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矯燕雄鷹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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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無雙玉郎

第十五章 無雙玉郎

「從這裏向左直走的。」和尚一面說,一面向左面眺望,可看到枝葉被撥變形的痕跡。
蘇若男嬌喘吁吁,見面就埋怨:「害我跑錯地方,到處找不到你的影子,茅屋沒有動靜,進不去?」
他大踏步昂然而去,一直不曾回頭。
其實他對捉人取口供,以便瞭解內情的事,本來就不熱衷,沒有瞭解的必要,迄今為止,他一直就不曾向仇敵迫取口供。
雙方都有意拖延,只有出了意外事故,才能打破僵局,看誰先失去耐性。
「赤練蛇。」
「是往谷底那幾家山民茅舍走的。」大和尚欣然高叫:「一定是打算偷偷前往找食物,他跑不掉的。」
一條七八尺長的大蛇,剛隱沒在不遠處草叢中。
「他們好像要過溪有所行動。」
普通百姓衫內是布帶或結繩的繫腰繩,衫外是腰帕兼汗巾。
道姑急叫:「壯士斷腕。」
蘇若男向下游一指:「過不了溪,警哨可以監視小溪兩三里的動靜。該死的!溪裏還有人洗澡,怎能過去?」
相距雖然遠在七八十步外,也有稀疏的草木遮掩,但仍可隱約看到頗為清晰的輪廓;是裸身下水的。
偷襲是上策,以寡擊眾不能堂堂正正逞英雄。
「你說是這種蛇?」羅遠向她的身外側一指。
「我往下游找你。」
蛇這玩意潛藏草中,即使留心也不易發現,防不勝防,被咬上一口,不砍手就得砍腳;蛇咬人十之七八咬在手腳上。
「好吧!他們被我們纏在這裏,我的人一定可以平安抵達瑞雲谷報訊傳警,他們不動,我的人就沒有被截住的危險了。別走。等我一等好嗎?」
羅遠穿的是平民裝青直裰,這條腰巾該是他不小心遺落的。
「我還吃老鼠呢!」
更重要的是,百餘年來刀兵變亂,人煙稀少,因此飛禽走獸種類繁多,人才是禽獸蛇蟲的天敵。
「不想進去,那地方的地勢對我不利。」他不多做解釋:「叫你在山坡上等,你怎麼亂跑,怎麼了?」
小溪其實並不小,寬約二十步左右。
羅遠捉了一隻母雉,做花子雞烤得油光水亮,兩人在山坡的樹叢歇息,有水有雞,吃得津津有味,一面吃一面留意下面里外,位於谷底坡下的三間茅舍有何動靜,居高臨下看得真切。
沿溪左岸的草木地帶潛行,小心翼翼接近,留意是否有伏椿,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接近的身法技巧極為高明,伏椿稍大意絕難發現他的蹤影。
穿了騎裝浸了水的大姑娘,那曲線玲瓏的誘人身段極具看性,不由臉上一熱:「走吧,我們到山坡上去等。」
反之,無雙玉郎所給與他的印象極為強烈鮮明,不論是生理或心理上的震撼,皆是強烈得無可比擬的。
一是相吸,一是相斥。
「反正不論現在或日後,他們都不會放過你。」
「老天爺在你頭上呢!唔!他們要動身了。」
「哦!……」
中年道站倏然拔劍,一閃即至。
「你恢復元氣了嗎?小孩子……小女孩。」他懶洋洋地問。
但隨下沉的時間及速度的增高,掙扎逐漸軟弱,終於一切靜止。
「老天爺?大白花蛇,蛇妖!」
毒牙又尖又長,內彎而脆弱,一咬便注入或流入毒液,立即鬆口退走,讓獵物逃,他會循嗅覺找到倒下的獵物吞食,很少失閃。
「追魂浪子也許可以稱暗器宗師級的高手,論武功他還不配稱第一流的,就算他吃了一千顆豹子心老虎膽,也不敢和咱們這些人挺起胸膛說話。」
蘇若男也要沒在水裏,但在他的心日中,居然沒把這兩位青春大姑娘聯想在一起,反而對無雙玉郎的印象更強烈了些。
「你真吃蛇?」
「它……它沒攻擊你……」蘇若男猶有餘悸。不管有毒無毒,不怕蛇的姑娘們少之又少。
他練的就是玄門秘學,所以身材並沒粗壯如牛。
此地即然有奇毒無比的白花蛇妖存在,有一條便可能有許多條,蛇子蛇孫更不會少,誰敢逞能不介意蛇咬?真有草木皆蛇的恐懼感,誰也不敢放心大膽趕路了。
他不想讓蘇若男跟來,三五起落便消失在茂林深處,不久便和衣渡過溪流,順便洗淨一身汗垢。
「是用足尖探索踏過的痕跡,而且痕跡中心有重新著力點。」
「不,沿來路西去。」
「如果沒有機會,我們趕往瑞雲谷等他們好不好?」
掙扎的力道極為猛烈,好幾次幾乎掙脫他的擁抱,抓破了他的衣衫,雙手幾乎掙脫恢復自由。
「那……那是什麼蛇?」她驚魂初定,飄下往他身畔擠,把他當作保護神:「有多毒?」
曾有多次,五個人向這一面山嶺眺望指指點點。
蘇若男的嗓音拉回他的飛馳意念:「在他們陰謀暴露之前,我必須警告我的人,不可採取無謂的行動,以免遭到無謂的損失。」
「可能嗎?他們躲在茅屋裏,有警便一湧而出,如何才hetubook.com•com能弄到活口?」姑娘毫無信心,不以為然:「說不定你反而被他們誘出,吃虧上當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倆看到兩組人包圍茅舍,氣勢洶洶搶入,結果,分開在三間茅舍歇息,隨即茅舍的煙囪升起炊煙。
無雙玉郎不悅地掙脫手膀:「如果人在那邊,還用得著確認嗎?不管通過這裏的人是不是他,反正大家都要去的,兩個人先走,反而會打草驚蛇,你負得起責任嗎?」
十個僧道總算情緒穩定下來了,激憤無濟於事。
如果他知道對方志在纏住他,必定會採取出乎對方意外的暴烈行動。
然後是節拍式壓胸術,真元度氣術、壓背強迫呼吸術……都可以緊急幫助恢復呼吸。唯一不便的是,他不能卸除女郎的上衣以便易於施術。
「我不信邪。」羅遠跳起來。
「你的意思……」
反正他們不急,能纏住羅遠便達到目標了。
「那你的估計呢?」
這那像一個武功超拔的練武人肌骨?只有一個可能:練的是玄門至高秘學璞玉功。
「他們在等我們失去耐性,和他們徹底了斷。」
「有你在,我一點也不介意在山林露宿。」蘇若男何在他的肩膀上羞笑:「有虎狼毒蛇,有你去擋。」
騎裝與男裝相差不遠,無法將女性的美表現出來,因此蘇若男真不敢與宇內三狐比美,宇內三狐穿的是淑女美麗衫裙,女性的魅力十足。
「算算我們引他們入山的方向和腳程,東面谷口很可能有縣城至瑞雲谷的路。如果有,那就表示他們要趕往瑞雲谷,但……」
羅遠就在這一帶窺伺候機反擊,他們就希望羅遠現身孤注一擲,能搜得到當然是上策,等候對方襲擊也未嘗不可,只是臉上難看,氣憤難消而已。
留心觀察,的確可以隱約看出曾經有人小心翼翼,用足尖小心下探,避免損及枝葉,足尖著地不用全腳掌踏實,便跨出第二步所留下的痕跡,但仍然難免損及些少根株。
砍落的手靜靜地擺在草中,被咬處兩隻孔洞已發青腫。
京華秀士還想說服,卻發現十僧道不理會他們,已領先匆匆走了。
一位老道走近,不假思索地俯身拾取腰帕。
還沒離水,扭頭一看,吃了一驚愣住了。
「為何?」
而這期間,蘇若男一直就以男裝出現在他眼前。
他欣然大叫,覺得悅目好玩。
第二跳著地,便跳不起來了,爬了兩三下,蛇就到了。五尺的大白花蛇,吞三斤野兔只要兩刻或三刻時辰。
「哦!你打算追?」
他正式與蘇若男見面打交道,的確覺得這位小姑娘美麗脫俗,青春活潑甚至潑辣,曾經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惡作劇地戲稱要蘇若男做他的女人。
生有時死有地,在數者難逃。
有積極性與霸佔性的人,會採用前者,個性消極或自尊心強的人,會採用後者。
「至少我可以肯定,在山鞍襲擊我們的兩個人中,抓碎朱前輩雙肩飛摔兩丈的人,就是八極雄鷹。」
「看,這是什麼?」居在右側的一位道姑出聲招呼,這一帶人可以聚在一起走。
機會大好,無雙玉郎正在洗頭,無患子的泡沫將頭髮完全掩蓋了,越搓揉泡沫愈多,正是耳目已被掩蓋的功能喪失期。
再仔細搜視,走的痕跡更明朗化了,人是從右面來,往左前方通過,再左折延伸,伸向五六十步外的一座雜樹林,也零星生長著幾株松柏。
茅屋右側溪旁的幾株大樹下,有兩個人到了溪邊,是兩個男的,一面談笑,一面脫靴卸除衣褲,沒錯,也是洗浴的人。
溪水潔淨,口中不需掏挖出泥沙異物。
「你不怕它,它就怕你。狗怕吃狗肉的人。我吃蛇,蛇肉味鮮美滋補,可口極了,所以蛇怕我。」
「就是在山鞍襲擊我們的人了,那兩身影確是一大一小。」跟來的第二組人中,一名大漢接口:「那兩個人中是否有羅小狗,可惜沒能看清。」
無雙玉郎是他的勁敵,不相吸就會有一方毀滅。
「概略估計,從大寧集前往瑞雲谷約有七十里,大寧集至桐柏縣城也有四十餘里,桐柏縣城有道路通向瑞雲谷,應該在七十里以上。
走了十個人,三間茅舍中,總人數有二十二人,但有六個受傷的人不能舞刀弄劍。一比八,這些高手名宿仍然是勢眾的強者。
羅遠以鷹為綽號,不但輕功超絕,爪功更是超拔的,爪下處肉開骨碎,可將抓到的人摔飛出兩丈外,可怕的程度不言可喻。
「但什麼?」
每個人皆大汗徹體,不洗乾淨實在難受。
他不能從背後偷襲時下重手,本來就有意活擒。
「他們其他的人呢?」蘇若男惑然問。
蘇若男也知道他的目光有點異樣,也知道自己濕淋淋的體態不雅觀,臉一紅,跟著他舉步,有意迴避他的目光,走在後面就可以脫出他的視線外。
https://www.hetubook•com.com共有五個人,一僧一道或兩道,另兩個是穿勁裝的人。
無雙玉郎不知背後有人,高興地向水下一沉,滿頭泡沫隨水四散,頭部完全沒入水中,雙手將長髮拔得散佈在三尺徑的水面。
從前面接近不可能,警哨的視野寬廣。
他第一次與無雙玉郎見面,無雙玉郎穿的是寶藍色寬長衫,色彩亮麗奪目,公子風華極為吸引人。
京華秀士大潑冷水:「武道門派三兩個人,遠離瑞雲谷,在不相關的深山遠谷幹什麼?甚查淮河源?蛇毒可以賣,那用得著自己浪費時日親自捉蛇?」
人擱伏在圓石上,就可壓出腹中的水。
沒有人回答,一聽有蛇妖,人人驚恐,如見鬼魅般向後退。
他們在這一面的山坡窺伺,不需擔心有人過溪搜山,那些人如果游過溪流,老遠便可被他倆發現,有充裕的時間應變,可以從容反擊。
「原來你從這裏過溪。」
無雙玉郎號稱京都四公子之一,肯定會是一個旱鴨子。內家練氣有成,閉氣當然比常人支持得久些。
由於是從另一處山谷流入的,直沖這一面的山崖,繞過茅屋側方,向東彎彎曲曲伸向另一處峽谷,因此形成一處處深潭,水色碧綠深不見底,而彎曲部下端豁然開朗,沖成稍淺的彎流。
甚至蘇若男倚在他懷中歇息,他也沒產生異樣的感覺,日久成自然,確有幾分道理,日久情生,必須具有生情的因素存在。
老者怎知腰巾下有蛇,剛發覺有灰白斑的物體一動,巨大的蛇頭已閃電似的彈起,兩寸長的內彎毒牙,已咬中老道的小臂。
不怕蛇,尤其不怕毒蛇的人,真沒有幾個。
「帶我去嘛……」蘇若男扭著小腰肢,拉住他的手臂央求:「留在這裏擔驚受怕。而且,我怕蛇,老爺。」
「我也去。」
看到那泡在水中的藍色衣衫,他便知道這人是誰了。
羅遠撒腿便跑,她也一蹦兩三丈。
巨大的獵物,蛇有自知之明,一咬便逃,反正吞不下,全速逃走溜之大吉。
「是武道門的人做的好事,佈下蛇陣對付我們,沒錯,有線索了。」
繞過一座小丘,伏在一座大石下,透過草梢偵察,尋找可以接近的地形與方向。
「快趕往谷底茅舍。」大和尚叫:「貧僧要碎裂了他,別讓他吃飽了逃掉。」
「救……我……我的手……」道玄終於厲叫出聲。
想利用兩岸的樹叢修竹潛行,也必須先涉水徒上游一兩里渡溪,再從後面繞至屋後,接近就容易多了。
身軀還在水中的無雙玉郎,衣衫已經鬆開,經水的淡綠色內衣,幾乎成了透明的,裏面可以明顯分辨出,加穿了女性使用的胸圍子,是深紅色繡了花的,隆起的酥胸已說明這位玉郎是女郎。
如果有老人精千手靈官在,該多好?
有毒蛇類以毒獲食,不會咬住獵食死不鬆口。
女隨從本能地轉身,雖則事實上無法看到該處的全部景物,女人遠觀男人洗浴,畢竟在心理上感到羞恥不安,所以轉身他顧。
她掛在樹上,仍可看到最後一瞥。蛇身淡黃,腹側有紅斑,背部隆起,粗如飯藍,隱沒時傳出沙沙擦草聲。
大和尚搶出相助,解囊取金創藥,撕老道的大袖裹創,一陣好忙。
「咦……你……」她興奮雀躍,也感到迷惑。
在所遭逢的無數事故中,無情的搏殺與猛烈的格鬥綿綿不絕發生,在所有的仇敵中,無雙玉郎是羅遠唯一尊敬的敵手,一個真正公平和他搏鬥的勁敵,一個旗鼓相當的可敬敵人。
「不可能是武道門的追魂浪子武起鳳。」
他得不到回答,只好自說自話:「你們人太多,我有權採取任何不正當的手段反擊,我只能說,我虧欠你一次。去告訴你的人,從現在開始,我會用各種激烈的行動下毒手,不會再有受傷的人了。再見,小女孩。」
無雙玉郎不希望大家無休爭辯估猜,徒亂人意,肯定地說出所見:「他那搏擊的身法我看到了,身材的輪廓我不陌生,是他。至於役蛇的人是誰,要捉住他才能知道。」
「詭計。」羅遠說:「是引誘我們現身的人。天一黑,他們便會溜回來了,今晚一定在茅舍住宿,讓我們鬼撞牆似的窮追瞎摸。」
他也臉一紅,聯想到無雙玉郎,心跳加快了一倍,搖搖頭苦笑,移向下游留意動靜。
將人拖至岸邊,首要的事是急救。
女人也稱女郎,稱郎沒有什麼不對。
側繞潛行,無聲無息接近女隨從身後。
這種美麗的飛禽,飛翔能力卻有限,受驚便連飛帶跑,不分天南地北亂得一塌糊塗,往人的腳下鑽躲並非奇事。
道玄呃了一聲,鬆了左手拉起大袖。
無雙玉郎大概耳中的水已經甩出,聽覺恢復了,像是挨了一記雷擊,尖叫一聲扭轉身雙手上提。
羅遠肯定的說:「我的記性不差,我記得所經過的大小七座山峰,入山處距瑞雲谷約在三十和_圖_書里左右,七座山峰約四十里,兩個時辰便又趕到瑞雲谷。我不想像盲人瞎馬般亂闖,寧可扮識途的老馬,沿來路返回原處。」
「呵呵!該說偷雞不著蝕把米。」
白花蛇更聰明,他的鼻角是探熱器,獵物的體溫引導它追蹤。
所有的人,皆心中發虛,紛紛砍樹枝做探道的棍棒,打草驚蛇棍棒有大用。
茅舍左後側,瀉出一條小溪流,不時看到有人至小溪洗漱,甚至有人脫得精光,在溪水中洗淨衣褲,絞妥便穿上不等曬乾。
他在漢口鎮曾經多次,拯救過溺水的人,其中有男有女,從來就沒感到有何異樣的感覺。
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雷霆打擊已經及體。
他穿妥快靴站起:「他們不可能長久躲在裏面,會出來搜尋的,等他們出來,再好好宰他們。」
一位老道用行家的口吻,指著地面的斷枝殘痕說:「後面跟著走的人加踩上去的,加踩的人腳掌小些。」
有人在該處和衣洗濯,坐在水中僅露出頭肩,正在用無患子洗濯長長的漆黑頭髮。
「唔!可能吧。」蘇若男同意他的猜測:「其他的人不動身,理由是留下照顧受傷的人,表示這十個人已動身前往瑞雲谷,引誘我們追逐。」
一聲水響,頭挺出水面,一擺一甩,水滴飛灑,長髮散飛,情景相當美。
這是溪流形成溪潭的下游末端不遠處,岸畔有兩丈左右的亂石散佈區,水深僅兩三尺,清澈見底,與外緣碧綠不見底的深潭不同。
身之膚髮,受之父母,是不能毀傷的,因此自古以來,男人們的頭髮,僅比女人稍剪短些而已。
「哎呀!老天爺!」她諒呼。
即使沒有赤條條的大男人洗澡,她也沒有潛水而過的能耐,下游溪面廣闊,水深僅及腰下,須涉水而過,那能逃得過警哨的監視?
「原來如此啊?」他脫口叫,急急將人抱起撒腿便跑,救人要緊必須分秒必爭,管他是男是女?
「不,到茅屋走走,看他們搞什麼鬼。」
「先弄一兩個活口,瞭解陰謀再訂對策。」
巨石的另一邊,無雙玉郎已繫妥濕漉漉的長衫,穿妥快靴,劍和囊擱在一旁,坐在石根下,雙手抱住雙膝,頭擱在膝上,用眼角用心地偷瞄他的背影,沒有任何舉動,也不想回答他的話。
「向東,不可能,瑞雲谷在西,或者在西北。」
將人打昏拖至石根下,兩起落便到了無雙玉郎背後的大石上,一眼便看到無雙玉郎背頸露出的晶瑩膩潤的脖子,立即想起他給了無雙玉郎那狂猛的一抓。
這次在山中追逐,無雙玉郎換穿了藍色長衫。
他說的是實情,人生地不熟誰敢趕夜路?
「你不去我還不放心呢!」羅遠拉了她的手動身。
岸旁一座大石上,放置著劍、皮護腰、百寶囊、半統爬山虎快靴,荷包……
羅遠就站在她身後,一雙巨爪就在她眼前,十個鋼鉤似的手爪就在臉部作勢抓落,真有驚心動魄的威力,抓落的情景令人膽寒。
兩人在先前的山坡倚樹假寐養神,山谷中初夏的陽光暖洋洋,身上的衣褲逐漸乾了。居高臨下遠眺,茅屋似乎沒有人再外出走動,小溪中也沒有人戲水,毫無有所活動的跡象。
不論江湖人或普通百姓,如果穿的是稱為平民服的直裰,也就是掩襟短衫,長及膝上半尺,外出行走,通常使用兩種腰帶。
那位和尚說:「是兼腰帕用的汗巾,不小心鬆脫掉落的。」
虯鬚領隊興奮地大叫,並不因老道斷了一臂而傷感:「武道門有一位暗器宗師級名家,叫追魂浪子武起鳳,他的追魂針塗的就是蛇毒液,當然會抓蛇役蛇。沒錯,就是他。」
「也許正是通向瑞雲谷的路。」
「向東走,出谷。」
剛嗆昏的人搶救並不難,他就是救溺的行家。
羅遠信口胡搗,拍拍她的肩膀:「你如果不動,它是不會攻擊你的,它和青蛙一樣,只能看到活動的東西,而且它是聾子,你大聲呼喝是嚇不走它的,跺腳才有用。它感聲的器管是腹部,震動才能驚走它,所以說打草驚蛇。」
桐柏山區有好幾條河流,無數小溪,有茂密的叢林草野。
「他們有男有女,犯得著弄得渾身水做落湯雞?這些山嶺林深草茂,他們有搜的能力嗎?他們已浪費了大半天時間,耀武揚威窮搜,結果如何,還會做這種笨事嗎?理由充足吧?」
一般來說,玄門內功不重視打熬筋骨,手腳活動時,也很少在出招時吐氣開聲大叫大吼現象,軀體柔和有如舞蹈,舉手投足順其自然,僅在電光石火似的瞬間,迸發無窮的力道。
穿越一處灌木叢,密密麻麻全是杜鵑,花期已過,殘蒂仍然留在枝頭上。
如果用抓,女隨從不死也將成殘。
赤練蛇m.hetubook•com•com沒有毒,只是性情兇暴,會主動攻擊人畜,所以被誤解,認為他有毒。
身後傳來腳步聲,沖散了他的冥思。
他心潮洶湧,意志飛馳。
外面,派一名警戒。幾頭黃犬已被拴住,不時傳來幾聲犬吠。
「笑話,你是主人,你去我能不去?」
江湖上有些人,綽號稱赤練蛇,表示這人陰毒殘忍,壞事做盡人見人怕,有這種綽號的人,十之九九是江湖兇名昭著的兇魔敗類。
「那條路不會有多少人行走,說不定荒草漫徑,白天也不易分辨,岔入通向散居山中的山民住處,必定一錯數十里。我問你,你敢走嗎?」
茅屋前面的小徑,出現第一個人,共魚貫出來十個有僧有道。不久,十個人隱沒在東面小徑後,身影被樹叢擋住了。
「那是什麼?」法安大和尚問。
羅遠不但對無雙玉郎有好感,對四隨從也有好感。愛屋及烏,他不能對可敬的敵手,在偷襲中傷毀他們。
比方說,走那條路的人,不小心岔這條進入山谷的小徑,必定到達這座茅舍,茅舍便是這條小徑的終點,轉回去再找正道,豈不多走了十幾二十里?欲速則不達。
劍光一閃,道玄的手齊肘而折。
茅屋側方的溪岸,也就是有人洗漱的地方,終於出現了人影,隱約可以分辨身形輪廓,看不清面目。
「我想到水裏泡一泡,這一身汗……」蘇若男的臉突然通紅,不管他有何表示,向水際奔去。
「恐怕是的,除非……」
他完全失去到茅屋捉人的興趣。
男的通常百無禁忌,脫得精光大吉,衣褲洗後絞乾便穿上。女的則和衣入水,上岸不絞乾衣褲,概略抖掉一些水分,離開時仍是濕淋淋的。
自幼生長在大江邊,水性之佳不作第二人想,擒住人拖入水底,他有把握把這小孩子嗆昏。
妙極了,居然碰上一個落單的重要人物。
因此後來滿清入主中原,下令剪髮,頭前半部剃光,後半部髮根也剃掉一寸,引起焚天的抗拒潮。結果是留髮不留頭,砍掉成千上萬的頭。
「以後再說。」他有點魂不守舍:「奇怪,一條白花蛇,就把他們嚇得不敢外出了?可能嗎?他們在等什麼?等我去找他們?」
「還有二十六個完整的人,仍可擊潰一隊兵馬。」
「不太可能。」羅遠持相反意見。
這些圖謀奪金的人有何陰謀,他從沒想到用心機加以揭露。
接近至半里外,他想加小心。
人逐水而居。
「這件事我抱歉。」
兩極相遇,會產生兩種極端的現象。
「我擔心他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繞到這裏來,豈不糟糕?防人之心不可無。不久之前他們向這一帶山野指指點點,我能放心?我們去搗他們的窩巢,讓他們意外地驚喜驚喜。」
無雙玉郎欲言又止,目送他挺拔的背影遠去,連站起來的勇氣也提不起來,更沒有勇氣回答他的話。
姑娘紅雲上頰,羅遠雙關的話令她芳心狂跳,只好用別的話岔開:「你如果溜走,我和你沒完沒了。」
五個人向四周指指點點,像在討論地勢,或者指示行動,相距太遠,聽不到說話的聲浪。
無雙玉郎已挺身站起,水淹至胸下,寬大的長衫腰帶不在,前襟已拉開,裏面的緊身淡綠內衣也鬆散了,衣著水緊貼在身上,出現奇妙的曲線。
三斤重的野兔被咬中,一跳三丈遠,兔腿第二次蹦起,蛇已貼地滑倒。
站在石旁遙望不足百步外的茅舍,草木映掩,看不到茅舍的活動情景。在溪中洗濯的精赤男人不再戲水,在近岸處洗濯衣物。
「哎呀……」老道駭然尖叫,本能地摔掉腰巾跳起來。
噗一聲響,爪在千鈞一髮中變掌,雙掌驟落在女隨從的雙耳門上,力道恰到好處,掌及人昏。
接近雜林,再仔細察看蹤跡,另一位和尚伸手向右一指,緩步踱出。
「布巾。」
羅遠丟掉雞骨頭大笑:「你不能去,在這裏等,我可不想把你賠進去,你這小丫頭很可愛,是他們必欲得之的目標,你小性子一發就亂來,我無法照料你。」
二十步外,二十五六歲頗具威嚴的女隨從,正面向百步左右的三間茅屋,一看便知是擔任警戒。如果屋外圍的樹叢有人出現,便出面阻止,似乎對內的警戒,比對外的警戒重要些。
「少出餿主意。」
水底換氣只是神仙傳說故事,不會出現在現實人生。有備攻無備,他有把握支持得更久,只要往下拖深些,這小孩子絕對受不了。
姑娘自以為是,但不無道理:「所以一直就不分散追蹤,認為你年輕氣盛,被追急了,必定和他們的拼命。」
羅遠其實迄今為止,仍不瞭解瑞雲谷奪金的內情,沒有參與的興趣,也無意進一步瞭解,他只是一個走霉運,恰好碰上捲入是非的受害者,無辜被波及的倒霉鬼。
他有點失神,目光落在下游遠處,意念飛馳,意識和圖書的焦點,集中在擒無雙玉郎的水潭。但在這裏,其實看不到那處潭灣。
她跳起來,像臀部裝了彈簧,跳過羅遠的腿上空,一沾地再向上蹦,搭住了丈高的橫枝,臉都嚇白了。
小溪隔開了這一帶的峰巒,山腳坡崖沒有可耕的土地,因此三家茅舍的人,不需搭橋過溪到這一面的山嶺種地耕田,可沿溪流東行,小徑伸向東面的谷口,另有小徑通向桐柏縣城。
羅遠倚坐在樹下,吃得肉香四溢十分愉快,虎目落在下面遠處的茅屋:「他們沒有理由不見機撤走,犯不著像沒頭的蒼蠅以的,亂飛亂撞和我們胡纏,有何陰謀?」
道玄老道痛得額冒青筋,死咬著牙關不叫喊,左手緊握著右手肘。
「那……我們是不是也要找路?」
羅遠所造成的傷害,也讓他們心中懍懍,因此追搜蹤跡時,不敢走得太散,覓蹤的兩位專家已經受傷,他們只好在前面搜尋了。
「這……」
游過小溪爬上岸,抖落一身水,略為檢查防水的百寶囊,繫牢背上的長劍,倒出快靴內的水,準備停當,前面的樹林鑽出奔鹿似的蘇若男。
「喂!小孩子,頭髮該剪了,那多累呀!」
在外形上,男的結髮束髮,女的梳髻,一旦披散,男女沒有多少分別。總之,不論男女,對頭髮的愛惜是一致的。
「時間不對,目下該已是未牌左右了,能趕得到瑞雲谷嗎,崇山峻嶺中夜間趕路,開玩笑。
「哦!今晚豈不又得在山林露宿?」
先前在里外的山坡上監視,就曾經看到那段小溪的情景。這些人警覺性甚高,分批前往洗浴的,每次最多三個人,男女也分批輪流。
「你是說……」
老道是行家,變色尖叫:「道玄道友不妙,誰有解白花蛇毒的藥?快拿出來,救人十萬火急。」
雉雞似乎成群結隊,用手捉也輕而易舉。
他突然怔住了,欣喜欲狂。
無雙玉郎撤走時,男女四隨從表現也極有風度,不但不出手相助,而且掩護時毫無乘機阻擊的意圖,主人有英雄氣概,隨從也有高手的豪情。
來不及發招了,羅遠猛撲而下,連胸帶臂抱得結結實實,猛烈的衝勢繼續,水花四濺中,衝入水中向下沉,急滑出兩丈外,進入水潭的深水區。
這次,是他故意把人淹溺的,也許心態有異,感覺也就迥然不同。
「老天爺!」
「放手!」
旱鴨子被拉下水,必定嚇得大喊大叫掙扎,反而加速下沉,命運便已決定了。
幾個人走近,仔細觀察片刻。這一帶的杜鵑有點異樣,隱約可看到間距幾乎相等的殘枝歪斜現象。
這期間接觸密切,他自然而然地見怪不怪,似乎沒把蘇若男當成可人的大姑娘,所謂見樹不見林,習慣了便沒有異樣的感覺。
不遠處另一名和尚眼尖,看到溜走的蛇,身軀那些斜方形的白斑塊,與及奇粗的肥大蛇體。
「走吧?不必理會他們了。」
「你在想些什麼?」濕淋淋的蘇若男出現在他身側,用困惑的眼神打量著他:「你有點失神呢!」
「咱們也餓了,正好順便堵死他。」第二組的京華秀士更是高興,一拉無雙玉郎的手膀:「你認識他,我們先走確認一下。」
女隨從迴避男主人洗浴,遠在二十步外背向戒備,該是正常的現象,但為何位置不居外方,反而在內方面對有自己人活動的茅屋,難來令人生疑了。
羅遠在身後,僅看到背部。
拈住腰巾向上提,腰巾本來是半張的,被拾起便向內收縮,掃過下面另一小塊布帛,布帛一動,露出拳頭大的三角怪蛇頭,鼻尖上翹如角,覆蓋一除,重見天日。
「哦!你打算……」
「那是一定的,所以我也想徹底了斷。天殺的!這些高手名宿實在不像話,毫無高手名宿的風度,二話不說就爭先恐後一擁而上,簡直丟盡武林朋友的臉。哼!如不打散他們,是不可能趕他們滾蛋的。」
「唔!你可能猜對了。」
「將有所行動,沒錯。」
羅遠是從外方接近的,並沒想到可疑的徵候,他可以快速地把坐在水中的無雙玉郎擒住,但武功高強的女隨從必須先行清除,也就必須通過無雙玉郎的洗濯處,才能先擊倒女隨從。
千手靈官見多識廣,又從各種跡象中理出頭緒,找出脈絡來,江湖經驗豐富,才能見微知著。
一連串的疑問,他當然不可能自己找到答案。
這時,他希望蘇若男已經跟來了,男女畢竟有點不便,雖則這位女郎是他的敵人。
江湖人衫內有皮護腰,側纏上一根丈餘長的長腰帶,可作多用途使用,妙用無窮。衫外則繫三尺餘長的腰帕,洗臉擦手拭汗淨身,一物多用。
「沒什麼。」他收斂心神支吾以對,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蘇若男身上。
羅遠信口胡扯:「茅舍主人一定告訴他們這一帶的地形,出谷可以到達何處。也許,谷外有通向瑞雲谷的路。
又斷送了一個高手中的高手。
蘇若男自以為是:「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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