跡。他恍然失笑,自語道:「三位師姑是老江湖,她們不用馬匹,顯然是隱入山中去啦!我倒是多慮。」
浮雲散人老向下搭的眼皮向上翻,詫異地問道:「江湖盛傳的恨海狂龍原來是你?」
「哦!不過卻是蠻好玩的。謝謝叔叔。」她在文俊玉面上親了一吻,又說:「我給叔叔倒茶啊。」她掙扎著下地。
深山裏居民不多,數十里渺無人煙,每一座村莊的土著居民,都以不太友好的神情接待他。他知道,除了他自己以外,已經沒有一個朋友了;也許馬兒算得一個,以外就是冥冥中的神佛啦!
浮雲散人淡淡一笑。又道:「小施主能把宇宙神龍趕得亡命而逃,豈是怕事之徒?郎中你多慮了。而且有意暗中相助之人,絡繹於途,小施主大可放心,膽大心細,無往而不利。」
久不發言的玉面觀音笑著接口道:「頑石是也。不折不扣的木石人兒。」
別說三道惑然,任何人也不敢置信。但事實俱在。
「爹,這就叫做珍珠麼?」小丫頭迷惑地看著手中的珠子,不經意地問:「這有甚麼用?」
文俊搖搖頭,緩緩舉碗說道:「心病還須心藥醫,李大哥,你要自己珍重啊!」他舉碗放到唇邊。
「你真不說?」
「只是有一件事卻大為不好。」老道說完,用目光向三音妙尼輕蔑地瞥了一眼。
他愈戰愈心驚,八卦劍六十四招,能用得上的五十餘招全用過了,文俊仍未被迫離所立處那徑尺之地。
「少廢話!陳某不會上你的當。看招!」他踏前三步,短戟飛旋而進,咬牙切齒猛撲。
家傑突然轉頭,注視著牆角,那兒,一群騷動著的螞蟻,正圍攻著一條垂死的巨大毛蟲。
假使他不是對她生出祟敬之念,她那赤身裸體如玉脂的嬌軀,恐怕已遭到狂風暴雨的襲擊了,一發不可收拾,但要想制服他,那是不可能之事,結局可想而知了。
「當年恨海狂人大鬧解劍池,直搗三元宮,武當門人傷亡枕藉,最後掌門人親率清字輩門人,拼死將恨海狂人阻住。天機三老是清字輩碩果僅存的人,當年確是盡了全力。論單打獨鬥,他們並不可怕;但他們的玄門劍陣可不含糊。你或許可以一敵三。但若加上武當名宿地闕二仙,你……」
但是他夷然無懼,高據雕鞍驅馬緩進。
他快,光華似乎更快,由他的身前突然升起,冷森森的劍尖由他的腹下掠上,一線之差,在鼻尖上掠過,把他嚇了個膽裂魂飛。
第四日清晨,文俊和三音妙尼辭別眾人上路。絳衣夫人送了他們兩匹馬,和一囊上好珍珠,作為行俠濟貧之用,臨別依依,難分難捨,互相珍重,灑淚而別。
「反正你要死了,何必再問?」
日色近午,酷陽正熾。文俊過了清溪,馳上一座平坦的山丘,丘頂廣約百餘丈,四面林木蔥蘢,中間矮樹綠草叢生,俯瞰四面景色,一丘一壑歷歷如繪。
「爹,是真的麼!」小丫頭噘著嘴扭著身子說。
右首的馬上生得豹頭環眼,短髯如戟,獅鼻海口,滿臉橫肉。看去年約四十餘,身穿黑色勁裝,脅下掛囊,鞍旁插著一把大環刀。他是黑煞星衛笠。
文俊朗聲道:「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三位師姑不但已大徹大悟,而且與晚輩有救命之恩,武林前輩們想亦不致不容改過自新之人。」
「譚某還有一事相求。」
鳳瑛兩位姑娘,仍然大病沉疴,在蓬萊三道的神山仙境,她們竟然會一病經年,豈不透著邪門?神仙三道豈不是浪得虛名的飯桶?
「我佛慈悲!」正北響起了數聲佛號,矮林邊沿現出了五名中年僧人,身軀雄偉,手提方便鏟,徐徐步向坪中。
「真乖!」文俊放了她,抬頭說道:「大哥真好福……」突然,他發覺了家傑臉上泛起的痛苦神色,將話咽了回去,詫異地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笑面觀音已發制人,對方喝聲未到,她的左手已悄悄地出一縷勁風,不正不倚射中黑煞星的胸前鳩尾穴。不等黑煞星倒下,拂塵一揚,身形倏動,一招「流雲飛瀑」向撲來的大漢抽去,口中笑道:「這位英雄眼生得緊。」
「她也許不會找你了,更不會和你動手了。」迷魂奼女幽幽一嘆道:「當局者迷,我當日曾經告訴過你,她愛你,只是自小溺愛過深,驕傲而任性,以致表現之方式大異常人。你……唉!真是個蠢材。」
「我三弟的血帳,咱們該清算清算了。」
五匹馬衝至十來丈之後,文俊四人突然將坐騎兜轉,在鞍上含笑而立,神態從容。
黑煞星拔出大環刀縱至路側叫道:「笑面觀者,你下來。我三弟是去找m•hetubook.com.com你的,主兇自然是你了。」
「諸位前輩珍重!」文俊含淚躬身相送:「師姑,我會前往懷玉山向師姑請安的。」
「老前輩謬讚,晚輩愧不敢當。」
「整個武林俠義道!」
「饒你們一次。」兩尼不等文俊招呼,語畢撇下飛戟陳璞和使流星錘大漢,縱至文俊身後。
江湖醫聖接口道:「咱們一雙世外飯桶竟然動了出山之念,想會會你這位少年英雄。皆因那些人說你專與武林各大門派為敵,無惡不作云云。豈知半月來打聽的結果,全然不是那麼回事。毀昊天堡之事,那班被你救出之人,對你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江湖人亦讚譽有加。哈哈!火焚南崆峒,也是大快人心之事哩!」
命字未叫出,文俊的腳尖已經輕輕點在他的心坎上。
一生中,第一次對女性動情,也第一次心弦震動,至於他對義妹廷芝,在江西途中,他就曾表白過,他對她僅有手足之情。可是廷芝對他卻付出了真摯的感情,一顆少女純真的心,毫無保留地獻給了他,萬縷情絲每一根都投向他的心坎。
可是事實大謬不然,文俊的八形身法在空中是鷹翻翔,在地面是蛇纏滑,都可以在急速飛撲行進中,巧妙地中途突然折向,十分神奇奧秘。
「衛老大,你急什麼呢?」她向左橫飄兩步,臉上泛起銷魂蕩魄的媚笑,那一雙深潭也似的妙目,注視在他的大環眼上。
他心神略分,眼角打量四周形勢,心中駭然。
「三天之後,午時,不見不散。」
「嗡」一聲震鳴,拂戟一觸即分,兩人同被震退五尺,功力似不分軒輊。
要不是他心中已有了對敬愛之人,潛意識中自然生出聖潔的情操,他怎會在被天魔艷舞所惑,和含魔花所薰之下,看見丘玉琴卻又突然清醒的?天殘劍跌落地下所發的龍吟,又怎能把他全然驚醒呢?
對面是一個矮林圍繞的短草坪,大約二十丈見方,乃是山丘的中心點,南北有兩顆蒼松,高入雲表似的參天矗立。
「還有白道盟主耿天雄呢!雙兇一霸的走狗們,不是全來了麼?」
「承讓,承讓。」
左面人影正逃走間,突感到勁風壓體,他知道大事不妙,突然轉身,手中朴刀就是一記「迴風斷柳」。
嘯聲以無窮力道飛揚,四周山谷傳來的回聲,猶如殷殷巨雷,歷久不絕,聲勢之雄,驚心動魄。小煞星終於暴怒了!玉面生寒,泛上了無窮殺機。
四十餘年前,恨海狂人直搗黃龍,幾乎把三元宮毀了,武當的老道們,豈能不對功力更高的文俊懷有戒心?
這就是名門大派的顧忌所在,必要時可以擇手段,因為他們的對手太強了;而文俊又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一諾千金的大丈夫,既然約定了時地,絕不會到三元宮生事的。玉道人比南崆峒二老高明多了,引強敵入己室相鬥蠢事他不會做。
「別怪我,老兄。你不死,三音妙尼的行蹤必被你洩出,我給你一個痛快!」
湘江大俠只覺無數光華,自中向兩側一分,而每一道似實還虛的劍影,卻又似顆顆流星飛射而至。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上躍倒退,一是伏地逸出,他走第一條路,劍護身前,振出一朵劍花,向上縱起,斜斜後退。
三尼頭也不回,解下馬鞭後包裹背上,玉面觀音又向浮雲散人合掌一禮道:「道友,就此上路吧!」
「我妻子的性命在他們手中。不!可以說一家三口的性命全在他們手中,我不得不被他們牽著鼻子走,起初他們說你是窮兇惡極之徒,武當的老道也如此說。但一見你,我把他們恨死了,他們才是窮兇惡極之徒,可是我不得不聽他們擺佈。老弟,趁你還有力量之時,殺了我吧!」他大汗如雨,面色死灰,緩緩在文俊身前跪下了。
裊裊餘音,在長空顫蕩。文俊悲從中來,不禁熱淚盈眶。
三十丈外,一個全真老道和一名年近百齡的青衣老者,正以奇快的輕功趕來。
身後突然響起急驟的蹄聲,五匹健馬如飛而至。四人冷然轉首後望。
「毫無疑義,她是我的義妹。可是我們之間,卻隱下重重困難。」
大漢面如死灰地答道:「我……我是……少林門下。」
文俊取回天殘劍,掘土埋了兩屍,跨上馬背,縱走另三匹,向東急走。
「爹,來了!」一個面目姣好的稚齡小女孩,端著一茶盤,盤中一個大瓦壺,還有兩隻瓷碗走到涼棚內置於桌上。
「晚輩本無殺他之意,悉聽老前輩吩咐。」
「不,有恩。」玉面觀音輕狂地笑了:「衛家三兄弟,只有黑煞星還算有點人味,老二老三全是色中餓鬼。八年前我們途經湖廣武昌府,衛老三如虎似狼地投入三師妹的裙下。他大欲得償也送掉了老命。我們替他衛家誅去敗壞祖風的子弟,衛老大該感謝我們啊!」說完,爆發出一陣銀鈴似地蕩笑,正好迎接衝到的五人五騎。
文俊由衷感激地道:「多謝老前輩指教。」
老道踱至正在痛心疾首,含淚坐下調息的湘江大俠面前,正色說道:「施主劍法不弱,定然出諸武當地闕二仙座下。貧道浮雲散人,道號微塵子。相煩施主轉告清真清淨兩位道友,說微塵子久未致侯,請加見諒。並代為致意,囚十餘年前貴派與天殘劍之恩怨,玄門修真之士,似不宜久積心頭,自淪名利苦海,有損道基。施主請與貴伴離開吧!」
「你說對了,八卦劍確是浪得虛名,梅某就讓你開開眼界亦無不可。」他向玉面觀音略一頷首,扳鞍下馬,慢條斯理將長衫下襬掖在腰帶上,面含冷笑向湘江大俠緩緩走去。
「耿盟主理該算在裏面。」湘江大俠愈來愈驚了。
「這個……這個……」湘江大俠悚然而驚。
「後會有期!」湘江大俠長揖而別,與飛戟陳璞三人,帶著兩具屍體上馬走了。
他真能忘情麼?不!那是不可能的,心中的思念愈來愈強烈,絕不是強壓克制所能泯滅了的。在這空山寂寂,孤身踏上生死征塵,存亡難料的時候,他終於歌出心中的意念。
他操的是湖廣語音,赤膊大漢吃了一驚,急忙回禮說道:「咦!客官也是湖廣人氏?」
小徑在幽谷中蜿蜒而來,穿林越丘迤邐盤旋。文俊心潮激盪,驅馬狂奔,他無視危險,不懼重重埋伏,馬蹄掀起塵埃,狂馳入谷。
江湖醫聖笑著說道:「娃娃,你得小心啊!據我郎中所知,要找你算帳的人,真多著哩。」
「卑鄙無恥四字,還不足以形容你們的嘴臉。」
文俊情急大叫道:「大師姑……」
文俊已從三音妙尼口中,把武當的形勢瞭解甚詳。為免沿途發生不必要的糾葛,當天在隕陽住宿一宵,第二天單人獨騎沿小道入山。
黑煞星氣往上沖,伸手去拔大環刀。
「鶴鳴峰!鶴……https://m.hetubook.com.com啊!還有六十里,往東出了山谷,便可看到了。」他竟然被鶴鳴峰三字改變了神色。
文俊右掌迎著朴刀向外一揮,朴刀如中鐵石,「錚」一聲斷為兩截。左手疾進,五指如鉤,扣實大漢右肩,只一掀,大漢跌了個四腳朝天,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玉面觀音淡淡一笑道:「麻煩來了!那是黑煞星衛笠,和武當俗家高徒湘江大俠譚瑞。」
「他們在前途等候閣下。」
起初他全神搶攻,心無二用,並未發覺身外之事,直至招式攻盡,他感到脊梁上緩緩湧起了一道寒流,臉上湧起了絕望的神色,心神漸懈。終於他知道一切都是徒然,逃生的意念緩緩泛起。
「閣下怎可出口傷人?」
「師姑!」
文俊帶了乾糧,一身藍緞子勁裝,雄姿英發,天剛破曉便取道入山,他竟然不隱行藏,驅馬昂然直入萬山叢中。
她臉上綻開著天真的微笑,斟了一滿碗遞上,說道:「爹,媽該回來了吧?」
「那就夠了。」文俊傲然一笑道:「我想鬥鬥武當這五個清字輩門人,最好加上掌門玉道人道全。」
秋高氣爽,山中空氣特別清新,在鳥語獸鳴聲中,他緩緩踏上征塵。
「我也弄不清。」
兩人同時搶入棚中,同時伸手去搶文俊腰帶上插著的天殘劍,幾乎同時到達。
文俊探囊取出一片千年玄參遞給他,說道:「這是千年玄參,可解百毒,他們絕不會放過你的,服下後帶小妹妹避入室中,千萬別出來。」說完,緩緩坐下。
「叭」一聲響,文俊給了他一耳光,打得大漢殺豬似的叫起來。
「哈哈哈……」狂笑聲乍起,西北角出現了兩名窮叫化。
「敝姓李,名家傑。請教……」
「關洛振雄風。」正南也傳出喝聲,矮林中出現了九名身穿天藍色箭衣的老少。
小丫頭惶然地看著他爹爹,緩緩退入文俊懷中。
「請說。」
「衛兄,小心!」馬上的一名兇悍大漢撤下一把白芒耀目的短戟,飛撲而下。
「等會兒,多謝大哥。」文俊笑著道謝坐下,一把將小丫頭挽入懷中,對她善意地笑道:「好俊的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能告訴叔叔麼?」
浮雲散人微笑道:「既然宇內少年英雄是你,我兩個老不死的沒話說,就此返回懷玉山。氳氤山莊別後,白無常那惡賊始終沒來找我們。小施主若見到他,要他來找我們吧!閻王谷的人全來了,你會撞上他們的。」
「老朽奉本派掌門鈞諭,恭請老弟台赴鶴鳴峰一行,敝派門人專誠候駕,以便請教。至於所為何事,老弟想必自明。」
「我親見你也喝了的,怎麼不倒?」
「俊哥兒,恕我們不能助你搜尋宇宙神龍的蹤跡了。」玉面觀音斷然地止住他往下說:「事實上確是如此,我們在你身邊,不但永無益處,反而成了累贅;這次荒墳古圮樓秘窟之事,前車可鑒。我知道你對名聲之虛俗從不計較,但你不能因我們而影響復仇大計啊!別了!俊哥兒,有暇到懷玉山看我們吧!祝福你。」
笑面觀音輕蔑地說道:「衛老大的藝業了不起哩!」
遠處又響起了隱隱角號,一長一短。他不予置理,一手纏韁,一手輕撫天殘劍柄,豪放地高歌:「天殘劍,仞千重,嘯長空,排盡劍海闖魔宮。」
「就在這左近。」家傑也輕聲答。
吳芳芳返抵河南歸德之時,突驚巨變,令她幾乎痛斷肝腸,一憾幾絕。
文俊把昊天堡一把火燒成白地,火焚南崆峒廣成下院,誰敢保證他不對武當也來上一手?武當的老道們想起來就心驚膽跳,所以掌門玉道人不得作這萬全的打算。利之所在擇其重,兩害相較擇其輕,虛名算不了甚麼,武當的百十座宮觀豈能作孤注一擲?
「不!」家傑仍然神色痛苦地說:「即使有,也是心病,無關宏旨。」
湘江大俠畢竟不凡,已料到有些一著,腳一沾地,向下一沉肩,長劍疾揮,身形橫掠兩丈。
文俊叱喝一聲,光華一閃,天殘劍破空疾飛。他自己向左急跑,快若電光石火。
又道:「你大莽撞了!怎能昧著心武斷地說是我害死了衛老三呢?你請看看我是能置令弟於死的人麼?衛家的黑煞掌宇內無敵,大環刀傲視江湖,不然我怎肯與令弟相好一場?你怎能聽信流言,將罪名加在我身上呢?」
文俊莫名其妙地接過茶碗,他看到家傑痛苦的目光,變了色的樸實面孔,和抖顫著的雙手,他惑然地問道:「李大哥,你病了麼?」
圮樓中的骷髏,和文俊兩匹坐騎,已被絳衣夫人派人牽入秘窟,他們自然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了。
但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對自己的言諾一絲不苟,將他和廷芝所許諾的口頭婚約,視為神聖,不敢對旁人輕易動情。
湘江大俠的修養有限,黑煞星更是按捺不下,另三入也怒形於色。湘江大俠拔出鞍旁長劍躍下馬背,在路中向文俊厲聲道:「聽人說閣下藝業超群,技壓昊天堡主;譚某有點不大自量,你下來,看閣下是否言過其實?」
江湖醫聖大笑道:「喝!娃娃,哈哈!年餘不見,你像是脫胎換骨了,把這些自命不凡的英雄們,鬧了個灰頭土臉,了不起呀!可喜可賀。」
武當堂堂大派,高手如雲,譽滿江湖,門人弟子滿天下,因何選擇最偏僻的鶴鳴峰,約鬥文俊呢?
浮雲散人向三音妙尼稽首道:「三位道友可否聽貧道一言?」
「咱們共有四十人,歸子母飛環方士俠率領,每兩人一組,散佈各地,目下這十里地面,僅由我這一組負責,所言句句是實,饒命!」
湘江大俠看清了形勢,心中暗暗叫苦。
「在下準時赴約。」
蹄聲傳到,柴扉「吱呀」一聲推開,現出一個雄壯結實的中年人。他赤著上身,臉上樸實的五官,顯出他是一個安分守己與世無爭的山居土著,可是他眼看狂奔而至的一人一馬,眼中卻泛起了迷惘的容色。
「是誰?」
他是個外剛內柔,感情內蘊的人,這種人外表奇冷而剛強,但內心卻火熱而軟弱,以致在徐家灣與雙兇一決生死的前半刻,終於答允了義妹廷芝的婚約。
他長嘆一聲,閉目待死,長劍無力地下垂。
真怪!黑煞星的目光與笑面觀音的眼波一觸,意念立時被引向她下唇,那高聳的乳峰、纖腰、豐臀。目光再往下,他彷彿由玉色的袈裟內,看到了她那溫潤如脂粉腿,和那令人心動神搖的……
玉面觀音眉開眼笑問道:「是譚大俠麼?五年前沅州一別,轉眼韶光不饒人,譚大俠一向可好?」
第一天安然無事,平靜得可怕。
沒人回答,他陰森森地又說:「閣下不出來不行了,你該知道滅口之舉先在必行,沒有你向外宣洩今和-圖-書天所見之事的機會啦!你死定了。」
「傻丫頭,別胡說!」赤膊大漢喝止她往下說。
丘玉琴芳心一震,粉面變青。
另兩名大漢一個手提流星錘,一個肘隱長劍,由馬背上縱下,同時搶救黑煞星。可惜!為時已晚,黑煞星早已氣絕多時。
風聲凜凜,人影疾閃,兩條青影分左右撲到,身形急似飛矢,功力委實不弱。
「弟姓梅,草字文俊。李大哥可知此至武當鶴鳴峰還有多遠?」
這三天中,外面群雄萃集,搜遍了每一寸地皮。他們從蹄跡找到了亂葬崗,斷定文俊和三尼並未遠走;並且風聞江湖崛起淫惡而武功奇高的絳衣夫人,其艷窟就在這附近。他們想藉群雄畢集之際,一面撲殺文俊,一面搜尋絳衣夫人予以誅殲,因為他們有些人以俠義門人自居。
進入武當山,唯有從均州進入。明成祖動員了三十五萬丁役,糜費百萬,把武當建造得金碧輝煌也俗不可耐。建了一條可並馳四乘人大道,直抵山下,全長一百里,倒是方便了遊山訪道的人士,也方便了駐守山上的兩百官兵。
他吸入一口氣,突然長吁一聲,接著高歌,但是音調一折,變豪邁為盪氣迴腸:「琴箏會,心弦醉,幾時重?唯願人生無憾續奇逢。」
文俊和三音妙尼走上官道,已經是日上三竿,一行四人向東沿漢水而下。文俊是神色從容,三音妙尼卻是憂心忡忡,一絲隱憂爬上他們的秀面。
「不信你試試?」文俊陰森森地說。
笑面觀音飛躍下馬,媚笑如花,她一順手中拂塵笑道:「你也想找貧尼麼!妙啊,貧尼是來者不拒……」
家傑發覺自己失態,忙道:「沒甚麼,兄弟休怪!」他嘴在說,目光卻看在小丫頭行將斟滿的茶碗上。
三天中,文俊和眾女在秘扈中歡聚。丘玉琴姑娘神憂慮,但仍強打精神,與文俊合奏琴箏相娛。
「梅施主人中之龍,出道迄今為期甚暫,但英名四播,自不等閒。貧道經半月暗中跟探結果知道梅施主之作為,除了名門大派弟子之外,可說譽多於毀。但自三位道友伴同梅施主沿漢江東下之後,有人在暗中廣佈謠言,以此中傷梅施主俠位,至今流傳之廣,出人意表。貧道如無江湖郎中在旁,指出三位道友道基精進之事,確亦不能無疑。俗語說流言可畏,為免毀文俊今後清譽,道友何不覓一名山修真,豈不兩全其美?」
「閻王谷的黑白無常也算?」
他耳目有異常人,特別敏銳,早已在入山之際,聽得了隱隱角號,那是山區裏傳遞訊息的最好之物。不用猜,他的行蹤已落在人家眼中了。
「咦!是你!」
江湖醫聖問道:「娃娃!你怎麼和她們走在一道了?」
他的手指還未點上第九節椎骨下的縮筋穴,大漢已驚得沒命地叫道:「我說我說,我是崆峒門下,在昊天堡替聞人堡主辦事,奉命在要道埋伏,沿途飛報你的行蹤和舉動。」
馬鞍上爬伏著黑煞星的軀體,軟綿綿地橫擱著,頭腳貼著馬腹,看樣子凶多吉少。
「無量壽佛!」這是正西傳出的朗唱,出來了八名老少道侶,緩步而來。
湘江大俠變色而問道:「你……你像是知道?」
湘江大俠搖手止住黑煞星,對漠然冷視的文俊抱拳一禮道:「衛兄且等片刻。這位老弟可是恨海狂龍梅英雄?」
「你怎樣想都成,來來來!譚某要鬥你的天殘劍,看本派八卦劍六十四招是否浪得虛名。」
小徑旁一幢草屋,巨木為柱,未加修雕,散發出古樸出塵的氣息。屋前四根大柱搭了一座涼棚,擺了一隻方桌和四條長凳。
文俊冷笑問道:「你是誰派來盯梢的?」
「三音妙尼乃江湖所不齒的萬惡淫……」
兩人來勢奇疾,轉瞬即至。文俊撤劍入鞘,向身形猶未止住的一道一俗躬身一禮,說道:「一別年餘,兩位老前輩英風更勝往昔,晚輩參見。」
絳衣夫人問道:「就是那位小姑娘?你叫她芝妹那位?」
「被稱為一霸的插翅虎自然也算了,雙兇當然也算啦!」
「你當恨海狂龍是三歲小兒?呸!閉上你的鳥嘴!你們這些自命俠義的英雄好漢們,一動手就一擠而上,卻要別人不插手。哼!卑鄙無恥!」
翌晨,山中朝霞剛升,他便結束上道。
「哦!江南一俠飛戟陳大爺,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等柴扉輕輕掩上後,文俊便伏在桌上一動不動。
谷中鳥獸無聲,寂靜如死,越過一道清澈的溪流,他已進入盆地的中心了。
歌聲昂揚,氣吞河嶽,宛若九天龍吟,鶴鳴九皋。隨之響起一聲清越長嘯,回聲在山谷間震顫,久久不絕。
小女孩正在文俊的身畔,好奇地打量著這位面含微笑,俊秀可親的陌生人,毫無怕生人的感覺。
「看你的神情,絕非你所甘願,誰指使你的!說!」
這兒是一塊遼闊的盆地,四周是起伏不定的峰巒。盆地中丘陵起伏,古木森林參天而起,散佈在每一角低窪之處,綠油的野草迎風招展。
文俊微微一笑道:「你是說立即前往麼?」
「貧道與范郎中隱修懷玉山,那兒距南昌道友寶剎慈雲庵不算太遠;山中深山大澤清淨出塵之處甚多,如三道友有意隱修,貧道願相伴前往一行。」
「在武當三元宮。」
絳衣夫人與玉琴芳芳分赴各地,解散武曌會,自南至北,足花去三月。她們愈走愈北,南方的消息傳播極慢,以致江湖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故,始終未傳到他們耳中。
「俊哥兒。」玉面觀音愁容滿面地說:「武當天機三老出山,這是武林空前的大事哪!我們這次東下,端的太過冒險。」
浮雲散人繼續往下說道:「目下已有不少武林名宿,被人唆使出面與梅施主為難。君子愛子以德,願道友三思。」
直至來年初春,鳳姑娘的大師祖返回蓬萊,談起武林中的異聞勝事,方為蓬萊帶來生氣,也帶來一陣可怖的風暴,直捲向莽莽武林,君臨江湖。
心病還須心藥醫,仙丹妙藥也治不好兩女的心病,假使心病能醫,就不會稱為心病了。
家傑驀地回頭,眼中痛苦的神色已經消退,代之而起的是恐怖萬狀,無邊絕望的神情。他眼角掉下兩顆淚珠,額上大汗如雨,望著文俊顫聲說道:「我……我不是人,是畜牲!在暴力下低頭,害人害己……」
「嘿嘿嘿……」陰冷的笑聲隨之,東南也出現了兩個乾瘦老頭,提著拐杖,目閃陰鷙之光徐徐舉步。
「姓梅的,你未免太狂了些,譚某人豈是豆腐做的?」
江湖醫聖打量三尼片刻,點頭道:「這點我老不死的倒還相信,她們眉目以及肌理,呈現久避情慾修為極高之象。娃娃!你做得很對。」
湘江大俠長嘆一聲,站起抱拳一禮說道:「晚https://www.hetubook.com.com輩定將前輩之意轉達,並謝成全之德。」又向文俊拱手道:「梅大俠劍術通玄,在下甘拜下風。」
小丫頭雙手端碗,喜滋滋地走近文俊,笑說:「叔叔請用茶。」
「大師姑,那天機三老比當年的恨海狂人高明麼?」
「他們給我先服下了解藥。」
「饒……」
「孩子,快了!」他嘴裏在應,眼中卻突然現出痛楚的神色,慌忙接過昂首牛飲而盡,掩飾住失態。
文俊冷冰冰地回禮道:「正是區區在下。譚大俠如此動問,不知有何見教?」
黑煞星冷峻地問道:「妖尼!可記得衛某人否?」
使戟大漢變色怒吼道:「好妖尼,你好狠毒的心腸。武邊陳璞,你該有些耳聞。」
他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走到涼棚,向屋內叫道:「英兒,將茶端到外面來。」
「正是晚輩。」文俊恭敬地答。
「武林所惡?哼,武林所指何人?」
「是他們兩位。」文俊自言自語地說。
突然,他似有所覺,驀地轉身向左方草叢喝道:「滾出來!你看得太多了。」
草叢一動,兩條奇快的人影,左右倏分,急如電閃。
小丫頭依入他懷中,臉上綻起甜笑,撒嬌地答道:「我叫文英,今年六歲。」她用小手輕撫撫文俊的臉頰,另一隻手去觸弄他髮結前那顫動著的小小玉龍,笑道:「叔叔,你比我媽還美!」
湘江大俠見文俊只守不攻,心裏恨極,只道文俊小看於他,恨不得一劍將文俊刺個透明的窟窿。可是恨是一回事,藝業卻是不濟,每一劍攻出後,天殘劍的光華不是在他胸腹之前閃耀,就是在肘腕間晃動,那其寒侵骨的劍氣,令他毛骨悚然,如不撤招閃過,眼看性命難保。
「你們只搜三天,可惜啊,可惜!」
玉面觀音俏目流轉地說道:「呀!是衛老大麼,大名鼎鼎的黑煞星大爺,幸會幸會!幹麼出口傷人呀?大爺。」
五匹健馬倏然而止,一字排開,中間那人年約六十開外,鬚髮已斑,棗色面膛,一字眉,國字臉,目閃精光,大鼻闊口,看去十分威猛,身穿湖綠團花對襟裝,鞍旁插著一把長劍,安坐馬上,威風凜凜。他就是武當俗家弟子中,藝業極高俠名四插的湘江大俠譚瑞。
老道指著湘江大夾,緩緩地說道:「這位施主是武當俗家弟子中,頗有俠名的豪傑。小施主可否高抬貴手,衝貧道薄面不究其咎?」
文俊拍拍袍下鼓起之物,冷然地道:「除非他們不想活。誰要不按江湖規矩,哼!我不管甚麼傷天和不傷天和。」
「不!」家傑突然脫口大叫,伸出抖顫著的大手,接過茶碗又說:「不關你事,該爹爹奉敬客人。」他將茶碗遞給文俊,臉上全變了顏色。
文俊面紅耳赤地說道:「別抬舉我了!胡說八道。」
他突然一腳踏出,將那些小生命踏個稀爛,恨恨地罵道:「你們這些畜牲!無恥之極!」
玉面觀音幽幽一嘆道:「看來,我們唯有如此了。」
文俊真想和義姐在秘窟小聚三天麼?不是的,是為了丘玉琴,也為了有三天讓他反省思索的時間,他終於讓理智戰勝感情,他不能忘記徐家灣與廷芝的山盟海誓,故而毅然別去,不願再見丘姑娘了。
絳衣夫人和丘玉琴返回東海。玉琴暗戀文俊,所以並未將巧遇文俊之事說出,而且要絳衣夫人隱下被文俊所感,因而脫離慾海的內情說出。
這時,文俊已驅馬狂奔而至,父女倆的對話,數十丈外的他已字字入耳。
「不!我已經有了未婚的妻子了!我不能想她,那是不該的。」他喃喃自語,挺挺胸膛,加上一鞭,狂奔而去。
文俊仍未撤劍,轉首向前面官道看去。
來人是氳氤山莊現身,以罡氣震懾群賊,戲弄白無常,贈文俊三粒紫露續命丹的浮雲散人微塵子,和江湖醫聖范紹宏。
文俊嘿嘿冷笑道:「少林的伏虎刀法中,『翻身撲虎』這一招左足該跟進旋跨半步,便於變招,你這招分明叫做『回風斷柳』。你敢嫁禍少林!哼!且說你嚐嚐分筋錯骨滋味。」
五人勒住韁繩,怒目橫眉相對。氣氛極為緊張,來意顯然不大友好。
家傑恢復前態說:「真是傻丫頭,一顆這樣大的珍珠,可以換黃金百兩以上,在你手上,當然沒有用處啊!」
「這個……」三尼全皆一震,欲語而詞不達。
三尼合掌為禮同聲答道:「道長但說不妨,貧尼洗耳恭聽。」
「衛老弟與三音妙尼有殺弟之恨,請老弟你不必插手。」
「方士俠現在何處?」
到了堵河口,距隕陽還有五十里左右。
「躲!」文俊在空中暴喝,光華如滿天金蛇,猛灑而下。
大漢怔了一怔,木然地說道:「客官請坐,山居無物招待,好教鄉親見笑。英兒,倒茶來。」
「無量壽佛!願小施主福壽無疆!」
文俊凜然地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晚輩不怕謠言中傷,讓他們來吧!哼!」
「算得有理。可惜昨天你們一群無有頭的蒼蠅一哄而散,不然我可以恭聆天下武林人物的高論,哼!」
「江東生死判。」
言為心聲,他和丘玉琴小聚三天,一琴一箏留下了無邊懷念。丘玉琴柔婉可人的倩影,在他腦海中不時顯現。
「正是。」
山道逐漸荒蕪,時升時降,已經隱隱可以看到鶴鳴峰了。望山跑死馬,還遠著哩!
豈知他們找遍了四周二十里地面,除了亂葬崗、古圮樓,發現曾有人在這兒匿伏以外,一無所見。
「聲威鎮群雄。」兩聲暴喝,正東現出六名勁裝大漢。
江湖醫聖嘆息著說道:「孩子,你不能作如是想哪!」
「黑煞星與三位師姑有怨麼?」
笑面觀音一柄拂塵,揮灑之間勁風四射,身形輕靈飄逸,進退捷如電閃。而飛戟陳璞像是被逗急了的猢猻,右跳左躍危機四伏,避不開拂塵的追襲,急得額上青筋直跳,大汗如雨。
笑面觀音格格蕩笑道:「你要我?衛老三的陰魂怎肯干休?」
他推開小姑娘,虎目中神光四射,緩緩站起,以冷森森的語音說道:「無色無臭,入腹氣血停滯,渾身癱軟,十二時辰內肌肉全消;這是晶翅騰蛇腹內毒丹所製奇毒。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在茶內放毒要置我於死地?」
後半闋的情調,與前半闋相去天壤。一道「相見歡」的詞,被他唱成兩種迥異的情調,未免格格不入,無法調和,可說是最劣的「詞手」。
丘玉琴喃喃道:「怪不得她回山後一病瀕危,原來如此。」她目光落在文俊的俊面上,只覺芳心一陣亂跳,脫口說道:「俊哥,你還恨她麼?」
「你們一共幾人?」
這一段日子裏,文俊功力已臻化境,他不再用天殘劍毀掉對方的兵刃,除非對方偏要自找麻煩。所以湘江大俠拼命揮劍自保,文俊自可連人帶劍全行毀掉,但他卻不作此想,收劍如影附形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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