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威迫利誘
轉身的一瞬，她絕望了，第一眼便認出狂笑的人是荀夫子，彌勒教的中級權勢人物。
「不會那麼嚴重啦！他們付不起重大的代價，所以不敢放膽進攻，只要你們能再斃了他們幾個人，他們便會撤走保全實力的。你們是否仍按計畫動身？」
不是致命的金錢鏢，將一吊錢的絨繩弄斷，順勢扔出，而非用真正的滿天花雨手法射的，唬人的玩意而已，勁道分散，威力有限。但她不知道是唬人的手法，本能地再次飛退。
她曾經返回青松寨，兩位男女隨從比她早片刻返回，告訴她唐青松還沒返寨，她又重新在山區中追尋。
「你們想斷路？」
「老哥，你傷人而不殺人，我就知道你有意放他們一條生路。呵呵！我何必做劊子手？你可以做主。」年輕人收刀爽朗地大笑，挽了他向柵門口的六同伴走去。
她在外活動時，很少把隨從帶在身邊，一個人活動方便些，行動不受拘束，她也有自保的能耐。
「不必了，敝長上請老弟至客堂一敘。」中年人態度冷森，說的話倒還客氣。
第五劍速度不但沒減，似乎更快了些，劍氣也更為凌厲，隨從已憤怒得傾全力攻擊，要一劍將他刺穿。
「本堂主已經禮聘了四位人才比你更佳的人，拒絕的人已被處決了七個之多。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找我；你知道在何處可以找得到我。」葛大堂主進一步威嚇，話中的血腥味好濃好濃。
一個漂亮眼高於頂的女人，能承認藝不如人，可說難能可貴。大多數人輸不起，死不認輸，輸陣不輸嘴，被打得慘兮兮，仍然在嘴上逞英雄。
兩人並肩快步趕程，小姑娘自然而然地暢談一些江湖傳聞武林秘辛，令唐青松大感驚訝。小姑娘芳齡不可能超過雙十，竟然像一位老江湖，似乎並不比老江湖鬼手天罡差，見聞相當廣博。唐青松第一次離開家鄉，只是一個坐井觀天見識有限的地方小豪而已。
「不要煎迫，好嗎？」他轉身收劍入鞘，臉上似乎罩了一層寒霜：「與我這種無根無柢的浪人為敵，實在非常愚蠢，一旦要決定鏟除你們各地的香壇，你們要付出多少血腥代價？橋歸橋路歸路，雙方就不會有是非。」
五個江湖一流高手，算得了什麼？假使他存心牙殺戒，五個人肯定會死掉兩雙半。
「那就怪了，你們與她……」
唐青松的格鬥經驗十分豐富，這兩天更增加不少與高手名家拼搏的經驗與技巧，早就留意對方五個人的神色變化，已看出對方不會讓為首的人單挑。
他的話白說了，對方已經明白表示，不會採取公平英雄式的決鬥，決鬥已經不時興了。
「不開玩笑？」鬼手天罡收了如意：「這種人才能派何種用場？向天下第一高手挑戰？你的主子王御史，需要向天下第一高手挑戰？」
「她的確不認識我們。」
「你們給我牢牢地記住。」她一面竄走一面大叫：「你們五毒除非一生一世走在一起，不然我會逐一送你們下地獄為世除害。」
小姑娘已換了裝，不再是衣裙醒目的佩刀淑女，變成俏麗活潑的小村姑，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
「該死的小輩，膽敢在咱們眾多高手名家面前賣狂，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青衣人首領實在受不了他的侮辱，咬牙切齒挺劍迎上。
唐青松更無意鬧事，不久便離店外出。
「咿啊……咿……」不遠處的樹林中，突然傳出三聲高亢尖銳的怪嘯。
剎那間的接觸，他完全以刀尖傷人，技巧之圓熟神奧，已接近無瑕境界。
你不出來，我也不會進去。
人影閃動中，中年人四男女飛退進入柵門，距門丈餘閃在兩側，等候對方衝入。
一陣好等，等得心中焦躁，不知鬼手天罡幾個人，在外面發生了何種事故。
「呵呵！你似乎真的在遊山玩水。」荀夫子笑吟吟毫無敵意：「唐小輩到何處去了？」
「珍重再見。」眾人同聲祝福，送他出門告別。
甘蘭英落腳在嶺腳下三家村，距青松寨還在六七里外。小徑沿嶺腳伸展，沿途松林如海，罕見有人行走，是本地鄉民往來的山徑，不可能有旅客往來。
「劍術的確很妙。」
「我找她。」小姑娘堅決地說。
第二位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英氣勃勃，身材修偉，英俊的面龐兼有幾分溫文神釆。同樣的騎裝，同一式的刀。穿騎裝，表示他們有乘座騎動身的打算。
「沒有人敢再打你的主意。舉目天下，沒有人敢向本幫的人挑戰。」葛大堂主表現得明白露骨，氣大聲粗：「除了一些不知死活的亡命之外，有聲望有地位的人，天膽也不敢與本幫為敵。彌勒教說強並不真強，在江湖雖然有威望有地位，絕不敢為了爭取一個人，向本幫挑戰，付不起慘重的代價。早些抉擇，不要猶豫不決。」
少女像靈貓，一竄一縱便消失在門內。
刀光流轉，找上了把青衣人劈昏的唐青松。
鳴禽突然寂靜，有兩種可能。一是有好些人出現；一是有隼鳥光臨。
「你們是幹什麼的？」唐青松的嗓門更大。
心一急，壓力收緊，她終於渾身一震，不知人間何世。失去知覺的前一剎那，她感覺出正被巨靈之手抓住她開始騰雲駕霧，隨即昏迷不醒。
「我的同伴不能來，正在準備動身離去。」甘蘭英臉上有依依的神情：「我也要走，不能去見你的朋友午膳了，我得趕回去。唐兄，後會有期。」
「承教了。希望諸位高抬貴手，讓我這種初出道的人，有一條正途好走，日後就不會成為仇敵。今後看你們的了，後會有期。」
盯梢的人聽到刀劍交擊所發出的鏗鏘金鳴，便離開道路越野穿林而走，接近鬥場，劇鬥已經結束，因此只看到背了傷者撤走的人，沒看到劇鬥的情景。
兩人都看過對方應敵時的刀法，小姑娘是用刀的專家，對他的刀法有信心，所以要雙刀聯手。
兩個控制八仙桌的青衣人，反應極為迅疾，大喝一聲，向側急閃長劍出鞘。
四人在二十步外止步，唐青松獨自上前。
「他們早在十天前就秘密抵達了，我們就是跟在他們後面來的，已來了九天，被他們騙了。今早才得到正確的消息，那位新堡主公孫雲浩是假的。」小姑娘又露了幾分玄機。
這裡已遠離界首嶺十里左右了，人馬消失，他似乎感到失落了些什麼，甘小姑娘亮麗活潑的形影，仍然依稀出現在他的意識深處。
「並無多少關聯，我們只負責留意他們的動靜，看是否影響我們的安全，以便早作預防而已。」小姑娘不再多露口風：「我得走了，希望日後能在江湖上見，別忘了我，唐兄。」
「不要急於拒絕，好嗎？」葛大堂主怒意上湧。
同伴畢竟相距太近，聽到輕微的異樣聲息，本能地扭頭回顧，看到異狀。
「哈哈！葛大堂主，你的大話說得非常動人，但與江湖朋友所知的事實差距太大了些。」荀夫子大笑：「貴幫替嚴府在大江行走的運金船，每年損失有多少？被江湖群豪殺死了貴幫多少人？你們用同享富貴引誘，花重金誘騙入幫的牛鬼蛇神，有幾個能享受三五年福的人？即使是真正的高手名家，一兩年便會死在江湖群雄的刀劍下，所以不斷招兵買馬，永遠填補不滿損失的人手。唐老弟替你們效命，他能得到多少好處？享受一兩年便送掉老命，這種富貴值得冒險享受嗎？本教雄霸天下四十載，根基穩固屹立不倒，厚植實力於各地，子女金帛予取予求……」
當然不會有人向他們挑釁。他們的活動也不怎麼積極，原因是威麟堡的主力還沒到達，還沒發生衝突，還不知道來看風色的人中，到底有些什麼人物。如不是真正的高手名家，他們也不屑一顧；他們要的是真正的人才，而非招一些毫無名氣只配搖旗吶喊的混世龍蛇。
是幽冥使者與一了和尚，另有三名隨從。任何一個毒，都是名震江湖的惡毒人物。鬼手天罡有自知之明，他奈何不了這兩個毒。江湖五毒的一僧一道，武功是最高的毒。
向側一竄，向百十步外的松林飛逃。她的輕功可圈可點，真可以比脫兔快兩三倍，只看到依稀的人影，像流光般冉冉而逝。
「不知道，我也不想干預他的事。」他也笑容可掬：「我本來就是浪跡天涯，逍遙自在的江湖浪人。我這種人通常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到處惹事招非，日子是很難過的，不符合江湖浪人的宗旨。除非受到無理性的殘害，通常不會過問江湖的恩怨是非。我與唐青松在雙川集同患難結交，並不表示我要干預他的事。閣下，我說得夠明白嗎？」
皇帝的侍衛與親王的護衛，都是經過挑選、培育、嚴格苦練的真正高手死士，可力搏虎豹的護衛。而他在西安橫行，幾次大圍捕，僅受了些少輕傷，大隊護衛也奈何不了他，最後不得不讓他在西安耀武揚威。
可能只有他，是與雙方尋仇報復毫無關聯的人。連他也難免經常到處跑，其他的人更不用說了，不論晝夜，很少有人呆在客棧等候好戲上場。
「咱們四把刀，保證可讓他們做噩夢。準備了，我當先。兄弟，替我掩護身後。」
「聽什麼？松濤聲……」
「不要和我爭……」她聽到荀夫子躁急的叫喊聲。神智開始昏亂。
向右側閃出的青衣人非常幸運，錚一聲劍架住了刀，劍立即反彈向外揚，空門大開。
「這……」他愣住了。
「我是行家。」小姑娘也不再憤怒，臉上有了笑意：「我家兄弟姐妹多，親友的子侄也多，練刀陣可說學有專精，雙刀合璧威力倍增。有你這把神刀主陣，我有信心能配合你翻江倒海。對付幾個打埋伏的下三濫鼠輩，三五下切割足矣夠矣。」
他瞥了眾人一眼，轉身大踏步揚長而去。
兩集團之間，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競爭只在暗中進行，維持互不侵犯局面，所以見面保持和氣，暗中一有機會就你挖我的根，我拔你的苗，看誰神通廣大。
「咱們……撤！」首領在兩名同伴撕衣袂裹傷時，斷然下令撤走。
「有點不對。」小姑娘臉色沉重：「唐兄，我先走一步。」
經驗與反應，在瞬息間便可決定生死存亡。
葛大堂主帶了四位隨從，出現在三家村第一家農舍前。屋門自啟，踱出青衫飄飄的佩劍荀夫子和一名隨從，笑吟吟一團和氣迎客。
一隻巨靈的大手，透過雲霧出現在眼前，五指粗大得像樑柱，像傳說中的五指山，向她迎頭罩落下壓。五指的指縫間雲霧湧騰，她渺小的身軀立即被雲霧所淹沒。她想躲避這碩大的巨靈之手，卻無能為力，壓力及體，她完全失去抗拒掙扎的力量。
刀光乍變，幻化難辨的激光，身形也幻沒急劇，激光八面分張。
他一眼便可看出，是在山坡突然出現，乘機群起而攻，襲擊黃如玉姑娘的那三個出色的年輕男女。他揮刀替黃如玉解圍，發覺三男女劍上的真力與技巧，出乎意外的雄渾精湛，心生警惕，認為是極為強悍的對手。
在世人的心目中，對彌勒教的評價，比一幫一會高得多，也的確把該教看成英雄組合。大多數人對半官半匪的組合起反感，視之為毒蛇猛獸。
「咦！你怎麼一個人來？」他迎上惑然問：「你的同伴呢？放心讓你一個人前來？」
農舍內的人不再防守，陸續出來六個人，其中有從屋上撤下的四位箭手，大概知道用不著防守了。
「這……」
「真是見了鬼啦！」唐青松大聲打斷荀夫子的話：「請不要抬舉我做這種富貴榮華夢。人各有志，我的志沒有包括投入犯罪集團賣命，賺這孽和圖書錢的計畫。我要憑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爭取應得的名利。寧為雞口，毋為牛後；投靠別人，不如自己創業。」
兩方面的人皆宣佈主權，肯定會引起利害衝突。
「請讓路。」他沉聲說，笑容消失了。
小姑娘的輕功出類拔萃，但比他仍差了一些。
「你們都不要說了。」唐青松沉聲抗議：「你們把我看成什麼東西？我承認有野心，也具有競爭的條件；但有我自己的信念，有風骨有自尊。我不會盲目地參加邪惡犯罪組合，我要走自己的道路。諸位，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好不好？」
「不錯，但與我們的事無關，我們不認識常北嶽。」
路旁的一株大樹下，踱出大袖飄飄的荀夫子和兩名隨人，劈面攔住了。
不管小姑娘肯是不肯，拉了小姑娘的手往十字路口走。
「與威麟堡小隱山莊尋仇的事有關？」
毒娘子扭著蜂腰陰笑著接近，半老徐娘身材比大閨女更誘人。四人聚在一起，沒有一擁而上的打算。雙方不是仇敵，五毒只是乘機前來物色人才的人，與這次威麟堡尋仇的事無關，坐山觀虎鬥不過問雙方的是非。
小地方的客棧，設備簡陋自在意中。名義上是上房，實際上是只有一張床的單間而已。空間狹窄，被人堵死了房門，就成了入檻之虎無用武之地。
「你那位女伴沒和你一起回來？」最年輕也最出色的女郎，美麗的面龐不再可愛，被陰森森的殺氣所掩蓋本來的天生麗質風華，與他打交道像在問罪犯。
「以後你有機會找我，今天少陪。」他回身飛掠，去勢像飛奔的千里神駒。
主要目標指向荀夫子，要求荀夫子回答。他也會用心計，用上了雙虎奪羊的妙招，或者一桃殺三士毒手段。
有人叩門，可能是店伙。
他不認識附近的道路，乖乖地循原路返回青松寨。他沒有時間真正在寨外山區察看形勢，也無此必要，因此對附近的形勢無法全盤瞭解，僅知道概略的方向地望，只能走稍為熟悉的道路。在這裡，他只是遠道前來訪友，作短期逗留的陌生人。
「有種你就闖。」一名中年隨從拔劍出鞘，揚劍相候：「對付不識抬舉的人，唯一的手段是武力脅迫就範。」
「他娘的！你認識我，而我卻不知道你是老幾。聽口氣，你們像是吃定我了。」唐青松氣大聲粗，不怕對方威嚇：「我非走這條路不可，我要知道你們在這裡，要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說！」
「對，對極了。」幽冥使者沒有守秘密顧忌：「武功和定力，必須比貧道強兩三倍的人才。」
想退，已來不及了。精力耗損過鉅，精神與體能都瀕臨崩潰邊緣，眼前發暈突現異象，朦朧的怪異光芒關係，其他景物完全消失了。看不到松林，看不到人影，像是陷身在迷霧中，天地一片混沌。
他下亭迎出，村姑娘與他的粗豪騎士裝極其相襯，平空生出親和感，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路左的一株古松下，升起兩女一男三個穿著緊身衣的佩劍人，冷然目迎他接近，徐徐移至路旁相候，三雙不友好的目光，令他老遠地便感覺出森森寒意。其實烈日當頭，山區的微風，減弱不了熱浪的威力，寒氣是感覺中從心底所引起的。
「怎麼啦？」他訝然問。
嚴府的一龍一鷹，是半官半匪與刺客的組合，身分百變。今天是有任命的官吏，明天可能變成強盜。不管是官吏或強盜，他們都可以公然在天下各地往來，即使精明的治安人員，知道他們的身分，也不敢管他們的事，天膽也不敢捉他們法辦。
「你說謊，你們正要出動有所圖謀了。你們有兩條路可走，繳兵刃投降，或者死在這裡，你選吧！」青衣人離開桌後，舉手一揮，跟出四名同伴。
「威麟堡的人。」小姑娘不屑地撇撇嘴：「一群走狗。」
唐青松立即氣消了，對這位女郎產生好感。
在西安，他與秦王府的護衛群混戰，每個護衛都是武功超凡的虎賁甲士，搏鬥的經驗十分豐富，應付群毆的技巧出神入化。
「這是從何說起？怎麼不斷地、無緣無故地結了許多仇家？」他煩惱也苦笑：「這裡是非多，真的不能再逗留了，再拖下去，真要成為仇人滿天下的獨夫了。」
「火一起，你們就會衝出來了。我們在外面等，暗器可以把你們早一步送上西天，哈哈哈……」
「我完了……」她心中狂叫，腿一軟，向前一栽，被巨手抓住了，眼前一片朦朧。
四名青衣人小心翼翼推動側放的八仙桌，慢慢接近農舍的右側，利用草木掩護，到達距屋不足二十步的兩株李樹下，可看到屋右廂房的山牆磚壁。屋頂與正屋的角簷側方，一名箭手正聚精會神監視前方和屋右，引弓待發。即使看到緩慢的八仙桌，也傷害不了蹲伏在桌後的四名青衣人。
小姑娘引見時，通名而不道姓，只稱周南為周叔，算是唯一通了姓的人。說同伴都是她的親人，唐青松便認為除了周南之外，其他九男女都姓甘，他是真糊塗，小姑娘卻是有意裝糊塗。
「跟我來。」唐青松急竄而走。
「等我。」他卸尾急追。
不僅是單純的關心朋友安危，而是他對黃如玉的感情，已因不斷的接觸，超越朋友的境界了。
「有何指教？」他在三丈外轉身問。
「無此必要。咱們已經拾掇停當，即將動身南下密縣，在這裡已沒有熱鬧可看；而且這裡的事與咱們無關，在下也不認識常北嶽。替常北嶽助拳，那是俠義門人子弟的事，咱們不是俠義道的人。」
「我已經試過你們的功力，你們勝不了我的刀。迄今為止，儘管走了霉運，受到各方牛鬼蛇神毫無理性地迫害，我一直就加以容忍，不曾用絕學反擊。但一旦身臨危局，我會毫不遲疑用真才實學自保。我爹娘生下我，不是生來被人殘殺踐踏的。」他語氣平靜，但充滿潛在的殺機：「我不管你找黃姑娘原因為何，有何仇恨，為了朋友的道義，她根本不認識你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有些事是不宜讓外人知道的。前來坐山觀虎鬥，也算是個人的私事。反正這次光臨山區的人，都各有目的，必須外出處理有關的事務，不可能呆在客棧裡等候變化出現。
柴門開處，魚貫出來四個人。領先那人年約半百，穿天藍色騎裝，腰帶上插了一把狹鋒單刀，國字臉膛，留了八字鬍，虎目神光炯炯。
巨掌及體，噗一聲右耳門挨了一劈掌，向左摔倒，倒下便失去知覺，口鼻有血流出。
「他娘的！你們這群威麟堡的雜碎，筒直狗屁不如，丟盡了天下第一堡的顏面。」唐青松在十步左右屹立如山，鋼刀斜垂在身側，粗野地大罵：「你們向江湖用大嗓門叫嚷，聲稱要來小隱山莊擺威風，卻向前來觀望的不相關江湖同道，扮強盜鋤除為所欲為，到底是何居心？誰是主事人，出來給在下明確有理的答覆。如果在下不滿意，刀刀斬絕剁了你們這些賊王八餵狗，出來！」
「唔！你很不錯，也是我需要羅致的人才……」
「退回去，是唯一的生路。」
「哦！有何指教？進來坐。」他抬手迎客，認出這人是葛大堂主的隨從，黑龍幫的人找來了。
抬了受傷的人，威麟堡的人急如漏網之魚倉皇急遁。
「你真的不是來替小隱山莊助拳的？」
已經偵查了三處農舍，農舍毫無動靜，不像有大批人手藏匿，沒發現有可疑的人在外走動。
一個左肩一個右肩的肩骨碎裂，是被刀背敲碎的。
她早有提防，突襲無功便立即飛退，由於已預留退步，止勢後撤有驚無險，針影一現，她便斷然後撤，飛針以半尺之差，被她在針前先一剎那脫出險境。
他不會在此地久留，有早些離去的打算。
另一道劍光突然幻現，乍現乍隱恍若電光一閃。
接著，她又失去唐青松的蹤跡，怎知道唐青松暗中越野相送出十里外？她漫無頭緒在山區尋尋覓覓，想放棄又心有不甘。
被盯梢的人是唐青松與甘小姑娘，他倆沿大道向東北行，根本沒料到會有人盯梢，公然在大道上趕路。
「你這混蛋不知死活。大爺不信邪，倒要看看你憑什麼敢誇口稱神刀。」青衣人似乎頗有英雄氣概，獨自拔劍上前，長劍一拂，劍吟隱隱。
「是的，非動身不可，必須盡快趕上那些人，才能保持接觸。何況這裡已經不安全，得防備他們捲土重來。」周南有點憂心忡忡：「集中人手再來強攻，咱們絕對挺不住，早走早好，我們缺乏反擊的實力。老兄臺你的行止……」
眼看天色不早，他想起那位神秘小姑娘的話。小姑娘說黃如玉是跟在他後面出寨的，會不會半途碰上意外？他與甘小姑娘在半途就發生了意外。
「哎呀……」後面遠在兩丈外的小姑娘驚呼，揮刀飛掠撲上，但已慢了一步。
「令妹並沒把親友的情形告訴我，但我從你兩位的刀上，看出是她的人。襲擊你們的人……」
「呵呵！早些決定，便多一分成名的履歷。」荀夫子一團和氣，毫不客氣在一側就座。
「得到消息便趕來瞭解情勢，仍比諸位晚了一步。」葛大堂主毫不謙讓，昂然領先進入：「諸位早來，可否將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來互相參詳？」
「站住！」荀夫子沉喝。
「王欽差需要搜集天下的奇經秘笈和寶物，網羅具有奇技異能的人物送入皇宮供奉。你知道崤山玄靈宮的洞靈修士活神仙嗎？」
小姑娘站在他身側，晚到一步插不上手。六個人接觸快逾電光石火，結果也在瞬息間完成。
「誰？」
屋右屋後與隔鄰相鄰的地段，建有各種用途的散落屋舍，也長有草木樹林，弓箭不可能完全控制每一角落。有幾名青衣人推桌小心地接近，手中有乾草綑成的草束，是準備放火的火把，逐漸移近屋側。
「你找死！」毒娘子沉叱，左手疾揚。
二十餘名青衣人大驚失色，人怎麼反而從外面來了？
同一瞬間，右側方農舍的小窗人影穿窗而出。
他感到好笑，先是無緣無故地幫助刀法深奧的小姑娘，然後是小姑娘幫助他脫險，這期間雙方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就這樣巧合地在一起共患難。也許這是所謂緣分吧！一雙陌生人，竟然如此契合，太難得了。
「正主兒終於出現了。好，我和他們無冤無仇，看他們要如何對待我。你先別管，替我留意身後的動靜。」他舉步向前迎去，豪氣飛揚氣勢磅礡。
他必須與鬼手天罡幾位朋友商量，把所獲的消息告訴他們。
對方的速度快得驚人，人影劍虹依稀。他更快，鋼刀微收衝出，刀隨身轉，錚一聲輕搭像電光般射來的長劍，左手按上了青衣人的右肋，真力驟吐，同時一聲冷叱，人刀合一撞入從他左側發劍的兩個人中間，刀光倏然分張，兩支劍在暴響中分向兩側激盪而升。
「我們最先趕到，來晚了。」幽冥使者飛雲散人是五毒的老大，是當然的領隊和發言人：「一群來歷不明的人，派了一些人斷路，大舉襲擊在這裡落腳的十男女。結果襲擊眼看成功，恰好被神刀太保偕同那位小丫頭趕到，不但擊潰了斷路的五個高手，更嚇跑了襲擊的大批名家，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娘的！」老邪大罵，一面罵一面徐徐後退，一比五，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你們這些混蛋不死心嗎？小心我老邪找機會報復。我老邪也是不擇手段的人，不然怎配名列江湖七邪？」
他並不急，早著呢！需要準備的是帶刀以防不測，情勢不容許他大意，誰也不敢保證，圖謀他的人不會在寨內行兇。ｈｅtｕｂｏｏk.ｃom•ｃｏm
電光石火似的快速接觸，人影四散，沒發生刀劍的撞擊現象，僅傳出輕微的割裂衣物肌肉的聲音。
「他娘的！二十五個高手名宿，真壯觀。」他怪腔怪調大聲嘲弄：「我神刀太保會過比你們人數更多，武功更高明了得，個個敢殺敢拼的高手中的高手，憑我手中刀曾經殺個七進七出。好，你們五個就敢上，有種。每個人我給你一刀，斬不光你們，我神刀太保拍拍腿走路，不再管你們的狗屁事。我上啦！接我的斷魂裂魄輪迴刀。殺！」
除了領隊的周南年過不惑之年，可列於年青人之外，其他八位男女，都是氣概不凡的年輕人。蘭英小姑娘只有十七歲，女伴芳名叫碧玉。
同一瞬間，被他按住右肋推出的青衣人，撞向從他右側攻來的兩支劍，兩支劍無情地貫入青衣人的胸與腹，太快了，沒有任何躲閃或收招的機會。
鹽政署鄢欽差的巡緝營，已名存實亡。錦衣衛陸柄指揮使的鐵血鋤奸團，也在去年悄然解散。因此天下四大奸惡集團，事實只剩下兩個集團。
鬼手天罡幾個人，午夜各自出店活動，不知到何處踩探，何時返店難以預估。
劍走輕靈，刀則以強攻為主，所以稱拼命單刀。那是真正的搏命武器，刀沉力猛，一接觸便可能生死立判，一切花招在貼身相搏時，毫無用武之地。
「是威麟堡的人，他們已潛伏活動了將近半個月。我們留意他們的活動，沒料到他們也盯住了我們。更沒料到他們敢向前來看風色不相關的人下毒手，幾乎上了當。唐兄，咱們……」
這位活潑大方的小姑娘，留給他的印象極為鮮明深刻。這件事，他一直就沒在鬼手天罡幾個人面前透露口風，為何，他自己也不明白。對朋友透露事件的經緯，可供眾人參考，估料情勢和分辨敵我是必要的，但他不想說。
可是料錯了，後面又有人跟出，左面也有人現身逼進。右面現身的人更多些，現身的速度迅捷無比，利用木柵竄走，屋上的弓箭無用武之地。
「我要趕回去看看。」小姑娘一面說，一面飛掠而走。
「把你們的人帶走，放你們一馬。」他的鋼刀隱在肘後，不打算使用，向兩個青衣人沉聲說。
「屋內的人聽清了，咱們給你們正式拼搏的機會，出來打交道，群毆單挑隨你們選。」中年人聲震四野，口氣充滿主宰者的霸氣：「你們如果不出來，咱們進去之後立即屠村，雞犬不留，一把火燒了這幾家農舍天跡，絕不留情，你們不希望這些村民們做你們的陪葬吧？」
再不走，很可能全被擺平在這裡。
「我不會做任何組合的走狗，更不可能參加犯罪集團。我到各處走走，諸位珍重。」唐青松喝乾杯中茶告辭。
屋外的人，也傷害不了屋上的人。除了必須使用弓箭之外，任何暗器的傷人距離，最遠也只能在三丈左右造成傷害，能遠及三丈外的沉重遠程致命暗器並不多見。那種大型的單刃尺長飛刀，可殺人於五丈內；但躲閃容易，攜帶不便，一般暗器高手不屑使用，通常作為近身相搏的小刀，攜帶一把兩把防身自衛而已。
「是想留你一條生路。你神刀太保剛混出頭，不會笨得逞強把命斷送在這裡。咱們要在這附近辦事，不許任何人通過。」
兩張八仙桌子已把柵門堵住了，表示不會有人表現英雄氣概決鬥，要把人堵死在裡面，阻止裡面的人衝出突圍，多一重障礙，衝出的速度必定減慢。
「呵呵！我再次表明，我對浪人生活相當滿足，榮華富貴我毫不羨慕，請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工夫。」
妙劍羅永興的遭遇，也是有驚無險。他走的是西路，沿大道優哉悠哉信步西南行。這是至嵩縣的大道，他像個遊山客。鬼手天罡是越野走的，踩探的意圖明顯。他正好相反，無意尋蹤覓跡。
「你們幹什麼呀？」叱喝聲同時入耳。
第四處農舍有兩家男女，有六座房屋，外圍種了些果樹，防警柵內有雞犬覓食，安靜如恆，可看到幾個村童，在柵外的果林中玩耍。
闖道的人，極少使用真姓名，避免一旦不小心落案或誤蹈法網，或者故意犯罪，不至於累及親友，避免仇家查根有後患，因此對打交道對象的姓名，通常不會深究，深究是犯忌的事。
她用行動作答覆，揮劍直上，發起猛烈的突襲。
顧前不顧後，不知身後有人接近。襲擊的青衣人數量並不多，事先已有周詳準備，派有斷路的人，埋伏阻止外援，避免後顧之憂。可是，卻沒料到斷路埋伏失效。
「是嗎？」小姑娘向後退走：「你不要管我和她的事。否則，我會用各種手段除掉你，你好好記住了。」
「你知道拒絕的後果嗎？」葛大堂主不死心提出威脅。
屋頂，居然有四張強弓，居高臨下用箭射擊接近外圍的人，射倒了三個。勁矢破空的銳厲嘯聲，把入侵的人鎮住了，無法強渡防衛網。
「我們在江湖遨遊，目的在於讓小一輩的人，增廣見聞瞭解江湖情勢，絕少涉入江湖糾紛。」周南把此行的目的向他說明：「這次確是跟蹤威麟堡的人而來的，與常北嶽毫無干連，本意僅打算做一個旁觀者。豈知昨晚獲得正確的消息，威麟堡的新任堡主公孫雲浩，留下一個化身，他自己早已帶了親信心腹，秘密前往湖廣去了。」
從左右後側突襲的兩個人，連人帶劍摔飛出丈外，吧嗒兩聲摔了個手腳朝天。天宇下，劍吟隱隱消逝。
界首嶺由西北向東南伸展，長有十餘里，東南麓便是青松寨。
「不知道，好像聽農舍的人說，他上山走的。界首嶺松林如海，鑽上去哪能看得見人影去向？」幽冥使者說：「也許他從山上繞回青松寨去了，絕不可能被那群來路不明的人所追殺而失蹤。咱們回去找他談談，他的真才實學，絕對不下於風雲四霸天。王欽差需要他這把刀做保鏢，諸位不要和貧道爭好不好？」
「快出去接你妹妹。」中年人急急低聲催促。
廳門外有人進入，輕咳了兩聲吸引廳中人的注意。
「你怎麼啦？」小姑娘訝然問。
「我們無意干預他們的事。」欣瑋加以補充：「威麟堡的主力往南走，很可能影響我家的安全，所以必須跟蹤留意他們的動靜。本來預定舍妹向你辭行返回後，立即動身南下追蹤的。沒料到這些雜碎，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向我們發起致命性的襲擊。他們在潛伏期間，秘密屠殺了不少前來替常北嶽助拳的朋友，很可能把我們也看成暗助常北嶽的人。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援手，肯定會被他們打入九幽地獄。」
「笨女孩，何必和躲在草叢中的下三濫玩刀法？我就曾經上過當，可不想笨得重蹈覆轍。」他語氣輕鬆，還不想拔刀：「你練過鴛鴦刀陣嗎？」
「我送你回去。」
「這……」
「那會死得很快的。」葛大堂主說：「獨木不成林，眾志成城……」
他扭頭便走，走上了大道。
「咱們打不得。」唐青松疾退丈外沉喝，在兩把刀閃爍的刀光前逸走。
住在這家農舍的人，應變的行動相當快捷，發現來人太多，便不再外出，利用房舍防守，農舍的防獸柵，便是第一線防衛障礙。
「你們十幾個男女，一面鬼鬼祟祟躲在這裡，一面在外走動招搖，包藏禍心令人莫測高深，定然是替常北嶽助拳，而又不想表明態度的人。閣下，亮名號。」青衣人反而要求對方表明名號身分，對被諷刺為強盜毫不介意。
「哦！你似乎不重視朋友的道義呢！」
葛大堂主和另一位同伴，在已沏好茶的桌旁品茗，居然客氣地站起相迎，不以前輩自居。
四男女四把刀，在柵口並肩列陣，氣勢依然磅礡，面對大群強敵夷然無懼。
兩方的發展目標是相同的，基層吸收的對象也概略相間，只是活動的手段方式有異，各有各的發展方向。
他的身影在劍虹及肩時，突然左閃，忽隱忽現。
二十餘名青衣人，潮水似的衝入該無問題，但需付出相當代價。裡面防守的人，也可乘亂搏殺，所付的代價更高，傷亡慘重得不償失。
房門開，一位中年人當門屹立，並沒打算入房，鷹目炯炯搜視房內每一角落，似乎避免引起誤會，也對闖入窄房懷有戒心，動起手來退出並不容易。
「我擔心他們是沖我家的人而來的。」小姑娘焦急地全力飛奔。
「本姑娘的所作所為，那是我個人的事務，不關你們的事。」她口氣強硬，有女強人的氣勢：「本姑娘也沒有替人解謎的閒工夫，更沒有興趣管任何人的閒事，找我，你算是找錯人了。」
小徑在松林中向左彎，視界可及半里外，路兩端空蕩蕩鬼影俱無，看不出任何異狀。
彌勒教走的是群眾路線，以神佛惑眾收買人心。
如果一群猴子突然急急遁隱，聲息全無，那一定是有虎豹潛行。走避不及的猴子，也會抱住樹枝瑟縮不動。反而是鳴禽急躁地驚飛鳴叫。
「出去拼了。」中年人拍拍年輕人的肩膀：「賢侄，你帶人從屋右繞出去，抄他們的後路製造混亂。」
「所以要找能對付他的人呀！他擁有不少神經秘笈，據說是希夷真經的最後得主。他已經快要年登百齡，老年人不難對付的。人要不要無所謂，主要的是他那些神經秘笈。如果唐小弟真才實學了得，可以出其不意接近玄靈宮。咱們這些高手名宿，想秘密接近談何容易？」
「朋友的道義，並不包涵干預朋友的所行所事。你不能替朋友決定生死禍福，你不能呵護朋友一生一世平安大吉。他有事故發生，只要我在場，我如果認為理在他的一方，我會毫不遲疑拔劍相助生死等閒。閣下，只要你們用正當的手段網羅他，而他又出於自願投效你們，我是不會干預的，我只能把道理說出讓他自行抉擇。我得四處走走，請讓路好嗎？」
為了搶人才，三方面手段出盡各展神通，但犯不著為此而結仇，用不著把對方看成仇敵，畢竟彼此都是有頭有臉的權勢人物，必須保持高手名家的風度。
遠出五里外，再背著手神態悠閒往回走。天色不早了，從嵩縣來的旅客，正陸續到達宿站。有座騎的旅客，陸續超越對他投以困惑的目光。
「威麟堡的人還沒來……」
「呵呵！本夫子辦事，從不理會對方是否歡迎。最先看中唐老弟的人是我，不要和我搶人好嗎？」荀夫子口氣強硬，不管對方的態度如何。
青衣人多了五倍以上人手，竟然不敢發令一擁而上。
兩個肩骨碎裂肌肉受傷的人，也需同伴幫助包紮上藥。
「放他們走。」他收刀向年輕人說：「兄弟，好嗎？」
藏身在這一面的山坡灌木叢中，有耐心地察看了許久，看不出任何異狀，有點灰心，正準備失望地離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異樣聲息。
他並不介意這些人用恐嚇手段要求他投效，這種老手法平常得很，脅誘強迫人人都在使用，通常不會走極端。他只擔心有人陰險的暗中下毒手將人捉住，置於絕對控制下再用暴力脅迫，後果將不堪設想。但只要小心防範意外，自保當無困難。
「你聽得到鳥鳴嗎？」
兩側隨同撲落包抄的另兩人，也同時落空。
「你們也來啦？」荀夫子極有風度伸手待客：「請裡面坐，江湖五毒也在裡面。」
向右側閃出的青衣人，還來不及還劍發招攻擊，刀光似奔電，徹骨的刀氣及體。
「胡說八道。」她冷冷地說：「原來你們有許多暗中策應的人，消息應該靈通……」
她警覺地回身戒備，將插在腰帶上的佩劍挪至ｈｔｔps://ｗｗw.hetuｂook.cｏm.cｏｍ順手處，看清了跟來的人，她心中一寬。
「門沒上栓。」他信口說。
「荀夫子，你不該來。」葛大堂主不悅的神色刻劃在臉上：「你不受歡迎，知道嗎？」
狂野的衝勢，青衣人首領駭然交色，喝聲分！不接招左閃，劍斜升要製造乘隙反擊的機會。後面的四同伴左右一分，急旋而上意圖合圍。
兩方的三個隨從不配就座，分別在主人身後侍立，四方桌坐了三個人，三國鼎立。
「我也該為你說謊，或者製造探口風的藉口。」他有點不悅，女郎直指他說謊惹火了他：「你找她，必定三比一重施故技行兇。我是她的朋友，當然不能坐視，有道義替她分憂，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沖我來。」
「我的女伴？」他一愣：「小姑娘，不要信口胡說。我和黃姑娘只是剛認識的朋友，前天在雙川集打出來的交情。你找我……」
有三個人，向他先前的藏身處凌空撲落，慢了一剎那，循蹤衝下三丈，又撲錯了方向。
「原來如此。」鬼手天罡疾退三丈外：「老夫不在乎你的警告，也不介意任何人的威脅。你們去亂搞吧！唐小子可不是善男信女，惹火了他，肯定會有人大遭其殃。哈哈！走也。」
甘小姑娘三個人，也揚刀上前。
「我幫你走。」他挽住小姑娘的腰背，一推三丈餘。
「哎呀！」看清那些人的面貌，小姑娘失聲驚呼。
「你相信她的話？」女郎的手離開了劍靶。
「算不了什麼，不要威脅我。」唐青松推凳而起，臉色獰猛：「千萬不要逼我，我神刀太保不是省油燈。」
「好吧！」
「等一等……」他急叫。
「今晚有美女陪宿了，哈哈……」林內鑽出青衫飄飄的荀夫子，和五個年約半百出頭的中年人，說的話粗俗刺耳，毫無夫子的風度。
「這……」他有意遲疑，真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
隨從嗯了一聲，身形繼續前衝，劍卻突然脫手墮地，衝出丈外踉蹌穩下馬步。
山區中鳴禽的種類甚多，最多的是山雀、布谷、畫眉，它們都很膽小，有人接近便悄然遠離。那年頭，山區的人口還沒達到惡性膨脹地步，飛禽走獸甚多，而且有猛獸出沒，春夏季鳥語花香，賞心悅目。
尤其是甘小姑娘揮刀的印象，似乎更為鮮明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惺惺相惜的契合感覺是如此的強烈，刀便是他倆的意氣相投媒介，匆匆相別，不勝依依。
外面院子裡有幾個人走動，目送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沒採取任何行動，顯然不是黑龍幫或彌勒教的人，無意採取暴力阻止。
跟在最後的青衣人盡量挫低身軀跟進，不時間後扭頭察看警戒。剛放心地將頭轉向前面，不遠處的草叢跳起一個人影，草梢微動，聲息微弱，飄落時輕如鴻毛，飄落青衣人身後不足八尺，隨勢下挫悄然無聲，長身跨出一大步，便勒住了青衣人的咽喉向上貼身提起，再一掌劈在後腦上。青衣人僅掙扎了幾下，腳無法觸及地面發聲，便失去知覺，沒驚動前面的同伴。
「朋友兇殘狠毒坑害了許多人，這種仇恨你也義無反顧分擔嗎？」女郎沉聲質問：「那你也是兇殘狠毒，為世人所不齒的一丘之貉。」
「不是為了仇恨。」
「情勢混亂撲朔迷離，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走，我送你一程，不要拒絕我。」
唐青松偕同甘小姑娘離去時，是公然偕行的，有心人早就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少不了有跟蹤的專家遠遠地尾隨盯梢。沿途所發生的事故，在後面盯梢的人，雖然不敢跟上察看，但也隱約看到事故發生的經過。至少，知道他倆與斷路的人起了衝突。
山坡下的三家農舍，已受到有效的封鎖。三十餘名青衣人，分三路躡蹤潛行接近，藉草木掩身蛇行鷺伏十分辛苦，小心翼翼接近至百步內，才被藏身在一株大樹上的警哨發現。信號剛傳出，三路人馬不再遮遮掩掩，已全速飛掠急進，包圍了最外側的一座三合院農舍。
「請坐。」葛大堂主破例地客氣招呼：「來和老弟談談，老弟必定知道在下的來意。」
唐青松交了一些朋友，現在又增加了十位。農舍主人替他沏茶款待來客，由蘭英小姑娘替他引見同伴。
「我不知道她目下在何處，我的事不需要她參與，所以沒和她走在一起，大概仍在寨內的青山客棧。」他實話實說。
是五毒的毒娘子和毒心秀士汪士秀，和兩位親隨。初生之犢不怕虎，她對兩個毒毫無懼容，有信心應付得了，不想採取退避的行動。
對方拔劍，他必須用刀，急進兩步鋼刀出鞘，拉開馬步刀尖斜指左上方，表示要斜揮出招，與一般的斜指右上方不同，出手不是用劈砍的招式，讓對方頂先知道他的刀勢家數，而且表示揮削的招式，必定不能出手便注入全功，對方可以放膽全力搶攻爭取先機。
隨同現身的一名同伴不是隨從，穿了寬大的青袍，有點像法師們的道便服，頭上梳道髻，肋下有大型百寶乾坤袋，佩的是七星松紋古定劍，面目陰沉，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氣概。
「但與你齊名，甚至名氣比你更大的一流高手，比方說，江湖五毒，一比一，絕不是我這位隨從的敵手。我要領教你的妙劍精華絕招，看你是不是真的妙劍羅永興。」
她卻沒料到，有人反而盯她的梢。直至發現唐青松擊潰埋伏，以奇速脫離現場，她一急，便不再潛行，失去耐性也竄走如飛，無意中擺脫了躡在她身後的三個人。這三個人，正是在界首嶺山坡突襲她的神秘小姑娘三男女。
「你就是那位小有名氣的妙劍羅永興？」
「再換幾個像樣的高手名家上。」唐青松揚刀沉喝，刀尖血光刺目。
大道上不會有人行兇撒野，他的神態也表明不會招惹是非。
「你們與威麟堡的人……」
她有點手忙腳亂，向側一躍三丈，鑽入路右的樹林，不想再和飛針飛錢玩命。
左側的兩個人劍被震開，還來不及有所反應，身形未穩，鋼刀已分別落在兩人的左肩右肩上，在狂叫聲中，向兩側挫倒。
相距二十步大呼小叫，說話打交道相當吃力，這時才現身接近，表示該是你死我活的時候了。
天色不早，不能再在外面逗留了。天一黑，就是心懷叵測的人，襲擊、暗殺、行刺的時光，成功或失敗，都不會留下痕跡。
出來五個人，五比四，應該是擺出公平決鬥的陣仗，做英雄式的決死。
荀夫子與三隨從一走，其他的人也立即隨後動身。
「是他們。」小姑娘低聲說。
「本秀士也給你一吊錢。」毒心秀士叱喝，左手一抖，來一記滿天花雨灑金錢，真有一百文制錢飛灑而出，嘯風聲懾人心魄，籠罩面廣達三丈方圓，遠及四丈外。
「她是我的。」毒娘子高叫，一躍而上，重施故技，又是一把梅花針打先鋒。
幽冥使者五個人不肯甘休，銜尾狂追。
不久之前，這位夫子帶了兩名隨從攔住妙劍羅永興，被羅永興一記妙招，一劍擊毀了一名隨從的手肘。這次，他身邊共有七名同伴。
「是我們先發現追來的。」下面的毒娘子也高叫，向上急搶：「葛大堂主，你不要趁火打劫……」
距林緣還有三十步左右，看不到林內的景象，栽了十餘年的松林枝繁葉茂，枝幹低垂，下面雜草參差，視界有限，正是藏身的理想處所，往裡一鑽，追的人只能在裡面盲目地追索。
其實，他不敢走近農舍踩探，只能躲在遠處，有耐心地留意每一處農舍的動靜。如果貿然接近，肯定會受到藏匿的人群起而攻，凶多吉少。
她躲在一處山坡草叢中，目送唐青松送甘小姑娘十人十騎動身。
周南是這些人的長輩，也是領隊，自然成為與唐青松打交道的主人，誠懇地向他道謝解圍之德。
刀一拂，刀氣似風濤。刀反射日光閃爍如驚電，眩光刺目，人刀俱至。
「四面火一起，你們能在屋內死守嗎？」青衣人不再接近，閃在柵口外側厲聲警告：「公平英雄式的決鬥，早就不時興了。在下的要求非常簡單：棄兵刃出來投降。給你們片刻時間權衡利害，閣下，好死不如賴活。」
「等求證之後，就知道是否有仇有恨了。除非她真的姓黃名如玉，我就不會再找她了。但我有正確的消息來源，證實她是我所要找的人。閣下，誰無朋友？假使你有一百個朋友，要為所有的朋友挑冤擔債，活得未免太辛苦了吧？你要不要過你自己的生活？你也要妻兒親友一輩子替你的朋友擔負仇恨？很可能要挑三代五代仇恨永無期限呢！」
「你們想幹什麼？」他在兩丈外止步沉聲問：「我神刀太保是局外人，連旁觀者也算不上，實在不明白諸位一而再挑釁的用意何在。」
「一點也不好。」荀夫子立即向隨從打出動身的手勢：「本教更需要他這種豪勇絕倫的人才，在千軍萬馬中叱吒風雲。咱們公平競爭，在下當仁不讓。諸位好好在這裡聊聊，我先走，告辭。」
「此路不通，退回去。」為首的青衣人聲如乍雷，怪眼彪圓氣勢懾人。
「哎呀！」年輕人收刀驚呼：「神刀太保，我妹妹呢？她……」
談話急走中，已繞到屋前。
危機光臨，火一起大事休矣！
「你真以為你一把刀，可以在三支劍的圍攻中僥倖？」女郎的手按上了劍靶：「我承認你很了不起，這兩天在此地活動的人，提起你神刀太保，全都心中懍懍。那個五湖秀士在江湖目中無人，現在躲在客棧裡不敢再逞英雄。所以，我必須三劍齊上，在氣勢上的確你佔上風。」
「你留在這裡……」欣瑋眉心緊鎖。
她已經真力將竭，生死關頭，激發了生命的潛能，一聲沉叱，她拔劍，大迴旋、發招，作孤注一擲，劍氣迸發起風雷。
二十餘名青衣人，用桌堵住了柵口，等候另兩路同伴放火，火一起乘亂越柵進攻。柵高僅丈四左右，木柵可以防獸又能防人，一個竄縱也可以毫無困難地爬上超越，輕功高手更可一躍而上。
「蘭英是我二妹。」年輕人跟上，指指跟來的少女：「那是我表妹碧玉，她的刀比我還要霸道。我們配合得上你的神刀，放心啦！」
「恕我早著先鞭。」這人高叫，跨兩步便超越搶出，大袖一抖，鷹爪似的大手伸出袖口。
刀出鞘劍離匣，殺氣湧騰，兩人都無意移位爭取空門製造進擊機會，而是一鼓作氣正面突入強攻。
「你說謊，午間她暗中跟在你後面出寨的，我動身晚了些，不知你們前往何處踩探，遍尋不著。」
「我們雙刀聯手，別讓他們把我們看扁了。」小姑娘一口江湖腔，手搭上了刀靶，表示不想繞道示弱，要揮刀向前闖。
返回客房，他立即準備外出，午正要到寨門等候甘蘭英，那位共過患難的小姑娘。
五支劍都沒有封架的機會，眩目的刀光都是鑽隙而入的，沒發生預期的硬攻作用，而是以快速與技巧控制全局，無情地切割人體。像屠夫運用解牛的刀法，輕鬆地解剖牛體毫不費勁。有兩個人摔倒在丈外，腰胯一片猩紅。
防獸柵門是大開的，來不及關閉。從正面推進的兩張木桌，推進至柵門外二十步左右停住了。
她知道彌勒教中什麼人稱法師，什麼女人叫護鼎仙女。彌勒教目下的教主李福達，稱佛門的彌勒佛轉世；htｔｐs://ｍ•ｈｅｔubｏｏk.ｃｏm.com也稱神仙，稱龍虎大天師，是佛與仙的混合體。
年輕英俊一表人才的年輕人，大名是欣瑋，二十二歲，比唐青松小半歲，算是同年。
「也許吧！」唐青松不介意對方的譏諷。
經過界首山的北麓，五六里外便是青松寨，只要腳步加快些，片刻便可返寨買食物填五臟廟。
「你們是何來路，為何要扮強盜？」中年人聲如洪鐘，虎目中冷電四射：「看你們的陣仗，的確與山賊差不了多少。你們想幹什麼？說。」
有幾個青衣人，在另兩座農舍找來了四張八仙桌，作為防箭的盾，分為三組，準備向前推進。
兩側的及腰草叢中，突然人影暴起，劍光暴張，接著是兩聲狂笑，兩支劍破空射到。
「咦……」這位同伴丟掉點燃的火把，跳起來拔劍。
人的名，樹的影。神刀太保從雙川集殺抵青松寨，已經是眾所注目的風雲人物，連大名鼎鼎的江湖五毒也栽在他手中，江湖上已有他應有的地位。
「你在山林中鬼鬼祟祟出沒，到底想找些什麼？」毒娘子像盯著雞籠的黃鼠狼，笑容陰森詭詐：「老娘有一大堆疑團難解，要找你澄清，終於找到機會了。」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在江湖闖蕩的人，有益的朋友不嫌多。
「走，去接應她。」年輕人說：「她去向你辭行，我們這裡……」
等於是要求雙方表態，問題相當嚴重，只要有一方話說得重了些，有引起火拼的可能。
人多人強，僅指雙方的每一個人，武功造詣相當，人多的一方當然強。如果另一方的人，武功高得有如萬人敵，人多一方人再多，也毫無勝算。
「哦！早年的九州太歲夏威，中年以後的九州仙客，晚年的洞靈修士活神仙。」鬼手天罡臉色一變：「那傢伙的輩分，比武林四傑更高，滿手血腥非正非邪，那傢伙肯替你進入皇宮賣命？好像皇宮第一神仙邵元節，也不敢招惹這個妖道，你……」
「放心啦！我會小心提防他們弄鬼的。」唐青松知道欣瑋擔心他的安全：「他們沒有和我決死的膽氣和本錢，知道圖謀我需付出多少代價，得不償失，計算之後便不會再冒險和我賭命了。兄弟，日後咱們江湖上見，山長水遠，後會有期，我不送你們了，大家珍重。」
是毒娘子個江湖朋友喪膽的百毒飛針。針本身不是致命暗器，致命的是所淬的奇毒。名稱雖稱百毒，其實卻是毒娘子唯一使用的毒物。
「小碧，你也來。」年輕人招手，搶入柴門。
在寨門外的涼亭等候片刻，即將午正，便看到甘蘭英通過十字路，進入主寨門的大道。
「哦！」他大感失望：「這麼急？發生了什麼事？」
打聽消息觀察情勢變化，必須外出走動。鬼手天罡幾個人皆不在店中，不知店中所發生的事。葛大堂主與荀夫子並沒打算在店中反臉，不想為爭取人而反臉動武，因此店中所發生的事故，並沒引起騷動。
第一個青衣人縱出路面，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共出來了五個青衣人，一個個怒容滿面，不甘心被諷刺是下三濫鼠輩，埋伏失敗惱羞成怒，要現身逞英雄了。
最後摔倒的人，是那位首領，右腿外側斜裂了一條近尺很的血縫，割裂肌肉可能傷了腿骨。
向左側閃出的青衣人，也被出窗飛撲而來的兩把刀所籠罩，身形還沒穩下，雷霆刀光一閃即逝，刀光掠過後頸，人頭飛墜。
兩支劍貫入胸腹，必須及時搶救。兩個青衣人不理會他的話，急急將人抬至路旁救治。
走在林蔭遮天的山徑中，熱浪全消，一陣陣松濤聲，擾亂了聽覺，也在感覺上產生空山寂寂，萬慮俱消，人已遠離塵俗的念頭。
唐青松目送甘小姑娘十人十騎的身影，繞過山腳，便看不到山腳另一面的景物，像是人馬突然消失了。
「原來你們是向小隱山莊尋仇的人，這裡距小隱山莊遠得很呢！唔！不錯，閣下頗有幾分英雄好漢氣概，要任由我們單挑搏鬥。好，我尊敬你，閣下尊姓？」
他並不介意小姑娘的威脅，不想深入瞭解，得先與黃如玉把經過說出，看黃如玉對這件事有何打算再言其他。
身形疾起，有若勁矢離弦，以直線飛掠而走，速度令人目眩。老邪全力脫身，卯足了全勁。
「我怕你們，我繞道走。」他呼出一口長氣，示弱地向路左邁步離開路面。
他與高手名家相搏的機會不多，但每一次都毫無怯意，對自己的武功造詣深具自信，不會被對方的名頭所震懾。事實上他對高手名家所知有限，見面也不認識，不識即不懼。一旦被對方的名頭所震懾，必定心虛膽落施展不開。許多新出道的年輕人，對聲威遠播的高手名家，普遍懷有恐懼心理，一旦碰面，武功發揮不出五成威力，承受過重的心理壓力，甚至會聞名喪膽，望影心驚。
刀並沒開鋒，但刀尖、刀脊、刀把皆可傷人。刀刃如果用勁砍劈，同樣可以砍入人體。
「葛堂主，在下早已表明態度，有負錯愛，十分抱歉。」他在下首落座，態度誠懇：「在下出門沒幾天，對江湖情勢毫無所知，還不想貿然決定今後行止呢！」
天色不早了，天一黑就絕對安全啦！
黃如玉臨危自救，耗盡了精力震退夾攻她的兩個人，已是賊去樓空，似乎連握劍的力道也消失了，本能地轉身向松林急竄。
「好的。」年輕人向柴門退走。
他不得不取道返回青松寨，還有將近二十里路好趕，肚中咕咕叫，午牌已盡未牌初，午膳還沒有著落呢！附近沒有農舍找食物充饑。
取下掛在門栓上的門鎖，鎖上門隨中年人直趨小客廳。不久之前，他和鬼手天罡幾個人，就在小客廳聚會，小廳堂本來就是會客室。
「本法師要定了，你才不要和我爭。」朦朧中，她聽到先前歡叫早著先鞭的人，堅決陰森具有權威性的語音：「這小女人很美，根基大好，是最佳的護鼎人才，最佳的聖堂仙女材料，不能讓給你做人質，那是大材小用無謂的浪費。」
鋼刀到了劍誤刺同伴的兩個青衣人面前，劍還沒拔出。
真力耗損的速度直線上升，還能支持得了多久？如果使用輕功中的縱躍術，七縱八縱，精力便耗損一半以上了，所以只能用竄遁術逃命。縱躍術只能用來濟急，或者用在需縱高躍低的特殊地形裡。
這一跳跳壞了，劍還沒拔出，沉重如山的巨掌，恰好落在跳起上撞的右肩上，肩骨與右鎖骨應掌斷裂，右手失去活動能力。
隨從並不因為他示弱而罷休，以猛烈的衝勢揮劍刺出，招發飛星逐月，攻他的上盤，劍氣壓體，劍光如匝練橫空，志在必得。
他是說給埋伏的人聽的，表示不會上當。
在刀勢所籠罩的威力圈內，對手無法看清變化，看到突如其來的近身刀光，卻不知刀光是如何接近的，來不及採取應變的招式封架。
另兩個左手掌齊腕分家，厲叫著向後狂奔。
「蘭英。」他急叫：「怎麼啦？」
他不是獨夫，目下就結交了幾位朋友。
她成了一頭小羔羊，正面臨兩群爭撲上來的猛虎，唯一可做的事，是拼全力逃命。
看了他那猙獰的神情，所有的青衣人臉上皆變了顏色。膽氣不足的人，真有如面對魔鬼的感覺。
黃如玉心中大急，暗暗叫苦，上下夾攻，她毫無機會。葛大堂主的武功深不可測，是黑龍幫招兵買馬降伏強豪的主將。這個人是天下級的超級強龍，當代的武林四傑也對這個人深懷戒心。常北嶽在未隱世之前的十餘年，根本不敢招惹嚴府的一幫一會，任由這些犯罪集團為禍天下。有家有業的人，都不敢招惹半官半匪的四大罪惡集團；常北嶽就是有家有業的人。官府任何時候，皆可將小隱山莊夷為平地，雞犬不留。所以，葛大堂主敢公然乘機在這裡招兵買馬。只要嚴國賊父子派一位密使，飭令嵩縣的縣太爺兵臨小隱山莊，毀滅的命運便注定了，山莊絕不會留下一個活人。
「江湖朋友與武林朋友的區別，在於江湖朋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把群毆暗算看成理所當然。武林朋友重視武林道義，把武林規矩奉為圭臬，仍然把公平決鬥看成爭取英雄榮譽的傳統美德。」年輕騎士拔刀出鞘，一字一吐豪氣飛揚：「我勉強可以冒充半個武林英雄，進來吧！有敢進來挑戰的好漢嗎？在下恭候。」
真正敢公然大搖大擺，在寨內寨外神氣地走動的人，是彌勒教、黑龍幫、江湖五毒三個組合的人。他們早已宣稱，是來聘請高手名家的三個集團代表，與威麟堡尋仇的事無關，嚴守中立，不干預任何一方的事，誰膽敢向他們挑釁，後果自負。
降下一處坡腳，前面百十步便是東西大道，身後草聲簌簌，有人跟來了。
五個青衣人腳下一慢，反而顯得有點心虛。二比五，勢弱的一方居然有膽量昂然接近，必定來者不善。
關心朋友的安危，在暗中策應，比一同行動有利些。一同行動，很容易掉落陷阱被一網打盡。
搶出幾個人救助受傷的同伴，陣勢大亂。
「要不是急於追蹤那些人，我們會留下助你一臂之力。」欣瑋歉然地說：「你的刀嚇壞他們了，今後他們不會和你來明的，暗地裡用卑鄙的手段對付你，務必小心暗算，小心撐得萬年船。」
「神刀太保。」為首的青衣人驚呼，二十餘人立即急急列陣相候。
再後面的略小一兩歲的小伙子，也人才出眾。最後，是曾經與甘蘭英一同在十字路出現，扮淑女的那位年約二八芳華小姑娘，也穿了騎裝，發育還沒成熟的身材，洋溢著青春氣息。
小姑娘說黃如玉跟在他後面出寨，他有點相信。他送甘小姑娘是公然伴送的，有人跟蹤事極平常。也許黃如玉不放心，跟在後面準備策應，關心朋友的安危，盛情可感。
所有的人，注意力皆放在柵內的動靜上，留意屋上的箭手。箭手的箭控制了柵上方，登上柵頂的人，必須面對無法看到的飛來勁矢，一露頭就有挨上一箭的可能，必須同時發起攻擊，犧牲幾個人手。
「錚錚」三支劍行電光石火似的接觸，火星飛濺中，她暴退兩丈外，背部距林緣的低垂枝丫不足十步。
他斷後暗中相送，有信心阻止威麟堡的人追擊。還好，後面沒有人跟來。
「小女人是脅迫唐小輩的保證，她是我的。」葛大堂主看清是她，狂喜地飛躍而下。
這一招真毒，擊中屋內人的要害。
一陣好追，追上山坡。很不妙，坡上是茅草地，有草沒有林。坡頂，葛大堂主帶了四名隨從，正向下排草疾走，是聽到下面的叫喊聲而急降察看的。人竄上坡頂，便無所遁形。
「他娘的！什麼警告？」
「你們要招納的人才，在年輕的新秀中尋找，有若緣木求魚。在我這種成名人物中找，上當的人也不多。老道，你們找他，武功只是條件之一，那麼，必定是有特殊用途的人才，是嗎？」
他的打扮既不是旅客，也不是本地的居民，背著手在大太陽下瀏覽，未免不倫不類。
「哈哈！」荀夫子大笑：「天下的人都知道，本教的人是英雄好漢；貴幫的人，是國賊的走狗奴才，唐老弟是氣傲天蒼的闖道者，他知道選擇做英雄好漢，絕不會糟蹋自己，甘願選擇做走狗奴才。」
「離開唐小子遠一點，不要給他再灌輸你那些非正非邪，爛透了的江湖觀念。唐小子是咱們必欲獲得的好人才，武功這一關他已經通過考驗。下一關的定力與御神修養，通不過咱們和_圖_書就放棄，讓他自生自滅。咱們所要招攬的人才，不像彌勒教、黑龍幫那麼濫，只要特殊的超等高手；唐小子已通過一半考驗，下一半得看他的造化了。」
天下八夫子，武功都是超拔的名家，內外功皆臻化境的高手中的超等高手，敢和他們拼搏的人少之又少，再不走可能就得葬送在這裡了。
「呵呵！試試你的能耐而已。」幽冥使者怪笑，不再逼近：「順便向你再提警告。你吳老邪是偷雞摸狗打爛仗的專家，貧道哪有閒工夫和你樹仇結怨？」
攔路挑釁的意圖明顯，他不能逃避。
拒絕的後果，並非虛言恫嚇，一幫一教有足擊的實力，對付拒絕與他們合作的人。
「我相信她說的是真話。」他坦然地說。
右肘鮮血透袖，小臂軟綿綿下垂晃動，肘骨已碎筋絡亦斷，小臂非加以切除不可了。
是彌勒教的袖裡乾坤荀夫子，和一名親隨。
想起被人從背後用打穴珠暗算的仇恨，她無名火起，纖手一動，長劍出鞘。
滿山青翠，松林如海，她向林緣疾衝，松林像是向她迎面湧來。得救了，後面追來的兩群人，追得最快的葛大堂主，還遠在七八十步外。遇林莫入，追入兇險重重。
「我們是跟蹤一些人來的，只是一種預防性的跟蹤，沒有管事的打算。今早獲得正確的消息，那些人在施展聲東擊西的把戲，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妙計，主要的人手，可能已接近湖廣武陽三關啦！我們必須立即動身追蹤，這裡已沒有我們的事了。」小姑娘概略說出要趕快離去的原因。
兩人一彈一罵，埋伏的人受不了啦！
剩下的兩大集團實力相當，競爭逐漸趨於激烈，雙方都在加緊招兵買馬，為將來爭江山積極準備。
「對，再見。」蘭英小姑娘的話，令人摸不著頭腦：「天下四大犯罪集團，有一個解散，另一個暫時停頓，另兩個乘機吸收散了的超等高手，以重金禮聘所要爭取的人才。你已經一鳴驚人，成為各方牛鬼蛇神爭取的目標。除非你決定替某一組合效命，不然爭取的工作不會停止。你如果不理會他們，他們日後再見的機會多著呢！唐兄，各自珍重。」
小姑娘三個人已經飛掠而走，不理會他的呼叫。
神刀太保的名號，已經叫響了。在青松寨活動的人，幾乎都認識他。
這期間，用暗器襲擊他的人甚多，而且曾經造成致命的傷害，所以他對暗器深懷戒心。明槍容易躲，暗箭實難防。發生情況，他第一個念頭是小心暗器。看得見的暗器他不在乎，偷襲的看不見暗器，一個三流人物，也可以把一個超絕的高手送下地獄。他，就是暗器高手中的高手。
灌木叢，指那些高僅一丈以下的矮樹植物，枝葉交錯雜草叢生，人畜經過，絕不可能不發出聲響，遠在五十步外，便可聽到聲息。
「不錯，是我們的人，可惜被唐小輩勾銷了我們的計畫，我們也開始起了收服唐小輩的念頭。說吧！你是威麟堡的什麼人？威麟堡的人夜襲客店，你怎麼可能三個人毫無損傷？可知……不要妄想動劍，你……」
如果沒有仙丹妙藥，很難將人救活。
「兩位同時光臨，同時表示甚至脅迫在下投效。請教，在下只有一個人，假使在下投效葛大堂主，荀夫子日後是找葛大堂主呢，抑或找在下鋤除洩憤？」他徐徐轉身沉聲問。
青衣人是挑戰的一方，猛然搶入主攻，劍發狠招飛虹戲日，要以猛烈的全力快速衝刺正面強壓，速度有如電光一閃，劍虹一現便近身了，迸發的劍氣向前湧出，御劍的內力渾雄無比。
站在山嘴上的松林中，可以遠眺沿山谷南下的山徑。
「和你搶人？你少臭美。」葛大堂主的修養，比袖裡乾坤荀夫子差遠了：「人往高走，水往低流；唐老弟不是笨蛋，他知道選擇對他最有利的一方。貴教是見不得天日的邪教組合，向你們投效的人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毫無前途可言，這就是你們所能給他的好處，他會笨得往火坑裡跳嗎？」
一名豹頭環眼身材粗壯的中年人，頭伸出桌上緣，發出一聲長嘯，吸引屋內的人注意。
「她繞到前面去等候。」唐青松收刀向農舍前方一指：「她已發嘯聲示警，你們……」
「求證她的身分。」
人影破空，向前飛躍遠出三丈外，著地下挫、仆倒、滾翻，壓倒不少野草小樹。滾動中再飛躍而起，在左面的草坡飄落，旋身拉開馬步，竹杖已交給左手，尺八如意已經撤出，蓄勁待發。
小隱山莊的人，迄今為止，還沒派人出面維持秩序，有心人在寨內行兇鬧事，大有可能。
五枚梅花針像暴雨，針體呈灰藍色，小針穗也是灰藍色，速度快便成了五道灰芒。
走了兩三里，唐青松突然拉住小姑娘的手腕，向路側移動，驚覺地止步向前面張望。
換了裝形象完全變了，但他仍可一眼便看出是甘蘭英。頭上不再梳髮髻，梳了兩條及腰的大辮。穿兩截天藍色村姑裝，但腰間有可佩刀的皮護腰。在外面用小花腰巾掩蓋皮護腰，走動間，腰巾垂下的兩端迎風飄飄，平添幾分飄逸的神韻，極為出色。
堂屋有人滿之患，不但江湖五毒在座，荀夫子的另兩位隨從也在，加上葛大堂主五個人，小小的農舍堂屋，的確顯得擁擠了些。好在三方人士的態度都不錯，沒流露出敵意。
「這得考驗你的智慧了，你還沒表態呢！」荀夫子把棘手的問題拋回給他。
心中有所牽掛，就有坐立不安情緒失控的情形發生，立即重行外出，不安的心情與時俱增。
「葛大堂主，看來你我都在白費工夫。」荀夫子也臉色冷森：「這人傲慢狷狂，不識抬舉不知厲害，而且非常愚蠢，爛泥巴糊不上牆。」
「誇獎誇獎。」
「我明白了。」她氣往上沖：「那幾個暗算我妄圖劫持的雜碎，是你們的人。」
第二劍、第三劍……一連四劍緊迫追襲，他的身影也倏沒倏現四次，已離開原地，右移十步左右了，完全脫離荀夫子與兩隨從的控制範圍。
「我會小心的。你們準備動身吧！我在旁暗中留意他們派人跟蹤你們南下。他們最好就此罷休，不然，哼！我要他們後悔。再見。」
她來晚了，沒看到唐青松擊潰威麟堡爪牙的情景。事先她不知道有關甘小姑娘的事，更不知道甘小姑娘住在何處，兩人脫離現場速度太快，她不但跟不上，更不知道人是往何處走的，到處尋覓，最後才到達那三家農舍，恰好看到甘小姑娘一群人動身離境。
身後，陸續跟來了四個同伴，五支劍森森如林，人人臉上有憤怒的神情流露。
變化太快太突然，反應出乎本能，意識中只集中於刀劍的閃光上，倉促間難分敵我。兩把刀的主人，大概知道出了農舍，只有敵人而無朋友，所以找上劍影刀光，作本能的反擊。
鬼手天罡三個人，是先後離寨在外踩探的。鬼手天罡走的是西北山區，十餘里外便是小隱山莊。老邪的目標，是希望找出威麟堡的人潛藏在何處，有何動靜。山區能進住眾多人手的種山農舍，是他留意的目標。
八仙桌由兩個人握住桌腳向前推移，桌後也只能容納兩個人藏身。另兩個人必須魚貫挫抵身軀，跟著一步步探進。樹枝擋住了視線，得防備貫枝葉而下的勁矢。
「仍然有欠靈通，所以要公然求證。」毒娘子打斷她的話：「你不要妄想否認一切，咱們的猜想多少有點根據。由於對你的身分與作為生疑，因此設法要你吐實。那兩個暗器名家，確是威麟堡以重金請來的走狗，作為對付小隱山莊那些俠義道朋友的主將，卻被唐小輩廢了。你如果不是威麟堡的人，實在沒有理由救應他們。你能與神刀太保鬥成平手，咱們才正式對你感到興趣，所以設法要把你弄到手，看你能否派用場，也要澄清你的身分。老實說，咱們對威麟堡並無成見，不想樹敵，弄清你的身分，用意是避免損害到咱們的利益。」
這瞬間，後面的四個同伴，以更迅捷的速度，從兩側超越，後發先至，四支劍像匯聚的劍山。
黃如玉像一頭機警的狐狸，她的盯梢術非常高明，越野潛行飄忽不定，忽隱忽現遠遠地緊躡在獵物身後，被盯梢的人絕難發現有人跟蹤。
他相信甘小姑娘的話不假，消息正確無誤。威麟堡的主力不在此地，來的人志不在圖謀小隱山莊，只在執行聲東擊西的陰謀，作騷擾性的活動，鏟除常北嶽的朋友，小隱山莊其實不需外力聲援。他並無積極聲援小隱山莊的打算，實在沒有留下來與牛鬼蛇神周旋的必要。
「你在說笑話。」他大聲分辯：「黃姑娘是見義勇為，以身為俠道人士為榮的巾幗英雄……」
「襲擊的人來路不明，落腳在這裡的人也相當神秘。」荀夫子加以補充：「落腳在這裡的十男女，根本與小隱山莊的人無關，他們在這裡住了幾天，本來就準備午膳後離境南走密縣，目下可能已遠出十里外了。」
「請移駕，敝長上恭候。」中年人不耐地催促。
「我不會找你做王欽差的隨從，你還不配。唐小輩是最佳的人選，但還得再看看才能決定是否聘請他。咱們五毒有不少人暗中活動，也收買了不少人做眼線。昨天你們在雙川集落店，一舉一動皆在咱們的掌握中。那兩個倒霉的暗器名家，你出面救助他們，當時我的人就疑雲大起。稍有些正義感的人，也不會幫助這兩個兇殘的謀殺犯。他們是你的黨羽，對不對？」毒娘子明顯地要她解釋疑團，明白表示不容拒絕。
「準備拔刀，小心暗器。」他聲如洪鐘，壓下一陣陣松濤聲：「有人在前面打埋伏，咱們越野繞過去。」
情勢顯然嚴重，處境惡劣，因為人數太少，除了在屋頂的四人四弓之外，在室內防守的只有五個人，根本不可能防衛四周。
主事人受傷，沒有接手指揮。他這一記石破天驚雷霆一擊，把其他的人嚇了個心膽俱寒，誰敢自告奮勇和他拼命？
長嘯震天，村口的小徑出現四個人。兩位男士兩把刀走在前面，鋼刀高舉映日生光。兩人身材相等，同樣英俊修偉。唐青松不但刀的外表懾人，流露在外的慓悍形象，也令人望之生怯，氣勢懾人心魄。
即使是最笨的盯梢人，也知道他倆是勝家。
「神刀太保呢？」葛大堂主對襲擊的結果沒感到意外，只關心神刀太保的動靜。
「沒錯，那就是我。」
唐青松向後打手勢，要小姑娘暫勿移動。
唐青松大踏步出廳，在廳口突然止步。
兩張強弓封鎖柵口，衝入的人所冒的風險太大。柵口距柴門還有三十步，本來就是一座供農舍主人活動與堆放雜物的外院，強弓可以控制整個場地。
「我還有幾天逗留，日後的行止還沒有打算。」唐青松實話實說：「這次被迫離鄉背井，雖然準備過一段流浪生涯，希望能闖出一番局面，其實並沒有周詳的計畫，要先瞭解江湖情勢之後，才能訂定努力的目標與打算。」
「你聽。」他低聲說，神色冷森，虎目中神光閃爍。
「呵呵！我妙劍羅永興，只是小有名氣的浪人，哪有向俠義道英雄自告奮勇厚顏拔劍相助的豪情？也不配高攀常北嶽自抬身分，小隱山莊也不需陌生人搖旗吶喊。事實上這幾天不斷發生打打殺殺事故，小隱山莊的人根本腳不出山莊，他們根本不在乎威麟堡的小丑跳樑，哪需陌生人替他們助拳？你們彌勒教志在招納人才，根本無意干預雙方的是非糾紛。我不是你們所要的人才，別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也不會阻礙你們的行事。唐老弟有自己的主見，你們如何在他身上下工夫，不關我的事。」
「唔！是有點反常。」小姑娘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