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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迷蹤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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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抽絲剝繭

第十五章 抽絲剝繭

他推凳虎跳而起,拔出腰間的八寸工具刀。
好黑,好冷。片刻,又片刻。
其實揚州他並不陌生,杭州幫的船隻,在揚州也設有專用碼頭。揚州鎮江隔江相望,兩地的人不但互有往來,而且易地謀生,雖則兩地的民風、性格、方言,皆有明顯的不同,但誰也不嫌棄誰。
從外面看,整座醬坊黑沉沉鬼影俱無。
七煞夫人是女人,當然不是好女人,對男女間的事見怪不怪。但由於死了一個侍女兼愛徒小蘭,心裏不好過,入耳可就火冒三千丈了。
「那是你們的難題,與我無關。如果我所料不差,這裏的官府,短期間可能也將對蒞境的強龍採取行動,你們在心理上,須早作準備。」他在憤懣中,仍然善意地透露一些訊息:「我不配向你們提供意見或幫助,與我無關。我得向孫二哥討賈道婆的消息,諸位可以走了。」
她昏厥了。
有起一人在生死關頭,突然激發前所未有的超人能力,但危險一過,便全身虛脫,老半天才能恢復體能,甚至要調養三五天。
京山村在山西面,與花山交界的山腳下,只有五六十戶人家。東鄉一帶的村落都很小,京山村算是不大不小稍為富裕的小村了。村民十之九務農,有三分之一子弟因吃不飽而出外傭工。
「捉來的夏侯蘭芳藏在何處?」
嚴冬時節,不是出醬的旺季,因此坊內的活動減少,顯得冷冷清清。
京山,在城東五里左右,是城東的望山,京口的名稱以這座山而命名。通常稱為京峴。
堂側的耳房,擺了兩具屍體。
她悠然醒來,好冷,好黑,不知身在何處。有一隻溫暖的大手,在她的臉上輕柔地撫摸,耳中聽到低柔的聲音,吸引她的注意力。
降龍羅漢五個人留下了,在廳堂品茗待旦,點起六盞菜油燈,據桌品茗聊天。
大和尚紅光滿面,身材高大魁梧,手中的錫杖頗為沉重,點地時隆然有聲。
身分地位高的人,年紀不一定大得可以稱老。領先被請入廳的大和尚,年約半百左右,比高坐廳內相候的一塵散仙小了十餘歲,但入廳時,一塵散仙卻離座相迎,不敢高坐擺威風。
走在行人擁擠的碼頭長街,他一面走一面沉思,思路相當混亂龐雜,如何抉擇很難決定取捨,畢竟他不是一個天生好鬥,熱衷追逐名利的人,對目前逍遙自在的浪子生涯十分滿意,不想改變或割捨。
他在一家簡陋的房屋前止步,伸手輕拍大門三下。
佛門信徒聽得懂和尚唸經的人,似乎為數也不多。也許,這是給神佛們聽的,凡人不需要懂那麼多。一般見神就拜,見佛就磕頭的信眾,知道「南無」兩字意義的人,好像十之五六都不明白意何所指。
他無意介入,更不願介入,事不關己,所以一口拒絕。
從院子中間轉身往門廊走,門廊只有一級石階,左腳伸上踏階的剎間,身後打擊猝然光臨。
老道的年紀也在半百左右,一反修道人乾瘦清癯的傳統,五短身材,胖嘟嘟臉白唇紅,所佩的天罡劍竟然長有三尺,比身材僅短了兩尺,所以只能改繫在背上,想拔|出|來還真需要花不少工夫。
有問必答,毫不遲疑。其實她對混元教所知有限,她是在蘇州碰上混元教的一組人,那組人的目的地是杭州,沿途招兵買馬,以重金網羅高手名家。她在蘇州過年,孤孤單單情緒陷入低潮,雙方一拍即合,到了杭州便開始為建山門的事奔走,負責對付途經杭州的桀驁不馴江湖牛鬼蛇神,如此而已。
折入一條小巷,街上的嘈雜人聲漸弱。
他如果志在殺人,熟睡中的人不會有一個活的。故事重演,兩個人睡上加昏,即使把人拖起,也不會蘇醒。
救人如救火,不能等。
經過多次接觸周旋,他逐漸摸清這些強梁,到底有些甚麼牛黃馬寶。
有時他會捫心自問:我有那些地方不如人?
「也談不上辛苦啦!俗語說,得人錢財,與人消災,跑腿是份內的事。」孫二哥在下首主位落座,雙手放在桌上,不住下意識地絞扭,神色不定:「幸好我對賈道婆的事早有風聞,進一步追查有門路可找。賈道婆不時被請來府城替人做法事,難免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被人無意中看到或聽到,她是頗有名氣的靈媒呢!」
飄下飛絮,便表示不久天將放晴。
「他們……」
她人是清醒的,彩雲仙子不時進房照料她,外面廳堂的動靜,她聽得一清二楚,心中真感謝降龍羅漢來得及時,否則今晚她將生死兩難。
「貧道的做法,殊途同歸功效更大。」一塵散仙傲然地大拍胸膛:「貧道有把握改變小女人的心智,讓小女人死心塌地替貧道說服她老爹,要凌雲莊替本教賣命,比你們用人交換她老爹合作高明多多。不要管貧道的事好不好?人是貧道弄到手的,誰也休想把她帶走。」
「沒胃口。」他斷然拒絕:「你們這種人,一怒就拔劍,不怒也拔劍,甚至高興也拔劍。你一拔劍,我就遭殃了。逃的功夫也許我稍為高明,但與那些高手名家搏鬥,遭殃的一定是我,屆時恐怕想逃也逃不掉。」
她很幸運,昏厥而已。白影給了她不輕不重的一擊,再勾勒住她的脖子,以免她發聲叫喊傳出警訊。
「大叔,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們人多勢眾,是真正的江湖豪強,能夠承認錯誤,就表示你們講道理。沒因此而造成傷害,我已經心滿意足。在揚州我不曾受到傷害,所以恕我不能幫助你們追查兇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諸位請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工夫,你們得自己去設法追查線索。在揚州我是陌生人,去查也是盲人瞎馬。」
「廳堂有人,聲音從門縫隱隱隱傳出,是甚麼人?」低柔的聲音在她耳畔向她詢問。
通向內堂的走道口,首先踱出入雲龍。
她不是水火不侵的鋼鐵女人,內功精純仍然感到寒冷難耐,只好藉走動活血,不時在門廊與院子之間快步走來走去。想起廳內那些人在烤火取暖喝熱茶,她滿肚子委屈不斷唉聲嘆氣怨天恨地,也自嘆命苦。
「請進,小梁。」開門迎接他的大漢,順手掩上門閂:「坐,我替你沏壺茶。」
借住的暴客不多,男女共十人而已。但未牌末申牌初,陸續有人返回,最後返回的是第八名,有兩個永遠不會活著回來了。在江湖玩命的人,生生死死誰也不介意。
她和毒蠱田七姑,都被當成眼線使用。七煞夫人的聲威比她高得多,在教中的地位並不比她高。
「我是專誠向你道謝的,同時有事請你周全。孫貴兄,非常抱歉,可否請你暫且迴避,讓咱們和梁老弟談一些事,容後致歉,謝謝。」
「大法主,你不要胡搞。」大和尚不等招呼,在長凳氣沖沖落座便叫嚷:「人不能留給你做鼎爐,貧僧要把人帶走,交給聖堂主爐長老看管。凌雲莊這個小女人,不但是本教在鎮江建北面門戶根基的保證,更是本教日後向江北擴展的保證。有她在,凌雲莊必定肯替本教護法,利用他們懾伏江湖群豪,教主在途經嘉定時,就曾經表示日後派專人網羅凌雲莊夏侯世家為羽翼。把小女人弄到手,可說天假其緣。你如果糟蹋了她,凌雲莊必定橫定了心,號召天下俠義道群雄,蜂屯蟻聚杭州。大法主,你我如何向教主交代?」
伽藍,意指佛寺,也指保護佛法的神明,所以稱這些神明為護法伽藍。在江湖朋友的口中,則意指保鏢。
先清除內部障礙,清除一個就減少一個強敵。
「誰?」
一把連鞘劍遞入她手中,她拒絕接受。
「你們明天到虎踞門我的住處等消息,天一亮就來。」他慨然應允。如果混元教用人質要脅成功,他將直接與混元教凌雲莊聯手的強敵周旋,等於增加一倍強敵,有破壞對方聯手計謀的必要。
「你……」
「聽到一些風聲,但查證困難。那不關我的事,我沒有查證的必要。」
混元教還沒正式開山門,創教初期人手不足,她們這些被羅致共謀名利的高手名家,一人必須當三五個人用,必要時只好委屈些兼當下役。
「還得打擾梁兄一次,梁兄恕罪。」絕劍公子硬著頭皮提出請求:「家叔有些話,想向梁兄就教。」伸手向年近花甲佩劍人虛引:「這是家叔,從揚州趕來的,過江僅兩天,卻碰上舍妹出事,極感憂心。」
起初她想動,四肢卻不聽她指揮。
這間房有兩張床,睡了兩個人。
這是說,小穿堂門該是虛掩著的,警衛才能進入察看香盆,叫醒該換班的人。有內警衛,門才會上閂。
為首的兩個人是一僧一道,高階層的人光臨這處藏匿點。
「不准進去,他們在勾心鬥角,鬧得很不愉快,二法主不許兩位法主把夏侯蘭芳帶走,要留給自己享受。」
「你怎麼啦?」
一塵散仙氣得快要發瘋了,但奈何不了被稱為老大的降龍羅漢。他被稱為老二,大概在天堂裏,菩薩羅漢可能比仙高一級。
累了一整天,高手名家們早就睡著了。
「老弟臺真了不起。」夏侯長風不肯走,不介意他下逐客令:「光臨貴地的各方龍蛇,對那個有地牢的神秘組合,傾全力深入偵查,依然毫無線索。老弟臺居然能尋幽探秘,短期間就找到蛛絲馬跡,逐步進行抽絲繭找出他們的觸角潛芽,江湖尋蹤超級高手也無此能耐。孫老弟曾將所得見告,依我看,要逐步從觸角挖至老根,還得花可觀的精力和時間,才能接觸到他們的核心。這個神秘組合十餘載經營,迄今還沒讓世人所知,佈置之隱密周詳,世所罕見。老弟臺要把他們發拙出來?有必要花如此可觀的精力嗎?」
一陣急走,城門樓在望。
天還沒黑,偏院的廳堂內氣氛不尋常。
傍晚時分,又來了五個人。
「有……有人要見你。」孫二哥期期艾艾,迴避他的目光。
彩雲仙子以往是江湖女豪,擁有濟南府大人稱羨的彩雲園,自從姘上了飛虹劍客晁永泰之後,遇人不淑不但成為棄婦,也丟了彩雲園,淪落成江湖浪|女,生活仍然寫意,那曾受過嚴冬放哨站崗的活罪?
她屬於怨天恨地的一種,仍對輝煌的過去念念不忘。
「走吧!我帶你去爬城,煩人。」
夏侯長風怎敢耽誤他的時間?今晚他得不眠不休奔波一夜呢?五人千恩萬謝同他道勞,匆匆告辭。
警衛換崗進出的門,是廂房中間的小穿堂大門。小穿堂外側有走道,貫通兩側的幾間廂房。
他比貓還要輕靈,無聲無息像幽靈,先摸到床,再摸到人,黑夜中估計的十分準確,一掌拍在床上人的印堂上,力道恰到好處,床上人在沉睡中睡得更沉了。
同時,便於警衛進來喚醒他們換班。
生有時死有地,好像冥冥中真有一位主宰。
「那就勞駕你帶我回城,謝謝你啦!」她自己也感到怪異,居然說話不結結巴巴了,而且非常罕見地道謝,女強人的氣勢消失,說話嬌嬌柔柔充滿女人味。
和圖書
他就是真正的地方蛇鼠,雖然他很少爬城,也無此必要,他不是為害地方的蛇鼠,不做為非作歹的勾當。
凌雲莊的每一個人,都是江湖超等的高手名宿,大舉前來行雷霆一擊,他們肯定會成為最大輸家。
一旦混元教利用官方協助開山門,他的處境將極為惡劣兇險。
片刻,她動的意念完全消失了,身軀開始鬆弛。
一個白影從對面一排廂房的屋頂,一寸寸一尺尺慢慢超越。瓦面結了冰,走動極為危險,所以白影用貼瓦划行術逐寸移動,小心翼翼以免被下面院子裏的人發現,耗費時間和體力,但可保安全。
對方除了人多勢眾之外,別無長處。
真像一頭豹子,咬住獵物的咽喉撲倒、壓住,等候獵物斷氣、死亡、拖走。
「我們不會離開。」伏魔真人白白胖胖的臉,有怪怪的笑容:「我們今晚就在客廳品茗待旦,或者修練。我的步虛聲音韻俱佳,可直達天庭,心中有事的人聽了,不心浮氣躁才怪,你還能舉火煉鼎嗎?天亮我們仍不見返回住處,聖堂爐主便會帶人趕來察看的。」
她守第一更是安全期,天氣太冷不得不經常走動,以免雙腳被凍僵,冬夜放哨簡直活受罪。
「梁老弟,咱們來是善意的,請求孫貴老兄幫助咱們與你見面,不敢得罪你的朋友。」
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由於醬坊距村百十步,坊內的活動,村民懶得過問,禮貌上的拜訪能免則免,只要沒有陌生人在村內生事,村民是不會留意的。京山有不少古往今來名人的墳墓,有一座岳飛所建的雲臺寺,不是人跡罕至的荒山僻村,有陌生人往來並非奇事。
一蹬落空,她也向床下滑落。
彩雲仙子負責第一班警戒,在小院子的廳廊下戒備。她的江湖聲威與地位,皆名列超一流的高手名家,今晚,竟成了把風放哨的人。
有一個人在房外用特怪特大的步虛聲騷擾,那還有心情在床上和女人練天地交泰降龍伏虎功?不心煩氣躁走火入魔才怪。練功,可不能像莽夫一樣霸王硬上弓!圖一己之快草草了事的。
「我……我跟你去。」
以往這裏住了十個人,晝夜都不派警衛,他們也不怕有人膽敢前來討野火,也不怕那個神秘組合派人來行刺,有恃無恐,他們應付得了超等高手的襲擊。
「救人如救火,人不知藏在何處,如何救?」夏侯長風憂形於色:「如無老弟臺鼎力相助,毫無希望。老弟臺遠至丹徒鎮查線索,可知定對東鄉一帶了如掌指,老朽因此才在走投無路之下,厚顏懇請老弟臺不念舊惡,協助我們查出囚人處,感激不盡。」
終於有物觸及床口,感覺中,她知道距她的右腳很近,似乎要觸及她的腳側。
自始至終,他不曾脫下白色頭罩。
「老朽夏侯長風,幸會。」佩劍老人居然打破禮俗禁忌,不用長輩所行的頷首禮,而改用江湖的平輩抱拳禮:「老弟臺可知道,混元教早兩天便開始收買爪牙,威迫利誘雙管齊下,已有幾位前來看情勢風色的江湖朋友,拒絕收買被他們毀屍滅跡了?」
「就在堂側的房間內。」
每一次呼氣,都得俯嘴向積雪呼出,以免有霧氣升起,一寸寸有耐心地向廳廊移。
另一側,是兩間臥室。
「大嬸,不要再寵她了。」他苦笑:「姑娘們才貌雙全,嬌生慣養從沒受過挫折,那就難免任性自負,自以為是武斷是非。她應該讓人覺得可愛,再這樣下去,只會讓人害怕。諸位好走,不送了。」
「我來救你,不要動。」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喚,滑落的身軀被人抱住了。
「並不奇怪,這本來就是官府的事。」他心中一動,想起了焦二爺,但不便說出:「鎮江的官府,同樣不歡迎你們用武力查證呀,當初我如果正式向官府投訴,你們不可能獲准在鎮江逗留。你們可以暗中查訪呀!事出必有因,一定可以查出,到底是何人向官府施壓。這不可能一手遮天,不難查出真相,施壓人必定與兇手有關。」
「是人壇的三位法主和他們的伽藍。」她完全失去自我意識,有問必答。
他也可以爭取名氣財色,因為他也有這種能力,能力絕對不下於這些強梁,甚且過之。
東鄉各處的小徑,皆在東門外一兩里,與通向丹徒鎮的大道會合,只要向西走,一定可以到達東門。
「你對這二位法主知道多少?」
人手不足,不可能加派內部警衛。內部警衛附帶的責任,是按時喚醒該換班的人,留意定時香盆信香是否燃抵定位。
「小羅漢,你不要把凌雲莊抬得太高了。」一塵散仙冷笑,嗓門夠大:「夏侯世家的聲望地位,在江湖其實並不高,千幻劍客夏侯長虹的名氣也不足,還沒有號召天下俠義道群雄的分量。你降龍羅漢悟光,也曾在江湖混了二十年,你曾經害怕夏侯世家嗎?你……」
這位散仙修養差,一賭氣,在鄰房乾脆睡大頭覺,不理會五個撞破好事的搗蛋鬼,毫無主人的風度。
甬道廊門是進出廳堂的唯一門戶,但門在內部,屋外是看不見的,當然無路可入。
門窗緊閉,破門撬窗必定驚醒屋內的人,裏面的人都是超等的高手,門窗的聲息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步步緊迫,明暗交叉運用,令他大起和_圖_書反感,心底的憤火又升高了幾分火焰。
偏院另有側院門出入,裏裏外外的一切活動,醬坊主人毫無所知,知道也不敢聲張過問。
「你老兄客氣,我告退。」孫貴當然知道談的必是秘密,不宜讓外人知道,識趣地乾脆啟門外出走了,並沒回後堂迴避。
他不可能真的海量,只是明顯流露出不滿,想起凌雲莊那些人的強者嘴臉,心裏那能平衡?
其實峴山在城西南,把兩座山名混成一座了。
「應該夠了。」他淡淡一笑,自信的表情刻劃在臉上:「說實話,四鄉我都熟悉。白天你們共有三路人馬跟蹤與襲擊,兜截伏明暗俱來,我和江右龍女羅姑娘,往來如入無人之境,和你們捉迷藏,可知我對東鄉定然了如掌指。人如果囚禁在東鄉,不會讓諸位失望的,諸位請回去準備,我要爭取時間。」
「你們簡直無恥。」她鐵青著臉咒罵:「我的愛徒冰冷的屍體,還擺在堂側的耳房裏呢!」
有些人後悔參與,有些人深感委屈,有些人認了命,有人怨天恨地,也有人憤發圖強。閃電狂客,就是憤發圖強,無怨無悔的代表性人物,這類人相當多。
入雲龍不介意他發怒,滿臉笑容,與往昔強橫的面目迥然不同。
「你們也要坑害我的朋友。」他虎目彪圓,要爆發了:「來得好,他娘的!晚算不如早算,你們就把我認定是揚州血案兇手好了,早些了斷以免牽腸掛肚。」
江風凜冽掠過山林,傳出一陣陣松濤風聲,亂人耳目,甚至產生催眠作用。
「他們是隨同教主從京都南下的親信,是京都很有名的神仙活佛。大法主叫降龍羅漢悟光,二法主叫一塵散仙陳太常,三法主伏魔真人道真。至於他們的真名號,我不便打聽。」她說話清晰,不像是神智失控的人。
白影不能等,時不我留。二更一起,便是提高警覺加緊警戒的時候了,想秘密潛入,困難度將增加十倍。
白影再次弄昏了她,把她塞在床上硬繃繃的棉被裏,尚可保持體溫,又厚又重的棉被怪味四溢。
那位中|年|美|婦,一直在旁默默地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秀逸的面龐本來掛滿愁容,告辭時終於愁容全消。
他的怨氣已經消散,也被對方誠懇的態度所動。上午返城之後,他便著手調查東鄉的動靜了,早已料定陳老人一塵散仙不會把人帶進城藏匿,人質在手不需進城冒風險。東鄉一帶山區他熟悉,各村裏的民壯組織中他有朋友,外地陌生人在那一帶潛伏,怎能逃過他的掌握?
「我……」
「可是……我們已經不能再在揚州逗留……」
他以為對方是來請他協助追查兇手的,對他追查線索的能耐感興趣,認為有利用的價值。
「你從廳門進去嗎?」
降龍羅漢一塵散仙與伏魔真人是一等;老儒生丘夫子是二等;七煞夫人閃電狂客彩雲仙子,該是第三等。
白影天一黑就接近房舍外圍了,白頭罩僅露雙目,渾身白,背繫的劍也用白布包裏。正月裏冰雪未消,藏身在雪地裏便難以分辨形影,與冰雪混為一體了。
「就算教主親臨,也休想把人帶走。貧道的妙計高明,萬無一失,相信教主會同意貧道的妙策有利。你們走吧!我這裏不歡迎你。」
他摸索到第一座廂房門,悄然推門而入。
彩雲仙子是女人,受到優待。晚上第一班警哨最安全,戍牌初起更,整個更次都不宜夜行人活動。
渾身一震,久蓄的勁突然迸爆,生死關頭所產生的神奇超額精力,猛然爆發出超人的能量,從她曲膝以待的雙腳爆出,憑感覺向目標集中。
終於,輕如鴻毛飄落在院子裏,伏在壁根下的積雪中,像是平空幻沒了。
「先不要沏茶,剛喝過沒多久。」他在右首落座,信手在菜油燈盞用挑針加了兩根燈蕊,光度加倍:「我知道孫二哥辛苦,大概跑了不少地方,小弟真的很焦急,所以迫不及待來討消息,請不要見怪,改日再謝。」
村西南山坡旁,有一處醬坊,廠房屋舍參差散佈在山坡下,是藏身的好地方。最近村尾的房舍,相距也在百步外,藏匿幾個人一年半載,也不會讓人發現。
「我……我不認識路。」她結結巴巴縮回手:「我……渾身仍……仍在痠痛……」
這種貧民房舍,談不上甚麼格局。巷寬不足八尺,房屋一家連一家毗鄰而居。拉開大門便是堂屋,側方有走道通向內堂。大門兩側的窗戶,是光線的來源,窄巷的光線本來就不足,所以申牌左右便得掌燈。
這裏是小山坡下的小徑,後面半里外的醬坊模糊難辨。
有活人的口供參考,屋內的情況大致了然,可以按部就班進行,不需操之過急。
「伏魔真人,你少在我面前說風涼話,你伏魔真人也不是好東西,有人稱你為色魔,你自己也降伏不了自己。」一塵散仙冒火地叫:「算了?你想說甚麼?你們最好滾,把我的打算向聖堂爐主稟告,別想逞口舌之能。」
醬坊主人一家老小,受到嚴厲的控制,不敢拒絕暴客的要求,把偏院的幾間房舍讓給暴客借住。因此一家老少包括留下的僱工,三天都不曾進城處理事務。
「小梁,是真的。」孫貴說:「他們有朋友在外活動,湊巧查出我在替你辦事,一直不動聲色,有耐心地跟著我到處跑。他們來了片刻,客客氣氣請我幫忙。我想,他m.hetubook.com.com們知道我調查賈道婆的秘密。」
側院的房舍也相當簡陋,是主人的兄弟們居室,廳堂窄小,臥室在兩側。另一面,也有兩排廂房。
掩上房門,他到了第二間廂房。
「少莊主請不要說了。」梁宏打斷對方的話:「總之,我鄭重表明,我的確在那天晚上事發之前,甚麼事都不知道,天黑才落店,沒有機會留意任何人,更不可能認識你們這些江湖之雄,事發時可說除了藏匿保命之外,別無選擇。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但請貴莊的人高抬貴手,今後請不要再打擾在下的安寧,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很多事都無法擺平。」
廳堂不再有聲息傳出,一名保鏢輕輕把廳門閉上了。
「梁兄,鎮江是你的家,你熟悉鎮江的一切,有眾多的朋友可用。」絕劍公子挺身與他打交道:「所以兄弟只好厚顏求助,請助兄弟調查舍妹的下落。混元教的人手潛藏在城外,城裏只有些二流的次要人員落腳。兄弟的朋友,只能提供城內的線索,城外四鄉就無能為力了。江湖朋友只能在城市活動,在鄉村英雄無用武之地。舍妹很可能囚禁在東鄉一帶僻靜處,只有借助梁兄的鼎力,才能查出囚禁地方,梁兄肯相助才能解燃眉之急。」
夏侯蘭芳雙手被綑仙繩綑住,另一端連著鎖喉的套索,她的手除非向上抬,向左右下方移動,都會增加勒喉的痛苦。
他不知道還能忍多久,是否該站出來興風作浪,做一個威震江湖的豪強;再這樣拖下去,還能承受多少壓力。
「聖堂爐主派我們來押人,一定要把小女人帶走。」降龍羅漢一頓錫杖表示決心,語氣堅決:「聖堂爐主是趕來策應的司令人,代表教主頒法旨,你……」
「唔!孫二哥,你的神氣不對。」他按住那雙不住互相絞扭的手:「世間沒有神佛妖鬼,那都是騙人的。不要怕她這個靈媒,遣鬼魂來恐嚇你,鬼神都是人製造出來的。」
「有警便發警訊,他們就會啟門出來了。有重要的事稟報,可從耳房側方的甬道進去。通向甬道的廊門是虛掩著的,是警衛進出的唯一門戶。」
「你只要照直走,不要走岔入村落的路,就可以抵達東門,片刻可到。」
天一黑,東鄉一帶山間小徑行人絕跡,天寒地凍積雪未消,誰還願意在外走動?一不小心,很可能出意外凍死在渺無人跡的山坡上。
「梁兄海量,請接受兄弟誠意的道歉與致謝。」絕劍公子鄭重地向他行禮:「梁兄可能不相信,自從舍妹承情救出地牢之後,經過冷靜分析,便沒將梁兄當成揚州血案的兇手了。至於後來的跟蹤,確是有意找機會請梁兄原諒兄弟所犯的錯誤,可惜一直沒能掌握梁兄的正確行蹤,兄弟愚魯無能少見識……」
人壇,是道門組合的組織。
年輕貌美的大姑娘,當然令人覺得可愛。一旦成為有美麗花紋的雌老虎,誰不害怕。
接著出來的是絕劍公子、江湖客、一位中年婦人、一位年近花甲,神情威猛的佩劍人。
「大法主,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利用的問題。」降龍羅漢用更大的嗓門搶著說:「本教發展期間,需人殷切,你把許多可供拓展的人,轉變成可能傷害本教的仇敵,聰明嗎?」
法主,是江湖組合的職稱。
他必須冒險進入小穿堂,不能等。
「老大,你就不必和老二爭吵了。」同來的老道忍不住向降龍羅漢搖手:「老二修練天地交泰降龍伏虎大法,需要有根基有才貌的少女做鼎爐。年輕時,他是有名的好色如命妖道,他肯把號稱絕色女霸的小女人交給你帶走?算了吧!」
「我要回去看看,我想認識混元教的高層人物,以便早作提防。」
壓力已升至臨界點,怎麼所有的人皆以他為脅迫目標?真是豈有此理。
降龍羅漢五個人留下了,一塵散仙不肯讓他們把夏侯蘭芳帶走。
東鄉的山都不高不險,鎮江沒有高險的山。
也許是實情。
語含諷刺,一塵散仙聽得心裏冒煙。
老天爺站在他的一邊,虛掩的門推開,裏面沒有人。堂角用凳圍住以免空氣流動,保護香盆的側方,居然有一盞菜油燈,發出朦朧的光芒,不需在漆黑的房舍內瞎摸,幫助他爭取時間。
不知走來走去走了多少遍,把警戒的事忽略了。身上的寒冷不怎麼激烈,她不願站立過久,站久了體溫定會下降,所以保持走動抗拒寒冷。
「你怎麼進去稟事?」
僧道俗的組織稱呼都有了,也許這就是混元的意思吧!
狂喜的浪潮淹沒了她,忘了雙腕因掙扎而引起的痛楚。
爬城,表示他不會輕功高來高去。夜間爬城,抓住了要被送上法場。但不怕殺頭的蛇鼠,知道在何處有能平安上下的爬城牆空隙,沒有被抓的風險,所以天下各城市,爬城被抓送上法場的人並不多見。
外側的一間,囚禁著用特製三合蛟筋索,技巧地背綑雙手、上面管制咽喉的夏侯蘭芳,情況比上一次身在地牢相差不遠。
廳堂門是掩上的,內上閂加門杠。所有的窗戶皆用厚簾密封,燈光不會外洩,寒氣也很難侵入屋內。
如果不設內部警衛,外面的警衛必須在估計時辰的換崗時段,進入設香盆的地方察看是否時辰到了。
他老早就在想:別人能,我為何不能?
就算她一擊並沒皆厥,也叫不出聲音。
「小哥,蘭芳和圖書丫頭確是有點任性,年輕少見識,原諒她,好嗎?」中|年|美|婦在他出門送客時,轉身向他低聲說:「她早些天就知道可能怪錯了你,確是想找機會和你面談解釋的。」
共有十三個人住宿,廳堂中燈火通明。堂中有取暖的大火盆,盆旁有燒水的水壺,不時噴出水沸的嘶嘶聲,供應沏茶的沸水。
道士也做功課,唸道經,音韻與和尚唸經小有差別,怪腔怪調,稱為步虛聲。念咒更是怪異,門外人根本就聽不懂。
等待,是唯一避免聲息傳出的老方法。
在地牢他救了不少人,包括凌雲莊和混元教的人,反而成為更可恨的仇敵。只有一個江右龍女,與不相干的羅華欣,願意和他共患難,其他被救的人在何處?
這就是潛藏在心底,壓抑在心底,與生俱來的野心與慾望,在刺|激和引誘下冒升出來了。
「真抱欺,舍侄那樣逼你……」
「你可以自己走,你那一蹬的力道十分驚人,表示精力仍在。」全身只露出雙目的梁宏向她說:「這條小徑直通東門,東門的護城寬僅三丈餘,城頭高不足兩丈,你可以輕易進去,快兩步還可以趕上夜市。」
京山形如彎龍,頭在東北,屋在西南。生長的植物蒼松翠竹環山繁盛,也像一條翠龍,秦始皇派人挖龍脈,挖斷處稱南坑。梁武帝也湊上一腳,掘石挖掉兩個龍眼睛,目下稱為龍目湖。
一旦驚醒裏面的人,救人的大計很可能成為畫餅。
片刻,大門拉開,燈火外洩。
擔任警哨的人,被擊斃是家常便飯。
初更天,廳堂有人,可能還有沒睡的人,小穿堂中很可能有人活動。
小巷僅偶或有人行走,是一般水夫的貧民住宅區,天快黑了,而且是進膳時光,很少有人在外行走。
三合蛟筋索也稱九合金絲索,當然不可能真是用蛟筋和金絲絞製的。也有人稱之為綑仙繩,被綑住的神仙也脫不了身。
「呵呵!連老天爺也不會保證任何事。」夏侯長風欣然大笑:「一夜工夫,夠嗎?」
離鄉背井逃命,說盡弱者的悲苦。
三天前,村中的一些頑童與少年,便發現醬坊後面坊的主宅,有陌生人出入。而且不時看到三三兩兩打扮不同的陌生人,在通向府城的小徑往來。
廂房安頓了老儒生丘夫子幾個人,身分地位低些,並沒至廳堂接待上級人員,兩三個人站在廂廊下,留意廳堂傳出的爭吵聲,另一排廂房,沒有人居住。
仙和佛混在一起成為一家親,不自今日始,自從漢代佛教東傳之後沒幾天,就你搶我的典章,我奪你的制度,無形中混在一起了。
堂屋也簡陋,沒設有神案,一張八仙桌,四張長凳,兩側倚壁另有幾張四腳方凳,還有兩張小矮竹凳。
在廂房外偷聽的人,一個個掩口而笑。
「我不找他們,他們也會找我的。」他冷冷一笑:「只有千日做賊,那能千日防賊?總有一天,他們會把我化骨揚灰。鎮江是我的家,至少也是僑籍謀生的家,為了日後的安全,我得找到他們講道理。如果道理講不通,再離鄉背井逃命還來得及。」
「先說好。」他鄭重地說:「沒有保證,我只能答應盡力而為。」
今晚情況不同了,捉來了凌雲莊的夏侯蘭芳。如果凌雲莊的人找到此地來,可就有點不妙了。
這裏距城不足五里,片刻可到,往來十分方便。
都是名家高手,放哨站崗人人有份。
高手名家們驕傲自負,睡覺不屑閂上房門。
人的耐性是有極限的,壓力一旦超出臨界點,便會引發激烈的反應,爆發出乾坤一擲的行動。
另三個是隨從,也可能是保鏢,身材高大相貌猙獰,叉腰一站像門神,膽小的人不敢向他們仰視。
「兄弟感激不盡。」絕劍公子大喜過望,行禮致謝。
另五個陌生人,是申牌末到來的,帶回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五個人又匆匆走了,屍體放在廂房內。
依他們相處的情景估計,身分地位概可分三等。
白影從她身後撲上,輕快敏捷無聲無息,一掌劈中她的右耳門,左手勾勒住她的脖子,勒了片刻。
最危險的是第二更,亥牌初就是夜行人動手的時辰。
真夠冷的,呵氣也會成冰。今年氣候不正常,特別冷,已經立春了,冰雪不但未化,而且三天五天再降一次風雪,積雪剛開始出現融化跡象,新的雪珠又添上了。新年過後迄今,不曾出現過飄瑞的現象。
他臉上的冷靜神情,以及說話中所流露的信心,有心人是可以感覺得到的。
峴,與現通;意思是山小而險,或嶺小而高。
側院的房舍規格小,小廳的門廊只有丈餘長方,活動的空間小,因此不時踱出院子走動。
看了神秘組合、混元教、凌雲莊三方面的人,他們多神氣哪!人多勢眾,一個個都是不可一世的強梁,有錢有勢誰不敬畏?站在他面前就比他高一等。
人的野心與慾望,也是無窮盡的,只因受到後天壓抑性的教養而潛藏心底,一旦受到刺|激或引誘,就會忘了教養,而捨死忘生追求這種本性的實現。荀子荀況說人性本惡,確是真知卓見。
「老朽從揚州來,本來在揚州負責查證的工作,沒料到早幾天,突然接到公門朋友傳來的警告,說是知府大人已擱置這件大案。朋友們勸咱們不要再逗留追兇,連推官大人也傳口信說,追兇是官府的事,不許他人私自查證,以免牽連無辜以武犯禁。這實在奇怪而且事出突然,不知到底出了何種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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