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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魔豹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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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刀下誆語

第六章 刀下誆語

似乎,雙方極為謹慎地移位,沉穩地一分分移動,一足的重心未穩之前,另一足絕不妄動,隨時保持不動則已,動如雷霆的待發威力。
「這將是一場公平的決鬥,你的刀,我的劍。」
一聲慘叫,八方刀首先被砍斷了右腿,摔倒時身軀尚未著地,刀光疾閃,腦袋被德都勒察欽砍下來了。
四個人,問話的這位仁兄,他一點也不陌生。
「我知道,鄰房有五支劍,料亦無妨。你也得小心,懾魂仙姬近來有點異樣,小心她。」
兩個同伴死在窗下,脖子斷了。兩支劍所貫入的東西不是人,而是一件青衣包了一張小長凳。
不幸的預感,震撼著他們。
胸口一涼,奇寒的刀尖,壓在它的胸正中,壓在她裸|露的酥胸上。
真是豹,難怪竄走的速度如此驚人,聽覺也最為銳敏,身形似勁矢離弦,憑感覺急追。
「現在還在不在?」
「不錯。」
「唔!你很合作。有那些同謀?」
「要不,你就給我一刀。」她指指自己的心口:「從這裏捅進去,一下就夠了,我相信一定不太痛。」
「不成理由,是嗎?」海秀爬起整衣,胡亂地掩住酥胸:「你不能不承認。」
隔鄰,傳來輕微的叩擊聲:警告的信號。
「錚!錚錚!」雙刀瘋狂地糾纏,人影飄搖。
「姓海?胡說八道……」
雙方都有一隻手掌,拍中對方的胸口,同在塵埃飛揚中暴退,都禁受得起打擊。
「那你……」
「我像嗎?」
「那些人?」
找到了兩隻小孩遺落的鞍子,和一些撕掉的布帛。
「楊芷姑、小道、吳劍虹、周三畏……」
叫得親極了,聲音柔柔地,十足女人味。
黑暗中,突然傳出一聲懾人心魄的豹吼。
那是大豹與同類正面發威撲擊的吼聲,趕走同類保護地盤的吼聲。豹搏殺獵物是不會發吼聲的。
普通的危險,她是不在乎的。
不能落店,藏匿的地方很多。
處決的告示中,僅提老道在潞城搶劫的事,而不提意圖搶救山陰王妃的罪行。
兩名刑手在搬弄烙鐵,怪眼盯著他像餓狼覓食。
摘星手上來了,但已慢了一步,追之不及。
說快真快,猛虎回頭狂野地反撲,掌出腳飛,出其不意痛揍,完全是猛獸的反應,以雷霆萬鈞的聲勢,快速地解決所有的勁敵。
黑影是張家全,他要繼續踩探海山的下落。
另兩個幸運的人,狂亂地跟蹤便追。
下面的住客更受不了,真應了一句話:禍從天降。
昨晚店中不安靜,但五行堡的人毫不介意。
他把飛霞老道恨入骨髓,發誓要潛入守備府大牢,一刀宰了那貪生怕死的賊道。
「往東走!」伊爾根覺羅.阿林聲如沉雷:「半里外,有處山窪,有新土覆蓋,下面是你們的主子,你們可以去憑弔一番,我給你們片刻工夫。」
他曾經在無意中發現海山從守備府的角門出來,因此決定在守備府搜索。
「是啊!老人家。」江南劍客興趣來了:「二十八輛車,十幾位乘馬的,衣著華麗的人。一百名穿甲護軍,幾十騎遊勇。哦!老人家可曾……」
「煩人!」姓費的嘆口氣:「我回長治客棧,等那些人的消息,這裏你要小心。」
憑張家全的能耐,怎能釘牢這個神出鬼沒的老江湖?所以只好自以為是地,有耐心地逐步探索。
「你……你們要……要問什麼?」他心膽俱裂叫號。
「哎……不……不要,我說……我說……」大漢不等他撕,手指一觸大腿便狂叫起來。
這次,海秀將房門上了閂。
厲嘯聲中,劍飛騰而起,飛越雉堞,飛落城下去了。
一個不易看清的淡淡人影,恰好在海山四個人跳下小巷時,出現在他們先前站立的屋頂,毫不遲疑地飛掠而過,無巧不巧地縱落在尹姑娘所住的獨院屋頂上。
「他會認清該走的道路。」城上人扶著堞口向下說,是脆甜的女性嗓音:「年輕人的確需要睿智的人,指導正確的人生方向……」
西林覺羅.烏雅的屍體,則由同伴抱至另一旁。
「留步!」前面的兩個青衣人,伸手攔住了他。
伊爾根覺羅.阿林,名義上是雜牌游騎兵的領隊,其實是飛龍秘隊的幹員,未調任飛龍秘隊之前,他已經是大名鼎鼎出身正黃旗的三旗侍衛一等巴圖魯(勇士),刀上的技巧、力道,紮實、超人一等。
一聲銳嘯,雁翎刀火雜雜向前衝刺。
「楊芷姑不……不肯放棄……」
「你放屁!」她粗野地尖叫,幾乎想跳起來。
她無法招架,順勢滾倒遠出丈外,跪起一腿猛地以劍靶支地,人向劍尖上一撲。
張家全潛伏在遠處的崗坡上,叢草掩住了他的身軀。
「讓他浸在水中冷靜一下。」城上的女人叫。
「哎喲……」大漢忍不住叫起來,耳門被劈處感到痛楚,這一掌挨得不輕。
衙門裏的囚犯,知府知縣是不敢過問的。
橋兩邊有人,兩前兩後,突然把他堵在橋中心。
豹竄上了城門樓,城門樓空蕩蕩無人看守。
「我看見的。」老農向南面的山坡官道一指:「瞧!在那兒,在那兒紮營,埋鍋造飯,不許人接近。老漢在這裏看到的,可惜看不見山坡那一邊的情景。」
「我真的不知道,海山的確曾經拜訪過敝堡主,並沒有談論沁州劫車以外的事。在前些時,他也拜訪過懾魂仙姬。這人在拜望蔡紅姑之前,在店堂行兇打了本堡的人呢,可知不是他。」
「他恨朱家的人,可說已到了刻骨銘心地步。」她突然把張家全擠貼在城牆上,半裸的酥胸緊壓著他:「家全,你聽我說……」
伊爾根覺羅.阿林站在西北角提刀屹立,相距百步外,仍可感到殺氣迫人。
這瞬間,她的手突然停在閂上,那雙本來美好的明眸,突然湧現濃濃的懾人殺機。
「你知道天絕狂叟是如何死的嗎?」
人影乍現,飛熊輕靈地迎面截住了。
他沒有幫手,江湖門徑不熟。
「現在,是分出勝負的時候了。」她的語氣斬釘截鐵。
德都勒察欽已撲向八方刀,攻勢如狂風暴雨,一刀連一刀綿綿不絕,搶制機先全力施展。
「砰!」人體倒地聲入耳。
老農目送三人的身影去遠,陰陰一笑也動身出亭。
「哎呀……」
飛熊以為是海山的人,去而復來未免太可惡,也就不再客氣,劈面就是一掌劈出。
她打一冷戰,她知道自己曾經在電光石火似的瞬間,與和*圖*書死神打過一次交道,從死神的手掌心逃出來了。
「把你的刀挪開!我要起來。」她像頭野貓。
海山這漢奸,與他的私人仇恨,又算得了什麼呢?
海秀仰面便倒,危極險極,刀光一掠而過,貼胸斜掠而下,它的胸衣在刀氣中破裂、飛起,高聳的玉|乳,幾乎被削掉了乳|頭。
府城雖然算得是他的地盤,但卻沒有半個熟悉的朋友,因此不可能打聽到確實的消息,一切都得在暗地裏摸索。
「烙刑伺候!」問案校尉大聲叫。
虯髯大漢退了兩步,「啪」一聲行抱刀禮躬身致敬,轉身收刀大踏步走了。
三具屍體,全是脖子被掌劈斷的,一擊致命。
移影換形,遊術的一種。
鄰房人影閃出,燭光乍現。
「告訴我,貴堡主為何要搜捕我?」
鄰房也是她租的,她作為會客室。
她真應該等同伴上來,將同伴的死因告訴她的。但她等不及,不假思索地展開輕功提縱術,向第四棟民宅屋頂上的豹飛躍而去。
八方刀真力耗損甚巨,大汗徹體。
「有許多許多的人在找你,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獲得你的蹤跡,你卻仍在府城出沒,是很了不起。首先,你說我是漢奸?」
用聲音、用身子、用手……緊貼在他身上,雙手溫柔地,情意綿綿地捧住他的雙頰,鼻尖貼住鼻尖,吐氣如蘭。
這些密探中,根本不知偵緝他們的理由和罪名。
「你哥哥就像,我親眼看見他出入守備衙門。」
「她在沁……沁州,就……就不管了。」
堂下的官兵們應喏一聲,片刻,便弄來了火炭熊熊的火鼎和烙鐵,往案下排放停當。
「我認為是真的。不過,我承認你是我所碰上的所謂高手中,最剽悍、最勇敢、最高明的一個。」
守備府是原來的王府,王府本身就建有囚室。
「如果你有興趣,咱們結伴遨遊天下,如何?我是一個好嚮導呢!」
聊起天來,這些人的禁忌是:酒色可談,不談時政。
「我會留心的。」姓費的說完,啟門走了。
「為何不殺我?」她聽到自己抖懼的聲音。
「你聽我說。」海秀貼得他更緊,壓擠在城牆上,像一條纏住獵物的蛇:「有我在,哥哥不會再對你怎樣,我們慢慢說服他,讓他忘掉朱家的仇恨,好不好?人總不能在仇恨中活,是不是?」
楊芷姑一身村姑裝,長包裹中裏有劍。
送走了三個神秘混混,海秀返回自己的臥房。
兩位風塵俠客,酸楚地緩緩下跪,老淚縱橫。
狂攻三二十刀,已取得優勢,把江南劍被逼得八方遊走,遞不出劍招。
也許豹已經走掉了。
目下的守備府權力大得出奇,知府和長治知縣,比一個聽差還不如,守備府一手掌握了軍、民二政。
雙方貼身,手一伸便及體。
天一黑,走道便黑沉沉。
「山……山陰王的妃……楊……楊氏。」
只消看第一眼,他便認出對方是何來路了。
「這是我們命該如此,不怨誰。」八方刀長嗡一聲:「拼吧!是時候了,國破家亡,活著也是痛苦,我八方刀周三畏不是忠臣義士,至少今天拼死了,還不算遲。走吧!我領先。」
「我……我該死,我……我連累了你們……」楊芷姑一面拔劍一面哭泣,丟掉包裹準備拼命。
「他是向衙門裏的人打聽消息,他恨透了你。」
那是一把連鞘的刀,當然不可能像豹尾一樣柔軟,可惜她無法看清。
又是妙,這是尹姑娘的內間。
「你還有兩劍。」張家全的語音堅強、有力、沉穩、凌厲,表現出強烈的信心和意志。
風雷再發,電光激射,死神再次光臨。
三人大踏步向東走,真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概。
「在下覺得你很面熟。」
奇怪,怎麼不見了?
撲出的人身法相當怪異潑野,一個躍起,一個先向前撲伏,再斜向滾出。
雙方同樣的驍勇,同樣的刀法純熟狂野,你來我往捨死忘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一場激烈兇悍的惡門。
一上一下,奇快絕倫,而且悄然無聲,僅兩支劍發出利刃破風的颯颯輕嘯。
「哦!你們是說好幾天以前,經過此地的軍方車隊?」老農夫突然問。
這一刀,真兇險得間不容髮。
他們先到達埋鍋造飯的地方,找到了車轍,找到了紮營的遣跡,找到了遺棄的雜物。
微風颯然,一名青衣大漢手中的燭突然熄滅。
一聲豹吼,風聲自右面傳出,消失在左端。燭熄的瞬間,有物自上方斜撲而下,消失在左端走道轉角處,貼地竄掠,速度駭人聽聞。
豹向側一跳,不見了。
「真的呀?你不會是認親家吧!」說不了三句話,他的火就冒上來了。
生與死的分野,就是那麼一剎那,當時並沒有感到什麼,事後才覺得危險萬分,心寒膽裂,渾身冒冷汗。
幾乎在同一瞬間,伊爾根覺羅.阿林,一刀剖開了江南劍客的右脅,飛退丈外冷然抱刀屹立。
「我在聽。」
褻衣其實該稱胸圍子,露出香肩和一雙粉臂。中衣倒還像樣,綢質的薄薄長褲,這是江南人的習慣,本地人可不|穿這種累贅。
他心酸地目擊慘事的發生和結束,卻無能為力。
「她化名楚玲,躲在高升客棧,與一些鬼鬼祟祟的人鬼混,很少出外走動。」
站在一排新土面前,腥臭的氣味中人欲嘔,覆蓋血跡的土蓋得薄,所以太陽一曬,腥臭蒸騰透土而出。
五行堡的人,在店中進進出出,一個個鬼鬼祟祟。
碑面,刻的是:「故明三義士之墓。」
「小道只……只知道他們要……要往回路尋……尋蹤,以後的事就……就不知道了。」
阿林舉手一揮,大踏步出來了一名漢子。
隨即,出現在另一座屋脊上。
西林覺羅.烏雅衝出三丈外,突然扔刀摔倒。
當天,他趕回府城。
「你才是漢奸。」她不理會張家全的話:「你要知道我兄妹要殺朱家孽種的理由嗎?」
「這是天大的冤枉,我怎敢?」大漢叫屈:「敝堡主之所以要對付你,並不全是為好處,他把你看成最強悍的勁敵,連斷魂針與陰煞潛能也奈何不了你,所以……所以要除去你而甘心。」
在狂亂的閃動人影中,飛舞激射的刀光內,突然傳出一聲沉喝,一聲破風的刀吟,人影終於分開了。
「走不掉的,老哥。」江南劍客苦笑:「你四面看看,三里之內,連一株藏身的樹都沒hetubook.com.com有。唯一的辦法,是殺一個算一個。」
「廢話!你看我像嗎?你以為天下義士認識我張家全?我算老幾?」
問案校尉不住點頭。
天氣本來就夠熱,加上這麼一座熱流蕩漾的火鼎,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冒汗,火氣更旺了。
不管是什麼,她都不能放過,有三位保鏢可能已經死了,怎麼能不追查兇手?這頭豹就是兇手。
雙方都快,也遭遇得倉促,來不及看清形影,劈面撞上了。
他有跟去看看楊芷姑的衝動。
「是不是海山兄妹?」
他越城而出,次日在城外買了坐騎,向北急趕。
老實說,這種感受他一輩子從沒經歷過,奇異的感覺又興奮,又難過。他自己臉上像火一般發燙,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在發燙,真捨不得放手。
攻出的刀劍,必須從那幾乎無法臆測,無法計算的幾微空隙中貫入、發力、逸出。每一絲力道都必須匯聚於一點,心神意志集中於一點。身軀每一條肌肉都必須保持平衡,平衡才能變化,才能絕對完全控制。
「懾魂仙姬呢?」
二更天,張家全出現在守備府的幽暗角落中。
她被響聲驚得從床上飛躍而起,碎瓦、折木、裂板、塵埃……可把她弄得狼狽萬分,一大堆亂七八糟暴雨般向下落,灰頭土臉一塌糊塗。
二更盡三更初,全店一靜,但大統鋪的旅客,人多口雜,天氣熱睡不著,睡不著就天南地北胡扯。
「誰給他好處?」
她看到了,真是一頭豹,那種貓一樣的爬行動作,那種一無所懼的懶散輕靈移動。
「勢在必行,一點也不錯。」
「不錯。」
黑夜中,招一發便已無法改變,生與死,幾乎就在招發的瞬間便決定了。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張家全。」
爆發的光芒陡然靜止,天宇下,似乎仍縈迴著隱隱的虎嘯龍吟。
尹姑娘換了獨院改住上房,恰好與姓費的神秘年輕人住在同一進。
「清兵陷九江,他老人家率領廬山群豪勤王,協助南康王朱翊宅(金旁)反攻。」她咬牙切齒說:「那狗王竟然在再次失敗後,誣指他老人家是亂民,他老人家與十八名義士,死在亂刀與槍陣下。從此,我家與朱家不共戴天。從此,我兄妹發誓,要盡所有力量,劍劍誅絕朱家的子孫,以免他們繼續為禍人間。你,你救走了我兄妹不共戴天的仇人後代,那小狗必定打起朱家皇裔的旗號,號召天下遺民義士,擁護他做皇帝,不知要坑死多少盲目復明的人,你……你……」
「恨我?這……」
「咦!」竄出的三個人訝然叫。
「海山住在何處?」他另起話題。
這就是絕頂高手生死相決中,至高無上的境界,與那些用拳頭木棒亂打一氣的潑鬥,完全是兩碼子事。
楊芷姑是武功最差的一個。
「你外祖?」
她已從對面的壁根下站起,劍護住全身。
「彷彿?沒求證?」
推開門,燈火外。
「你……你是……」大漢這才發覺身旁有人,也知道自己身處危境,大事不妙。
「對不起……」臨行他向破洞口叫。
「所以,要在這段路上找線索。」八方刀舀水解渴:「車隊出潞城是好好的,按他們的行程,潞城至黎城要不了兩天,而車隊進黎城卻是兩天後的入黑時分。所以,毛病一定出在這一段路上。」
第二天近午時分,處決廢王們的刑場北面兩里地,官道旁的一座小涼亭,一位老農在亭中歇腳,一看便知是附近的鄉民。
「謝謝啦!老伯。」
幸好雙方都在狼狽忙亂中,突然的出手攻擊勁道有限,來不及運注內力,不然這一擊必定出人命。
她魂飛魄散,渾身力道全失,渾身一軟,等待那猝落的刀光,等待最後一剎那。
後面,果然有一條尾巴在輕輕晃動。
已經知道對方身懷絕學,豈敢大意,這一掌當然威力無倫,石破天驚。
她緩緩向側滾倒,劍幾乎已經看不見劍身了。
「好!不談他,談你。」他挽了張家全的手臂,拾級下城:「把這些煩人的事丟開。告訴我,今後你有什麼打算?不會老死太行吧?」
而且,人數一天天增加,三三兩兩男男女女,來去匆匆,連店伙也弄不清五行堡到底有多少人住店。
她銀牙一咬,掩好散開的外裏,吸口氣功行百脈,喜鵲登枝飛躍登城。
城裏不可能有虎豹,至少潞安府城不可能有。戰亂期間,山區裏的小城,人死了十分之九,的確曾經有些城市中有虎豹出沒。但府城不會有,人多,城高壕深,虎豹不會進來,所以她認為是怪物。
「怎麼啦?」他沉著地問。
四十餘名箭衣大漢,緩緩合圍,一個個神色莊嚴,臉無表情。
「我,西林覺羅.烏雅。」大漢抱刀行禮,操著純熟的漢語大聲說:「大清驍騎尉。」
「張爺,我發誓,我要是知道,要遭雷打火燒。」
瘋狂的刀光,狂亂的劍影,不知是誰先發動的?
楊姑娘剛衝出三五步,身側已有一名虯髯大漢虎跳而來,嘯聲如雷震,刀光漫天徹地而至,她不得不定下心神揮劍接鬥。
外面是南關,夜市早散,三更將盡。
先是掌聲乍爆,然後是瓦裂椽折,一陣怪響急震中,飛熊倒飛而出,翻騰著下墜。
八方刀的慘叫,把她嚇得心膽俱寒,手中劍一震,被震得連人帶劍震飛出兩丈外,而虯髯大漢的如電刀光,已銜尾光臨頂門。
四個行刑手對付他,有如老鷹捉小雞。
他在幹些什麼?他的手在一個溫潤的女性胴體內摸索,這豈是見得人的勾當?
這種地方交朋友非常的方便。
「我警告你。」他沉聲說:「各行其是,互不干涉,那就天下太平。如果不,我一定會殺死你。」
他的刀沒帶在身上,所以四大漢以為吃定他了,雖則有所提防,但並不怎麼在意。
江南劍客碰上了高手,碰上了勇士中的勇士。
他和鬼谷老人不在告示的緝拿榜上,卻有許多人在暗中設法捉拿他兩人。
她怔住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住口!你這種計算方法未免霸道荒謬……」
那有什麼豹?
雙方刀上的火候半斤八兩,棋逢敵手。
「等勝利者決定之後,我會告訴你我是不是漢奸,該不該死。」她拔劍出鞘:「張家全,你我曾經和-圖-書搏鬥過,不曾分出勝負。」
聽到叱聲,看到朦朧貼身的人影,身形還沒完全飄落,百忙中雙掌齊推,本能地出手自保。
「好吧!我不管你的事。」海秀與他走了個並排:「恕我多問,你打算用那麼一個小孩子,來號召天下義士反清復明嗎?」
「你居然有理由?」
「姓海。」他突然想起了海山:「海河,很好記。你們到底是……」
「救走她……她的姐姐。因此,我……我們……」
怪影似乎是從黑暗的地方升起的,眼睛看到物體移動,便入目清晰。
她追過屋脊,豹已不見了,往何處尋?
在行人驚惶呼叫聲中,他挾起那位他認識被劈昏了的大漢,一溜煙過了橋,往小巷子裏一鑽,迅速脫離現場,再繞道撲奔藏匿的大宅。
「我聽得懂這兩句話。」伊爾根覺羅.阿林沉聲說:「不能把他們埋在這裏。」
「哼!我想到處置你的辦法了……」
外面有古怪的聲息,難道又是不畏死的偷香賊?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背脅部份外裳已被割開,但卻感覺出護體內功在外力強壓下被擊破的震撼,和刃尖以可怖高速掠過時的瞬間灼熱。
據說,天一黑,幢幢鬼影忽隱忽現,鬼火螢光明滅不定,沒有人敢進入探看,大白天也陰風慘慘撲面生寒。
她跟蹤追入,志在必得。
「你好好睡一夜。」張家全說。
「這……」
她大惑驚異,星光下,黑影依稀,四爪騰躍縱竄,分明是一頭豹,卻沒有尾巴。以她極為銳利的目力,居然看不清到底是虎還是豹,因為豹的身軀不可能如此修長。不算尾巴,大金錢豹的身長,決不可能超過四尺。
伊爾根覺羅.阿林向問案校尉口打手式,其中砍頭的手式極為明顯,然後離座,帶了從人匆匆走了。
三具屍體拖放在一起。
黑影竄出院子,真像一頭豹,輕靈美妙的姿態矯捷絕倫,躍上屋頂,兩個起落便消失在屋脊後。
他感到奇怪,飛霞老道招供,分明提到懾魂仙姬蔡紅姑,為何官府不予追究。
「歪理!我不管你的仇恨是怎麼一回事,你也不要干涉我的作為。」
「閉嘴!你把公冶前輩當成什麼人?」
刑訊室前面的院子暗影中,張家全也悄然撤走。
一名行刑手拉開了他的胸襟,露出長了黃毛的胸膛。
猛然激射、閃動、流轉、破空……
他洩露得太多了,而海秀依然不滿足。
「大概會的,老二。」她又要開始解衣沐浴了:「得由哥哥決定,他焦急得要死。小孩子如果落在彰德各地的人手中,招出身分,你我是死路一條。」
張家全像挨了當頭一棒。
「你的理由不充分。」他直率地說。
這一切,他必須查出頭緒來。
刑杠抬來了,穿架著老道的雙腋,老道便失去了活動能力,向下一壓,老道的雙腳也不能動了。
「不要鬼叫,我知道你受得了。」黑暗中傳來張家全的語音。
黑影糾纏的剎那,一接觸便重歸沉寂。
全城破敗的空屋,真有上千上萬家,不愁無處容身,而且他對府城的環境相當熟悉,天時地利都對他有利。
眼角看到柱角有物一晃,再定神察看,卻又鬼影俱無,一無所見。
「錚」一聲狂震,火星激射。
「你說我該死?」
「你躲得真隱。」張家全語氣冷森無比:「但還不夠隱。你這女漢奸!這麼多可敬的人都死了,你不死,公平嗎?」
可是,對方似乎並不能認出他的相貌,他的相貌已經有些少改變。
「我不管這些事。」
她不是怕偷香賊偷窺春光,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胴體裸|露,而是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嗅出了危險的氣息。
鄰房藏匿著五支劍,意思是說:有五個暗中保護它的高手,做她的保鏢伺機而動。
她不知道移影換形術,所以覺得人是從地底下升出來的。
「不知道,這位仁兄神秘得令人莫測高深。不過,海秀她……」
一到府城,便看到城門口掛著示眾的十二顆腦袋中,有一顆是飛霞老道的,他來晚了。
她無聲無息地退至床前,吹熄了燈,悄悄抓起枕畔的劍。
她急滾,刀尖如影附形掠到。
城頭上,突然傳出一聲輕笑。
「該有八成是真的,那人與鬼谷老人有過節,不敢討公道,所以不敢說十成把握。」
「是……是的,但……但小道不……不是劫……劫車,而……而是想見……見一個人。」
百步外的草叢中,陸續有穿箭衣的人長身而起,四面八方,足有五十個人。
虯髯大漢到了,雁翎刀兜頭劈落。
「原來是你!」她頗感意外。
後來有人在崗上看到三座墳,立了一座小碑亭,碑陰刻著兩句詩不像詩的字:「人生自古誰無死,夢魂依舊到家山。」
「到目前為止,你的合作口供總算大致相符。」問案校尉一陣陰笑:「好好保持合作吧!本官不希望把你烙死烙焦,就看你的了。失敗了,你為何又來?」
吳劍虹與周三畏也是鄉民打扮,刀劍裹在衣內,從北面向涼亭接近,神色不安,眉梢眼角有重憂。
「往北跟……跟到黎城,跟……跟到東陽關,發覺車……車隊全……全變了,人……人都不見了,車隊也……也七零八落。因此便往回……回找。小道不願意……便獨自離開了。傍……傍晚……一進城,便被公……公爺們捉來了。」
「是的,活得太……苦。」他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雙手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在對方的身上探索:「所以,我不管身外的事,但誰要對我存心不良,我會毫不遲疑地保護我自己。」
「這鬼地方真不能住了!」下面傳出尹香君窘急的叫喊聲。
他本來就沒有用飛刀對付海秀的打算,也猜想海秀已經知道他的飛刀可怕,用公平決鬥的話來套牢他,他不介意。
江南劍客一躍而上,要換下八方刀,但已來不及了,伊爾根覺羅.阿林已揮刀截住,刀似雷霆銳不可當。
他身經百戰,刀下無敵,比起江南劍客以詭奇劍術在江湖鬼混的經歷,他的根基紮實多多。
「天啊……」楊芷姑跪下哭倒,匍匐著站不起來了。
如果能看得真切,她一定會發現那條尾巴是僵直的,而非柔軟的尾巴。
一個人影像狸貓,在高升客棧各處悄然走動。
張家全想起與鬼谷老人救六合王的事,心中一動。
午夜的熱浪已退,城樓上似乎秋霜已臨,殺氣瀰漫,刀劍閃爍著和_圖_書懾人的奇光。
「你……」
猛獸有一定的活動地盤,只要有耐心,一定可以找出獸蹤的。
「鬼谷老人公冶方,據說為人方方正正,以大明遺老自居,利用你救出朱家的遺孤,自比周公,輔那個小成王,號召天下義士,他就可以從中取利……」
「我們有人跟著車隊走,事後人不見了,所以沿途詢問尋找。」
她收了劍,定下神小心用目光向四周搜視。
「你看見他們走的?」
刀光電射,發出颯颯風濤。
「你笑吧!最後笑的人才是勝利者。」
她剛就寢,天氣熱,僅穿了褻衣褲。
一聲嬌叱,她在塵埃滾滾中,雙手排開下砸的碎承塵板,憤怒地撲上了。
奇怪的是,也沒提搶劫的同謀犯是什麼人。
「不放棄什麼?」
化裝為老農的人,站在一側不住陰笑。
鄰房竄出兩個人影,捷逾電閃,猛撲她門旁的唯一小窗,窗下伏著一個蜷曲著的朦朧人影。
「這麼說來,我們要追蹤?」
「沒有。」老農搖搖頭:「老漢家在山那邊,在山上只看到隱約的車馬走動,是不是他們,還不敢決定呢!」
張家全腳下斷了兩根瓦椽,這種老屋真不夠結實,人隨著大破洞向下沉落,壓垮了年代久遠的承塵,轟然下墜。
「你胡說什麼?」
不可能是豹,沒嗅到猛獸的腥味。
「唔!大致相符。你們以後怎樣?」
他卻不知,自沁州至府城附近,密探遍佈,都在全力偵查他和鬼谷老人的下落,附帶還有一個八歲的小孩方小福。
剛轉過另一條走道,那狸貓似的人影,已無聲無息地從另一面溜進來。
這天傍晚時分,城門已閉,但南關仍然有短暫的夜市,金橋上偶或有看到三兩個醉鬼,喧鬧著走過。
海秀的右背脅部位,有物微微地飄動。
十一匹駿馬叫開了城門,向北絕塵而去,領隊的人,正是伊爾根覺羅.阿林。
「這……」
囚房的另一端是秘密刑訊室,這天晚上燈火通明。
豹本來就是貓的同族,在樹間屋頂與貓一樣靈活,速度更快捷多多。人在屋頂上追貓,那是毫無希望的事。
她先前所看到的豹,至少她認為是豹的東西,就是所謂換形術。
「不錯,是我。」
四周,包括站在他前面不遠處的伊爾根覺羅.阿林,不約而同舉刀行禮致敬。
這可妙,百年老店的承塵上,積壓真有三寸厚,這一出現五尺大的破洞,幾乎所有的積塵隨著往下傾瀉,煙塵瀰漫,嗆得人受不了。
天絕三劍,他自信應付得了。
她的劍根本就不敢與虯髯大漢的雁翎刀接觸,十餘刀之後便岌岌可危,只能用小巧的身法遊鬥。
問案校尉向伊爾根覺羅.阿林打手式,阿林點點頭回答,表示就是這個人。
他一驚而醒,猛地將快變成赤|裸的海秀一推,一聲水響,跳入護城河,形影俱消。
「逗留多久?」
飛霞道人卻感到渾身發冷,冷得發抖。
「人生自古誰無死……」他仰天高呼:「夢魂依舊……到……家……山……」劍在喉下一抹,鮮血迸流,人緩緩向前一仆。
豹撲殺獵物就是這樣的:一口咬斷獵物的咽喉或脖子。
「不知道,堡主不許本堡的人,管其他的閒事,要集中全力捉你和鬼谷老人。」
她不許點走道轉角處那盞小燈籠,黑暗便於活動。
一聲沉喝,躍出另一名大漢。
混亂中,她隱約地看到下降的人。
「先不要察看……」她急叫,及時制止同伴奔向察看同伴的死因。
他掙扎不脫,又不能板下臉發火。
力與力的拼搏,百十刀之後,善於養力的人漸佔上風。
「你……你們……就算你們的仇人是南康王。」張家全一怔,臉上的殺氣逐漸消融:「南康王與六合王是兩碼子事,天南地北各不相關,你……」
房中早就準備好一大木盆水,大概它是個愛潔的姑娘。
劍吟隱隱,刀氣撼人心魄。
「堡主得了人不少好處,所……所以……」
「從南突圍!」八方刀撤刀急叫:「咱們中了圈套,糟了。」
他警覺地瞥了對方一眼,半扭頭又看到了身後的兩個人手按上了刀靶。
刀尖離開了那令人血脈賁張的裸胸。
堂上,高坐著一位校尉,一旁是獄官、司書、檢校……另一旁,高坐著伊爾根覺羅.阿林,與三名游騎兵的軍官,他們是貴賓。
傍立像鬼魅般的鋼刀主人,冷然屹立真像個鬼怪。
「你是在什麼地方離開他們的?」換了伊爾根覺羅.阿林訊問。
城頭空蕩蕩,鬼影俱無,空間裏,似乎隱約可以嗅到淡淡的、品流極高的幽香。
對方有四五十名勇士,大白天炎陽當頂,附近三里內有草無木,一無遮掩,自己即使不怕死,敢逞匹夫之勇,也力難回天。
刀鋒突然停頓,距頂門不足半寸。
「誰?」
「你才要住口!」她兇霸霸地叫:「假使今天他們的江山不垮,你如果得罪了六合王而逃到江西,江西的南康王會放過你嗎?你在做夢,張家全,你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太行山野人,你……」
僅憑豪勇是不夠的,信心也靠不住。
「家全……」海秀急叫。
「沁州陰謀搶劫車隊,有你一份?」
假使他真做了那麼一件事,不但江西的南康王放不過他,天下各地上百上千的龍子龍孫,都不會放過他,那是一定的。
「哼!你儘管胡說……」
一招幾乎分了生死。
她吃了一驚,客店裏怎會有豹出現?
江南劍客摔出丈外,雙手在跪起時將劍捧起。
不論晝夜,經常有人在她的鄰房出入。
內側的城牆一目了然,外面的雉堞也一覽無遺,豹不可能跳下去,城牆高兩丈餘,外面有深濠,跳下去該有水聲。
「真的嗎?」
「怎麼說?」躲在房內的姓費年輕人低聲問。
張家全由於發掌拒敵太過倉猝,未能發揮真力,而飛熊是全力施展,因此受到強烈的震撼,手臂發麻,頭腦有點暈眩,塵埃也嗆得他受不了,那知自己身在何處?
雙劍奇準地貫入蜷伏的人體內,劍上下幾乎在同一瞬間入體。兩個高手沒有擒活口的打算。
「大概有一兩個時辰,未牌才走的。」
「楊妃的妹妹楊……楊芷姑,江南劍客吳……吳劍虹,八方刀周……周三畏,還有……還有懾魂仙姬一……一群女人。」老道有問必答,不敢不答,烙鐵如果烙在胸膛上,那可和圖書不是好玩的。
「不,我得先返家看看。哦!你不會是官方的人吧?」
「你不說,我另找人說,你還有三個同伴昏迷不醒。當然我不會饒你,你不說,我就將你一條條的撕下來。現在,撕一條腿肉……」
黑暗的走道中,突然傳出颯颯風聲。
他真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太行山野人,反應是直覺的,野獸般的反應,對方已經沒有敵意,而且說得理直氣壯,他的殺心便消失了。
「不謝不謝,你們問這些……」
蜷曲著的人影不知道死神光臨,蟄伏不動一無反應,好遲鈍的偷香賊。
「你必須真供,老道。」問案校尉聲如閻王問案:「以免皮肉受苦。口供不對,每次烙三分。」
「嗷……」又是一聲豹吼。
右方不遠處,第四棟民宅的高聳屋脊上,她看到有物移動。星光下,動的東西一定會吸引注意。
這一追,追近了大南門。
只要一現身,遠遠地就會被人發現,在五十名勇士的圍攻下,他除了白賠上一條命之外,最多只能殺死對方幾個人,依然救不了這三個可憐蟲。因此,他只能強按心潮,忍住內心的酸楚,遠遠地作壁上觀,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麼孤單無助。
「他們都是王室貴族,都是朱家的龍子龍孫,都是……」
「哦!難怪。」
「誇獎誇獎。」
終於,氣勢升至臨界點,陡然爆炸。
正在找,八方刀突然發出恐懼的驚呼。
這些卑賤的偷香賊不值得留活口,殺了拉倒,一了百了。
大漢被拍醒了,眼前漆黑一片,發覺自己躺在地上,手腳發僵動彈不得。
「咭咭咭咭……」她大笑起來,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笑不露齒的好德性。
床頭的燭臺幸好未被波及,但燭火搖搖視度不良,加以塵埃紛落滾滾瀰漫,那分得清下墜的人是老幾?
她的左側方,方磚樓面突然扭動了幾下。終於,她眼角真正看到有物移動了,警覺地轉身戒備。
他退了三步,收刀入鞘。
「貴姓呀?」大漢不介意他出言挖苦。
她哭了,涕淚滂沱,似乎真的傷透了心,痛傷的人就是這副德行。
是一個人,從地底升起來的人,不是豹。
「在東陽關。」
「到崗上去,替他們建墳立碑。」伊爾根覺羅.阿林向北面的山梁一指:「這裏所埋的人,全是貪生怕死的賤奴,所以不能埋在這裏。」
換了方位,刀上指,劍斜沉,相距丈餘面面相對,剛才那瘋狂的搏擊似乎不曾發生,那生死間不容髮的兇險已過去了,那是很遙遠的時候所發生的事。
「我給你們機會。」伊爾根覺羅.阿林獨自上前:「我尊敬你們,讓你們像勇士一樣,在格鬥中成仁。」
三個人影撞在一起,僅手腳不住抽搐。
據說,宅主人早已死光了,子孫無孑餘,族人親友無音無訊,事實上已成了廢宅,院堂草木侵階,狐鼠在內營巢。
「歇歇腳喝口水。」江南劍客說,首先入亭,瞥了老農一眼:「奇怪,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黎城的人眾口一詞,說車隊進城就是那副鬼樣子,護軍不足三十騎,也沒有與車隊走在一起,車隊沒有乘馬跟隨的人。這是說,車隊在到達黎城時,已經完全不同了。」
「我也尊敬你。」八方刀拭去淚水,面對威風凜凜的伊爾根覺羅.阿林:「我,大明遺民周三畏。」
「你把那禍根小鬼藏到何處去了?」
張家全吃了一驚,神智一清,這才看清自己所攻擊的是一位半裸的女人,不等身形穩下,單足一點地,一鶴沖霄扶搖直上,穿破洞重登瓦面,如飛而遁。
張家全買了一包食物,一些菜餚幾塊大餅,匆匆經過金橋,要返回古宅中進食。
「我正在盤算,該如何處置你這漢奸。」張家全的語氣好冷,冷得令她心底生寒。
他大為窘迫,也感到奇異的激|情和不安,本能地用手抗拒,一抗拒就接觸到令他更窘迫的所在。
「姐……我來了……」她淒厲地尖叫,劍自肚腹正中貫入向上穿透胸腔。
江南劍客一打眼色,再次向老農道謝,出亭便走。
「她在何處?」
海秀躲得很穩,她化名為楚玲,不在外面走動,以免引人注意。當然,夜間是她活動的時間。
房中漆黑,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到房內的動靜。
「哦!我明白了,你受了鬼谷老人的利用。」
「他們呢?」
上來兩名大漢,分立在屍體兩側。
海山如果是漢奸,為何不通知官府捉五行堡主?在沁州埋伏準備劫王府車隊,馮堡主是實力最強的一伙。
猛地拉開門,她貼地竄出。
下面人聲鼎沸,旅客們被豹吼聲嚇壞了。
他轉身要走,海秀卻纏住了他。
說得合情合理,不由他不信。
那是它的外裳,被刀劃破了。
「鬼谷老人其實是個好人才。」海秀引導他的手,向需要的地方摸索,用胴體來迎合他的需要,自己也陷入激|情的境界:「去找他吧!他會指導你認清……」
「德都勒察欽。」大漢大聲報名,聲到,刀到,人到,森森刀氣徹體生寒。
「彰德傳來消息,的確有人彷彿看到鬼谷老人。」她在床緣坐下,解開包頭:「但沒發現他帶了小孩子。」
當然,他怎能一刀捅進這美妙的酥胸?
假使刀尖不是抵在她的胸口上,她真會跳起來,暴怒的人,仍然知道克制自己,跳起來準死無疑。
但她不信邪,不信這頭豹能逃得過她的手下。
南關金橋旁有一座大宅,大院門已崩塌了一半,裏面有二十餘間房舍,完整的數不出幾間。
海山是跟蹤的能手,也是擺脫追蹤的行家。
不具名,僅刻了年月:「大清順治三年初秋吉日立」。
「噗」一聲響,他一掌劈在大漢的耳門上,同時一腳疾飛,把另一名大漢踢得飛拋而起,飛越橋欄向河下掉。
伊爾根覺羅.阿林向問案校尉連打手式。
刀,就存這電光石火似的瞬間流瀉入劍山中。
一早,所有的人幾乎都匆匆離店走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留在店中的人,似乎只有黑牡丹馮秀秀主婢。
「我真的眼花了?」她向自己問。
堂下,可憐的太行三仙之一的飛霞老道,手被反銬,腳下有三十斤的腳鐐,脖子有拖鏈,在四名精壯的獄卒連拖帶推下,壓跪在堂下動彈不得。
「你們回去察看。」她向縱上來的兩個同伴說:「看到底是被什麼怪物所傷的?」
「我答應你公平決鬥,刀與劍。」他鄭重地說,獵刀出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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