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異光閃爍
鬧江龍向走近的三個人說：「我可以肯定地供給正確的消息，那就是他與空空縹緲有關。」
她伸手指指百步外那座棧倉：「聽說是那一家，小可卻找不到人詢問，大概夜間沒有人守倉，所以沒有人應門。」
霍然的語氣已經表明，必要時他會到皇城去鬧。因為國賊江彬一直就在皇帝左右，也毫無疑問進了皇城，南都的皇城是空架子，裏面沒有皇帝，當然也沒有皇帝的三宮六院，正好讓一群佞臣與昏君在內鬼混。
「時辰不早了，白天可以打聽呀！你就在這裏歇息吧！我到外間留意動靜。」霍然拍拍姑娘的肩膀，將姑娘扶至床口，摸索著向外間走。
「唔！這個人怎麼可能瞭解江湖道的情勢？」
晚膳畢，他返回碼頭南尾的泊舟處。
他左一聲大爺，右一聲大爺，櫃內的掌櫃師爺與伙計，聽得直皺眉，但看清他潑野慓悍的氣勢，乖乖改變態度不敢發作得罪顧客。
他有真的路引，但使用的卻是可以亂真的路引。
「叫盛昌棧，代理湖廣來的木料運銷。」
這人身材修長，留了大八字鬍，臉上皮膚粗糙，慓悍之氣不因穿了水客裝而有所掩蓋，由於站在暗影中，更多了幾分陰鷙狠猛的戾氣。
皇帝有上百座漂亮華麗的軍帳，出京皆帶了軍帳南北到處跑，很少住在皇宮內。如果不出京，皇帳設在皇店街的大將軍府內。
「我要到金陵老店投宿。」
八男女這才有機會尋找血肉，白費心機。
她確是被一陣寒氣冷醒的，房中沒點燈，她卻知道自己必定冷得發抖，冷得汗毛直豎臉色肌膚發青。
霍然沮喪地說：「只怪我狂妄大意，栽得好慘，我抱歉，我會替令嬡盡力援救，任何代價在所不惜，好在他們的目標在我……」
「小哥，代理木料運銷的棧號，沒有叫盛昌的。」
她心中一動，轉而跟蹤三個中年人。
如果向他襲擊的人，暴起發難無暇表明身分，也就難以分辨來人的底細，動手生死決於瞬間，心態不同會吃大虧的。
情勢殆危，他用上了性命交修的神功奇學自保。
「老太爺，你好像更霉。」
她越過棧倉，接近一處堆放雜木的地方，兩個年紀不小的人，正在收拾著散落的小木料。
「哦！也許真的記錯了，那家棧房的左鄰，是一棟小樓，不知老伯是否知道，那家小樓經營些什麼生意？那位把門的人好兇，比惡狗還要兇。」
三更一到，旅客漸稀，客房區人聲漸止，已落店的旅客皆已就寢，店伙走動減少，依然毫無動靜。
老道其實也說不出所以然，無法提出證據：「也許真由法壇的人把他帶走了，眼線知道投宿的只有他一個人。撤！」
前來襲擊的人數，超出他估計的最大限。而且糟的是，來人不是憑武功與技巧快速入侵的，房中事先設置的巧妙器具，可以定時自行洩放一種有毒的氣體，利用房內房外溫度的差異，所形成的對流現象，慢慢一絲一縷散逸入房中。
在南京佩劍行走，是十分危險的事，皇帝目下在南京，城內城外到處都是穿上鴛鴦戰襖的邊軍、御林軍、家將、侍衛、十二團營親軍……每一位將爺（兵的總稱）都可能找麻煩，引起血腥糾紛，所以除了可藏在衣內的短兵刃之外，沒有人敢公然佩刀劍在外行走，各色各樣的治安人員，隨時皆可能對佩刀劍的牛鬼蛇神採取行動。
黃毛丫頭十八變，而且說變就變，她不再反對霍然的作為，而且對霍然的作為產生認同感。
而在意識上，他對鬧江龍敢向快馬船下手搶劫，頗感佩服甚至惺惺相惜，這就是在儀真河道，他握彎鐵棍嚇走鬧江龍的原因所在，不然鬧江龍絕難全身溜走。
「毫無消息，這些人好像已經在天底消失了。」
由於龍江關不是正式的客貨運碼頭，金陵老店的旅客，不是有身分地位的人士，知道內情的人不以為怪。發現行徑怪異穿了奇裝異服的人，也不需大驚小怪。
笑魔君沉聲說：「那一群雜碎，被煉魂修士一群俠義道群雄出現分了心，分散了注意力，因而失去保護快馬船的機會。後來分別追查劫賊將功贖罪，扮演黑吃黑以掩人耳目，確也被他追回一些珍寶和美女。
「但……師父……」
笑魔君表面依然神色鎮定，但心中卻萬分焦慮，父女連心，心中焦急是意料中事，讓霍然躲在船上歇息，匆匆上岸找朋友打聽金陵老店事故的一切消息，希望能打聽出愛女的正確下落，以便策劃救人。
傅玉瑩不敢跟得太近，躲在碼頭對面的貨堆旁偵伺，相距甚遠，小船的船燈也光度有限，因此不但看不清三個中年人的相貌，也聽不清雙方交談所說的話。
「大爺住店來也。」
「我得摸清這惡賊的底細。」
金陵老店規模不小，前後有五進，三間門面，裏面的客院有大小二十座之多，房舍錯落，大客院還栽有花木，如果沒有店伙引領，很可能迷失在內。
上房的外間相當寬闊，旅客可以當作客廳使用，有凳有桌，甚至可另加床鋪，讓旅客的隨從住宿。
那天晚上情勢惡劣，笑魔君要霍然帶走李小姑娘，事先並不知道霍然真能保護李小姑娘突圍，黑夜中混戰，按理，鬧江龍不可能知道霍然的事。現在，鬧江龍居然盯上了霍然，實在不合情理。
「鬧江龍才是暗中保護快馬船的混蛋。」
傅姑娘也拿定主意豁出去了：「你在明，我在暗。爹站在明暗交界處，運籌帷幄，主理內外，群策群力，把南京鬧翻天。」
她在店內混跡，根本不會引人注意，店伙也忽略了她，她也盡量不與店伙照面。
另有一些幽邃奇異的悽慘聲浪，也令人入耳心底生寒。
體內餘毒未消，又在半昏m.hetubook.com.com眩中，全力自保耗損了大量精力，孤注一擲的念頭，幾乎令他精神與體力崩潰，最後不得不忍受痛苦，以剩餘的精力逃生。
「明白什麼？」
鬧江龍說：「我所知道的是，他就是那個該死的大爺霍然，你們如果放手，我來策劃把他弄走出口怨氣。」
「問問外面的人，可曾發現有人逃出。」
「我會小心的。我畢竟不是萬人敵，而所要面對的不止一萬人，這幾天那個皇帝，已經住進紫禁城，設在中山王府的軍帳行在，已經撤除了。必要時……哼！」
「碼頭棧倉旁的民宅內，住著一群神秘的人，那是國賊江彬的家將精銳，和錦衣衛的一群高手密探。鬧江龍與那些人往來，小子，想通了嗎？」
老人倒也和氣：「這一帶碼頭老漢相當熟悉。」
「什麼？你……」
可是，眼看時光飛逝，街上已傳來三更起更的更鼓聲，依然毫無動靜。
走在前面的女人，左肩扛著傅玉瑩，耳目更不靈光，速度也不快。
「你歇息，我到城內城外打聽消息。」
「兇？你沒被他們捉住打得半死，已經不錯運氣好了。」
「呵呵！已經知道有危險，威脅就減少一大半啦！」
「他也不會放過我爹呀！」
「那麼，他知道飛天猴搶獲了珍寶和美女，在太湖現身捉守飛天猴的老五老八，交換玉面天罡的女兒，用意是引飛天怪現身，也在打飛天猴所獲珍寶的主意了。」中年人加以分析。
「只是一群黑道匪徒的當家老大，是嗎？」
「小店還有上房，保證客官滿意。」師爺取過流水簿賠笑：「請客官出示路引，以便登記。」
「我仍然不放心那些與鬧江龍勾結的官員，得進一步深入調查他們的底細，我這就走。」
片刻，又片刻。
屋頂由於房舍錯落，少不了形成不少幽暗的角落，入侵的人僅在上面佈了三名警哨，防止有人上屋脫逃，注意力全放在設有門窗的兩端，任何人逃出登屋，絕難逃過三位警哨的耳目。
要闖進紫禁城鬧事，手中最好有劍。
入侵的人都是從屋上撤走的，不從店門出入以免走漏風聲，有幾個人從他蟄伏的簷角經過，沒有人留意有人在屋上蟄伏。
他以為來襲的人，必定是鬧江龍。
後續從破門窗衝入的，才是真正的人，有些持有稀奇古怪的法器，有些是法刀七星劍等殺人利器。
久久，一座小窗傳出輕輕的三聲叩擊聲，稍頓又是兩響，那是預定的暗號。
「哦！小哥要打聽那一家棧號？」
一名髮髻已被打散的女人說：「弟子們的確遭受到非常強烈的反抗，法壇三位師姐負責後房的攻擊，既然她們已將人擒走，這裏向弟子們猛烈攻擊的人又是誰？」
霍然落店引起些小騷動，他的嗓門大，是個氣大聲粗，善挑剔難侍候的旅客，要茶要水要酒菜，把負責照料的兩個店伙，擺佈得團團轉，稍有不周就拍桌子罵人，故意引起注意，扮得十分成功，成了這座大客院，最引人注目的大爺級人物，其他旅客都認為他相當囂張。
傅玉瑩負責暗中留意動靜，扮成一個小花子型的小廝，也像一個拾荒的，更像一個打雜小廝，金陵老店規模甚大，水上往來的旅客到埠時間不一定，因此晝夜皆有旅客出入，晚間稍少些而已。
「你的消息……」
霍然開始拾掇包裹：「他娘的！他們真可能落在天涯三鳳手中了，不可能所有的人，皆在途中出了意外，你知道替皇家策劃安全的人是誰？南鎮撫司？」
金笛飛仙師徒不曾到達，五通神三個人也毫無音訊，難道天涯三鳳就此見好即收？那是不可能的事，對方的埋伏人馬，應該早幾天就各就定位了。
百年前，世界超級巨艦的艦隊，就是從這裏建造出發的，那就是鄭和下西洋的無敵艦隊。永樂大帝歸天之後，世界超級艦隊也隨之壽終正寢，從此海權沒落，大漢天威不再向外發展，從此國威一落千丈。
「你果然沒落在他們手中。」笑魔君臉上慣有的笑容消失了，說話陰沉與以往不同：「我曾經返回金陵老店留意動靜，從店伙口中知道你的住處，受到大群高手襲擊，據說他們頗有收穫。但我知道你不會落在他們手中，因為你事先已經有所提防。那麼，他們的收穫……」
外間異聲滿室，風雷聲大作。
她和衣往床上一躺，心潮洶湧哪能入眠？床上遺留有霍然純男性的氣息，讓她覺得心跳快了一倍。
「官員？不是平民？」她大感詫異。
但她認識一個人，曾經打過交道的人。
笑魔君一進艙便發牢騷：「南京城內城外，全是說官話的北兵。稍有名氣的蛇鼠，全都逃到外地暫避風頭，想找一兩個稍有分量的人物也不容易，這個策劃安全的傢伙，還真有幾把刷子，南京已經找不到危險人物了。小子，你混進店內，大概也毫無所獲，一臉霉像。」
兩個女人跳下小街，向南急走。
姑娘甚感不安：「兩面樹敵，你甚至不知道前來下手的人，到底是哪一方的神聖，這會影響你出手的心態，對付兩方的人，你能一視同仁嗎？」
「我擔心他的出現，耽誤了你的事。」
霍然要店伙撤走食具，沏來一壺茶，他在等候，等候即將到來的變化。
他用官話大叫大嚷：「要單間的上房，有獨院更妙，大爺另有朋友，這兩天可以趕到，大爺預訂房間，替我留意就是。」
所謂出神，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感覺活動，其實是憑銳敏的意識與經驗，從感覺中察覺外界的動靜，在意識中呈現像是實質的形象，並非真的元神出竅，能夠真的朝遊北海暮
和_圖_書蒼梧。北海與蒼梧，僅是事現於意識的形象而已。最後，她在胡思亂想中，朦朦朧朧夢入華胥，奔波了一天半夜，她的確需要充足的睡眠以恢復精力，人畢竟不是鐵打的。
但並不表示她是銅筋鐵骨，完全不畏寒暑，現在，她就是被一陣徹骨寒氣冷醒的。
「沒錯，就是大爺霍然。」
「咦！這惡賊居然在南京，又居然敢混在店中盯我的梢，這怎麼可能？」
「去找國賊江彬，皇帝所作的種種喪盡天良的勾當，都是這國賊所唆使的，他也是密探的首腦，錦衣衛的首長，我一定要先找他，先設法救令嬡，再和那個狗皇帝玩命，目下皇帝與江賊都躲在紫禁城。紫禁城的形勢如不先行瞭解，絕難找到昏君奸臣的宿處。」
她還沒想到是異物在作怪，以為是地震。
房中真有風，颯颯的陰風聲浪非常怪異，像吹拂過凋林，像透過狹窄的窗縫，像颳起滿地枝葉。
「碎裂了？我說過要活的。」老道沉聲說。
他知道在內間歇息的傅姑娘遭了殃，但他已經連自保的力量都消失了，自己的命也保不住，那能兼顧傅姑娘？所以不得不忍痛先求自保。
他真有措手不及的無力感，幸而在發覺氣機與神智出現異狀時，能及時警覺，以藥物和行功雙管齊下，總算克制住嗅入的毒物發作。
「等他們來就知道了。」
「去找皇帝？」
也許更像躲入瓦縫的蝙蝠，全身縮小得比張翼時小了十之九，不走近根本無法看出是何玩意，已經失去人的形態，也不像蝙蝠。
「師父已經交代過，捉住任何人，都必須先行撤走，以免被人截住，捉一個算一個。下面交手的事不要我們管，走吧！」
驀地傳出一聲銳嘯，一聲沉叱，猛然風止雷息，各種閃光同時熄滅。
出京，設帳處為行在，有時候，乾脆稱為「家裏」，皇帳是他的家，皇宮反而是客館，原因是他見了夏皇后就害怕，寧可不要那個皇宮的家。
不久，便來了幾個男女，扮成普通的旅客，在附近活動或冷眼旁觀。
「好，有你一定有我。」
店後是一條小街，全是住宅區，天一黑就很少有人在外走動，住宅外面也沒有門燈，黑沉沉鬼影俱無，已經是五更初，東方還沒發白。
跟上來的另一個女人急急地說：「下面……」
她頗感意外，心中疑雲大起。
八男八女衣裙零亂，喘息聲清晰可聞，渾身大汗，臉色不正常。
「該死！碎裂了，怎麼沒看到血肉？」
舉手一揮，中年人帶了兩位同伴離去。
「老伯辛苦了。」她變著嗓子，向一位老人行禮笑問：「小可向老伯打聽一家棧號的倉房，請老伯指教。」
「霍兄……」她在脫口大叫。
「好，我要看這混蛋到底有多厲害。」霍然咬牙說，將包裹打結。
她以為自己在拼命大叫，其實沒有聲音發出，只是感覺出自己在叫而已，咽喉的肌肉也無法發出活動能量，叫聲只存在她的意識中。
夏皇后吃定了他，他便在外盡量虐待女人出氣，夏皇后死了，他凌虐天下女人暴虐性格不但絲毫不改，反而變本加厲，在揚州就糟蹋了幾萬個女人。
「沒錯，我幾乎追上她們了，由於有這個混蛋大爺霍然幫助她們，我損失慘重。」
小樓房一看便知是民宅，竟然有把門的人。
不久，鬧江龍帶了兩個僕婦打扮的女人，悄然出店走了，到了碼頭北端的一艘小船前，碼頭那邊過來了三個人，雙方在小船旁會合。
昏眩感消退得很慢，手腳的麻木感也恢復困難。他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定下心神將生死置於度外，不再掛念時光飛逝，專心以意志力默默行功，以大恒心大毅力克服困難。
「回去再說。」
「目下他來到南京，仍替江彬國賊暗中效命，我弄到一個從禁城出來傳信的信差，獲得正確的口供，趕到金陵老店找你，卻晚了一步。我女兒的劍術出類拔萃，但據店伙說，並沒看到有人用刀劍交手，她怎麼可能被弄走而不曾發生惡鬥？」
那時，她就對文韻華、林涵英一大一小兩位姑娘，心中油然興起敵意，這表示她少女的心湖，逐漸引起了波瀾，感情發展有了一定的方向和目標。
「可是……」
「他老人家正在監視鬧江龍的船。」
這簡直像是天地的末日，似乎整座房舍皆在搖撼，狂風呼呼，地動天搖，大木床發出格支支怪響，衾被拋起，蚊帳飛揚，她像是躺在狂風中的輕舟裏。
東天第一線曙光初現時，他悄然從店側的小巷飄落，隱沒寂靜無人的小巷裏，小心翼翼沿街邊探索而走，已可行動自如，悄然脫出天羅地網。
在第一道閃光乍現的剎那間，他向下一挫形影俱消，第二道閃光續現時，他已經消失在房中。
她想挺身坐起下床活動，但手腳甚至身軀，皆已凍得麻木了，不聽指揮，心有餘而力不足，動彈不得。
京都豹房的無數奇技異能人物，大半是他網羅而來的，可以說，江湖上的牛鬼蛇神，他都有深入的瞭解，他身邊的人才多如過江之鯽。天涯三鳳如果是他的走狗，一點也不奇怪。
人的兇暴陰厲叱喝聲連續爆發，震耳欲聾，刀風劍氣更把飛旋狂舞的雜物木具，砍裂得逐漸分解成碎片，但仍然乘風飛舞不休，落地後又再飛起，似有另一種神奇的潛力，在驅動這些雜物，或者受到風雷的激盪，誘發這些雜物御風雷飛行，無休無止。
熄了菜油燈，他開始在床上行功練氣，以打發漫長的等待時間，等和-圖-書待即將到來的變化。
「師姐，我們怎能先走？」
中年人口氣相當托大：「你只要替咱們證實他的身分，就可以離開他遠一點了，明天我帶從太湖趕回報訊的人前來指認，然後……再見。」
會不會是笑魔君得到的是假消息？天涯三鳳並不是蒼龍丹士的情婦。
霍然的虎目中殺機怒湧：「如果我不去落店，表示我已經發現警兆，心虛溜之大吉，他們就耍不出什麼新把戲了，便會開始大舉搜捕，首先我就輸氣，我也玩不出什麼花招了。」
「咦！他們勾搭在一起……」
「連我也幾乎被妖術煉得神形俱滅，令嬡絕對沒有任何挺劍交手的機會。」
估計錯誤，必須付出代價。
笑魔君叮嚀：「我們人手太少，鬥智不鬥力，要用智慧和他們玩命，冷靜才能智慧生，談笑克敵比橫眉豎目勝算要大得多。」
「霍兄，你幹什麼？」傅姑娘盯著他的包裹訝然問。
第一件事便是想到一把劍，一把鋒利的劍，儘管劍鋒利與否，對他來說並不重要，赤手空拳殺起人來乾淨利落，而且安全可靠。
「當然是官員啦！龍江關的大官小吏，都絕足不來走動，連附近幾家棧倉也不來查了，小哥，離開那地方遠一點，我們在碼頭幹活的人，相戒不走近那地方，以免惹火燒身，那些人來頭大，惹不得。」
鰲魚翻身，是地震的代名詞。神話上說，女蝸娘娘煉石補青天，斷鰲足以支地，那麼，那條獨足鰲該已死了。但又說地是負在鰲背上的，鰲魚如果感到不舒服，就會翻身或者伸懶腰，地就會大動特動甚至傾倒啦！所以稱地震為地動，或者鰲魚翻身。
「這我就不知道了。」
鬧江龍曾經率領大群爪牙，追逐她父女討取出山虎。她父女也曾在揚州，追蹤鬧江龍製造報復的機會，可惜不曾如願，在瓜洲被幾個悍賊逗引得到處亂竄。
她愈想愈不對，怎麼可能是特殊的官方人士？官方人士會與鬧江龍拉上關係，鬧江龍的神通未免太大了，強盜交通官府，像話嗎？
師爺召來一名店伙，領他住進三進大院的上房。
大爺霍然已經抵達，按理，對方必定迫不及待，大批高手將傾巢而至緝拿他，為何毫無動靜？
如果天涯三鳳是官方的人，夜間或許會派人偵查監視，不會夜間發起襲擊。白天出動大批高手或御林軍，公然圍店緝捕，要犯想跑也跑不了，何必夜間冒要犯可能突圍脫逃的風險。
「這惡賊為何在這裏踩查霍然的動靜？」她大感納悶：「難道他知道那天晚上，霍然和李小姑娘在一起？」
滿室金蛇亂舞，風雷殷殷中，滿室異物此現彼隱，各種異象變幻莫測。
老道哼了一聲，開始仔細環室觀察良久。
他是霍然，比原來的體積縮小了一半以上。他像是一團膠狀物，更像一團死肉，沒有聲息，沒有呼吸，完全的死寂，成了無生命體。
在毛骨悚然恐懼驚怖中，她惦記著霍然的安危。
如果天涯三鳳真的坑害了金笛飛仙師徒，除掉五通神幾個人，那麼，他就有強烈的報復意識，出手當然毫不容情。
她大叫一聲，眼前一黑，一隻冰冷的手，已按上了她的印堂，她立即失去知覺。
霍然的心情開始放鬆，知道衝動激憤成不了事：「兩位請替我在暗中留意著，如非情勢殆危，請不要露面，我要讓他們天天做噩夢。」
霍然在外間伏桌歇息，其實他在用聽覺，留意外面的聲息，用感覺探索外面的動靜。
聽完姑娘說出跟蹤鬧江龍的經過，他大感意外：「也許，他以別的身分面目，勾結官方的人，在南京進行不法的勾當，碰上了我，要找機會報受辱之仇，他最好不要冒險撒野。」
她父女倆不知道那天晚上，霍然曾經痛懲了鬧江龍一些人，只知鬧江龍追逐空空縹緲的女賊，討索被女賊竊走的一箱珠寶，碰了大釘子。
「有鬧江龍在翻雲覆雨，我父女脫得了關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在店裏等人來撒野，這才能製造鬧事的藉口。」
「謝謝老伯關照，小可那敢再去詢問？多謝。」她道謝離去。
「回稟仙長，沒有人逃出。」
老人搖頭苦笑：「那本來是南京工部衙門，派在這一帶查緝私貨的稅丁秘密住處。當今皇上駕臨南京後不久，換了一批身分特殊的官員，平時鬼鬼祟祟進出十分神秘，已經不負責查緝私貨，查緝什麼沒有人知道，反正進出的都是不三不四的人。」
上次乘船離開東山到蘇，與林小姑娘文韻華姑娘，一起擠在窄小的船艙內，她終於進一步瞭解霍然的為人。
他知道碰上的是什麼人了，至少知道來人的邪術出類拔萃。而且，這間客房早就替他準備了，天羅地網很可能在半月以前完成的，對方把他列為可怕的勁敵。
「好，我帶你去。」笑魔君說：「我有朋友熟悉宮城的形勢，再花些時日繞城探……」
「師父……弟子……」
拉開窗，傅姑娘貓似的鑽入。
共鑽出五個人影，背走了傅玉瑩，帶走了死屍。
師爺一看清路引所列的姓名是霍然，眼神一變，笑容消失了，恐懼取而代之。
她的注意力，專注在外間的黑暗空間裏，透過輕軟的房簾，偶或傳來霍然輕柔的移動聲。
「小子，你還不明白？」笑魔君苦笑。
黑夜中有不見姑娘的臉上表情，他的親暱舉動，在姑娘的身心方面，引起極大的震撼。
龍江關客貨船並不多，規模卻非常大，停泊的以上江來的竹排木排為主，工部所設的鈔關只負責抽取竹木稅，船隻皆是江上下的小型舟艇，已經看不出百年前的盛況。
她知道碰上了些什麼人了，床前站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一個披頭散髮，狀極可怖的人，穿的是灰綠色衫裙，腰間有佩劍，有百寶革囊，曲線玲瓏的胴體極為誘人。
比起那天在洞庭西山，被南人屠幾個人下毒手暗算襲擊，身體的創傷要輕些，但中毒的危險性與痛苦，卻嚴重萬分，傷害的絕望感覺刻骨銘心。
然後，是人從四面八方從遠處飛掠而至，霎時陰風大作，灰霧湧騰，無數鬼物御風湧到，門與窗幾乎同時崩毀，各種聲光破空湧入。
跟了半條街，三個中年人在一座棧倉旁小樓房，與一個守門人打了招呼，然後進入屋內。
「很……很可能碎……碎裂了……」一名年輕男人喘息著說。
笑魔君知道他武功深不可測，驍勇絕倫，因此曾經說，他如果用寶劍殺人，老天爺也不饒他。
綠焰眩目，幽光滿室。
他不能表示兇狠的態度，其實他一直就不曾下毒手殺人：「午夜已過，不會再有人來撒野，我們還不知道到底有那些人在打我的主意，不得不暫採守勢，你爹呢？」
五男三女三個穿黑袍寬衫裙的年輕人，男女手中都有劍，左手另有一支織金三角敕令旗，旗桿是鐵製的，旗尖銳利如槍尖，旗桿旗面都可傷人。
已經來不及了，雷霆襲擊已接踵而至。
「這……」
霍然咬牙切齒：「本來我對鬧江龍這狗雜種有好感，不與他計較，想不到他竟然是密探的走狗，我又輸了一步棋。午後我進城，找熟悉紫禁城的人討消息。」
這人扮成水客，站在對面的廊下，照明燈籠的光度不足，但有心人仍可概略分辨五官面貌。
「我知道，老太爺，別把我看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漢，我的經驗愈來愈豐富啦！我這就走，點起燈才能吸引飛蛾，落店去也，呵呵！」霍然大笑，表示心情大佳並沒激憤，提起簡單的包裹，跳上岸匆匆走了。
「他……他反擊太……太過激烈，弟子們不……不得不全力施……展……」
這瞬間，外間傳來轉厲的風聲，以及各種可怕的聲浪爆發，以及驚心動魄的鬼哭神嚎極為刺耳。
他大踏步進入燈火明亮，人聲嘈雜的店堂，潑野地撥開擋路的幾個旅客，「砰」一聲包裹擱上了大長櫃。
練內功有成的人，並非真的寒暑不侵，只不過不像一般的人敏感，承受力比較強韌而已。
來自京師，至南京採購，按記載完全合法，期限是十二月末，一切合乎規定。
「這……你知道危險嗎？」
他一怔，一時難以回答。
如果這惡賊知道那天晚上的事，霍然又多增加一些意外的強敵，官方和匪盜都以霍然為目標，有點不妙。
估計中，前來討野火的人數不會多，鬧江龍畢竟是匪類，在龍江關不敢出動大批歹徒行兇。四更將盡，更不適宜大群匪徒活動。
「別忘了，他在京都，就掌握了俠義道的活動，北地一大鵬就是他的爪牙，北劍神劍秦泰也是他的鷹犬。早些年山東響馬造反期間，他帶領邊軍在天下各地剿賊，就網羅黑白道群雄做他的走狗。」
目下雖然他還不曾獲得確證，無法確鑒證實是真是假，但玉面天罡那些位高輩尊的俠義道英雄，所說的話應該不是信口開河，不可能昧著良心，替煉魂修士那些人掩飾，玉面天罡與南天獅子，都是有口皆碑方方正正的名宿。
他打傷鬧江龍不少手下是事實，鬧江龍找他報復理所當然，他不可能痛下殺手，動手時心態不同。
除非……除非唯我神君說出那次事故的經過，當然可能性甚小，唯我神君不是多話的人，那天晚上混戰中各走各路，事後唯我神君已向北到京師鬼混去了。
破的門窗、桌、凳、茶具、雜物，滿室飛旋形如活物，在各種異光閃爍風雷殷殷中，與幻化的鬼物和入侵的人，糾纏在一起，激發了可怖的暴亂，已分不清到底是何物在纏鬥，刺鼻的怪味與塵埃煙霧，把整座客房變成混沌世界。
後面另一個女郎更糟，一聲未出便砰然向前仆倒，背心出現一把飛刀柄，奇準地從左琵琶骨下方，貼背肋骨縫楔入，直透心房，認位之準駭人聽聞，白天用匕首扎，也不見得能扎入心坎要害。
懷著滿腹疑團，她重新返回金陵老店。
第一支火把出現，第二把隨即進入，空中火光大明，共進來了四支火把，擁簇著一個梳了灰道髻，穿了青道袍佩劍掛囊，臉色依然紅潤的年約花甲的老道，背領上不但插了幾面小杏黃旗，而且腹前有盛了六把小法刀的護腹革囊，手上有白馬尾製的拂塵。
笑魔君父女，也匆匆返回，臉色不大好，看臉色便知道碰上了不愉快的事。
他在門與窗上，設了一些防險小技巧，不論對方潛入或明闖，都會早一剎那發生警報。
笑魔君已在船上等候，臉上神色凝重。
老人用行家的口吻說：「也許你記錯了，不是代理木料行銷的棧號，你得到挹江門碼頭去找。」
滿地都是碎裂的器物，有些器物已成了碎屑。
可是，警哨只注意是否有人躍登，卻沒看到有人扮壁虎，從簷角的側方，像蠕蟲一樣貼簷滑上瓦櫳，像壁虎一樣縮在簷角的陰影中。
房門口那位舉火把的人把口信傳出，立即有兩個男女奔到。
「主事的人是國賊江彬，目下他提督東廠與錦衣衛。南鎮撫司是南都錦衣衛的人，其實派不上用場。」
那位年約半百，豹頭環眼的人入室行禮稟報：「法壇三仙姑曾經進入後房，好像帶走了一個人。咱們的眼線堅決表示，霍小狗只有一個人投宿，沒有其他的人來與他會合，法壇仙姑也許已經將人擒住帶走了。」
聽覺和視hetｕbｏｏｋ.cｏｍ.com覺都正常，但房內黑暗，視覺派不上用場，因此聽覺尤其顯得銳敏。
不管笑魔君所獲的消息是真是假，他都要在這裏等候，衷心希望金笛飛仙幾個人，確是在途中有意外的耽擱，而非被天涯三鳳計算了，晚到三兩天並不影響他的行動大計。但如果真是被天涯三鳳所誘陷，他會直接去找蒼龍丹士算賬。
兩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掀窗飛躍而出，其中之一背了昏迷不醒的傅姑娘走在前面，領先躍登瓦面。
「令嬡恐怕已經落在他們手中了。」
女弟子亟口分辯：「弟子們入室便各佔方位發動攻擊，的確受到無窮外力的反擊，絕非自相殘殺，法器所爆發的光芒不會亂了視覺……」
「沒你的事，孽龍。」
「讓那傢伙來找我，你父女倆大可袖手旁觀。」
到達南京的前一段時日，行在就設在中山王府，中山王府在城南，王府佔了南城的一半，府四周有四座花園，足以容納皇帝一群昏君佞臣。
「小子，一定要冷靜。」
「人恐怕已經逃掉了。」一個舉著火把的中年人冷冷地說：「連血腥味也沒有，那來的碎肢殘骸？」
店堂小有騷動，片刻即歸平靜。
「是呀！」
他曾經在洞庭西山，受到意外的驟然急襲，多一次經歷，就多一分應付意外危險的能力。
「空空縹緲盜取了你一箱珠寶。」一名中年人說。
「嗯……」這女人突然叫了一聲，雙腳一頓身形踉蹌幾乎栽倒，但晃了兩晃，最後仍然倒下了。
她知道，霍然正不斷地在門與窗之間移動，透過縫窗縫，留意房外的動靜，外面的聲息連她都可以隱約分辨。
有些人走火入魔，常會把思念所呈現的假象當成真的，真真假假如虛似幻，已經分辨不出真相假相了。
「人呢？」老道問，鷹目炯炯掃視四周。
很不妙，天快要破曉，他卻需要時間，天一亮脫身就難了，一定有人留下監視，警訊一發出，附近的人就會潮水似的湧來。
內外間的零亂殘破現象，像是遭了一場兵災。
神智是清醒的，她總算知道分析，原來並非真的天候劇變，房中的氣溫並非真的呵氣成霧滴水成冰，而是那隆冬季節的罡風聲，令人在感覺出寒氣襲人而已。
「你們不曾煉化任何生物。」老道最後說：「碎了的法器都是你們的，你們自己自亂陣腳互相攻擊。」
六月末，江南怎麼可能寒冷？即將進入秋剝皮季節，南京城快要成為一具大蒸籠啦！即使莫測天心，突然氣候劇變，下了一場六月雪，她也不可能從床上冷醒。
要封鎖偌大的客店不是易事，四五十個人包圍一座客院則綽綽有餘。
入侵之前，霍然所投宿的客房，已經先佈置了巧妙的坑人玩意，僅派有扮店伙的人守候，其他的人皆遠在鄰舍候機，聽信號急速搶入發起猛烈的急襲，因此，事實上不可能完全封鎖上下每一角落。
即使所用的不是寶劍，普通的劍在他手中同樣可怕。
片刻間，裏裏外外的人全撤走了，總人數超過四十大關，實力極為雄厚，而先走了的人，還不計算在內，可知這次有計畫的猛烈急襲，出動的人手委實可觀。
霍然就是行徑怪異，穿了奇裝異服的旅客，青衫的下襬抄起掖在腰帶上，一點也不斯文，脅下掛著有如乾坤袋的革囊，不三不四，不像書生倒像是討飯的花子，一根竹杖挑著半大不小的包裹，不倫不類像個逃荒的。
她喃喃自語：「這惡賊的勢力範圍在江北，北抵淮安，竟然膽敢撈過界，江南群雄怎容得下他過江來撒野？」
「難道他感覺出今晚會有事？」她在心中暗忖：「他卻要我歇息，他也需要歇息養足精力呀！」
如果這人攜有大劊刀，更可明白顯示身分了。
既然稱為大爺霍然，當然有囂張的本錢和理由，大爺的綽號，不是人人皆可自稱的。
「你老爹仍不願放過他？」
也難怪他懷疑，當初老魔與唯我神君，都說煉魂修士與中州雙奇一些俠義道人物，是暗中保護快馬船的人。
「不能浪費時日，我只要知道裏面的概略格局便可。我得歇息，午後動身。」
姑娘不認識天涯三鳳，也不認識一些江湖名人，畢竟出道沒幾天，認識的有頭有臉人物有限。
街道窄小，黑沉沉難以看清景物，街上鬼影俱無，怎知有人在屋角潛伏？潛伏的人即使小有移動，走動的人也無法發現。
「不要在小枝節上與他們鬧著玩，擒賊擒王；打蛇必須打在七寸要害上。」
或者，像在鬧鬼的破幽屋中，拖著腳鐐行走的死囚，所發出的拖曳與喘息聲浪。
現在總算搬近了皇城，城南聚寶門一帶的百姓，鬆了一口大氣，秦淮內河（城內的一段）重新開放，因為皇帝不再在秦淮河釣魚，御林軍不再滿城戒嚴。
他估計錯誤，來的不是鬧江龍一群匪徒。鬧江龍那些人不可能會妖術，更不可能有那麼多會妖術的人，用煉魂陣擺佈他。
「哈！按理這小輩絕難在煉魂大陣中逃得性命。」老道自言自語。
她沒認錯人，沒錯，是江北之雄，實力龐大的鬧江龍呂大江。
傅玉瑩的劍術受教於魔劍許天化，內功也師承於許天化，所修煉的六合神罡，是玄門罡氣的正宗別傳，火候相當精純，體質當然也與眾不同，承受寒暑的韌力非常可觀，嚴冬季節穿單衣不足為奇。
對方準備之周詳，攻擊方式的快速與佈置皆出乎他意料之外，完全失去主動無法抗衡。
「天啊！」她心中狂叫：「鰲魚翻身了！」
「與鬧江龍有何關連？那些人是皇家密探已無疑問，施妖術的首腦，九成九是蒼龍丹士。我甚至可以肯定，貝秋霞的師父玄靈教主也來了，鬧江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