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再探醬坊
妖道前往焦山的獵殺目標,是玄靈門和凌雲莊。
北面,也有兩個人,五短身材,像兩個穿老舊大棉襖的少年,手也籠在袖內,不時停下來交談。
妖道一定在正屋,機會正好,不必再在其他房舍摸索搜尋了。妖道只容許卜香主送酒食,旁人不許擅入,表示正屋只住了妖道和少數心腹,正好擒住妖道做人質,或者先將羅華欣救出。
說不了三句話就露出馬腳,他不勝任混入做探子的工作,本來就心中焦躁,無法在鬥智上花工夫。這時他才想到,閃電狂客還沒回來,很可能隨副教主浮世書生,逃回唐家農舍去了。
那座醬坊的主人,已經躲到城裏不敢回家了。
一塵散仙把活動秘站建在雲臺寺左近,很可能已發現雲臺寺是玄靈門的秘窟。
「總之,抱歉而且慚愧。這幾天忙吧?有事嗎?」
南面一高一矮兩個人,頸巾掩住口鼻,彎腰駝背手籠在衣袖內,一面走一面交頭接耳談話,慢慢接近陳家的院門。
城內只有幾條大街,卻有五六十條有名稱的小巷,其他住宅區沒有名稱的小巷甚多,要找人真不知該如何著手,只有本城的人,知道在何處可以找到某些人。
調查工作十分費力累人,心急如焚的人絕難勝任,任何可疑的線索,都會成為主觀的認定目標,把求證研判的必要程式拋在腦後,抓住一條線就緊握不放。他能夠再花一點時間求證,已經難能可貴相當理智了。
最後一進僅安頓一些雜役,廚房正在忙,人聲此起彼落,酒菜香撲鼻。潛入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最後一進不是藏囚犯的地方。
剝手指而非剁手指,痛苦將令人永世難忘。官府中有些酷吏,喜歡在疑犯的手指上打主意,動不動就使用拶刑,十個手指一拶便變形,叫喊聲可讓公堂的柱子也會震動。俗稱十指連心,意思是痛人心坎。
普化和尚定然是早一兩天出走焦山的,之後便不再返回雲臺寺了,身分暴露,唯一正確的行動是遠離舊巢。
走道長僅十餘步,左側是一間內室,右側是牆壁。
「陳六哥,打擾打擾。」梁宏大踏步入廳抱拳為禮:「難得你在家,來得正好。」
擅入者死,不死才會受到重罰,倉卒間,話意很難令人聽懂。
結果,只殺了幾個玄靈門無關緊要的人,沒有攻擊凌雲莊的實力,搶不到夏侯蘭芳,反而死了不少爪牙。
醬坊佔地甚廣,除了廣闊的製醬作坊之外,另有十餘棟大小建築,足以媲美一座小村,任何角落皆可接近,那有眾多人手擔任警哨?因此只在坊主的住宅附近,派了兩名警衛,留意從小徑接近的人。
陌生人在幽暗的光線下摸索,難分東南西北,幾棟房屋並在一起,有些房室見不到天日。
但前兩進是進出貨的門面,門前不是院落,而是停貨車貨擔的大廣場,供下游的中盤分銷商批貨,這裏只供應批發,零售的店面在府城會通坊上河街。
傳出聲息的同一剎那,前面傳出崩簧聲。
這種平民住宅,格局其實並不複雜,為了人丁不斷增加,因此房舍多而容積減少,也便於日後晚輩分居,通道多,分隔的門戶也多。
「咦!你……你是前面的人?」大暴眼大漢滿眼疑雲,把他看成住在前進院的同伴了。
「諸位如果妄想反抗,後果自負。」身材稍矮的人聲如洪鐘,有懾人的威力:「我這人綽號叫冷血屠夫,是用刑逼供的大師級名家,誰的口供有破綻,就必須熬過三種酷刑之後,再從實招供。仍然不讓我滿意,那就從頭再來三次。我對逐節剝手指的手法,有特殊的嗜好。手指在火上烤一烤,比吃香腸更美味,還有吐骨頭的樂趣呢!誰是這家人的家主?」
還沒止住退勢,打擊立即及體,兩少年快如電閃,向裏移位雙掌齊出,頭部的重擊分量不輕。
混元教住在京山村的人並沒撤走,自從擒來的夏侯蘭芳被神秘人物救走之後,不但原住的人沒撤走,反而增加了一些人。
「在街巷挾持,一定會引人生疑,甚至會有人目擊,你那些弟兄很能幹,要他們分頭打聽必有所獲。約申牌初我再來討回音,容後重謝。」
「對,享福。」大暴眼大漢冷笑:「法主在山明水秀的西湖有丹房,弄來好幾個漂亮女人。教主在杭州籌建山門期間,法主就先替自己安妥參修的仙境了,勤練降龍伏虎神功,花大部分時間安爐鼎,夜夜精研養龜,享受人間至樂,要藉混元融圓功成飛升。派來杭州他本來就不願意,所以急於完成任務,採用躁進的手段進行,不在乎犧牲人手大幹,希望趕忙完成返回杭hetubook.com.com州煉他的爐鼎,養他的龜,懂吧?」
天寒地凍,人都在屋內,誰也懶得理會屋外發生的事故,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宏在焦山海潮庵,與普化和尚打過交道。
五聖廟巷平時往來的人相當多,尤其在五聖廟一段,是小型的市場,向妖神求消災發財的信眾甚多。
求證的消息並不怎麼樂觀,東鄉大道往來的行人甚多,的確有不少可疑的人往來,攜帶刀劍的人不時可見,但沒發現押人走動的情形。
一塵散仙該是第三批,正式建立活動站,京山村便是預定的日後分壇所在地,與山門遙相呼應。
即使新趕到的爪牙副教主地位更高些,也不會阻止妖道的作為。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件事向你打聽。昨天我的一位女伴在千秋橋靠近米南宮祠附近失蹤,可能被四個男女所挾持,不知道藏在何處,想請問六哥可曾聽到一些風聲,你那些弟兄都是地理鬼,也許知道一些線索。」
「我得另找人幫忙查證。」梁宏不想放棄這條線索,要另找地方人士協助:「若虹,你暫時與蘭芳到還京老店安頓,等我的消息,有必要時我會去找你一同行動。」
有心算計無心,這並不難。
浮世書生的飛景劍更佳,只差一點點機會便可到手,可惜他失去那一點點機會。他沒料到那位副教主,錦袍被劃破就喪失鬥志,當著眾多爪牙面前,貪生怕死逃之夭夭,那一劍他真該加些勁的。
更重要的首腦到達,妖道的責任減少,這才獲得一些自己的時間。
混元教先後來了幾批人,第一批人散佈在府城,第二批人在城郊。
冷血屠夫,綽號就令人聞之喪膽,再加上有烤手指當香腸吃的嗜好,更令人魂飛魄落。
不能再浪費時間,救人如救火,直奔京山村。
推開廳,便看到鬍子亂糟糟,五短身材的陳六,正和兩個穿棉襖的中年人,一面品茗一面談話。門一開,三人停止談話目迎不速之客。
巷中往來的行人不多,一個個冒著嚴寒埋頭急走,除非碰上熟人打招呼,否則誰也不理會身旁的人是誰。
只有靠自己了,他氣湧如山義無反顧,心愛的人失蹤兩天了,他那能冷靜下來處理急迫的情勢?
跳起來再在兩大漢的耳門各加一掌,將人拖入堂後的小室。
斷犀劍被玄靈門奪走了,真可惜。
從杭州趕來的人,也不知道他身邊到底有多少人,更不知道有多少可派用場的人才,當然不知道他存心培植私人實力搞小圈子。
晚上他會到還京老店找江右龍女,在城內住宿,在沒查出羅華欣下落之前,暫時不會出城至躲藏處安頓。
要敵人負他失敗的責任,妖道實在不成氣候。他返回焦山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求搏殺從焦山逃回的梁宏。
一個曠世大英雄,在奴僕的眼中,仍然是個平凡的人,因為奴僕伺候主人的起居。坐上龍座的皇帝威嚴神聖,脫|光洗澡就沒有龍威啦!甚至非常難看,沒有人樣。
走在街上,誰知道前後的行人是敵是友?
更前面,像是一座小廳堂或起居間。
「是的。」梁宏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我叫浪子,跟在閃電狂客身邊……」
巳牌末午牌初,第三進大院住宿的人,在各處廳堂三三兩兩品茗聊天,懶散地打發時間,也許閒得無聊小飲幾杯下棋消遺,或者等候豐盛的午膳上桌。總之,沒有人想到會有人前來襲擊。
兩少年就在錯肩而過的後一剎那,輕靈地一閃一旋,勁道恰到好處的打擊,同時落在梁管家和僕婦的後腦和耳門上,立即將人挾住了。
玄靈門控制地區廣大,在外圍建了不少秘窟,地廣潛藏容易,不會引人注意。
京山村西南角的醬坊,豎了一面大旗,繡的與南鄉唐家農舍的兩面旗不同。這面旗有五個字:三元至尊堂。
其他廠房中,安頓冬季仍然留守工作的工人,嚴禁接近主宅,因此門前冷清清,主宅只有後三進供混元教的人住宿。
京山村的醬坊,其實增加的人手並不多。這裏是一塵散仙的落腳處,他本人在這裏的時間並不多,有一大堆的事需要他處理奔波,開創期人人都忙得人仰馬翻,那有時間窩在住處享福?
雲臺寺本來有十餘名和尚,有十餘名管理功德坊的人,辦理喪葬事務,每天都有不少喪家,送去世的親人前來入土為安。
「去你娘的,閃電狂客跟副教主辦事……」大暴眼大漢警覺心甚高,伸手便抓直取五官。
只留心所發的情況細節https://www.hetubook.com.com,卻忽略了時間因素。
行動非常迅速,在風聲的掩蓋下,沒發出其他聲息,配合得相當圓熟。
悄然輕靈地繞出,向前急竄,腳下突然傳出輕微的聲息,他居然聽到了,也感覺出小腿上部,觸及某些物體,聲息是從小腿的褲腳,發出的摩擦或繃斷聲。
走道前後都有人趕來,躲得了?來人一定會抬頭向上察看,再往上跳無所遁形。
地上擺平了四個昏迷的男女,問口供當然是逐一弄醒逼問,不可能串供,胡招的後果令人不寒而慄。
確是一條短巷,但並非死巷子,巷底有一條窄小的防火巷勉強可供人行走,當然夜間不會有人走動,寬僅三尺,長卻有百步左右。
猛拍一座有小院子的土瓦屋小院門,好片刻才有人來啟門。
在這裏,可以監視北面的象山渡,和江中的焦山。
追根究柢,是梁宏把妖道計畫打亂了,梁宏必須負責。
一旦深入核心,生死各安天命。
昨天從焦山失敗鎩羽歸來,除了與趕來的人商討情勢之外,也把人手依情勢改變佈置一番,這才返回京山村歇息療創止痛。焦山的失敗,創痛甚深,把梁宏恨入骨髓,做夢也沒料到竟然會栽在梁宏手中。
大馬臉管家也無意攔客,也不在前面領路,掩上院門跟在他後面,不勝任管家或門子。
現在是白天,根本不可能潛入救人,他單槍匹馬成不了事,的確需要人手同闖虎穴龍潭。
「哦!小梁,先坐下喝杯茶。」陳六拖出桌右的長凳,順手斟茶,揮手示意要管家退走:「你和那些人的過節,鬧了個滿城風雨,咱們這些人惹不起那些超級的過江強龍,有心幫忙也插不上手,休怪。」
消息指出,和尚與管功德坊的人,無緣無故失蹤了三分之一,官府正在派人調查這些失蹤人的下落。
陸續趕來的人,實力一批比一批強,這表示杭州的總壇山門,的確不如理想,偏安海疆一角,進退發展的潛力有限,那能爭霸江湖廣獲財勢?
東廂不許前往前進正屋,大概也禁止從院子接近,必須繞西廂走,他那有時間繞走?
可以證實的是,混元教京山村活動秘站不但仍在,而且增加了一些人手,控制了整個醬坊。
白晝在屋內緊躡,困難度非常高,雖則被躡蹤的人是個小童,他仍然不敢大意,不敢跟得太緊。
另有零零星星幾個人行走,看不出任何異狀。
小徑由主宅的前面四五十步橫向而過,右通京山村口;左通府城。但京山村的村民,往來府城不走這條路,算是醬坊的私有道路。警衛只須監視從兩面接近的人,看是不是自己人或醬坊的員工。
陳六是大市口的十大管市牙子之一,私底下卻是擁有百十個潑皮做爪牙的地棍頭頭,叫大市口幫,包娼包賭無惡不作的問題人物,綽號叫矮腳虎。
「這個……小梁,這有點像無頭公案……」
入侵的四個人皆穿了平民服,與一般中下級市民相同,頭上有江南式暖帽,用頸巾掩住口鼻。頸巾也稱圍巾,主要用來防寒,也可當蒙面巾使用。
不可能找得到當時在巷內行走的目擊者,可說毫無所得,三人極感失望,這條可疑的線索查證不易。
「我姓梁,和陳六哥是朋友。」他一面說,一面半強制性進入小院子。
太過迅速膨脹的組合,初期發展便有這種現象發生。
這些人名義上是雜役,但都是江湖二三流牛鬼蛇神,必要時仍可派出搖旗吶喊,只是平時很少派出辦事而已。
「梁大哥,請你記住。」夏侯蘭芳鄭重地說:「別忘了我們有四十餘位江湖豪傑,做你的後盾,務必在需要人手時,知會我們一聲。黃姐與我在一起,他們最好不要到還京老店撒野。」
他們卻忽略了時間性因素,約定在甘露港會面是上午。
要不了多久,陳家人去屋空,五個人被另一批趕來的人所接收,從後門塞在米籮內挑走了。
等到掃盡群雄站穩腳跟,下一步便是招收信眾廣闢財源了。
可是,新來的高階層人物,拒絕了他的要求,反而要求活擒梁宏,要利用梁宏掘出玄靈門的根柢。
「哦!有意思。」梁宏心中狂喜,有線索了:「東鄉京山村,有不明來歷的人住宿,你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他們住了好些日子了。」
一腳踹開廳門,裏面的人驚得跳起來。
兩位客人知趣地在一旁交頭接耳交談,不介入他和矮腳虎的談話。矮腳虎也無意替雙方引見,這些事與客人無關。
「我……我就是。」矮腳虎不敢不出和_圖_書面,語不成聲渾身在發抖。
妖道為了這件事,感到十分不悅,但又不能抗命,氣沖沖返回京山村歇息,暫時放下工作以恢復精力,只派出爪牙追查梁宏的去向下落。
「喂!」臉蛋清秀穿得體面的小後生拉住他的衣袖,說話童音未變:「法主的酒菜,怎麼還沒送去?」
「沒甚麼。」他喝掉杯中茶推凳而起:「如果我在申牌末之前沒來討回音,可能不會來打擾你了。告辭。」
上次夏侯蘭芳被擄,他很快就獲得正確的消息,直闖京山村混元教的活動秘站,把夏侯蘭芳安全地救出。
「那是不可能的,老哥。」上首那人留了小八字鬍,相貌堂堂頗有氣概:「最大的強敵玄靈門還沒掃除,副教主肯放法主返回杭州?法主不會為了大權旁落而失望返回總教壇,而是想返杭享福。享福比在這裏玩命好一萬倍,有福不知享才是天下最笨的豬頭三。」
千秋橋早在永樂年間,更名為永安橋,但市民仍然懷舊,覺得千秋比永安更有意義,所以仍稱千秋橋。另一原因是遠處西南城角樓的萬歲樓並沒改名,橋與樓相對,並稱千秋萬歲,非常吉利。
找門路探消息,只有他才能勝利。
梁宏與兩位姑娘,沿河西大街折入一條西向的小巷。這裏,是曾經發現有人追逐的最後終點。
凌雲莊有許多人手,但派不上用場,他們人生地不熟,地方龍蛇不敢和他們合作,他們即使敢在外走動,也找不到打聽消息的門路。
東面,可監視丹徒鎮,控制焦大使的大宅動靜。在京山村建立府城外圍活動站,就可以掌控外圍的鄉村市鎮。
「一塵散仙。」他自言自語。
本來應該從院子通過,走東廂遠了些,但不至於暴露在院子裏,從房舍內走動反而安全。
「你說甚麼?」
「你……你們是混元教的人?」矮腳虎臉色大變。
逐段深入內部,靜時貼物潛形,動時如幻影流光,穿越東院東廂。所經的臥房內室都沒加鎖,裏面空闃無人,可知整座正屋,只有妖道少數人居住,與爪牙保持距離,保持上級首腦的權威。
「那敢勞駕你六哥插手?那是我的事。」
「我和你一起……」江右龍女不願他落單。
東鄉他有門路,可獲得所需的線索。
原來跟隨他的爪牙,仍然派在各處活動,配合新來的人,進行推展教務的工作。
分秒必爭,他必須爭取時間。
從南面來一高一稍矮的兩個人,搶進兩步便堵住了院門,向挾著人接近的兩少年一打手勢,立即飛越院門隱沒在內,然後院門大開,接入兩少年。
妖道是昨天返城的,不祥的預感震撼著他。
有物體以高速掠過,破風的銳嘯令人毛骨悚然。
妙極了,小室有人住,但人不在,床頭掛著劍和百寶囊,正好借來應用。
負責炊事的人,由醬坊的人擔任,雜役們只管一些雜務。伺候高階爪牙,便是雜務之一。
只有靠自己了,沿途不見有人。他不再遲疑,略一分辨屋內的格局,毅然向西快速地疾趨內堂。
消息必須進一步求證,不能冒失地直闖京山村。如果羅華欣真的落在混元教爪牙手中,擄來京山村是可能的。
其實他對混元教的人,真正知道名號的人並不多,閃電狂客與他打交道的次數多,順口提起而已,並沒考慮到其他問題。
「唔!我記起來了。」矮腳虎拍拍腦門:「昨天下午,我有兩位弟兄,在朝陽門附近,看到五六個可疑的人。其中兩個高身材大漢,夾擁著一個身材矮小的小後生,出城門走了。這奸像不是挾持,因為他們一面走一面談笑風生。可疑的是,他們前面有一個人領路,後面有兩個人不時向後面察看。」
急必憤事;急一定會粗心大意不顧一切而誤事。
匆匆在附近房舍搜了一圈,斷定這座院落,不是囚禁人的地方,不再理會屋後忙碌備膳的人,從東廂鑽,直趨前一進院落。
時不我留,他別無抉擇。返城往來最少得耽誤一個時辰,甚至更久些,凌雲莊能否臨時出動人手,難以逆料。
在一處走道折向處,他貼在轉角的壁根下,凝神傾聽兩面傳來的聲息,毫無人聲。探出一目察看前面的動靜。
「現在他們還在那邊呀!住宿的幾座宅院,不許外人接近,好像人數又多了些呢!」
當他離開矮腳虎陳六住宅的後片刻,那位大馬臉梁管家,偕同一位僕婦打扮的女人,開啟院門先探頭察看巷兩端,再踏出院門,向裏面送出的人打手勢示意,等院門關上之後,才動身向巷北走。
前後都傳hetubook.com.com來腳步聲,很不妙。
「姓梁的小子,鬼鬼祟祟你這裏進出,逗留了片刻,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來向你問好。現在,我要知道從他進門之後,所發生的事,所交談的每一句話,你必須恢復記憶,一一鉅細無遺說出。」
在市街挾持綁票,最重要的事,是不要讓要挾持的人掙扎叫喊求救。
不等他有所表示,小童已轉身急急沿走廊走了。
假使他向下仆,腦袋遭殃。
這種平民房屋沒建有承塵,手一搭桁樑,立即飄落貼地後退。
這瞬間神功爆發,潛勁怒湧,身形猛然停頓,而且幾乎不可能地上升。
店中伙計堅稱羅華欣離店之後,以後絕對不曾返店辦理其他事務,旅客以後的行蹤,店伙不可能知道。
可知在所有的分壇山門,都沒將混元教的教名公開宣示,以避免官府注意。
混元教正式打出旗號,建了公開的山門,其他各地的秘密活動站,不需偷偷摸摸活動了,正式亮出分壇的旗號,以表示勢力範圍,需要各方人士支援與合作,知道的人愈多愈好,明白表示不是違法的秘密組合,與本地原有的秘密犯禁組合不同。
一塵散仙住在第四進,同住的人可能很少,裏裏外外寂靜無聲,爪牙們如非有事需要稟報,否則不會前來打擾他,他經常閉室練功。
攻擊並不難,想完全平安撤走難比登天。有房舍掩護,想一舉消滅這裏的人幾乎不可能。
「胡說八道,我和他的交情,還不足以算是朋友……」矮腳虎情急大叫。
主人一家老少,顯然被趕到府城居住了。
梁管家和僕婦,是看不出異狀才動身的,走了十餘步,便與兩少年錯肩而過。
警衛薄弱,梁宏卻是識途老馬。
左面是一扇房門,他不假思索輕輕試推,門應手內移近寸。無暇多想,他迅速推門竄入。
如果一塵散仙在,女俘虜不會另外找地方囚禁。
堂口出現嬉皮笑臉的梁宏,泰然入堂毫無敵意。
「咦!你不能從這裏走的,要從西廂繞過去。」小童說:「你怎麼能去見法主?法主只許可卜香主送酒食,任何人未經許可擅入,不死也會受到重罰。你去告訴卜香主,趕快把酒菜送去。法主剛醒,我得伺候,不進去了。」
雲臺寺甚有名氣的普化和尚,是最早失蹤的人。
直覺告訴他,他需要一把劍。
混元教一方面掃除反抗與拒絕合作的各方牛鬼蛇神,也積極吸收各方熱衷名利的混世龍蛇,不惜花重金聘請妖魔鬼怪鋤除異己,因此經常有生面孔加入,除非是同一組的人,否則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自己人。
共拜訪了十餘家民宅,包括巷底的五家在內,僅有四家人表示,約在未牌時分,聽到門外有人奔跑和呼喊聲。
因此教主一群創教元老,看出發展有障礙,改變主意以鎮江為日後山門遷移的目標,連續派出精銳經營,所以才有副教主出馬揚威的事發生,所以才有立即建山門打出旗號的舉動。
江右龍女在凌雲莊的人保護下,應該相當安全,他十分放心,白天不會出問題。
醬坊主人的住宅連五進,有中等人家的江南庭院格局。
走道光線幽暗,經過的人怎能看到橫牽在下面的線或索?即使留心察看,也難以發現。
除了弩箭擊中走道後端牆壁,所發出的清脆響聲之外,另有奇怪的聲音傳出,聲音輕微,不易聽到,被弩箭飛行與擊中牆壁的聲響掩蓋了。
矮腳虎與兩位中年客人,手中沒有兵刃,即使有,也不敢在倉卒間拔出拚命。
「他不懂,你也不見得全懂。」梁宏走近拖出長凳坐下,取過大暴眼大漢的酒碗喝了一大口:「簡單的說,煉爐鼎不是煉九轉金丹,而是在床上妖精打架。養龜是採陰補陽靜態的修煉,兩種享受的動靜方式是不同的。一句話,享受女人,容易懂吧?」
白天不可能有人前來撒野,東鄉的牛鬼蛇神已受到有效的控制。
矮腳虎只是一個地方潑棍頭頭,那敢和號稱冷血屠夫的人玩命賭命?
「陳六哥在家嗎?我有事找他。」他伸靴搭住了門限,表示非進不可,眼中有疑雲,瞪著啟門的大馬臉、長相蠢笨水夫打扮的中年人:「咱們少見,你是……」
有人發現街巷有人追逐,四個人追一個攜有包裹的人,時間是下午。
他將手邊的酒碗,順手塞入大漢的巨爪中,酒碗應爪而碎,他的巨掌,也同時拍在大漢的印堂上,另一手猛拂,一碟菜餚蓋住了另一大漢的面孔,菜碟立碎,湯汁滿臉五官受傷。
兩位客人,在冷血屠夫的手勢指揮下,乖乖退至右壁,恰好在兩位少年的中間。
急急忙忙鑽進五聖廟巷,巷中和*圖*書段的五聖廟,其實供的是五通神,但明裏卻改廟名為五聖以掩官府耳目。
如果需要大量人手支援,凌雲莊卻是得力的支柱。
生死決於俄頃,反應決於經驗與見識。
「在城裏白天他們投鼠忌器,不至於施展強盜式襲擊,晚上可就難說了,你們必須有萬全的準備。暗器防守不胡亂出擊,他們必須出動百五六十人,才能對付得了你們,他們不會做這種蠢事。他們一定會設法趕你們走的,須提防他們玩詭計來陰的,很可能利用官府施壓,所以你們要有心理上的準備,我走了,晚上見。」
右小腿同時又有物擦過,感到像被螞蟻咬了一口,褲管的破裂響聲,表示高速掠過的物體擊中了他。
這些失蹤的人,也可能落在混元教手中了。
玄靈門天膽也不敢白晝攻擊。
天氣嚴寒,仍然有人在外走動。
「別管我是甚麼人。我想,你一定供給他不少消息,我要知道你消息的來源。現在,你第一個說,其他兩位,站到一邊去。」
在查出囚人所在以前,不能被人發現。
「我要加緊行動,有些地方你不便前往。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情勢不利,我會及早抽身。」
「是嗎?那麼,你也該講朋友的道義,替他挑冤挑債,為他的行為負責。」
「我與他是……是朋友……」
「很好,很好,唯你是問。」
為了爭取時間,不能趕回城請江右龍女和凌雲莊的人同行。上次搶救夏侯蘭芳是夜間進行,夜間活動對他有利。
一些不怎麼重要的消息,也懶得處理,交由爪牙整理積存至某一階段,再派人呈送唐家農舍山門作為參考。
第五進房舍也不少,忙碌工作的雜役不足十個,誰也沒留意多了一個人。這個人當然小心翼翼在各處潛行,避免與雜役們照面。
向上跳如果慢一剎那,雙腳難逃噩運。他非常幸運,向上跳而非向下仆,只有一支弩箭擦過右小腿,擦破了肌肉而非貫穿。
是梅花弩筒的五支五寸弩箭。
四人狂風似的搶入,丟下昏迷的兩個人,堵住進出的走道,右手有劍,左手亮出暗器,瞬間即控制了全局,行動快速確實,氣勢強烈。
一塵散仙在混元教地位甚高,發誓要捉住三位姑娘充鼎爐,不論是為公為私,妖道都可以作主。
千秋橋在城西隅,橫跨關河。
「兩位副教主都趕來了,已接掌了司令權。」坐在下首的大暴眼大漢口中有食物,語音有點走樣:「法主這期間固然完成掃蕩障礙打下建山門根基的工作,但損兵折將功難抵過,打算返回杭州總教壇參修,你要不要跟回去?」
「哦!還沒備妥呀!快了。」他不想一耳光把小童打昏,順口敷衍:「法主就在前面嗎?我這就向他回話,你帶我去。」
「享福?」
臥室是分散的,宅院與旅舍格局不同,要在大宅中找尋特定的囚人內室,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白天,隨時皆可能被人發現。
由於他們先來,瞭解情勢,充任識途老馬,進行示威、說服、招納、掃除等等工作,忙得不可開交,留在京山村的人不多,新增的人手也嫌不足,所以白天大半人手不在,是防衛力最弱的時段。
「哈哈!我的看法與你不同。梁小子的朋友,都是能供給消息的好目標,所以他的朋友莽牛呂七,就丟了手指頭。你……」
他沒留意小童話中的玄機。小童說:未經許可擅入,不死也會受到重罰。
剛鑽出東廊,劈面碰上一個十二三歲的體面小後生。
東廂的小堂有兩個偷懶的人,弄來一些酒菜,遠離灶間偷吃,一壺酒下肚談興更濃了。
失望地回到鴻福老店附近,已沒有入店再向店伙查詢的必要。
「我在常州幫船上有份差事,五天前陳爺的管家回南鄉養病去了,陳爺找我來暫時替他管家。」大馬臉中年人並不蠢笨,說話條理分明:「陳爺正和東門外的兩位朋友,好像是商討某些人銀財糾紛如何解決。你是……」
「你……你們……」
這是說,混元教的人,可能已動手發掘玄靈門的巢穴了。
「我會逐一拷問,看誰的口供不同,誰的口供有破綻。」冷血屠夫左手向矮腳虎一指:「你說,梁小子踏進廳門,第一句說了甚麼話。說!我在聽。」
以一塵散仙來說,他有自己的心腹,也經常網羅羽翼,行動期間飄忽不定,新加入的人只知有他,根本沒有機會讓新人與其他各組隊的人見面。
太過小心,反而誤事,三跟兩跟,小童竟然不見了。屋內房舍甚多,走道曲曲折折,光線也幽暗,不知小童折入那一條走道或進入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