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除惡魔
凌家來了七個人，擁著紫菱小姑娘進入玩珠亭避水。
「我應該做，閣下。」蒙面人一腳踏在藍六爺的右膝上，有骨折聲傳出：「善惡到頭終有報吧！」
「那你……」
「我們走吧！看來，不能看到傳聞中的神珠了。」
「是個可用之材。」血手靈官說：「這種人可以利用的弱點很多，易於控制。」
「娘子，我去照顧船，等胡老牙前來。」張老爹說：「凌家的小丫頭可能會來，她在堤上等了一個時辰。她對咱們的孩子相當癡，似乎咱們的孩子對她卻又太冷淡了，你得好好留意些。」
「不但聽說過，而且頗有名氣。」水怪笑笑說：「他的水性可能比我好些，打漁很出色，總是一個人駕船出湖，漁獲量比五個人的船還要豐盛，真有一套呢。」
藍家養了一大堆跑水運的人手，其中少不了有一些打手幫忙，高大的院門樓進出的人相當體面，但從角門出入的人，卻品流複雜形形色|色。
「必須有武功根柢，敢鬥敢拼才是我們所要的人，所以要進一步探他的底。」
「你不怕他知道你的事，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他的兒子是……」
南是河口市街，河與鹽河的交會口，也就是碼頭的所在地，旅店就有二十家左右，比北門外市街熱鬧三倍以上。
「看他的馭舟術，便可知道人的膂力驚人。」
「當然我不介意多他一個人，只是……」
張老爹的家住在鎮南，是一座連三進的土瓦屋。前面有曬網的小院子，後面有小後院。在一般漁戶來說，已經算是中上人家，比左右鄰的漁戶好多了。
「在下與朱兄來得倉卒，二爺休怪。」血手靈官反而顯得客氣：「不瞞二爺說，在下是求助來的。」
百石大船也禁受不起陣陣巨浪的衝擊，漁民的小漁舟更不用說啦。每年都有許多船隻翻覆，平添一些孤兒寡婦。
大宅裏，住有他的三位愛妾。元配老妻已經死了十幾年，他從來就沒打算把任何一個妾侍扶正。
小姑娘紫菱，沒有一點富家千金小姐的不良氣質，她經常往張家走動，與允中的母親周氏親密得像母女。
黑影閃電似的從頂門上空沉落，毒針與狂野的劍招走空。不等他再有何反應，雙肩已被黑影的雙腳踢中，肩骨立碎，雙手成了廢物，劍錚然墜地。
「哼！你想來充爺字號人物？」門子冒火了，拉開門迎門一站：「你像嗎？請問，你閣下到底是那一座廟裏的大菩薩？」
「不要問我是誰。」蒙面人離桌向房中退：「你是碧湖老妖的得意門人，師徒倆在江湖壞事做盡，滿手血腥。
賭坊在五更天散局，一眾賭鬼就在賭坊各處和衣歇息，天亮後才各自打道返家。
「可有名柬？」
「約定了嗎？」門子問。
「老哥與他……」
張老爹張新化，是二十年前途經本鎮的小行商。
「鯰魚也吃死人……」
「勒索用得著花一年歲月？你閣下說的是外行話。」
「那……老哥需要知道的是……」
其實，他用不著煩惱的，親痛仇快，人之常情。就算能給天下每一個人一百兩銀子，仍然會受到許多人的笑罵，絕不會每個人都皆大歡喜。
「鬼話！天下間能守秘的人，恐怕我是第一個。」藍六爺得意地說，信手將美女上身的蟬紗往下拉，露出誘人的酥胸玉|乳。
「不是，老實的打漁郎。」
不但掛滿帆，而且船上只有一個人。通常，一艘小漁舟需要三至五個人。
他不向天禱告，站在那兒，穩定得像一座山。
不久，院門拉開一條縫。
張老爹毫不動容，對亭內搶出歡呼吶喊的人群無動於衷，僅眼中的神情變得熱烈些而已。
變生不測，一個無心一個有意，任何超人的高手也應付不了這種突變。
「好了好了，你們爺兒倆有什麼話，回頭再說好不好？」周氏含笑向乃夫打眼色：「兒子，還不趕快去洗個澡換衣裳。」
這一帶很奇怪，地勢低，水足，但農戶卻不種水田，種地栽麥。高郵州以南，才有水田種稻米。
「北面的樊良鎮，一個打漁的後生，叫張允中的人，二爺可有耳聞？」
「抱歉，我不是沽名釣譽的人，所以不能亮名了。」
說完，又打了一個哈哈，大踏步走了。
水怪的綽號不是混混們叫來玩的，他的水性的確出類拔萃，長相也難看，生得滿臉橫肉五嶽朝天，粗壯結實手長腳長，膽小朋友瞥了他一眼，晚上都會做噩夢。
「在下與朱兄暫借尊府歇腳，有消息尚請立即見示，好嗎？」
咱們的老祖宗治河真有一套，把運河開在大堤內，船不用駛入風浪滔滔、水怪橫行的大湖。
「老天爺，那艘船居然掛滿帆。」亭中有人驚呼。
張允中正和六位賭客，興高采烈賭雙陸，擲骰子的神情、手法，與那些賭鬼毫無兩樣，對輸贏極為認真。
「真的呀？」
「你發掘到了？」
「哎喲……」藍六爺厲叫，爬不起來了：「狗王八！你殺了我吧！」
客套一番，交代了場面話，談上正題。
那一年，江北鬧水災，張新化帶了妻子周氏，漂失了一船貨物，血本無歸，厭倦了行商的行業，就在樊良鎮買了一棟房舍，將籍貫遷來落戶，居然幹起靠水吃水的打魚郎來了。
「很難說。」老僕的目光落在洶湧的湖面遠處：「也許船無法保全，但人是一定會回來的。」
「我說過我是受人之託。」蒙面人在百寶囊中，掏出一枚四寸扁針，針映著燭光，泛起淡青色的光芒。
「一定一定。在舍下駐駕，兄弟無任歡迎。」
「沒有鱗的魚，都不許吃！」
「冤枉！小的……」
「呵呵！事情沒那麼嚴重。」血手靈官大笑：「在下知道二爺是為人四海，肯擔當的漢子。」
凌大爺凌佔奎是本鎮的糧紳，聲譽與地位在本鎮榮居首位。
西風甚緊，月暗星稀，小巷子裏黑沉沉，風吹動枯葉，枯葉在地面散出沙沙怪響，配合著風聲呼嘯，真像有鬼物在巷內走動。
用大堤擋住湖水，河開在堤內，這一段全長將近百里，說偉大真偉大，用鬼斧神工四字來形容，絕不為過。
「令師三十餘年前，暗殺白道名宿玉龍失敗死在玉龍劍下，你仍然在江湖橫行霸道。我來找你，並
和-圖-書不是因為我要行俠仗義為世除害，我對行俠仗義毫無興趣。」
張允中與鎮上那些精力過剩的年輕子弟一樣，有暇就往州城跑，有時候甚至三天兩天不回家。
「藍六爺把我從十九層地獄裏拉上天堂，又答應替我哥哥安排一份差事。你害了藍六爺，我豈不是所有的希望成空？你這殺千刀的賊胚……」
嚴格說來，水怪許先只是名義上的地頭龍，真正的暗中主宰是藍六爺而非水怪許先。
「不是江湖人？」
藍六爺喜歡女人，但從不在風塵女人身上浪費精神。他有的是錢，有錢可使鬼推磨，加以手下養了一群打手幫忙，只要吩咐一聲，自會有人替他弄到他所要的女人。金錢與暴力交互運用，他享有所希望的一切。
通常，像這種天氣突變，颳起大西風的時候，很可能有幾艘漁船回不來，街尾這一帶漁戶，將有一些失去親人和丈夫。
小巷子不是陋巷，大部分是些老宅的後門，平時只有一些婢僕進出。天一黑幾乎就看不到人影走動了。
「小事一件，將來向二爺打聽一個人。」
有一大半的人家是掩上的，只有知道門路的人，才能進出自如，總不能挨家逐戶叫門查問哪！
「不許吃這種吃死人屍體的魚。」周氏喝阻：「噁心死了。」
「沒有。」
兩人繞一圈，最後在幽暗的小巷口聚在一起商量片刻，取得協議之後，一同繞到庵前的大街，到達一座大宅前。
說巧真巧，小伙子張允中正在水口附近，領著地方上一群少年潑皮，與一群划龍舟的青年，比賽角力競技，在千鈞一髮中，他跳下水救起了紫菱小姑娘。
蒙面人空翻一圈，飄然落地。
前妻留下兩子一女，長子目下已經子女成行。次子在海邊負責官鹽的啟運，帶了妻小同行，很少返家。
據傳說，珠一出現便見祥瑞。前後出現十餘年，後來出現期越拉越長，最後三二十年才偶或一現。
凌家的二小姐紫菱姑娘，站在她的一群僕人中。她不時向張老爹微笑。張老爹鎮定堅強的形象，也令她感到自己也同樣的堅強和有信心。
「你幹什麼？」高大壯實的人一手抓牢了曬衣竿，用嘲弄的口吻問：「莫不是半夜三更來偷桃的吧？」
「他近女色嗎？」
「你為何盯了我一年梢？」藍六爺所說的話不像個外行：「閣下有何圖謀，目的何在？說！」
「砰！」藍六爺重重地摔撞在房門上，房屋搖搖，沉重的身軀反彈落地。
「替孩子娶親的事呀！」
氣死風燈籠上，漆了四個紅字「高陽堂許。」
「哦！我說了些什麼？」
這種人，幾乎在天下每一座城鎮都有幾個，稱霸一方實力頗為可觀，江湖混混最好不要得罪這種人。
「兩位姑娘。」他向躲在畫屏後發抖的女人叫：「趕快收拾一些值錢的金銀首飾，逃命去吧！藍六爺從今之後，不可能傷害你們了。」
「兒子，你玩命的歲月已經過去了。」張老爹搖頭苦笑：「我看，我得替你趕快娶個媳婦……」
藍六爺是個知道享受的人，將酒菜擺在內室裏，妝臺上銀燈高照，桌上兩隻高腳燭臺。幾味精美的下酒菜，兩壺美酒。
那些船隻尚未返航的家屬們，全都站在大堤上，眼巴巴地極目眺望，湖面濁浪滔滔，希望能看到船影出現，一面喃喃地向老天爺禱告，向金龍四大王禱告，希望神靈保佑丈夫兒子的安全。
「楊老哥客氣，好說好說。」水怪在大環椅上欠身說：「兄弟擔當不起，有什麼事，老哥但請吩咐，需要兄弟盡力的地方水裏火裏，兄弟絕不含糊。」
可是，身後不見有人。
這段運河，開闢不足三十年，叫官河或康濟河。以往，船必須駛入高郵湖。
好在他的人手各負專責，運鹽的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可是，竿下出現了高大壯實的人。
片刻之後，蛇鼠們派出了。
「不必，謝謝！」張老爹斷然拒絕，像頭倔強的驢。
「你……你怎麼知道是我的？」藍六爺臉色變了。
「我明白了，你想勒索？」
「我只想抱孫子……」
「很了不起。」虯髯中年人撫鬚頷首讚賞。
他身上的青夾襖濕透了，臉上也沾滿水珠，一雙老眼放射出強烈光芒，給人的感覺是鮮明堅強剛毅，不為任何劇變所屈的剛毅形象，頗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見了鬼是不是？」身後傳來蒙面人嘲弄的語音。
「你胡說些什麼？」
「老哥誇獎。請問……」
十七歲的張允中，是本鎮大大有名的蛟龍。
劍芒倏發，藍六爺攻出空前快速猛烈的一劍，劍動風雷乍起像劍山般向蒙面人壓去。
「哦！很好，很好。」
這人手中，有一根不知從那一家弄來的曬衣竿，小心地將竿靠上了牆，然後笨手笨腳往上爬。
駝背門子吃了一驚，打一冷戰。
這一年，生下了兒子張允中。
「我是用葛老爺子的神鷹大九式擊敗你的。」蒙面人站在一旁說：「這也是我報答應葛老爺子的承諾之一。
一陣陣長浪，一波接一波拍打著三丈高的堤岸，丈高的浪一擊之下，大量水珠撲上堤岸，人們開始紛紛走避。
「哎呀……不要嘛……」美女作象徵性的掙扎，拉蟬紗往上掩胸。
據說，在宋朝嘉佑中葉，神珠出現於揚州天長澤，經邵伯湖、高郵湖，每逢天色陰晦便劃空而過，光照十餘里。
「只是什麼嘛？」
「該死的！說出你的來意吧！」藍六爺逼進兩步，劍尖上升至出手的最佳部位。
「你這殺千萬的賊胚！」那位裸女在屏後哭泣著咒罵，膽子真不小：「你害苦我了！你……」
喜歡喝杯的人，在鎮上容易解決問題，鎮當運河，賣酒食的酒肆真有十家以上。但色，就不怎麼簡單了，雖則碼頭附近有幾家半開門的娼寮，供給往來的旅客和舟子，聊解旅途的寂寞。但本鎮的子弟，畢竟不好意思往那些地方跑。
「爹，艙裏有六尾二十斤的大鯉魚。」允中在堂屋向外叫：「等會兒魚牙子胡老牙來了，千萬別讓他把那三尾大白鱔弄走，留來自己吃。」
「我是說，他人很好。」虯髯男人笑笑說，向同伴也陰陰一笑。
霧漸消，風漸緊。
像這種木門沉重，門窗皆已m.hetubook.com.com閉牢的房裏，裏面有人警戒，想撬門窗而入，那是不可能的事，不將在裏面警戒的人引出來，決難登堂入室。
「咦！你……你你……」小賊在上面僵住了竿抽不上去啦！
藍六爺已經是年近花甲的人，相貌清臒修長，平時不苟言笑，天生一雙三角眼，眼神頗有令人寒慄的威力，所以他那些手下，在他面前不敢玩什麼把戲來。
兩隻魚簍都有三尺徑，每只裏面盛了一隻約有兩尺圓徑，重有四五十斤的大鱉。這玩意俗稱癩頭黿，目下在深山大澤中仍有蹤跡，味最鮮美，很不容易捉獲，被咬上一口，老命難保。
「真的？他這人很少惹人注意，兄弟的人也從不留意他的活動。」
薄霧洶湧而來，風也漸緊。
「我是受人之託，發掘你的根柢。」
「正是咱們需要的人才，天下大可去得。」留鼠鬚的同伴說。
站在中間的那位中年人，像是地位最高，留了及胸虯髯，雙目精光四射，相貌威猛，風吹起他的衣袂，虯髯飄拂，真像屹立山頭的霸王。
周氏早就在院門口等待，接到人愁容盡消。
竿一抖，小賊驚叫一聲，石頭般往下掉。
「他在州城的活動情形。」
這時，亭附近已經不見人影，人都走了。
等什麼？等傳說中的神珠劃空，以便帶來好運。
「二爺，請不要問。」血手靈官鄭重地說：「同時，在下要求的事，請不要讓貴手下弟兄知道。二爺，你知道該怎麼辦。是嗎？」
「那你……」
「那你……」
「因為那是你的東西。」蒙面人冷冷地說。
打魚郎的兒子，自然而然地克紹箕裘打魚啦！
「娘子，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海闊天空，早晚他會飛的。他有他的前程，他有自己的道路，留不住他的。」張老爹苦笑：「我，就飛了二十年，遇見你，我才安定下來。你我都阻止不了的，他不是一個願意庸庸碌碌過一生的人，隨他去吧，不要強迫他。」
三更正，兩個潑皮帶了血手靈官兩個人進入地藏庵後暗巷的財神賭坊。
蒙面人大手一伸，奇準地扣住了他的腳踝，一聲長笑，扭身便摔。
「你來錢？我給你……」
不久，船在忽隱忽現中漸來漸近。
血手靈官與姓朱的同伴，一直坐在暗處，留意張允中的一舉一動，不放過臉上的任何表情變化。
「是的。」蒙面人笑笑：「你在各處秘密建了十六處藏嬌金屋，來去無常規，真不容易偵查你的行動。」
沒料到船接近入運河的水口，突然颳起一陣怪風、年僅十三歲的次女紫菱小姑娘，突然被帆桁擊中，失足跌入湖中。
「我害苦了你？」蒙面人一愣。
張老爹將漁簍往院子裏一放，揭開簍蓋瞥了一眼。
「這個……」
州城南北的城外，各有一處熱鬧的地方。北是北門外的地藏庵，整條街足有二十家食店，可知市面的繁榮景況。
「你在何處丟失的，應該心中有數，雖則時隔十一年，你應該時時刻刻銘記在心的。你之所以改姓易名的高郵以藍六爺身分現世，不是為了這枚未能回的毒針嗎？何必再佯裝糊塗？」
「他找了你十一年，兩年前他就發現了你，可惜他無法親自向你報復，他已經成了廢人。所以，他和我訂了約，由我來找你，了斷你和他的仇恨，因此我來了。」
長長的大石堤上，巨大的榆樹發出呼嘯聲，驚濤拍岸，水口的水勢真像排山倒海。
「我的錢夠用了。」
「新化，你剛才說的話，可是當真的？」周氏問。
還有兩個美人，其中之一負責執壺，秀髮披肩清麗出塵，身上僅披了一條長長的蟬紗，半掩住赤|裸的美好胴體。燭光下，比赤|裸更為動人，更為撩人情慾。
張允中是在小街吃完早膳才動身的，沿官道灑開大步往北趕。
「你害了藍六爺，豈不是害苦了我？」
右鄰是一座大宅的後門，裏面的桃樹李樹結實累累，枝丫伸出高大的院牆外，風一吹，有些果實零零星星往下掉。
從北面的界首鎮南抵高郵州，共有六座導水入運河的水口，另有六座小閘，以調節運河的水位。
可是，今晚他亮劍了，看氣魄和流露於外的殺氣，可知他並不限於會「舞」劍，而是真有幾手殺人的劍術和震懾對手的威嚴。
三艘漁舟，其中沒有張家的船。
「你這是什麼狗屁理論？」蒙面人氣往上沖：「你是犯賤！比教坊裏的粉頭賤一百倍！去你娘的！」
「有勞了。」血手靈官語氣仍冷：「在下帶了一位朋友來。姓朱。」
西風一颳就是一整天，晚上，漁舟不得不留在河裏，漁郎們也就名正言順留在岸上。
「這個……好像不喜歡與那些婆娘打交道，偶爾也和西巷的幾個粉頭開開玩笑。」
「如何？」虯髯中年人問。
「他找到了嗎？」
「我不殺你，這也是我的承諾之一。」蒙面人舉步走近。「殺人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雖則你確也該殺，但我對殺你毫無興趣。」
藍六爺反應甚快，倏然而起，將懷中的美女向床口一撥，蟬紗飄落，美女赤|裸裸地驚呼一聲，躲入床尾的畫屏內，花容失色。
「狗改不了吃屎！」蒙面人搖頭：「我可憐你。」
「今晚他到了貴地。」
「你錯了，我不是神鷹的弟子。不過，他用絕世輕功和我交換你。」
「你是怎麼進來的？」藍六爺沉聲說。
「你打算把他安插在船行嗎？或者留在你家幫忙？府上多他一個人算得了什麼呢？我真不希望他再在水上吃風險，我只有這麼一個哥哥嘛。」
藍六爺似乎年輕了二十歲，不再道貌岸然，三角眼不再發射出陰森懾人的光芒，代之而起的是得意的笑容。
張老爹的妻子周氏，二十年來主持家務，相夫教子，平日荊釵布裙樸素整潔，漫長的歲月，依然磨損不了她的風華，不像一位五十出頭的貧漁婦，卻像一位四十歲左右的貴婦人。
「說！」
「打漁的。」
他憤怒地拉開房門，大踏步走了，身後女人的哭罵聲令他心煩。
「寶貝兒，放心啦！對你嘛，我當然說話算數。」藍六爺的手停在膩滑的乳|房上捏|弄，笑得邪www.hetubook.com.com邪地：「你那位哥哥在鎮江，幹的活也是在船上。我派去的人，那能一找就找得到？算來，這幾天該可以趕回來了。」
高郵州，也稱小揚州，那可是追逐聲色的好地方，多少錢都可以花掉的銷金窟，有一席千金的大酒樓，有纏頭百金的教坊艷姬。
坐在他腿上的美女不住格格嬌笑，不時裝腔作態推拒他蠢動的手。
有些人妙想天開，據說有幸看到天開的人，就會有空前奇妙的幸運，有求必應，妻財子祿樣樣全。所以有許多許多的呆瓜，閒來無事呆呆地抬頭望天。
他面前，堆滿了一串串制錢和一些碎銀，可知賭注並不大。
有些人不願被水打濕衣裳，紛紛下堤上了河岸旁的小艇，駛過河回家去了。
水怪許先，是高郵州的地頭龍之一，朋友眾多。徒子徒孫以吃水飯的人為主，其他都是本城的城狐社鼠，幾乎沒有一個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不要，不要！」允中叫著往堂屋裏衝。
水天交界處，終於出現了帆影。
「三個月，他獵殺了兩條豬婆龍，每張皮賣了三百兩銀子。」
高大的院門樓宏麗壯觀，留了小鬍子的人上前叩門，另一人等在階下，不經意地注視著簷下的門燈。
「彭小哥是條龍。」老僕說：「他可以在水中泡上三天三夜。兩年前，他曾經遠到洪澤湖找水怪。這位爺可曾聽說過洪澤湖水怪？」
靠湖討食的漁民，碰到這種三月暮春的颳西風日子，實在感到害怕，幾乎到了談風色變的地步。
房門，突然推開了。
迎門站著一個穿了黑色夜行衣的人。黑帕掩住口鼻，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大眼。
「還有木妖棕怪，有蛟，有鼇。」
「他在等什麼？」虯髯中年人問。
內房空間有限，蒙面人背後是房門，相距不足三尺，沒有退避的空間，絕難逃過這一劍的襲擊。
「哈哈！等他成了家，他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張老爹在院門口轉身大笑：「你看他那塊料，還有什麼人能拴住他？你不能，我不能，凌家那位癡心的姑娘也不能。而且，他根本沒打算高攀凌家的高大門牆，凌家也不會讓大閨女嫁一個打漁郎，你就少費些心吧！聽上蒼的安排，勉強不來的。」
「哦！小名叫張小龍的年輕小伙子？」
「不是偷香賊？沈大爺家裏。標緻的丫頭使女很多，你要偷的是誰？」
「咦………」藍六爺駭然收劍驚呼。
「等他的兒子歸來。」老僕苦笑著說。
劍距桌還有三尺，劍氣湧到，杯盤紛飛，菜餚如被狂風所颳，連沉重的圓桌也最後崩裂倒塌，響聲震耳。
辰牌時分，該返航的漁舟早已返航了。
女兒叫金姑，城裏的人似乎很少見過這位藍家的大小姐，甚至曾經懷疑藍家根本沒有什麼大小姐其人。
蒙人再踏碎藍六爺的左膝，解下藍六爺的左手護臂套塞在腰帶上。
「你行嗎？」藍六爺冷笑問。
「也好，咱們回去稟報，再行計議。」
他在黃昏時光，到達北門外的，城門已關，當然得在城外找住處。
「我不是和你玩命，而是實現我的諾言。」蒙面人截住藍六爺的話頭：「當初我和葛老爺子訂約，說得明明白白，我的要求是必須經過長期觀察，如果證實你已經真正的改邪歸正，我就不管這件事。
從此彭、凌兩家有了交情。儘管雙方的社會地位相去懸殊，但雙方的家長與小兒女之間，卻毫不在意。
是個賊。當然不是來偷果子的賊，果子還沒熟呢！
「是……是偷桃……」小偷期期艾艾地說。
「這位大爺說很好，是什麼意思？」老僕問。
至於這顆神光照十餘里的神珠，到底是神是妖，誰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也許，是天上下來的某一種不為世人所知的怪物吧！
「那你就亮名吧！老夫絕不會放過你。」
說拼便拼，衝上一腳疾飛。
「勞駕，可否派幾位弟兄，查一查，他今晚落腳在何處好不好？」
凌家是樊良鎮的富家，而張家卻是本鎮的漁戶，怪的是兩家往來得相當親密。
「老弟，人要活得如意，就不能講什麼仁義道德，我所用的手段是正當的……」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請楊爺稍……稍候片刻。」駝背門子完全換了一副面孔：「小了即……即進去稟報，請您稍候……」
一聲沉喝，藍六爺再次轉身發劍，左手重施故技，先發射三枚化骨毒針。原來這傢伙的針囊，是藏在臂套內的。裝設得極為巧妙，可以隨意滑落在掌心內。
「你進去說，有人從遠地來找他就行了。」小鬍子顯得很不耐煩。
「他的為人，在下已經打聽得差不多了。」
「兩年，我幾乎花了一年時間，暗中偵查你的所作所為，很令我失望，你一直就在交通官府，培植你的實力。
「誰？」
「你……你是誰？」
「哎呀！不……不要將我送官……」
「是不錯。」那位留了鼠鬚的同伴說：「膽氣與膂力皆超人一等，像是以神意控舟，非常出色。」
小賊在摔落及地的剎那間，身形陡然轉正，落地無聲，長身而起輕靈沉著，與先前笨手笨腳的光景迥然不同，難怪高大壯實的人笑不出來了。
「張老爹。」凌家的一位老僕，向亭南不遠處的張老爹高叫：「進亭來躲一躲吧！」
兩同伴神色漠然，毫無表示。
亭右，有一群衣著華麗的男女。
「我不說誰知道？除非你這冤家嘴不穩。」
「哈哈哈……」下面的人大笑。
「屁的神珠。」第二名長了一隻大環眼的同伴說：「那只是掃把星，或者隕星，並不是經常可以見得到的。」
「你根本不是他的敵手，所以你跟蹤他在街上施展暗殺的卑劣手段。令師碧湖老妖，好像也是在淮安大街之上，暗殺白道名宿玉龍崔大俠的。你師徒真是妙配，有其師必有其徒，所以我說你狗改不了吃屎。」
當他鬼鬼祟祟出現在小屋前探道的剎那間，已經被屋內的人看到了。
大廳中燈火輝煌，僕人們忙著奉茶，全都對兩位貌雖出眾，穿得卻寒酸的貴賓，顯出十二萬分敬意。
「從湖上歸來？」
市河貫穿州城，在安定橋的（南濯衣橋）和*圖*書與通濟橋（北濯衣橋）之間，傍河那座大宅俗稱高郵藍家。
「我要把你一雙腿也弄斷，免得你仍可用雙腿傷人。」蒙面人說：「然後，我傳出你冷面煞星韓登改姓換名的消息，我相信要不了幾天的功夫，來找你結算的人必定絡繹於途了。」
張老爹的臉上，僅頰肉抽動了幾下，在他佈滿風霜的國字臉膛上，看不出憂慮和不安。
他先前停留的小屋，大門設有一道暗縫，屋內的人可以從裏面往外瞧，以便看清來客是誰。
船向水口準確的衝入，衝勢猛烈無匹，驀地風帆骨碌碌地下降，船恰好衝入運河，船首靈活地南轉，像條蛟龍遨遊自如，直沖至下游二十丈左右，船速才慢慢緩下來。
砰然一聲，藍六爺仰面摔倒。
但是，樊良鎮卻是頗有名氣的地方，往來的船隻如果不急於趕路，皆在本地停泊。
「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就夠了。我留意你的舉動，曾經花了將近一年工夫。」
場上的這座宏麗的玩珠亭，就是供好奇的人前來看神珠的。
「這個……其實，他在本城並不出眾，偶而來逛逛街，泡泡茶館，小喝幾碗酒，與往來的船伙計們天南地北窮聊天，意在學些江湖見識。
小偷將曬衣竿也丟入牆內，這才大踏步回到小屋前。
地藏庵雖然名之為庵，但卻不是尼姑的廟堂，而是不折不扣的佛寺，由和尚主持，所以後來改名為善因寺。裏面有百十名和尚苦修。
現在，他可安安穩穩進去了。
終於可以看清人影了，後艙面掌船控帆的人挽髮包巾，赤著上身，露出古銅色的結實胸膛。渾身水淋淋地，雙腳挺立健壯如山，人與舟渾成一體，輕舟破浪像在水面上飛行。
即使是與女人上床，藍六爺衣褲除光，但臂套卻不卸除，可以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用毒針保命，永遠存有戒心，臂套也成為他暴露身分的媒介。
「哎……」藍六爺哀叫一聲，痛昏了。
可是，笑聲戛然而止。
「藍六爺，你雖那麼緊張好不好？」蒙面人操著流利的京腔官話，泰然用腳頂上門，信手下閂再往桌旁接近，腳下從容不迫：「先別拔劍，坐下來談談，話不投機，再拔劍還來得及。」
今天，這些人不是來待神珠出現的，他們在等船回來。等船上的子弟平安回來。
藍六爺吃力地掙扎著站起，雙手已廢，失去重心，在未曾習慣之前，不容易站起的。
「要女人？」藍六爺指指躲在屏風後發抖的兩個美女：「這種有七八分姿色的少女，我可以給你十個，或者二十個。」
「膂力驚人並無大用，楊兄。」
「那你誰？」
庵後街一帶，是龍蛇混雜的是非場，吃喝嫖賭門門俱全的地方。
水口的流速，勢如萬馬奔騰，尤其是春汛時節，水閘關閉，水口的流速更為湍急，人被擊昏再掉進水裏，那會有命？
「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他走在黑暗的走道上喃喃自語：「想皆大歡喜，不啻癡人說夢。」
當然，張老爹在地方上，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人物，慷慨大方，而且在各府州闖蕩過。見多識廣，熱心助人，卻又為人謙虛不好出風頭，正是地方上的甘草性人物，本鎮的人，已經忘了他是外地遷來的人。
船伙計們一窩蜂往大堤上跑，坐在玩珠亭枯等，帶些酒食一等就是一天，甚至三五天還不想走。
「是……是的……」
三年前的端陽節，湖上照例鬧龍舟。凌家的華麗遊艇，從高郵州返航，嫌運河逆水行舟太慢，改走高郵湖。
「你要的，寶貝兒……」藍六爺重新拉下蟬紗。
街道彎曲窄小，門燈稀少、往來的人卻多，但極少有打起燈籠走路的人，這裏畢竟不是本分人應該來的地方。
船靠上了堤岸，張老爹的代步小舟也隨後趕到，父子倆各提了一隻巨型的大魚簍，匆匆往家門口走。
二更天，一個黑影出現在一座小屋前。
三位中年人也不走，也進入亭內觀看雄壯的湖景。
主人藍六爺藍貫全是本城的富豪，但卻不是名人，十年前經營官鹽的承運起家，有錢並不能成為名人縉紳。
「十一年前，你在西安大街從背後用毒針暗殺神鷹葛老爺子幾乎得手。他老人家救治不及，毀了足厥肝經，右足行走不便，左足簡直廢了。
「是的。」
「不錯。」
小賊繼續往上爬，終於吃力地上了牆，笨拙地跨坐穩當，然後開始向上抽竿。
「盡量壓榨海邊各縣的鹽戶，暗中剷除與你競爭的鹽商，揚州以北大鹽商的神秘失蹤案，大半與你有關。所以，我必須實踐我的諾言。」
而堤東的十餘丈寬運河，卻是風平浪靜，往來的大小船隻絲毫不受影響。
但今晚，在兩位貴賓面前，這位水怪態度卑謙，神氣不起來了。
「你不能這樣做……」藍六爺狂叫。
「你不覺得，真有此必要嗎？」
「你是說，淮水神無支祈？」
「老弟，何必呢？」藍六爺換上了笑臉：「神鷹那老匹夫並不是什麼真正的俠義英雄，他只是一個自以為是，武斷是非，自命白道英雄的浪得虛名混球，你何必為了他和我玩命……」
他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這點大風浪算不得什麼。
城裏的人，都知道藍六爺曾經讀了幾年書，武藝方面略通弓馬，會舞幾手劍，但也僅限於「舞」而已，所以才請了保鏢和打手。
「派人留心。」虯髯人說道：「我需要詳細的資料，鉅細無遺。」
「有時也進出幾家小賭坊，下下小注嘻嘻哈哈，贏多輸少，修養很不錯。我那些弟兄們，和他都談得來，他從不在兄弟的地盤上鬧事。」
渺小的輕舟，在強風巨浪中破浪飛駛，除了那吃飽了風的風帆之外，船身似乎大部分時間隱沒在水線之下，驚險萬狀地沉浮不定，真令堤上觀望的人看得冒冷汗。
黑影一閃即逝，像是在劍尖前突然隱沒了。
「朱兄的意思……」
「大概行。」蒙面人笑笑：「你那兩位保鏢，真才實學並不比你差多少，但我三兩下就擺平了他們，你應該明白我行不行。」
「去你娘的！」蒙面人粗野地笑罵：「我又不開教坊和*圖*書，要那麼多女人做什麼？」
「好的，屬下定會辦妥。」
虯髯中年人注視關張老爹，久久，伸手輕拍身側那位凌家的老僕肩膀。
她唯一的愛子張允中，從小就是這般混混的領導人物，在她面前，誰敢放肆撒野？
大門無聲開啟，閃出一個高大壯實的黑影。
僅有少數人留下，張老爹便是其中之一。
鄰居們不論何時看到她，她永遠穿得樸素整潔，一頭秀髮永遠梳理得整齊清潔，端莊的面龐，永遠掛著樣和和滿足的笑容。
三鉅公祠本來就是香火冷落的地方，除了官府每年舉行春秋二祭之外，平時只有兩個老卒在內照料。
「你又到鬼迷洲去了？」張老爹蓋上簍蓋問：「你真以為那兒有蛟？兒子，你該死心了，那是江豚，真有蛟，你的小命難保了。」
左手在轉身前的向後一拂，手中飛出四枚化骨毒針，其中有從蒙面人處取回的一枚，以扇形的射擊面散佈完全控制了身後的空間。
樊良鎮只是高郵州北面十六、七里的一座小鎮，地當運河旁另有三四百戶人家，碼頭小，不是宿站，有一半的人家是漁戶，僅有十分之一的人是地主。
紹興三鉅公祠的東面，有一條小巷。
「是的，是的。」水怪覺得脊梁有寒氣往上冒：「兄弟一定守口如瓶。」
「我，來找許二爺許先。」留了小鬍子的人操著京腔回答。
「狗娘養的小狗！」藍六爺厲叫：「我……我和你拼了！」
「哦！這種風浪，小漁舟是禁受不起的。」虯髯中年人不住搖頭。
小賊發著抖，笨手笨腳順竿向下滑。
「我又不是去找蛟。」允中急急分辯：「娘這幾天胃口不好，我只是去捉兩隻小黿給娘進補，沒有什麼大不了。爹該知道鬼迷洲才捉得到黿，其他地方早就被捉光了。」
平時穿著的錦袍已經脫除，僅穿了薄薄綢汗衫，將一位年華雙十的半裸美人抱在大腿上坐下，一雙手在蟬紗內不住蠢動，口中小飲著另一名半裸少女奉至口邊的美酒。
「不要對我們的孩子失去信心。」張老爹笑笑往外走：「他不會做為非作歹的危險事來。在年輕時不表現自己，等他到了我這種年齡，想表現也力不從心啦！難道你真要他平平庸庸，做一個打漁郎過一生嗎？」
「為什麼？」
「六爺。」美女神手輕撫著他的花白鬍鬚，聲音又嬌又膩：「你不是答應過我，派入到鎮江把我那位哥哥找回來，安插到你的船行幹份差事嗎，怎麼沒有一點消息呢？不會是存心敷衍吧？說話可要算數哦！六爺。」
打擊之快，是可想而知的。兩劈掌直砍腦耳門，接著身軀被抓住飛上牆頭，往牆內的桃樹下一丟，像個死屍。
跟蹤的兩位仁兄傻了眼，人追丟了，到何處去找？
今晚，與往常一樣，藍六爺在某一位大亨家中應酬畢，便不再返回大宅，宅中的人也照例不知道主人今晚在何處住宿。
後面里餘，血手靈官與姓朱的同伴，遠遠地釘在他身後，一面趕路一面低聲交談。
「誰啊？」裏面的中年駝背門子大聲問。
鄰居有了困難，她永遠都是最先熱心幫助的人。連街頭街尾那群吃水飯跑碼頭的年輕混混，見了她也會尊敬地稱她一聲張大媽。
「藍六爺是公平交易把我買來的。我一個窮船戶的閨女，就算有人肯明媒正娶娶我，還不是要窮一輩子？
「你……你是神鷹的弟子？神鷹葛宇果然沒死？」藍六爺的身軀抖了一抖。
「我已經進來了，何必多問？」蒙面人在桌對面說：「閣下的兩位保鏢，與及看家的一雙夫婦，都已經睡著了，不可能醒來打擾你的清談了。」
因此，連他的親信人員，天一黑就不知他到底在何處住宿，要找他，必須等到次日近午時分。
在本城，他擁有相當大的潛勢力，上面交通官府，下面與水怪許先一群地頭龍頗有交情。
張老爹站在玩珠亭前，一隻老眼神光炯炯，緊盯著怒濤澎湃的湖面，充滿信心的表情表示他心中毫不憂慮。
高郵湖俗稱五湖，上游承受洪澤湖與十幾條河流的水，一颳西風，水借風勢向東南急湧，濁浪排空，百餘里寬的湖面怒濤壁立，也正是傳說中的水怪出現時光。
大人們雖少往來，小兒女卻感情深厚。大人們少往來的原因非因門第不當，而是兩家一農一漁，平時很難在一起連絡感情。
「這枚針……」
「哈哈，娘怎麼變成回子了？」允中大笑著進入內堂走了。
他在各處建了多少座金屋藏嬌，恐怕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數目，反正想起那一個，他就帶了兩三個保鏢，神不知鬼不覺就來了。
「下來！」
距州城僅十六、七里，往來方便得很，不需乘坐小船，腳快的人半個時辰便可從官道趕到。
院牆高有丈二，上面加有牆簷。大戶人家的院牆通常很高，避免有登徒子跳粉牆。
片刻，裏面出來了七八個人，恭迎貴客進門。
兩個跟蹤他的人，發現他進入地藏庵後面的黑暗小街，便失去他的蹤跡。
「咦……」掌壺的美女突然驚呼。
藍六爺大喝一聲，左手向後一拂，身隨劍轉，大旋身來一記回龍引鳳，劍招比剛才更猛烈十倍。
「廟裏沒菩薩，只有神。」小鬍子冷冷地說：「我，就是眾神之一。你進去稟報一聲，血手靈官姓楊的，來拜望他水怪許先，接不接見他自會告訴你的。」
「我早就告訴你，要你不要把所有的絕技傳給他。」周氏感慨地嘆了一口氣：「藝高人膽大，膽大就想有所表現，血氣方剛的年歲最衝動危險，他會……」
堤上傳來一陣歡呼聲，三艘漁舟衝出霧影，半掛的帆骨碌碌落下，漁夫們熟練的控槳，衝近水口，一瀉而下，進入風平浪靜的運河。
雲起西北，湖面的晨霧很快地向東飄散。
「冤枉？好！你下來，我看到底是不是冤枉，要是讓我不滿意，你得向捕房的公爺招供。」
「我來了，當然會說……」
亭北百十步一株大榆樹下，站著三個中年人，衣著華麗，氣概不凡。
年輕的漁郎是不甘寂寞的，他們與海邊那些討海人一樣，對食與色有相同的愛好。
「光是水性和駕舟術了得，還不是夠的。」姓朱的冷冷地說：「我們需要在陸上也可以派用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