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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情挑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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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禍不單行

第八章 禍不單行

王親國戚高官士紳們,首先掀起奢侈腐化的局面,逐漸打破禁令,許多殺頭罪的禁令都鬆弛了。比方說,禁止使用金銀,那是殺頭罪;但在洪熙朝,這種死罪就很少嚴格執行了,坐坐牢罰款了事,不必上法場啦!
挑亮了燈,兩人在房中低聲交談,先由唐青松將追趕假店伙,所發生的事故詳細說出。
「不要逼我這位朋友動手傷人,他的忍耐功夫不到家。」還沒舉劍的妙劍,陰森的目光和冷硬的嗓音相當懾人:「你們如果妄想倚多為勝,一照面保證會有一半人躺下來。算了,好嗎?」
「昨晚貴門的人,在南關中原老店,捉住兩個在店中生事的人有否其事?」風雷劍客像在質問。
「老夫的話,有在場的江湖牛鬼蛇神,證明所說的事千真萬確。可惜你為了自保走掉了,沒能在場目擊,十分遺憾。」
遠遠地遙望,便可看出不是村民,而是穿得光鮮體面的有身分人士,當然也可能是村中的富家子弟。
鬼手撥扇是誘招,主攻是右腳,掌揮出右腳隨著前移,上挑,魁星踢斗十分陰毒,靴尖從他的右胯外側擦近,真力已撼動骨盆部位,腳勁已具有外發傷人的內功火候,足以躋身一流高手之林。
「天下各地的明暗組合,以及地方豪霸,多得簡直比螞蟻還要多,恐怕連老人精鬼手天罡,也弄不清那些組合的名稱性質,我更是所知有限。」妙劍實話實說,久走江湖固然見多視廣,但大多數地方組合根本不成氣候,高手名宿不屑對這些雜牌小組合費心機,僅對那些有發展成為天下級豪強的組合留意。
「妖魅。」
「老伯的好意,小可心感,承教了。」
江湖朋友對這位彭天青的大名,沒有多少印象;但提起風雷劍客的綽號,可就令人敬畏有加了。他是眾所周知的天下級俠義道英雄人物,與江湖四霸天都有交情。曾經一度追隨大霸天威麟堡主乾坤一劍,在江湖奔走呼號,號召俠義道英雄,向鹽務署的巡緝營挑戰,獲得不少江湖朋友喝采。
「果然料中了,他們果然往西逃。」那位留了八字鬍,鷹目炯炯的中年人向同伴說:「這些自以為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要引他們上當並不難。一點點引他們生疑的小手法,就能引他們去闖鬼門關。」
「好了好了,別杞人憂天好不好?走吧!咱們責任已了,這就按計畫帶了所有的弟兄,撤往攔截地區佈置,大概用不著咱們這一組人參加搏鬥了。」
「不許妄論門主的舉措。」鷹目黑衣中年人不悅地叱止:「咱們只聽命行事,不問其他。」
新鄭有許多門閥顯赫的名門世家,豪門子弟縱鷹走馬隨處可見。這位名門公子的排場,家世門第必定是新鄭的權勢正盛豪紳。
「天一黑,就不怕他們了。他們穿了甲,負荷並不比我們的馬包輕多少,他們不容易跟來的,所以我估計他們必定在容易走動的地段佈伏守株待兔,我們只要不鑽進埋伏裡,就不會發生惡鬥,我還真有再到蔡家的打算,飽吃一隻雞晚上連夜南下脫出是非場。」
申牌時分,縣城逐漸出現投宿的旅客。新鄭是大埠,大官道的重要宿站。
「該死的!座騎完了。」妙劍跺腳咒罵:「天殺的,他們竟然知道我們要從這裡走,策劃的人是天才,或者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可怕。」
「哦!那些人肯放過他?」她感到詫異:「那些人是否去追他了?外面好像沒見到那些人走動呢!」
「真該擒住幾個人做人質的,被追得快受不了啦!」唐青松一面飛奔,一面發牢騷:「下次一定要活捉,這些人的武功其實沒有想像中的了得,只憑護甲取勝而已。捉幾個人質交換他們罷手,應該行得通的。」
兩個根本意不在逃命的超等高手,藏身的技巧是相當高明的。這一帶草木叢生,地形起伏不定,任何一處樹林草叢皆可藏身,搜尋的人冒了極大的風險,隨時皆可能被草叢中飛出的暗器追魂奪命,因此搜的進展十分緩慢,每個人都對自己的安全擔心。
兩人結伴同行,妙劍自始就表示由唐青松做主,是隨意之一切無所謂的閒人,一切行動意向皆以唐青松為主,當然包括對外交涉,有事便往唐青松身上推,不想以年長而影響唐青松的作主權,甘願以主從關係為滿足。
「地表變動是常事呀!六年前大地震,我家的鄰村,下陷成了一座湖,哎呀……」
「你……」
「咱們往北走,三五里便可抵達城西關,他們不會窮追,何況也來不及召集追的人手。辛苦些,快走。」
「走!」他低喝,回身快步急走,從西北越野飛奔,不從原路退走。
「老弟,我們都在扮膽小鬼。」妙劍以往陰沉的面孔,近來顯得明朗了許多,說的話不再要死不活:「要扮一個膽小鬼並不容易,想扮得神似更難。」
「哦!你的意思……」
妙劍也在同一瞬間飄落,不用劍而用雙手,接住了另兩枚透風鏢。兩人的反應超塵拔俗,間不容髮地度過難關,急襲的刀鏢傷不了他們。
大踏步接近至三十步內,五男女停止交談,全向他兩人注目,目光有好奇的神色流露。
大官道旅客絡繹於途,不是搏鬥廝殺的地方,而且距城甚近,哪能扮強盜劫路?地方的龍蛇豪霸,不希望在山門附近鬧出血肉橫飛事故,以免有損威望,更不希望在官府落案。兩個藏身在林緣的黑衣中年人,目送兩人兩騎越野揚塵飛馳。
到了永樂朝,寶船下西洋,重新開放國際貿易,正式開啟工商業黃金時代,百姓有了生路,生活素質首先從江南提升。
他真挨了百十記重擊,也在對方的身上回敬了百十記痛打,只感到擊中處反震力微弱,但卻出現詭異的吸收力,著體力道便如泥牛入海,對方根本無意全力抗拒,所以反震力微弱。這種陰柔的內功他不陌生,只是這種功不會出現在男性身上。
「許州附近的玄武門如何?」他想多瞭解一些秘辛:「許州距這裡很近。我看清撲出的三個人,都穿了黑衣,黑與玄意義相連。」
略加洗漱畢,她出現在涼棚內。
夜靜更闌,整座客店人聲已止,僅不時出現悄然往來的店伙,旅客們極少出房走動。
「不能追!」他收刀急叫:「人快到了。」
好像附近的地勢有起伏,不像是平原。舉目四望,只看到雜林野草荊棘,有些地方似乎可看到廢耕的田地痕跡,因為僅生長野草與零星的小樹和灌木叢,視界僅可及里餘,看不到房屋的形影。
意氣相投志趣相近的人,才會聚合在一起,成為從事志趣所欲的目標共同努力,成為禍福相共的知交好友。在一群志比天高的野心家組合中,不會有膽小鬼懦夫混跡在內。
兩人的腳程快,逃命的人通常比追的人快,何況武功相差了一段距離,片刻便失去他兩人的蹤跡。人分為兩組,分頭在這一帶荒原大肆搜尋。人手不足,不能太過分散,分散便有被逐一消滅的危險,因此搜索時誰也不敢大意,不敢快速推進。
潛行偵伺,是相當辛苦的事。
相距約半里地,夜間看燈火,通常會誤遠為近,不知道真正的距離。
「哦!老伯請放心,我們應付得了。」
雙方的負荷重量相當,但他們兩人的馬包和鞘袋體積大,所耗費的精力要多些,所以追逐許久,比對方慢了二十步左右。
「等你決定了努力爭取的目標,要在何門何道立足發展,再告訴我好嗎?在你下決定之前,我不能要求你該從何門何道發展。鬼手天罡希望你加入邪道獨行俠的行列,是因為他名列江湖七邪之一。我是個天生犯驛馬星的人,是天生遊蕩命的浪人,所以對各門各道保持有分寸的距離,不會加入某一門道爭名奪利。憑我的經驗,當你決定投入某一門道從事發展抱負時,我或許能提供該一門道的一些秘密資料供你參考。你已經有所成就,必須自己決定自己要走的路,自己決定你的事業前途,與如何努力以達到目標和願望,別人無權要求你按他的想法下決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雖然有點無可奈何的宿命論調,但也是事實,一切得看你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妙劍以前輩的身分,熱心地指導後進選擇努力奮鬥的道路,立場頗為客觀,道路的選擇應由他自己負責。
「不和你玩了。」他揪起馬包說:「你奈何不了我。我不是你家的僕從,你也不配在我面前裝人樣。見好即收,我怕你,成了吧?」
「是呀!」
到達林緣,不必再披荊斬棘了,腳下放快了些,在林隙中向前面的茅草小坡察看片刻,看不出異狀,四周沒發現活動的物體,料想不會有人潛伏,追的人不會搜到前面來守候。
「你如果想到創業,何不火拼了這個玄武門?你只要揮刀砍掉他們一二十個爪牙,就可以和他們的門主挑戰,砍掉他取而代之並非難事。我全力助你,你意下如何?」妙劍替他出主意:「天下各地都有各式組合,併合是極為平常的發展手段。」
「同性質不同行。」妙劍說:「他們不替人討債,也不做行刺暗殺的殺手買賣,只收花紅替豪霸們向其他豪霸復仇,以強大的實力夜間襲擊,見人就殺。他們的偵查網十分綿密,消息靈通,不會接實力比他們更強的買賣。像江湖四霸天武林四傑這種人,他們是不會去碰的。」
唐青松選擇逃避,他本來就沒有鋤除豪強揚名立威的念頭,示弱遠離疆界,給足了面子,對方應該識趣些,得意濃時便好休,該放手時須放手。
雙馬放蹄急馳,向林西繞。
「走就走。」
追入丘陵區,追入軒轅丘。
另一目的,是防備襲擊的殺手捲土重來;如果來了,必定聲勢更大人數加倍。他不想被堵死在房內,寧可辛苦些在屋外決戰。
後續第二批前來搜尋的人甚多,但不再是穿龜甲蛇甲的殺手,穿著打扮各有不同,有些是普通的鄉民,顯然是協誘前來搜尋的人,軒轅丘的飛禽走獸四處掠飛奔竄,是多年來難得一見的奇觀。
「哦!是嗎?我明白了,他們是彭大俠的人。」
「我真得在忍字上下工夫了。」他喃喃自語。
「向我們襲擊的,應該不是這個門的人。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狗東西絕不是看錯人,找錯了目標,而是意在將我們置於死地的殺手。他們是什麼人?會不會是你老哥的仇家?」
可是,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另兩個男的,是隨從打扮的年輕人,英俊雄壯,腳旁放置有三個食盒和盛物柳條籃,果然是來郊遊的人。兩位穿綠裙的女郎眉目如畫,十六七歲花樣年華,梳的是侍女專用的雙丫髻,表明是侍女身分。
「我還沒有這種野心,還沒有準備。」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大開的柵門口:「也許我該加把勁,早些下定決心,決定我發展抱負的努力方向……有點不對,老哥。」
「在下王十二,玄武門副門主。」主人在廳口迎客,行禮通名,國字臉膛甚有氣概,皮笑肉不笑打交道:「敝門主出城辦事,何時返城無法估計。請廳裡待茶,在下代表門主向諸位候教。請!」
和_圖_書也沒留意崩陷的坡下坑洞,土崩並非罕見的事。
「這是一個本質很殘暴神秘的黑道組合,專替豪霸們向仇家報復,與殺手集團性質類同,所結的仇家更多,所以建秘密山門。該門的殺手神出鬼沒,兇殘暴虐手段近乎殘忍,江湖朋友不論黑白道,皆對該門恨之入骨,早就有人在明暗中作挖出老根的努力,可惜一直毫無成效。按情理,他們不會在江湖朋友已知的地方,建立真正的山門堂口。新鄭距許州只有一日腳程,明天我們就要在許州投宿。」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一掌是早就蓄勁待發的內家掌力,勁道與速度行家一看便知,發後的勁氣迸爆聲,更難隱藏真才實學。
「滄海桑田,地也會變的。」妙劍自言自語。
唐青松一馬當先,進入林西的荒野,再向南折,健馬奮蹄飛馳。他的座騎是北方的棗騮,一口氣飛馳五六里不成問題。妙劍緊隨在後,騎術幾乎與他不相上下。
接觸有如電光石火,交手也在瞬息間結束,三個黑衣人沒來得及揮劍封架,便在一接觸的瞬間被擊倒了。
通常城內的旅客比較等級高些,一般以吉祥作店名的旅店皆在城內,像是高陞、平安、鴻福……一般平民旅客,通常在城外的街市投宿,江湖人士很少入城落腳。這一群豪客,卻神氣地住進城內的高等旅店,頗為引人注意。
一照面便下毒手,彼此無冤無仇,素不相識,小衝突怎可立即用重手傷人。
「他們做買賣時,像強盜一樣大舉突入,不是暴民又是什麼?」妙劍的話就有嘲弄味:「我想,你對付得了他們,用不著我動劍相助,你的神刀遊刃有餘。」
雙方都用上了內家真力,貼身纏鬥記記中的,看誰禁受不起重擊,看誰能先擊中對方的要害。以快打快,中間沒有距離,沒有距離就影響速度,無法每一擊都能用上全勁,絕學沒有機會發揮。事實上功力相當,也就無法造成嚴重的傷害,表面上看激烈萬分極為兇險,骨子裡有驚無險,抓不住行致命一擊的機會。
黃如玉與男女兩保鏢,是申牌時分返寨的,唐青松與妙劍已經走了,像是有意迴避她。
不知身在何處,反正一陣飛奔,見林即入,見平坦的草地就繞走,以免被追趕或埋伏的人發現。與大群穿了蛇甲龜甲的人搏鬥,那是玩自己的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迴避並不丟人現眼。
縣城西面有一些起落不怎麼顯著的坡地,與城東南兩方的平原不同,西南十餘里,便是山區的邊緣,丘陵起伏地勢漸升。他們不知道地方形勢,根本不知身在何處。
人影從飛舞的隨從側方掠過,一閃即至,快得像在施展分身術,那邊人影未消,這裡已人影幻現了。
「可惜你沒看到結果。」鬼手天罡搖頭晃腦,回復往昔的邪味。
對方身上的體氣與香味,也因激鬥而發散得多而快。那年頭,豪門公子油頭粉面,渾身香噴噴平常得很。白面書生是嘲弄性的稱呼,書生也的確有人在臉上敷粉,也塗唇丹,名副其實的敷粉玉郎。
他的氣消了,聰明美麗的豪門小姐,驕傲自負氣量小,他怎能與對方一般見識?
「是在下的朋友……」
那座村莊其實不算太小,散落的農舍佔地相當廣,有幾條可通農用馱車的村道,每一家都有幾棟房舍,牲口欄庫房糧舍一應俱全,可惜全都顯得斑駁破陋,看不到煥然勢宏的建築。
「退!」
尤其是一些初出道的年輕人,存活率並不高。大半的人年輕氣盛急於揚名立萬,經常與各地的豪強發生衝突,到處惹事生非,被豪霸們埋葬掉含恨以終,壯志未酬身已死,能出頭的人並不多。
其實有心人也無意在後面緊追跟蹤,路只有一條山徑,平時本來就沒有幾個旅客行走,跟上必定會被他倆發現,只要知道去向,就沒有緊跟的必要。
她和唐青松經歷了不少事故,出生入死兇險重重,雖然知道唐青松武功深不可測,但如想面對蜂擁而來的眾多高手名宿,必須具有傳統中的霸王之勇。這期間,事實上唐青松在面對大批高手時,表現得不怎麼神勇,應付三兩個與荀夫子一樣的超等高手,也許尚能勉強應付,再多一兩個,絕難平安脫身。
兩個伏擊引誘的人,全身披了野草,頭上也用草紮成頭圈,伏在樹下的草叢內,走近了也不易發現。射馬成功了,射人卻落了空,落空便如飛而遁,向南飛掠速度驚人,三五起落便消失在一處灌木叢中形影俱消。
只有一個主人,在大廳接待貴賓。大太陽熱烘烘,寬廣的大廳因家具古老,顯得光線不足,甚至令人產生陰森的感覺。一些古老的房舍,普遍門窄窗小,冬天可以防止寒流風沙大量湧入,所以大白天也顯得幽暗。
他領先快步奔出,奔向前面百餘步處的小坡腳,那是草坡與一片樹林的交界她。樹林沒有這一面濃密,古樹盤虯,下面野草也稀疏些,不妨礙在下面行走。有些古樹生長情況不佳,向一側歪斜。
戴蛇頭罩的兩個人,穿了一襲鎖子短甲,比軍人的鎖子甲短些,那一排排鐵環鏈,的確像蛇鱗。
「後續的人快到了,速戰速決。老哥,別閒著,我上了。」他拔刀向前逼進,刀光閃爍令人目眩。
看不見人影,聲源似在二十步左右的大樹附近。
主人應該是年屆弱冠的青年,因為露出的口,只能看到下唇以下的下顎部分,明顯地沒有留鬍鬚。嘴上無毛,做事不牢。
這種裝束他不陌生,雖然與他熟悉的裝束大同小異。同時,他明白妙劍知道對方是玄武門的人原因所在了,第一眼他便想起玄武大帝腳下的代表性動物:蛇與龜。
雙方的呼吸已經穩定,元氣漸復,歇息了片刻,後續的大批高手必定已在途中,很快便會循蹤趕到。
面紗平時是放在腰袋裡的,當然也交由僕從攜帶,必要時才戴上,掛在巾帽下緣。本來眼罩與面紗是兩種東西,後來演變成二合為一的裝飾品。面紗蓋住面孔,雙眼部分的織花稍疏些,不妨礙視線。對面打交道的人,只能看到漂亮面紗後的一雙模糊眼睛,和形影依稀的面。
妙劍等於是明白表示,和他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只能提供一般性的忠告,不會代下影響他的一生一世的決定,生死榮辱,他自己負責。
「冒昧前來投帖拜會,王副門主請多包涵。」風雷劍客停止客套,臉上神情冷肅:「請教副門主,貴門主不在,可否約定時間,請貴會主撥冗寵召在下再次前來拜會?」
居然有門房打扮的人接帖,請來客在門房稍候。
一旦走上了盜匪的綠林道,走上了就不能再回頭,官方的檔案永遠存在,除非鬧兵禍檔案被亂兵焚毀了;或者天下大亂改朝換代,天下秩序來一次大洗牌。
「前一代的南宋皇朝,本朝的第六個皇帝正統,都曾經被胡人俘虜,作為脅迫咱們漢人皇朝投降的人質。結果,咱們漢人皇朝立即奉新皇帝登基,根本不理會胡人的威脅,胡人只好把老皇帝像扔垃圾一樣扔回來,回來鬥已經登基的新皇帝。你擒住他們的門主,希望老門主早死的人,一定非常感謝你的幫忙,說不定會暗中派人送千兩銀子給你做盤纏旅費呢!你說妙不妙?」
「他們不是歹徒強盜。」風雷劍客臉色尷尬:「而是要對付武功驚世的仇家。」
「這種方式只能用在組合與組合之間的火拼。」他一面前進一面說:「我孤家寡人,名號還沒打響,砍掉別人的門主,只能清除這個組合,哪能取而代之?就算玄武門的門徒都是貪生怕死鬼,願意捧我為門主,我敢接受嗎?天天得防備這些門徒無時無刻殺掉我,替他們的死門主報仇,說不定把我剖腹挖心之後煮來吃掉呢!你這餿主意一點也不妙。」
共來了二十餘名同伴,有男有女,不像是小行商,卻像一群鏢局的鏢師打手,每個人的武器,皆隱藏在馬包內,青騎裝內也藏有短兵刃。
健馬剛伸蹄躍落,已經無法控制驅策了。
她如釋重負,不必面對唐青松了。
果然有豪門大戶子弟的氣勢,像是來遊玩的城裡人。
「來得魯莽,王副門主海涵。」風雷劍客用江湖客套話應酬,臉色有點不快,大概以為見不到門主而心中耿耿:「貴門主不在,在下甚感遺憾。」
長途追逐,雙方都耗掉大量精力,腳下逐漸遲緩,意識中以為自己有精力飛奔,其實比平常人的奔跑快不了多少,因為可能已奔跑七八里,甚至有十里了。
護衛有頭盔保護頭部,有護頭披肩保護肩頭,盔有中柱眉庇保護雙目口鼻。而這四個人的頭罩,僅是布製的,禁不起一擊。
住在同一家客店,哪能不見面。
四個人外露的形象,會讓人油然想起蛇與龜;兩蛇兩龜。當然啦!從來沒見過真武廟玄天大帝金身的人,當然不會認為是蛇與龜。
一記旋風飛踢把對方逼退出丈外,他一躍便到了路旁退出圈子。
只有官方人士,才把黑道組織稱為暴民。
拜帖大書受帖者是玄武門門主;具名拜謁的人是彭天青、謝合方、歐陽虹。
二十餘名男女旅客安頓畢,三位換了長衫相貌威武的中年人,出店直趨對街的周家大院,登門投帖拜會主人,並沒佩帶兵刃,擺明了來意在於禮貌上的拜會。
「繞走。走啊!從西面繞。」
「唔!是有點不對。」他這才留意附近的地勢,發現所經的坡地正逐漸下降,像是許久許久以前沉落的。右側,可以隱約看出上升形成丈餘高陡坡的形狀,有幾株古木向內傾斜,下面可看到露出土上的一部分老根。
蔡老頭接到稀客,世故的樸實面孔有歡迎的和善笑意:「今年缺雨水,井水不多,很深,要水自己來。」蔡老頭引客人入廳,笑容可掬:「兩位如果餓了,廚下有剩下的硬饃,菜園子有青菜,院子裡有雞,都得自己動手。我蔡老頭腰骨毛病多,老妻更糟,所以無法款待,一切請包涵。」
「什麼?你……不開玩笑。」她大吃一驚,那怎麼可能,不予置信。
「你一走,唐小子豁出去了,懦夫變成勇士,鋼刀高舉氣傲天蒼。三個組合的高手名家,威加江湖的風雲人物,在他的刀下魂飛膽落,眼睜睜目送他昂然返回青松寨,沒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裝人樣。」
「我敢打賭,這個什麼門的人,絕對沒有青松寨那些天下級的超級強龍強。荀夫子與無極大法師妖術通玄,葛大堂主武功震江湖,江湖五毒威震天下。如果這個門是玄武門,碰上黑龍幫唯一可做的事是聞風遠遁。你的刀我的劍擺平他們百十條亡命並不困難。咱們與他們並無深仇大恨,他們敢冒滅門的兇險和咱們玩命?」
只要不是穿了龜蛇服裝的人,就沒有迴避的必要。玄武門的殺手,大概在縣南附近搜尋他兩人的蹤跡,不會搜到城北來。
「唔!我想想看。在河南這一帶地區,有哪幾個江湖知名的組合有如許高明的人手和實力。」妙劍認真地分析:「有半公開山門堂口的,開封有義勇門、尚義門,許州有武揚門,鄭州有興武門,南陽有信門,信陽有義陽門。僅建了秘密堂口,山門和-圖-書有虛有實遲移不定的,開封有正義門,許州附近有玄武門,陳州附近有鐵血門。通常建秘密堂口的組合,仇家一定很多,仇家愈多,名氣愈大。江湖朋友只知道堂口在某地附近,不知道真正在何處。比方說陳州附近的鐵血門,五年前就有人在南京的宿州,發現他們七處秘密堂口,正邪發生衝突,雙方死了不少人,該處秘密堂口立即撤除了。一般稱門的組合,多數以義勇標榜該門的性質,如不舉行夜間聚眾,就不會被官方列為犯法的組織。你所碰上的這個組合,很可能是鐵血門。但這個門不論是非,把過境江湖朋友的殺伐事故,認為是向該門的權威挑戰,不問誰是誰非皆加以懲戒,似乎又不是鐵血門的作風;鐵血門不干頂一般的仇殺事件,對向豪強挑戰興趣濃厚。」
「哦!老哥認為我們並不真怕那個神秘的什麼門?」他也神態輕鬆,毫無怯容。
共撤走了十個人,實力不弱。如果唐青松兩人不上當,策馬入林硬闖,近十個人仍有攔截的實力,可知這個神秘組合,人手相當眾多。
所有的天下級組合,都是先在某一地發展而後壯大的,很少例外,創始人所花的時間與精力非常可觀。唯一的例外,是國賊嚴嵩父子的黑龍幫和黑鷹會。這一幫一會是同時組成的,一亮旗號立即在天下各地立威,半官半匪的性質,佔盡了優勢。
「不一定。地方官四年一換。有些官有考古癖,硬把這裡當成有熊國,把神農和軒轅黃帝扯在一起,說是近兩個古皇帝的國都,這塊地值得保留紀念,不許有人居住,禁止牛羊踐踏。有些官則認為神話不足採信,不加管制。這塊地,不但是兩個古皇帝的國都,也是火神的領地。所以,這裡全名叫軒轅丘,我們是軒轅皇帝的子孫。我們則叫熊丘,意指有熊國的國都。」蔡老頭興趣甚濃,像在敘說祖先的源遠流長的傳說故事。
「可惜。」鬼手天罡沒頭沒腦大聲說。
當然啦!除了曾經參與小隱山莊風雲的人以外,誰也不知道他是最新崛起的超級強龍,各地的小組合怎知他是老幾?
穿上男裝戴上眼罩面紗,誰能分辨出是男是女?男女都使用香粉,難怪雌雄難辨。
躍過一條乾涸了的小溪,對岸幾株大樹下的草叢中人影暴起,兩個打扮怪異的人虎跳而出,一聲狂笑,四條手臂齊揮,兩枚透風鏢與兩把急劇翻騰的單刃飛刀,分從兩側向他們的座騎集中,像是電虹並射。
有些人是南下的,但幾乎都在次日動身,無事一身輕,不急於趕路。因此先走的唐青松和妙劍,沿途沒發現有人跟來。
四人的馬步還沒形成支撐點,劍不得不倉促揮向揮來的刀光,錚錚兩聲狂震,火星飛濺中,兩支劍向側飛騰升起丈高,飛落在兩三丈外的草叢中。
從一個派至客店扮店伙的眼線,所呈現的超等身手估計,這個門的高級人員,必定武功更為超絕。他兩人是外地旅客,與大批高手拼搏,實在勝算有限,也犯不著拼個你死我活,走為上策。
「去你娘的!」他感到胯骨麻麻地,雖然沒被踢中,其實肌骨已受到無形的壓力損及肌肉,震撼力相當猛烈,撼動他的身軀,把他激怒了,不等馬步穩下,反彈而回,對方的腿剛升至頂點,還來不及收回,他貼上了。
「我還不想過早下決定,剛離家沒幾天呢!」他當然不便將要前往江南太湖的事說出,那是他與徐昌平之間的秘密,不能讓普通的朋友知道。
四男女隨從,不約而同向前擁。
「回頭?」他拒絕:「不行,一比四我或許頂得住,多一個就會被纏死。咱們開路讓他們跟來,人多施展不開,他們只能跟來一個一個上,來一個咱們收拾一個。但在好走的地段,他們就有圍攻的機會了。辛苦些,值得的,老哥。」
明朝自天順朝以後,禁止奢侈的禁令逐漸瓦解。朱元璋貧苦出身,做了皇帝便禁止人民奢侈,要天下的臣民永遠過窮日子,食衣住行樣樣禁,平民百姓如果穿了綢緞或者樣式不符身分,抓住了可能被殺頭。
「他們算定我們只有這條路可走,並非他們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唐青松走近仍在地面掙扎的座騎旁,立即解下鞘袋掛上肩,解馬包扛在肩上:「料定我們是驚弓之鳥,非從這裡南逃不可。這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被他們算定你我兩個聰明人一定會取這裡走。」
妙劍腳一沾地,立即轉身急退。前面的草叢不遠處,已可聽到急促的腳步聲。
「孔夫人,咱們得早些打點,明天早些離開,這裡的事,不需你我淌這一窩子渾水。」鬼手天罡離座,不想再和她浪費唇舌,舉步出棚不再理會。
避免生事,示弱撤走,給足了面子,應該情至義盡,對方理該見好即收,不會再興師問罪了。
「他們定會料定我們再往西走,繞遠些便遠離埋伏區。」唐青松向西一指:「那一帶一定有田野,他們不可能有成百上千個爪牙全線佈伏。」
「他們在等候我們。」他肯定地說。
刀背來一記分雲撥霧,分劈在兩個穿龜甲的人左右頭側。小鎖子鐵環串成鐵圈的護頭披肩,也禁不起他的神刀打擊,這兩個人沒有護頭坎肩保護,刀背輕輕一敲就有斷頭的可能。
王副門主喝乾了杯中茶,一亮杯,重重地放下表示逐客,不理會氣湧如山的風雷劍客。
一個普通的年輕大漢,一個時辰跑三十里,絕無困難。練了武功經常鍛鍊體魄的年輕人,一個時辰跑五十里勝任愉快,而且餘力猶在。
「暴民?」他笑了。
「婦人之仁。」妙劍嗤之以鼻:「你這種心態在江湖闖道,十分危險,想要成為名震天下的豪霸,難似登天,而且前途多艱。沒有人會把你看成威脅,實在用不著提防你怕你興風作浪。」
「我總覺得,門主堅持佈網張羅擒捉他們的打算,似乎並不好。」同伴眉心緊鎖,有點憂心忡忡:「他們的身手非常了得,在客店鬧事並不是他兩人引起的,他們只是被人獵殺而毫不知情的受害者,與本門威信無關。要捉他們,天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門主……」
殺手人數眾多,佈局相當精密,很可能也住在這家客店內,對他和妙劍的一舉一動,皆在有效的監視下,所以才能製造突襲的機會,幾乎成功了。他偵查如果不小心,很可能被暗影中飛出的致命暗器擺平。
乾坤一劍在三峽失蹤的前一年,風雷劍客便因傷退出打擊巡緝營行動了。這位高手名宿劍術霸氣十足,性情火暴,連俠義道的同道,也對他敬鬼神而遠之,不孚人望,從不對名望比他低的人假以辭色,非常的驕傲自負,一言不合就會吹鬍子瞪眼睛,下重手傷人。
「那就走。」
「閣下……」風雷劍客憤怒地拍案而起。
「很壯觀。」他信口說。
「你聽我解釋……」
四個打扮怪異的黑衣人已經到了三丈外,正要作大周天呼吸,緊急調和氣血,爭取時間讓體溫降下來,體溫降才能恢復元氣精力,不敢強提真力撲上行兇。
江湖朋友說話的方式,與常人稍有不同。有公認的通用行話,有各門各道所各自使用的行話和暗語,甚至用手勢交談溝通。一些專用的特殊言詞,出口就會被行家認出身分。暴民的稱呼,絕不會出於除白道以外的各門各道人士口中;如果說出了,也意在諷刺調侃而已。
他在矮小黑影消失的這一帶房舍,小心翼翼留意各處客房的動靜。猜想矮小黑影是住在這一帶客房的旅客,很可能追逐失敗不再過問,不找他查問受到襲擊的原因,見義勇為不需找他接受他的道謝。
「這一闖進去,十面埋伏並起,兵刃暗器齊飛,咱們也許保得住老命,座騎卻丟定了。馬命雖然不重要,我可有點難捨。」
英雄是靠人捧出來的。有了威望,就會有人追隨。有人希望找英雄倚靠以從中追逐名利,互相利用便可積聚稱霸的本錢。
出門人四海為家,不能忍必定是非多。出門沒幾天,他惹了一身麻煩,在生死關頭進出,真不知日後還會有何種災禍臨頭?
「有何不對?」
「地面可看到隆起和崩陷的跡象。」
身形一晃,倏然隱沒。
上次在雙川集,他怒鬥黃如玉,用的也是貼身快速攻擊,打得激烈萬分,不同的是,那時雙方都沒用內家真力相搏。
他由衷地致謝,有點憬悟。這位蔡老頭是非常人,有意向他善意地示警。
「怎麼……」
在唐青松與妙劍動身的當天,青松寨爆發出一些事故,情勢相當混亂。的確有不少人感到不值得再在此地逗留,知道小隱山莊不會出面干預,不會與威麟堡的人計較,俠義道火併的好戲不會上場,沒有留下看熱鬧的必要,乘興而來敗興而去,一拍四散各奔前程。
「本門?什麼門?」他知道,又有麻煩了。
公子爺舉手一揮,男女四隨從順從地退回。
「哦!我明白了,他們是彭大俠要捉的歹徒。」王副門主話中有話,一口咬定:「本門擒住的人,不但武功了得,熬刑的能耐更了得,抵死不招供,我們還沒套出口供來。這些人非常陰毒強橫,彭大俠既然捉拿他們,必定知道他們的根柢和所犯的滔天大罪,可否見告?」
剛從隱身的壁角暗影處悄然踱出,位於店伙的右後側方。店伙居然發現徵兆,警覺地扭頭回顧,猛地向院子一竄,腳一沾地便騰身飛躍,升上丈餘高的簷口,一閃不見,反應極為迅速。
接近第三座客院,看到院側走廊的一盞照明燈籠下,站著一位店伙,好像在燈籠下察看手中所持的荷包形物品。燈光本來就朦朧,不易分辨細小物體。
兩個人只露雙目的尖桃形頭罩,像是這一帶最毒的毒蛇,大白花蛇的三角形大頭。
妙劍不但不曾放心入睡,而且小心地守候警戒,居然知道他返回的時間,他一到就前來叩門。
她沒發現唐青松,只見到鬼手天罡與孔夫人,在大院子的涼棚下品茗,頗感意外。通常在店中品茗聊天時,唐青松與妙劍都會在場,由鬼手天罡控制聚會的氣氛。鬼手天罡的前輩身分,是眾所公認並加尊重的人。
「沒有,我承認我怕那些人。」
「有意思。老伯這附近可有村鎮?」
一個隨從,竟然具有一流名家的身手。假使他晚一剎那看出危機,很可能被挑中下陰災情慘重。
老邪與前來乘機招兵買馬的三方龍蛇,沒有利害衝突,以往也無仇無恨,不會發生嚴重的糾紛。這三方的人馬,人數眾多高手雲集,真要發生衝突,他哪有能力抗衡?惹不起這些威加江湖的超等高手名家。他必須防範的人,是威麟堡的狐群狗黨。
「在下所住的客店,受到暴客殺手的強盜式襲擊。」他感覺出無形的壓力及體,神功默運準備應變:「中原老店沒有應變的能力,事發時毫無作為。逃來這裡的這個人,穿著打扮的確像店伙。在下看出他的舉動可疑,所以打算追上他向他請教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事。事實證明他不可能是店伙……」
「對,林下有人,數量不少的人,所以鳥鵲驚鳴不下。也許是比咱們早行的旅客結隊趕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妙劍不以為怪,事極平常。
一聲馬嘶,兩匹座騎全倒了,地面也為之震動,是被暗器射入頭部擊倒的。
他已經實質上晉升為天下級的強龍,只是沒有可用的人手,只能算是超級的獨行龍,孤家寡人嚇不了地方的土豪土霸。
一聲驚叫,隨從手舞足蹈飛翻而起,上升近丈,以雷霆萬鈞的聲勢,向那位公子爺砸落。
唐青松之所以發現身後有警,能及時反應採取躲閃向後反擊的行動,確是已聽到身後傳出的異樣的聲息,那天腳下加重發動的聲響,便不假思索招呼妙劍應變,再扭身向後飛躍,在暗器到達之前一剎那,僥倖地保住了老命。
「你是說……」
「你們外地人,叫什麼洧河。咱們的土名,叫雙洎河。不但老漢這一帶鄉鎮,連縣城也南北兩岸跳來跳去。」
「好吧!」打眼色時,唐青松就表示請妙劍出面,妙劍把責任推回給他,他只好負責打交道,把馬包放下提在手中,盯著隨從淡淡一笑:「咱們好像眼生得很,你叫我們,有事嗎?」
「哦!蔡老伯,府上其他的人呢?比方說:兒女。」唐青松放下馬包鞘袋,瞥了四壁蕭條的大廳一眼,先倒出茶壺的兩碗冷茶,遞一碗給妙劍:「日子不好過,天下各地都差不多。」
「我回客店。」
「你要……」
「老哥久走江湖,想必熟知各地的江湖情勢。」最後他提出問題:「新鄭是往來大埠,可知道此地最具實力的豪霸組合的名稱?他們稱門,應該是半公開的組合,犯得著派人在客店擔任眼線嗎?」
「反正他兩人結伴同行,要到何處去只有他們知道。」鬼手天罡世故地敷衍,不帶慣常的邪味:「其實唐老弟根本不需急急離去的,在這裡沒有人敢招惹他,一旦等他動刀準備開殺戒,這附近保證滿地屍骨。」
懦夫突然變成蓋世霸王,那是神話,不會發生在現實人生。久久,她突然自言自語:「不可能!」
「本宅的禁制,連大羅神仙也不能僥倖。」王副門主鷹目中冷電森森,沉靜地離座:「誰膽敢在這裡撒野,一定會懸屍示眾江湖。小心了,閣下。好來好去,被示眾江湖不是愉快的事。」
江湖朋友不知道玄武門的秘密山門在何處,只知道附近幾個州縣,是玄武門的勢力範圍,過路的牛鬼蛇神,最好不要在附近幾個州縣撒野。風雷劍客居然知道在這裡投帖拜會玄武門門主,消息之靈通無人能及。
妙劍對他的料事甚感佩服,知道他發現了警兆,不再追問,腳下一緊。
「這……這……」她張口結舌。
公子爺綢製的長衫,上半身已因汗水濕透而貼身,渾身曲線隱現,眼罩面下緣的小流蘇,有些也貼上了臉頰,顯得有點狼狽。
「可惜什麼?」她當然聽不懂話意。
「遠處小坡有點古怪。」跟在後面的妙劍突然說。
唐青松搖搖頭苦笑,大踏步動身。
「沒錯,千真萬確。」王副門主冷冷一笑:「共有十幾個兇手,他們無緣無故,在本門的山門所在地扮強盜謀殺旅客,幾乎得逞。」
「過來,我家公子有話問你。」隨從扭頭退至主人身旁,大聲催促:「快,過來回話。」
好像全宅靜悄悄,看不到走動的人影,怎麼會是威震江湖神秘玄武門的山門所在地?
次日一早,她和男女兩隨從,跟蹤鬼手天罡動身。鬼手天罡慢吞吞南下,走三兩里便歇息老半天,一天走不上三十里。上了年紀的人,沒有快馬加鞭趕路的興趣,跟蹤的人只能乾著急,無可奈何。
「哦!你沒在十字路附近看結果?」
「教訓他!」公子爺的臉色無法看到,但看行動和語氣,必定是氣得臉色發綠,嗓音卻十分悅耳,大概是還沒變音的少年人。
他第一個念頭,是現身向店伙探問。
如果是巡夜的店伙,那麼,不久前有人在屋上屋下追逐,巡夜的人應該知道一些動靜。
唯一沒倒的第四名黑衣人,已逃出十步外,妙劍正飛躍而上,要追上把人留下。
他不能加快,因為早就發現妙劍的耐力不足,速度只減不增,他只好放慢以便讓妙劍跟上,雖然已大汗淋漓,精力並沒耗損過大,而妙劍已耗去六七成精力了。
「真的?」妙劍緩下座騎:「太過分了吧?」
馬包其實重量有限,裡面只有一條露宿所需的薄被,和一些換洗衣物雜物。但經過長途奔跑,可就覺得不勝負荷了。如果真的需要逃命,應該及時丟棄的。在江湖闖道,行囊不是問題,攜帶物品有限,危急時隨時皆有丟棄的心理準備。重要的物品,皆放在懷袋、腰囊、百寶囊內;百寶囊也稱百寶乾坤袋;普通旅客只帶包袱,是劫路小毛賊的搶劫目標。
「該會的暴民,正式做買賣時,用的就是這種裝束,突然發起襲擊,連小隱山莊也會措手不及大敗虧輸。」妙劍對玄武門有相當瞭解:「刀劍成了廢物,任由他們予取予求。」
兩人全力飛奔,汗流浹背,不理會後面追逐的人,沿途懶得回顧察看情勢,估計中,對方不易追及。
他們在陌生的地方逃命,僅偶示看到一兩條鄉村小道,半途又曾經發生意外,連座騎都丟了,當然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計算他們到底走了多少路程。
一陣急趕,後面的追趕聲息才消失。
「這樣漫無目標走下去,擺脫不了他們的。」
「呵呵!應該叫十年河北,十年河南。」唐青松大笑:「老伯剛才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是指我家鄉陝西,與貴地河南交界的大河,河口的大慶關,就在大河兩岸跳來跳去。你這裡……」
他不假思索地飛越走廊,也躍落院子,一鶴沖天也登上瓦面,銜尾窮追。
一旦想法錯誤,走錯一步,想回頭就不是易事了,必定影響一生一世。佛門弟子慈悲寬容,但回頭是岸的理論是爭議性極高的。
「所謂髒東西……」
疏林已盡,前面像是面積不小的密林,可看到三五盞閃爍不定的燈光,從枝隙中透出,黑沉沉一片寂靜,密林中顯然有房屋。
「喂!你們兩個,過來。」男隨從神氣地向兩人先指後招手。
北大街的苑陵老店,是城北最上等的旅舍。原來住宿在內的五名小行商打扮中年旅客,一早便包下了一座客院,說是要等候後續的同伴投宿,要店伙計早些準備迎客。
鏈子甲也有這種防禦功能,但阻擋不了尖細的兵刃,用針頭暗器攻擊,可透鐵環鏈中間的空隙而入。好處是重量稍輕,格鬥時靈活多多。
發生得快,結束也快;按理,遠在兩丈外的公子爺,絕難逃過手舞足蹈砸落的龐大形體碰撞,來不及閃避,即使練了武也應付不了這突然的變化。
一般的地方組合,通常實力有限,足恃的是擁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在本地根基穩固。對那些天下級的大組合,應付的態度是敬鬼神而遠之,希望落境的人識相些,別打吞併或消滅地頭蛇的惡劣主意,不會主動與天下級的組合來硬的。大組合人才濟濟,野心勃勃;不是強龍不過江,來幾條過江的超級強龍,吞掉地方小組合地頭蛇輕而易舉。所以一般說來,地方龍蛇通常不敢招惹那些威加江湖的天下級組合。
對街斜對面的周家大院,是本城甚有名氣的進士第,門外就設有旗桿旗斗,門額有進士第匾額。大概在某一年代,曾經有某一位子弟中了進士,是否曾經任官,年代久遠,已經不再引人注意了,反正這家大院已經不再是縉紳的宅第,已呈破落景況,周家的子孫留在大院的人沒有幾個,通常門庭冷落,沒有車馬往來。
攻擊百十招,他終於有點醒悟:他面對的對手不是男人,而是一個比黃如玉武功更高深的年輕女人。
「這十幾年來,各地天災人禍頻頻,官匪橫行,人心動亂不安,連江南花花世界,也有許多田地因貧窮而棄耕。這一帶同樣農戶外逃,任由田地荒蕪,不見田野只見荒原,並不足怪。走吧!大概不會有人追來了,找地方歇息再說,希望前面可以看到村落。」妙劍的精力沒有他旺,累得快要垮啦!渾身已被大汗所濕透,似乎要被扛在肩上的馬包鞘袋壓垮了。
聰明美麗而且性情高傲的女人,對一個對她沒有任何幫助,而且不屑見的男人,是易於應付的,只消擺出高傲如女皇的態度,便可輕易擺脫那個男人的糾纏,除非那個男人面皮厚沒有尊嚴。
各地王府的護衛,穿的就是這兩種甲。唐青松與護衛搏鬥的經驗豐富,知道如何對付躲在甲內的人,他一個人,就曾經與十名甲士拼搏,而且是勝家,這四個人絕對禁不起他的神刀痛擊。
「進林子便可分曉。」他油然興起戒心。
「水壺連馬一起丟掉了,跑了這許久,居然沒感到口渴,真是奇蹟。你這一說,我感到口乾舌燥受不了啦!走。」妙劍高興得腳下勁道恢復了,灑開大步向前超越。
當然啦,這種裝飾品,絕不是普遍平民百姓所能擁有的,那是身分地位高的特權人士專用品。但到了嘉靖朝,一些稍有錢的平民百姓也佩戴這種玩意了。
衣袂飄飄,罡風大作,兩人掌腳齊飛,著肉聲像炮仗爆炸,人影已難以分辨實體,三丈方圓內塵埃飛揚,聲勢之雄,讓旁觀的人心懾膽寒。
「這也是創造時勢的好機會呀!老弟。」妙劍鼓勵他:「因勢利導,乘時勢出人頭地壯大自己,水到渠成。問題是,你所製造的時勢,是否有能力控制把握,不然將是引火自焚,反而毀了自己。」
武功蓋世的高手,黑夜中也奈何不了會五行遁術的一個小術士。武林朋友都知道在會法術的人面前,少逞能不可主動招惹的禁忌,勝之不武,輸了可就災情慘重,聲威一落千丈,甚至會丟掉老命,划不來。
「這個門的實力極為雄厚,連派來做店伙的眼線,也足以躋身一流高手而無愧色,逃竄的輕功與經驗,我也甘拜下風。我想,這個門絕不是僅在地方稱雄的組合,名氣一定在江湖有相當高的地位。」他說出自己的見解,對這個稱門的組合評價甚高。
「他娘的!居然正是玄武門的人。」妙劍臉有驚容,重新全力飛奔跟上唐青松:「不要再扛這些行囊奔逃了,逃不掉的。只來了四個人,把他們處理掉。老弟,收拾他們的機會來了。」
「混蛋!」他冒火地丟下馬包,雙手叉腰狠盯著那位無法看到面貌的公子,修養很差:「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東西,不配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有事就過來說,我不一定肯回你的話。」
「沒抓住活口,無法猜測。我承認曾經結了不少仇家,找我報仇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我近些年來,很少在江湖管閒事,知道我的人,可能都認為我去見閻王啦!」
「我這裡叫熊丘,東南十餘里就是縣城。丘北面兩三里,就是雙洎河。十六年前,河就在我這裡南面兩里地和圖書,我家本來在河北,現在卻在河南。要不了多久,可能又跳回河北了。」
客套一番,引見畢,氣氛有點僵,可能雙方都心中有數,不會把臂言歡,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為了何事心知肚明。
這一帶野草及腰,視線可及百步外。四個窮追的人雖然氣喘如牛,腳下顯得虛浮,但仍有精力窮追,已經接近至三十步以內了。
「好吧!」他突然丟下馬包止步:「每人分一個。老哥,不要出人命,出了人命,就不好說話有理說不清了。雖然他們做得太過分,幸好咱們並沒受到傷害,報過於施,畢竟道義有虧。」
「在下途經貴地……」
兩人的話中都帶有自嘲味,可知他們的心情並無恐懼害怕成分。
立即動身,今天一定要離開地方豪霸的控制範圍,沒有必要和實力強大的組合玩命,一旦有所失閃,就會把命玩掉,划不來,不值得。
他兩人拼命奔跑,根本不知道跑了多少路,除了可從日影概略分辨方向之外,不知身在何處。按時間估計,日上三竿,距發現徵兆時,已過了一個多時辰。
「很難說,老哥。有些人死要面子,一怒之下,傾家滅門在所不惜,斷送百十個人算不了什麼。像我,就不敢冒這種風險,為了鄉親的安全,我選擇了離開遠走避風頭的膽小鬼行動。唔!前面這座風水林有點不對。」他用馬鞭向前面遙指,里外是一座青翠的古松林。這種城鎮外圍的松林,俗稱風水林。有些村鎮種楊樹、柏樹、楓樹、槐樹……每年修剪,嚴禁採伐,屬於公共財產。
另兩人是橄欖形或束形的頭罩,像是龜|頭。
妙劍對他有信心,乾脆雙手抱肘退在一旁,表示袖手旁觀,格鬥的事全由他負責。
「水災?」
豪門大戶的主人,享有受尊敬的特權,百姓小民一見面就矮了一截,得馴順地接受指使。主人的僕從,也狐假虎威自以為高人一等,事極平常,百姓小民必須逆來順受,不敢反抗。
「哦!討債集團?」
「老漢的兒女,都進山找活路好些年了。」蔡老頭伸手向西一指,拖出茶凳坐下,有人陪著聊天,是頗為愜意的事:「咱們附近的幾條河,有雨就泛,無雨即涸。一發大水,洪流從山區往下沖,這裡的田地,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跳來跳去,而歲糧卻一粒也不能少。租稅田賦年年增加,種的莊稼不夠歲糧,只好廢耕另謀生路啦!」
他們並不緊張,也不害怕,走走停停節省精力。在不曾整修任由其生長的雜木林中行走,想快也快不了,穿枝入伏鑽草分荊,實在非常辛苦。
遠出三里地,後面沒看到旅客跟來,他倆是最早登程的旅客,踏著朝霞向南趕程,健馬踏著輕快的小步,並沒放騎奔馳。大官道平坦筆直,前後視野皆可遠及兩里外。
一發如電,勾住了對方的小腿,五指像鷹爪,扣牢扭身便摔。
變化太快,天色太黑,不易看清景物。撲落時聽到矮小黑影要他留活口,說的話口音怪怪地毫不悅耳,沒有機會看到真切的身形輪廓。在他眼中,模糊的身影顯得矮小,其實並沒真的看清,向下撲落,從上空向下看,視線有偏差,所以覺得黑衣黑影身材矮小。
「這期間敝門主有事亟待親自處理,行蹤無定,何時有暇,誰也無法估料。在下忝為副門主,還有幾分處理外務的權限和能力。彭大俠大駕光顧,想必有重要大事相商,可否直截了當明示?在下在能力所及處,必可給尊駕滿意的答覆。」王副門主的口氣,已表示有權處理外務,門主不在,他就是主事人。
「在下洗耳恭聽。」
就在即將越過樹下時,一位年輕俊偉的隨從移至路旁,大眼中有傲然的神色,攔路的意圖至為明顯。
鬼手天罡與孔夫人,目送她返房並沒打招呼。她在十字路口對待唐青松的態度,鬼手天罡對她不但大起反感,而且懷有敵意。
正德朝流行戴面紗,不論男女,型式雖然有點不同,但掩起本來面目的作用是相同的。開始的目的是怕暴露身分,上教坊賭場不會被人看出本來面目。後來,眼罩面紗成了裝飾品,質料日趨華麗,絲織品一件可抵窮人半年之資,甚至三年生活費,相當名貴。
射人先射馬,馬倒了人就跑不了啦!
江湖同道者對各地豪門子弟,通常有兩種反應。一是藝高人膽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豪強,對這些豪門子弟毫不賣賬,甚至鄙視敵視;一是武功與名氣皆上不了臺盤,勢孤力單的二三流人物,對這些豪門子弟存有戒心,如非必要,不敢招惹,以免受到打手保鏢群起而攻。
「所以,你不成氣候。你會接受威脅,成不了大事。」妙劍調侃他。
他兩人退走,柵內埋伏的人計謀落空,不得不改變計畫另採行動,有些人衝出柵口,有些人越圍牆而出,共有二十餘名穿龜蛇甲的男女,吶喊著窮追。
「除非你能把他們的門主抓住,不然你絕難用人質威脅他們罷手。」妙劍的看法與他不同:「有些黑道組合中,首腦人物都在鉤心鬥角,人人都想做首領老大;現任的首領老大,最好快些死。所以,即使首領老大被捉做人質,其他首腦人物也不會接受威脅的。」
「他是本門派在客店的眼線,留意過境江湖龍蛇的動靜,對本門有威脅的人,本門必須加以制裁永絕後患,以保障本門的權益。」
「老漢知道。」蔡老頭瞥了他的佩刀一眼,往後堂走:「小心總是好的,出門人是非愈少愈好。老漢是一番好意。」
強龍不鬥地頭蛇,惹上了地頭蛇不會有好結果,天時地利人和全無優勢,很可能丟掉老命。
兩個人分向兩側摔出,他的刀已找上第三個穿鎖子甲的人,斜撞近身,刀將劍擋架在外側,左掌來一記天王蓋印,拍在對方的眼鼻部位,布頭罩根本沒有保護面孔作用,眼鼻同時遭殃。
「這個……」
玄武門是惡名昭彰的黑道殺手組合,風雷劍客是俠義道的高手名家,平時雙方是天生的對頭。任何時候,風雷劍客都不可能投帖拜會玄武門門主。來了,一定不是來套交情談道義的。
「咱們怎辦?」妙劍把馬包扛上肩:「帶了所有的家當,去闖他們的埋伏?」
入廳,升堂、主客就座,堂後才出來一名大漢,捧著茶盤入廳,木無表情替主客雙方各斟上一杯茶,留下茶具挾了茶盤退走。
「什麼結果?」她追問。
「他們就會群起窮追。」
「那不關我的事。」他不想介入,心生退意:「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該找生事的人,我只是不幸的受害者。我也曾在大都會有一番局面,也曾稱雄道霸,知道江湖規矩,講道義明道理,不會怪罪在我山門外鬧事者的受害人。我明天一早就離境,請不要煎迫。後會有期。」
一早便向前來招呼茶水洗漱的店伙,吩咐早些備妥座騎,要早些結賬離店,今天必須趕到許州投宿。午間大太陽不宜趕路,早些動身午間可歇息一個時辰。
唐青松救她已不是第一次,她並沒放在心上毫無歉疚感,自信有能力阻止唐青松的糾纏,擺出神聖面孔,就可以嚇阻個性剛強的男人接近;唐青松就是個性剛強自尊心重的男人。
「這人會五行遁術。」其中一人抽口涼氣低叫:「只有天罡壇的主事才能對付他,咱們走。」
他不假思索地用上盤手封架,左手上抬,手一動,突然身形向左後方閃電似的滑退八尺。
他們都知道,這兩個被追逐的人非常危險,武功了得,倚多為勝的優勢並不可靠。
他停止追逐,轉身退走。
「什麼門,以後你會知道的。」隱身樹後的人不亮旗號,讓他去猜:「你們這些人一到本地,就公然在客店刀來劍往,哪將本地的英豪放在眼下?居然在本門的山門口耀武揚威,像話嗎?打上門來,欺人太甚,易地而處,你會置之不理嗎?」
看清了四人的裝束,唐青松搖頭苦笑。
「甚至沒看到村落,這一帶怎麼像無人居住的荒野?」他腳下一慢,將馬包換肩,察看四周的景物。
唐青松領先開路,用一段樹枝撥草分枝慢慢推進。
「去你的!用得著你擔心?這一刀一劍兩個人,就算他們都有三頭六臂,也掀不起風浪,任由咱們宰割,你害怕了?」
天下各地的商業城市,必定有各種明暗的組合,黑道白道各劃勢力範圍,各有獲取名利的門路。有組織就有力量,因此幫派會所教遍天下,山門林立你吞我併,為爭名利不惜血肉相見。
「混蛋……」唐青松大罵,腳脫鐙斜飛而起,半空中神刀出鞘,平沙落雁輕靈地飄落,刀光熠熠連閃兩閃,發出兩聲清鳴,擋住了飛來的兩把飛刀。
「你是指彌勒教黑龍幫那些人?」
「遇林莫入。」他在原地留心用眼光找尋發話的人:「就算把那個人追及,我也無奈他何,因為我根本不知他是誰,沒有凌逼他的必要。」
有隨從侍女伴同,當然是豪門子弟。
他在西安,就擁有自己的局面,顯然不曾以幫、派、會、社、教等等名義打出旗號,卻也擁有一群人稱兄道弟稱霸西安。
往北飛奔,果然讓埋伏的人大感意外。傳出幾聲銅哨怪怪的刺耳音波,四個打扮更怪異的人全速飛趕,意在盯牢獵物的去向,必須急起銜尾窮追不捨。
膳罷,已是巳牌時分。他們即著手動身,打算先趕到縣城買座騎,夾雜在南下的旅客群中,不怕會有殺手行兇,離開險境再快馬加鞭脫身。今早他們過早動身,讓殺手們有機可乘,不能再犯這種錯誤了。
直至黃昏降臨,軒轅丘才恢復平靜。負責搜尋的人,結論是人已經遠走高飛,可能已遠離疆界百里外了,到了何處,誰也不敢斷定。
「不會有人追來了,找好走的地段走吧!你像一頭山豬開路,不嫌累嗎?」跟在後面的妙劍打趣他,也在用棍探道:「乾脆回頭算了。」
「咱們走錯路反而因禍得福,跑到始祖的都城來了。我去捉雞,你去拔菜,午膳後再動身。」
「是嗎?世間的事,有許多是根柢相同的。任何牽涉到名利的事,結果是一定的。更荒謬的事,我也見識過呢!奇怪,怎麼還看不到縣城?」
前面黑沉沉,後面可看到城市的疏落朦朧燈光。店伙的身影遠在前面三十步以外,去勢如勁矢離弦,攢入一處疏林,身影模糊難辨。
戴圓龜|頭罩的兩個人,穿的是十三龜甲。這種甲共有十三塊鐵葉,與龜甲的片數相間,所以稱十三龜甲,可以完全保護身軀,抵消一切尖的重的兵刃攻擊。
「那就更不可原諒了。」王副門主臉色一沉:「彭大俠的朋友,怎會做出這種形同匪盜的不上道窩囊事。」
小村戶數不多,但佔地廣闊,僅在四周建了丈高的土圍牆,作為簡單的防衛設施,可阻擋小水患,無力建造堅固的磚砌大圍牆,村童們也可以爬進爬出,對人沒有阻攔作用。
這些地頭蛇一旦氣候已成,就會晉升為天下級的強龍,以原有的勢力範圍作根基,把勢力範圍逐次向外擴張,下一步便是在江湖稱雄道霸了。
「乾脆就和*圖*書揮刀砍光他們為世除害,平地一聲雷立聲威動江湖。江湖四霸天早年出道時,都是消滅了幾個黑道組織,舉劍疾呼行俠仗義,這才名震天下,經多年努力,終於成功地成為霸天領袖群倫。在武功修為上,你具有霸天的實力條件,欠缺的只是還沒有捧你、追隨你、倚靠你的人。至少你已經踏出第一步,有了願意捧你出來的人,這人就是我。」妙劍赫然以謀士自居,話說得頗有說服力。
慌不擇路,狼狽極了。事實上沒有路,向北走是否能抵達縣城,他們不知道,只能概略地認準方向飛奔,而且不可能走直線,走一步算一步。
「怎麼啦?」妙劍訝然問:「發現什麼了?」
風水林內沒有埋伏,只有幾個黑衣人用木棍、石頭、木片製的彈石器,負責驅趕鳥鵲,製造有大批人手埋伏的假象而已。
「怎麼古怪?」他信口問。
「後來怎麼啦?」
不再理會三個快要氣瘋了的賓客,一抖袖緩步進入後堂失去蹤跡,全宅靜悄悄,似乎蹤影消失。
追出郊外,房舍已盡,眼前只看到疏林郊野,和遠處待收的麥地。
「可能的。」
地面突然向下沉落,四周崩落的泥土與草木向中間聚集。兩人驟不及防,隨同泥土野草向下沉,古木隨即覆蓋在上面,出現一個深丈餘,寬廣二十步,被草木碎土掩覆的大坑。下陷的聲音,有如隱隱殷雷。
在屋上潛行,時動時止,越過兩棟客院,一無所見。偵查搜索,他有豐富的經驗。
只要接近城外的街道,就不怕這些人撒野了。
「瞧。」他突然向左前方一指:「那邊樹隙中,好像有房舍,趕兩步,既可歇息又可問路。」
風水林的面積並不大,方圓不足一里。林西有小起伏的崗陵野地疏林,野草叢生。林東是麥地,不能驅馬踐踏,因此從西面繞林越野而走,可以策馬飛馳。
唐青松的確有意迴避她,午後離去用意就是避免見面引起不快。
不久,一隊穿龜甲的十四名殺手,從右側百步左右,緩緩搜進沒發現地變的大坑,向南消失在另一處村林深處。可想而知,不可能再找到他兩人的蹤跡了。
隨從倏然衝出,重返原處,大喝一聲,一記鬼手撥扇,奇快地一掌摑出。揍耳光速度必須非常快,因為人的頭有自行閃避的反射性功能。
「恕在下開門見山直說了。」
唐青松走了,她根本沒將鬼手天罡放在眼下,可以毫無愧色與鬼手天罡打交道,不在乎孔夫人的責難。
發生事故,如果不想從中得到好處,就不會插手。蔡老頭的意思,是出了事故,是不會插手管事的。
「我哪有稱霸的才華?」他不是莽夫,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在西安,那幾個混世組合,我就無法把他們組合起來成為強大的組織,雖然我曾經進行統合的計畫,最後一事無成。失敗的原因,是我不能滿足他們每一個人的願望。不談這些,總之我還沒有稱霸的打算。」
跟來送茶水的僕婦,並不知道旅客之間所發生的事故,因此當她問起唐青松時,便將唐青松已經結賬離店的事坦然說出。店中的伙計,都知道她與唐青松幾個人是朋友,所發生的事,沒有隱瞞的必要。
「你們年輕人打交道旗鼓相當,別看我。」妙劍陰笑,要唐青松出面應付。
「曙光一現,宿鳥皆在林噪鳴。你看,他們都在林上空喧噪不下。」
店伙的形影早已消失,很可能藉草木掩身,隱沒在前面的密林中,夜間在密林搜蹤毫無希望。
他從沒光臨新鄭,以往甚至不知道新鄭是什麼鬼地方,這裡的黑道組合,沒有找他晦氣的理由。
「你追了他許久,有何理由?」發話人仍無意現身,藏身在樹後難見形影。
「他娘的!欺人太甚。」妙劍忍不住咒罵。
中間那人戴了逍遙巾,加戴了俗稱的眼罩面紗,掩住口以上的三分之二面孔。穿了名貴的青綢寬大的博長衫,身材中等,確是豪門子弟氣勢不凡。
正要向一座小坡上升,妙劍正好將馬包換肩,不經意地扭頭回望,臉色一變。
三個黑影飛撲而出,三方一合,速度快逾電光石火,卻發現他平空消失隱沒,駭然止步,不知該往何處追,愣在當地。
妙劍本來也打算走,並沒把他看成貪生怕死的懦夫。識時務者為俊傑,匹夫之勇不足為法。
「你想走?笑話,你走得了?往前走,莊子裡有人接待你,走!」
他突然止步,虎目中神光乍現。
據蔡老頭說,丘東面稍偏北約三里左右,有一座位於故城廢墟的小村落,約有三四十戶農家,叫熊丘村。那小村有一條大道,向南可以達縣城的北門外官道。北關有馬市,可以買得座騎。
孔夫人淡淡一笑,隨後出棚走了,留下她在棚子裡發呆,似乎仍然不信唐青松能擊潰三個組合的人。
「你說得太誇張了吧?用皇帝來比黑道組合,也未免太荒謬。」
「這個……我在西安,我的弟兄性命,比我自己重要,所以……」
她返回客店時,擺出的面孔就有女皇味,意在嚇阻唐青松糾纏她,她不會為了唐青松的救命恩情,而原諒唐青松的怯懦。
兩人形影俱消,消失在地面下。
「不能讓他們再料中你我的行動。」
唐青松和妙劍不是二三流人物,而是超等的江湖闖道者,僅略帶好奇地瞥了對方一眼,毫無戒心地接近。在他兩人的心目中,這種豪門子弟是無害的。
由於人已接近,一瞥之下,已可清晰地看清追來的人身材面貌。
「你們早就回來了?」她向冷然向她注視,臉無表情目光不友好的鬼手天罡含笑打招呼:「我在山林裡暫避風頭,不便走動再起風波。聽店伙說唐兄已和妙劍走了,可曾表示向何處走的?」
四人左右一分,身形在動的瞬間,右手快速地抄動,電虹破空,腿側袋扣的四把飛刀,快速地一一發射,到達列陣的位置,每人各發了三把飛刀,腳下也猛然停止,長劍同時出鞘。
「我在終南山打過好幾次埋伏,曾經出現過這種情形。西安的烏鴉最怕人的,但天亮離城之後,在林野覓食,聰明機警的本性就恢復了,可以感覺出人的敵意,尤其怕頑童向他們扔石頭。通常,他們是不在意過往旅客的,除非感覺出敵意;人如果在樹下停留,就有敵意散發。我猜,林子裡的人天沒亮就來了。」
「胡說。」
遠在里外,便看到村街口的土圍式村門,柵門外的兩株老槐樹下,有五個完全沒有村民氣質的男女,在樹下談笑指指點點。
兩人走後,鬼手天罡與孔夫人主僕,商量離去的事,雙方同意明早就動身,小隱山莊根本不需他們擔心。老邪把那位中年人看成小隱山莊的人,說的話多少帶有一點勸他少管閒事的意思,難免有點意興闌珊,覺得自己的確不該管俠義道的閒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又說,物以類聚。
「你們自己料理,別亂跑。」蔡老頭離座,善意地交代:「軒轅丘一帶有豺狼,可能有些毛賊出沒;夜間也經常有些髒東西活動,所以白天也很少有人接近。偶或有遠道前來找古蹟的人勘查,什麼也沒發現。」
大槐樹下的公子爺五個人,相距約在五十步以上,方向差了甚大的角度。他兩人不走原路,斜方向截出不可能堵住退路,因此並沒移動,目送他兩人拔腿飛奔。
看不見村落城廓,表示他兩人已經遠離城廂了,回城暫避災禍的打算落空,現在得靠他們自己了。
「你什麼都不要說。」王副門主厲聲打斷對方的話:「威麟堡的所在地,衛輝府附近五州縣,過往的江湖高手名家不亮名號,邪魔外道秘密過境不敢逗留。我玄武門建基十餘載,江湖朋友都知道,本門的勢力範圍,在鄭州以南西平以北,在本門的山門殺人,本門如何面對天下英雄?你走吧!你們知道如何走出去,不送。」
馬包扛上肩,向妙劍揮手示意動身。
「你回頭看就知道了。」妙劍說:「咱們拼命逃,他們就可以放膽追,四個人就敢毫無顧忌地窮追不捨,實在令人受不了。」
到了正德朝以後,幾乎沒有官吏真正執行禁令了,因為這些大官小官,就是奢侈腐化的代表,穿金戴銀高門廣院神氣得很。
矮小黑影在用掌擊倒兩個人時,腳下傳出聲息,發掌也有真力嘯風聲傳出,被他聽到才斷然採取行動。如果沒有矮小黑影及時插手相助,他和妙劍很可能大劫難逃。
兩人扛了一大堆物品,物品是他們旅行時的全部家當,是個大累贅,不能丟。不久之後,追的人已接近至五十步內了。
剛從小窗進入客房,房門便響起輕微的叩門聲,並傳入妙劍的聲音。
「我只是擔心……」
「哦!我知道這條河……」
店伙的輕功非常了得,沿小街的屋頂縱躍如飛,升沉起落躥高縱低,像靈貓般忽幻忽現,速度十分驚人,黑夜中不易看清形影。地形熟佔了地利,街巷曲折,縱落躍起竄走跳躍飄忽不定,時隱時現掠走如飛,好幾次幾乎失去蹤跡。他的速度顯然快得多,但人地生疏吃虧在無法估料店伙的真正去向。
得罪了實力超強的地方豪霸,及早遠走高飛是唯一的選擇,如果不見機趨避,就像一條大毛蟲,掉進小螞蟻的窩穴裡,儘管身體比小螞蟻大上千倍,也休想從蟻群中保全性命。所以俗語說:人多人強,蟻多咬死象。
矮小黑影追趕逃走的兩個人,大概急切要捉活口。可是不見有人返回找他,他急於知道暗助他的人是誰。
「威麟堡的人很幸運,見機走得快,你當時曾經看到他們匆匆撤走的。後來……」
「以前有,近百年來都不見了。」
「要走了嗎?」身後疏林中突然傳出低沉的語音:「為何不再追趕。本來你可以兩起落就追及的,感到可惜是不是?」
「但願這個門不是玄武門,咱們得盡快遠離疆界。看來,在江湖行走並不好混,隨時都可能受到無妄之災,難怪稱之為鬼蜮江湖。一旦碰上飛來的橫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變鬼也是糊塗鬼呢!」
馬步還沒穩住,就被神刀飛快地擋落暴雨似的飛刀群,所爆發出的金鐵交鳴中,響起一聲長笑,神刀的無儔刀氣,挾眩目的刀光一湧即至,人與刀渾為一體,光到刀及,捲入四支劍的中心點,刀氣暴漲。
「不能追。」唐青松急叫,阻止妙劍追出:「前面有埋伏,這兩個混蛋是誘餌。」
「你不必說理由,更不必找藉口。」對方打斷他的話:「咱們已經捉住幾個人,就囚禁在前面的莊子裡,他們在等你,你去吧!」
他一急,卯上了全力飛掠而追。
四人穿黑緊身勁裝,全都配劍,腰間有黑色大型百寶囊,右腿外側繫有可插四把飛刀的腿扣帶。
「你怎知道他們是玄武門的人?」唐青松並沒回頭察看,沉著地腳下保持恆速向前又向前。
非買座騎不可,背著馬包和兩個鞘袋,那能作徒步長程旅行。除非把這些累贅賣掉,不然必須有座騎代步。
農舍的主人姓蔡,年已花甲老當益壯,看守著六七棟房舍,房舍皆老舊殘破。只有一位年紀比他大兩三歲的老妻做伴,日子過得相當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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