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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世情鴛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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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雨欲來

第二章 山雨欲來

一道冷電掠過他先前站立處,幾乎貼他的頭皮飛過,假使他不見機身形下挫,難逃冷電貫體的噩運。
「你一定得到風聲。」
「你可以問問他們呀!他們還沒死,也沒成為啞巴。」銀扇勾魂客不承認也不否認:「當然啦!你不妨把賬記在我頭上。」
當然,旅客的好奇目光也許另有用意。
「我是……」
「荊山不可能有空青呀!」銀扇勾魂客大搖其頭:「那一帶沒有礦坑,沒有古代富貴人家的墓葬群落,地底下不可能有空青凝結。而且,九靈丹士也不在荊山。」
「有志者事竟成,是嗎?這些話,古聖先賢說了幾千年啦!」
嚴寒天氣,依然保持紅潤的健康面龐,眉自如畫,尤其一雙明亮的大眼極為動人。胴體被淺藍色的大氅所掩蓋住,隱約可以分辨佩劍的位置。
大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所參加的香軍,其實也是白蓮教的分支,至少他們共舉教主韓山宣做領袖,也擁護過小明王。
「妙哉,你們這幾個混蛋,像是遇到了什麼禍事,不會是受到天譴吧?」勾魂客不理會伸出的劍,狂笑像得意拾得金錠的花子:「哈哈哈,據在下所知,天老爺最勢利,很少懲罰你們這種作惡多端的匪徒。我敢打賭,絕不是天老爺弄斷了你們手卿,哈哈哈……」
「是嗎?」
「你們打算怎麼辦?整了我?」
「是又怎麼樣?」斷了右小臂的人怪眼一翻,口氣依然強硬。
「去你娘的蛋!」他感到心中好笑,火雜雜地衝上,劈面來一記黑虎偷心,鐵拳如電先下手為強。
五個人這一追,很難一口氣逃至天盡頭。
「去你娘的!合法穿州過縣的旅客,帶刀自衛並不犯法呀,你們擺出劫路的姿態,我能不害怕心虛麼?」他笑罵,轉身提起背籮。
「好了好了,我栽了是事實。」銀扇勾魂客洩氣地說:「我眼前除了怪異的光芒外,一無所見,也是事實,不明白的是,妖女並沒有施妖術呀!」
妖女緩步迎上,劍從大氅內拔出,劍身幻發青濛濛的奇光,有令人心悸的魔力。
「該死的,你們少林弟子,不會是扮劫路的強梁吧,是麼?」
「我要知道,你們在這條路上搞什麼鬼。」
「我這就擒下他。」與銀扇勾魂客對峙的妖女嬌叫,青鋼劍一揮,青霞濛濛,罡風乍起。
接近十里亭,便看到動身的旅客,成群結隊頂著徹骨寒風趕程,都是腳程快的步行旅客,有些背了包裹,有些挑了箱籠。
一聲怪響,山藤杖一伸,搭住了斷臂人的右肩。
妖女要活捉他示眾江湖,語氣近乎狂傲,沒把他這個一代怪傑看成勁敵,似乎吃定了他。
他卻發現一個佩劍中年人,啟門外出向城裏走。
「本姑娘就知道你們是理屈的一方。」女郎自以為是。
四個同伴一上去就栽了,怎能不驚?
「咱們奉上命所差,留意過境的可疑旅客,尤其須注意攜有兵刃的人。」大漢據實相告:「你就是攜有兵刃的人,而且行跡可疑。」
「咱們並沒留心,變化太突然,我的眼角的確看到人影,眼角餘光是相當銳利可靠的。」
「人只要立志……」
「閉嘴!女人。」桂星寒怒叱,虎目怒睜:「你們這六個雜碎,每個人都是武功出類拔萃的名家,用暗器殺人的高手。你們可以行兇,在下就不能自衛傷人?你這話簡直狗屁!」
少林僧兵慘敗亳州,被趙大元帥和楊虎大將軍——楊寡婦紅娘子的丈夫——殺得落花流水,便開始半公開的造就俗家子弟,迄今僅十餘年,的確出了不少人才。少林弟子正式在江湖上大放異彩,打破閉關自守的樊籠,成就斐然,聲譽甚隆。
「冒失鬼!」他悻悻地說,氣消了一半。
「呵呵!他們有重大陰謀急於進行,怎會為了被我廢掉他們幾個小人物,便丟了大事不管?為了小事分心,因小失大的,他們並不蠢。」
「不要怨天尤人了,兄弟。」斷臂人失聲長嘆:「兩個老鷹已經是驚破膽的老鼠,當然會找藉口逃避災禍。怪只怪咱們學藝不精,六個一流高手,也對付不了一個方出道小有名氣的小輩,咱們哪有臉怨天尤人?你們定下心等候,我回去……」
「這……」銀扇勾魂客臉一紅。
朱元璋登基,著手鏟除白蓮會,徹底整頓天下寺觀,嚴制和尚老道數量,杜絕造反的病源。白蓮會不敢稱教,也不稱會,改稱社。
「請留步……」
「這個……」
「天斬邪刀?」
河南地區是少林弟子的勢力範圍,白蓮社彌勒教在這裏沒有發展的空間,被看成異端。
五個人的腳程非常了得,一躍兩丈快逾奔馬。
大驚之下,左手慌忙地拔劍。
「廢話!」
龍虎大天師打出的旗號是彌勒教,是白蓮社所屬的各種組織之一。
據說,龍虎大天師身上有龍虎刺青圖案。又說刺青在雙臂上,左青龍右黑虎,行法時雙手一動,龍虎齊出騰雲駕霧搏擊,十分可怕。
由於有了俗家門人子弟,逐漸形成「派」的氣勢。
「咦?你們是少林弟子?」桂星寒一怔,火消了一半,看了對方所亮的門戶,頗感詫異!
「哈哈!我說過我是俠義高手嗎?我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看不順眼,就多管閒事的無聊武林人。而貴教所作的許多事,都讓在下看不順眼,難免雙方都有是非啦。」
六個人咬牙切齒,互相協助用腰巾裹傷,天寒地凍,傷口不至和_圖_書於惡化,但不可能行走了。斷了手的人,不可能背了斷了腿的同伴,遠走兩三里路返回破廟,只能在原地等候同伴趕來施救。
這六個斷手斷腳的人,的確配稱高手名家,內外功成就不凡的有名人物,居然一再倚多為勝,向他明暗下手,本來就激起他無比的憤怒。這個女人竟然指責他行兇,可把他激得爆發了。
「你既然不是他的人,為何猝然加入攻擊?」
怪人抄起老羊皮大襖的下襬,露出裏面的一截銀扇袋。
銀扇勾魂客非常了得,人向下一挫,斜掠出兩丈外,快逾電光石火。
「不惜,你是幹什麼的?」大漢沉聲反問。
「咱們只負責注意你,你最好不要在本縣逗留。」
「可是……」
往回走,彌勒教的人很可能在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想與大群妖人拼老命。
「為何?」
朱元璋早知弊病所在,出家人的條件規定得十分嚴格,不論男女,四十歲以前,絕對不許為僧為道,而且必須考試,發給度牒。
半昏迷中突然感到腰背一緊,有一條強勁的手臂攫住了他,騰雲駕霧的感覺更強烈了。
「你廢了他們六個人,居然不遠走高飛,反而在這裏等他們來宰你,真是愚不可及。他們來了許多妖鷹鬼怪,你雙拳難敵四手。」
「我知道,你會被捧為神聖,你用的是神術。」銀扇勾魂客苦笑:「所以,你最好走俠義英雄的道路。老弟,幫助我對付這些為禍江湖的妖孽。」
小飛劍飛射出五丈外,勁道消失翩然落在路旁的樹林內。
「我勾魂客心硬如鐵,絕不因為你們是些半死人而手軟,不乖乖招供,保證你們快活。」銀扇勾魂客的山藤杖,輕點著對方的右肩:「招!」
「他一個人就殘害你們六個人?」這位仙女意似不信。
六個受傷的功曹,或坐或躺,臉有驚容。
「那個女人是何來路?」
反而是各地練武人,對稱門稱派十分熱衷,三個人可以稱門,五個人就可以稱派。
山藤杖正要向斷臂人敲落,路對面人影乍現。
五大漢態度不錯,還真有名門弟子氣概。
「老弟台貴姓大名?」
「在下暗中盯住你們一群雜碎,已經有好些日子,始終猜不出你們這群人,在這條路上鬼鬼祟祟,到底在弄些什麼玄虛。」勾魂客得意地說:「今天好不容易發現你們成了半死人,正好乘機要口供。」
「你……不要賣狂,本教……」
「似乎我白跑一趟了!」天斬邪刀換穿皮襖夾褲,提了背籮:「但我不死心,到荊山走走。楊老哥,小心珍重。」
少林是唯一允許建立僧兵的寺院,人數已經少得可憐了。其他各地小寺院,有一二十個和尚已經不錯啦!
「你要往南走?」銀扇勾魂客知趣的話鋒一轉,知道他不願談論有關接觸內心的敏感話題。
「你帶了刀,你心虛……」
其實,一寺一觀的俗家門人,皆稱少林弟子或武當弟子,並不稱少林派或武當派門人。
「暫且不和他們計較。」他向自己說,立即向路口一竄,越野而走。
「罷了,這些妖術委實不可思議,該如何破解?」
不論任何有組織的組合,人一多就難免良莠不齊。少林武當同是武林主流,人一多,其中難免有些不肖弟子,挾技凌人甚至淪入邪道。
「喂!小子,真巧啊!落店?」銀扇勾魂客將包裹挑在山藤杖上,和他走了個並排:「你在這裏落店,實在不聰明。」
「咱們在留意可疑的人。」
路旁不遠就是樹林。救人的速度太快,一起落便消失在林中,她倆沒看清是人是鬼,不是她們的錯,對方的速度太快了,事出突然,眼睛出了差錯平常得很。
「十里外那座小山,山下有座破廟。」他向北一指:「我見過該教兩個頗有地位的人,黃泉雙魔。」
「沒胃口。」天斬邪刀搖頭拒絕:「那不關我的事,老兄。」
「所以你是一個冒失鬼,不問情由便拔劍表現你的打抱不平勇氣。哼!你最好間問他們為何向在下行兇,為什麼行兇與倚眾群毆。」
「你們是彌勒教的人?」她冷然問。
「算了,以後再調查,我到聯絡站找人來善後,六妹你在這裏必須小心些。」四姐洩氣地說。
「彌勒教的人?」大漢一怔:「沒聽說過有人在左近活動,閣下聽到風聲了?」
「戒嚴?山裏來了強盜?」桂星寒一驚。
「閣下的話是真是假?」大漢急急追問。
「呵呵,算起來你是前輩,會賬少不了落在我頭上,你少打算盤,免啦!」
「不打沒有把握的仗,銀扇勾魂客死纏的能耐,是頗有名氣的。」
「怎麼說?」他笑問。
「我明白你的意思。」銀扇勾魂客不住點頭。
「你還是乖乖從實招來的好,免得我再弄斷你另一隻手,哈哈!你知道我一定會下手不留情的,一定會得到所要的消息。」
他急步到了樹下,抓起背籮大踏步走了。
但要他們與會妖術幻術的人玩命,絕大多數提不起勇氣,勝之不武,敗了可能枉送性命。
斷臂人一咬牙,一劍吐出。
「什麼意思?」女人黛眉一挑。
「你這專門與本教作對的混蛋!哎……」
這個用銀織成的扇袋,長度將近兩尺,裏面的扇,長度一尺八,比一般用來搧涼的摺扇長了將近一倍,沒有人會用這種大和_圖_書摺扇來搧風。
斬手斷足,怎能算是「薄懲」?
「咦?你不是他們的人?」他聽出女人的口氣不對。
「哈哈,難怪你一口咬定我是俊義高手,原來打量我不敢用殘忍手段逼供,你這一廂情願的主意,錯得離了譜,我立刻糾正你的錯誤……」
大戶人家僱保鏢護院,平常得很,但他心中生疑,卻也懶得理會。
街左出現一座大宅院,前面的大廣場四周老槐屈曲,門樓前樹立有旗桿,門前兩側有石鼓,匾額上有三個大字:進士第。
他救走銀肩勾魂客時,速度本來就快極,整個人抱住銀扇勾魂客,像一條巨大的八爪魚,難怪已失去人的形態,目力佳的人也不易看清。
「在下姓桂,桂星寒。你們對付不了這些妖人,趕快把你們的長老請出來以保萬全。再見。」
「活該!」女郎扭頭說,健馬前躍。
「哈哈!你算了吧!如果我不轉回去看結果,你已落在那個什麼仙女手中了!」
他告訴銀扇勾魂客,還沒選擇打算往哪一條路走,確是實情,世間有些事是不由自主的。目下是他體會世情,歷練生活的遊蕩期,不需面臨抉擇關頭,還有充裕的時間,讓他選擇想走的道路。
「你像個大笨蛋似的,面對面與她打交道,自以為正式交手時,對方才會發動施術。其實,你與她面對面一站,她已控制了你的心智,她要你看到什麼,你就看到什麼。你看到了怪光,神智就毫不遲疑指揮你的軀體,不由自主的投入,她的劍就會在光中等候你。」
是兩個皮風帽已經掀起掩耳,露出美麗面龐的年輕女人。
他並沒介意,大踏步接近十里亭。
大漢勃然大怒,先動手的人一定理虧,招式也太狂妄,冒火啦!上盤手一撥,右手乘隙急出,一記鬼王撥扇還以顏色,這一掌同樣狂妄。
要找的人不在荊山,他沒有前往湖廣的必要,往回走卻又不甘心,有點進退兩難。
「你最好早離疆界。」
用短兵刃的人,通常用袋盛裝兵刃,當然是特製的,與刀鞘劍匣的作用相同。比方說:簫、扇、筆、新月刀等等,一看便知不是一般實用的盛器。
「廢話,咱們不是強盜。」
「只有你這種自以為心正百邪迴避的大呆瓜,才會相信妖術對你無效。」
看他從北面來,便猜想他是夜間趕路的旅客,天亮後才湊近縣城,這種時節趕夜路實在膽氣可嘉。
糟糕,上盤手沒能格開重拳,大拳頭毫無阻滯長驅直入,砰一聲擊中胸口,把大漢打得飛退出丈外,幾乎仰面摔倒。
只看到一雙眼睛,怎知道來人是誰?
「咦?這……」
「兩個老魔應該跟著一同出手的。」一個斷了右腳的人,咬牙切齒抱怨:「天剛亮,那邊根本不必留下人負責接待,他們分明是貪生怕死,不敢一同前來宰了那小狗滅口。」
「是昊天神劍!」桂星寒突然高叫:「接我的天絕三刀!」
「絕對真實。」
「我不信你敢把我一個受了重傷的人,用喪心病狂的手段逼供。」斷臂人強忍痛楚,說的話居然咬字清晰:「我不怕你……你……」
這裏即將戒嚴不宜逗留,好在並不急在一時,且先安頓下來再說。
「你逃避什麼?」接著追近的第二名大漢反問。
「你也算是一代俠義高手……」
放下背籮,他倏然止步,雙手叉腰,屹立如山,臉不紅氣不喘,呼吸平靜,哪像一個一口氣逃出里外,精力將竭的膽小鬼?
又一聲砰然大震,第一名大漢被一腳掃跌出丈外。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銀扇勾魂客也是個高手行家,當然知道剛才那把小飛劍,並沒有志在要他的命,僅意在逼他自救,以便逼他放棄斷臂人。目的達到了。
漢末晉代期間,和尚之多駭人聽聞,各地寺產之豐,幾乎到了天下稅賦皆空地步。
「那就刺我一劍呀,哈哈……」
是地方上有身分的人家,閒雜人等禁止接近騷擾的士紳宅院。
「做起來其實困難,老哥,所以如果沒有這種機會,你必須謙虛些,斷然放棄溜之大吉。」
「他還不配!」斷臂人咬牙說。
斷臂人看出來意不善,但並不緊張,哼了一聲,狠盯著在一旁怪笑的不速之客,意思是說:你這傢伙能耍出什麼?
「你……」
「哦?你怎麼知道他的底細?」
「這……」女人一怔。
「四姐,先擒下姓楊的匹夫。」這位仙女向同伴高叫:「我們的人需要及早治療,不能拖延。」
不但老,而且大,僅店前的停車駐馬場,就佔地三四畝,可知規模之大。
不管何種道路,其中沒有做俠義英雄這條道路,因為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做俠義英雄的料。
「我銀扇勾魂客在江湖道上,還算不了什麼人物。」他左杖右扇,豪勇地逼近:「就算被你們擒住示眾江湖,也增加不了你們多少聲威。聽說你們妖術通玄,可移山倒海驅神役鬼,在下不信邪,陪你們玩玩。」
目送天斬邪刀走遠,銀扇勾魂客也準備動身。
「我們真的不知道為何。」大漢苦笑:「一旦戒嚴,擅自攜刀帶劍走動的人,勢將加以逮捕囚禁。閣下,我是為你好,你一表人才,不像為非作歹的人,一進監牢,可就麻煩大了,所以還是早走早好。」
換了三四十招,速度更快了。
「我知道,你有天斬邪刀自保有餘。但我也有長處。」銀扇勾魂客傲然地說。
和圖書「銀扇勾魂客楊其昌。」斷臂人大駭,認出那一段銀色扇袋的來歷。
「你……」
「叫桂星寒,是真名是假名還不知道。黃泉雙魔被那人打傷了,所以由我們出面對付他,沒想到……」
而以內家拳崛起的武當弟子,目下已傳至第五代門人了。
「關己就放手而為?」
女騎士斜掠出丈外,頭上的皮風帽卻向另一方向飛跌,露出盤著辮髻的頭部,以及極為靈秀的面龐,那一雙充滿靈氣的明眸,流露出驚駭的神情。
「你們追什麼?」他的嗓門也夠大,聲震耳膜。
銀扇勾魂客是少數不在乎妖術幻術的人,所以敢和彌勒教作對。
兩個人坐在林中的雪地上,輪番喝著葫蘆裏的酒。天寒地凍,喝幾口擋寒是一大享受。
「為何?」
「不可魯莽窮追,追不上了。」是另一名妖女的急叫聲。
「你們知道有彌勒教的人,在附近暗中活動嗎?」他取回背籮,走了幾步扭頭問。
十餘年前,彌勒教在陝西舉事失敗,教主龍虎大天師被擒囚入天牢,該教的主事人死傷殆盡,元氣大傷。以後從半公開活動改為秘密發展,所羅致吸收的人才,數量越聚越多,其中不乏身手超絕的高手,也暗中網羅了不少高手名宿替該教賣命,聲威如旭日初升,已赫然成為諸多江湖秘密組合中實力最龐大,人才最鼎盛的會社。
少林寺原來有三千多位僧侶,目下還不到五百名。
「你也會妖術?」
「他們在破廟建聯絡站,好像人數不少,我還以為你是他們的人呢!所以不想生事趨避。你們如果沖他們而來,最好小心了。再見,諸位。」
「也許吧,人不能苟活,那是懦夫的行徑,不足為法。要做懦夫,口家扛鋤頭種莊稼豈不活得平安?何必佩刀在天下玩命?楊老哥,你的處境並不比我好。」
「最好不要惹火我。」他心中暗叫:「也許我該查證他們在這一帶活動的目的。這些混蛋,最好不要的一帶建香壇為非作歹。」
右手斷了小臂,右肩本來就承受不了壓力,斷臂人狂叫一聲,向下挫倒。
他並不害怕,妖女的話也激怒了他,山藤杖遞交左手,右手取出他威震江湖的尺八九合銀織大扇,唰一聲抖開扇,銀光耀目生花。
「好小子,你以為你躲得過麻煩?」他微笑著喃喃自語:「彌勒教不會放過你。我只要在旁敲側擊放上幾把野火,就會愈陷愈深了。」
「說你們的打算。」
「哈哈!當然啦!像這種所謂問心無愧的怪傑,邪不勝正,妖術豈奈你何?你武功高強,定力夠,真正的妖怪也奈何不了你,何況一個小女人的妖術?」
「一個叫天斬邪刀的人。」
第五名大漢腳下差了些分量,所以最後到達,大吃一驚不敢衝進,一拉馬步,亮出四平門戶,神色緊張的嚴陣以待。
這一帶是平坦的原野,麥子深埋在冰雪下,一望無涯,無處可以藏匿。
當年參與推翻蒙古大元皇朝,舉兵反抗的天下各路群雄,白蓮會是其中的主流。一斗米教、焚香教、彌勒教、拜天教……大多數是白蓮會的分支組織,或者借白蓮會的旗號招兵買馬。
「我也不知道,只知奉命行事,你如果逗留不走,自有人負責監視你。閣下,你真是過境的旅客?」
仙女的地位比他們高得多,武功與妖術皆出類拔萃,面對面的強敵被救走,居然連人影也沒看清,他們遠在四五丈外,怎知道來的人是人是鬼?
「我可疑嗎?我是趕路的旅客。」他心平氣和地說。
打擊有如迅雷疾風,先後奔到的四名大漢,來一個倒一個,拳打掌飛招式粗俗,但勁道與速度皆快得驚人,一擊便中,中了便倒。
「分明是身軀臨時出現什麼症狀,所以暫時失去控制,對不對?」天斬邪刀笑問。
即使看清了,他們也不便回答,以免引起誤會,怕得罪有傷妖女的自尊。
銀扇勾魂客一聽對方自稱「本仙女」,便知道不幸而料中,碰上了可怕的強敵。
結果,和尚造反有案可稽的,大規模的造反事件,足有三十七宗之多。
「不過,你最好不要問。」
「我回去叫人來抬你們。」斷了右手的人向同伴說,用左手握住斷臂的上端,痛得渾身抽搐,也許是精力耗盡而冷得發抖。
「那你們幹什麼?堵在十里亭看風景?」
新鄭曾經是鄭國與韓國的都城,相近還有一個苑陵縣。新鄭一度併入苑陵,以後恢復新鄭。以苑陵作店名,益顯其老。
「是的,他的刀……好可怕。」斷臂人痛苦地說:「弟子無能,所有暗器無效,沒有人能接下他一刀,任由他放手切割,弟子……」
其實,俠義英雄中,那些欺世盜名的偽善者,也把銀扇勾魂客看成了毒蛇猛獸,極為仇視。
他腳下一緊,匆匆走了。
而現在,彌勒教的七仙女出現在少林左近。難怪黃泉雙魔一種人,夜間活動頻繁。
「你想把彌勒教的招牌抬出來唬我?」
天斬邪刀將皮襖反穿,所穿的夾褲本來就是兩用的:一面青一面白,反穿便與反穿的羊皮大襖同色,也與冰封的大地色彩相差不遠。
眨眼間,四個魚貫狂奔而至的人倒了三個。
「為何?」天斬邪刀大感失望。
「咦?你知道他們在進行某種陰謀?」
他也不想拼命有多遠就逃多遠,反正只要離開官道,沒有旅客目hetubook•com•com擊,他就可以給這些人臉上塗顏色了,他不是一個怕事的人。
「謝謝閣下的好意關照,我會小心避免意外。」
「我發誓,我完全是神智清明的。」銀扇勾魂客臉紅耳赤的為自己辯護:「還沒開始交手,怎麼可能受制?分明……分明……」
「說來容易,老弟。」銀扇勾魂客嘆了一口氣。
「你必須出其不意,毅然地向她發起猛烈的攻擊。務必在她的目光、聲音、法器等等有效及體之前,以閃電似的奇速擺平她。不然,你就會被她擺平,夠簡單吧!」
立即引起亭中人的疑心,紛紛奔出亭,飛掠急追。
「哈哈哈……」路右狂笑聲震耳,凋林中鑽出一個背了包裹,手中有一根老山藤杖的人,風帽繫得牢牢的,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一跳兩跳便到了路中,像一頭餓虎,狠盯著即將到口的美味羔羊。
他以為女人也是彌勒教的妖孽,怎配指責他下毒手?罵的話當然刺耳,他一點也不在乎對方是女人。
女郎牽了座騎走近,鳳目中有警戒的神色。
「說實話,沒得到風聲。」他否認:「我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事不關己不勞心。」
顯然少林弟子,發現了彌勒教的匪徒在這一帶活動,活動的目的,也必定影響了少林弟子的權益。
走在南關大街上,空敞寬闊的大街行人稀少,南來北往的旅客早已動身就道,天寒地凍很少有人外出走動。
「雕蟲小技,何足道哉?」
天斬邪刀在這些規矩本分的旅客來說,沒人知道他是老幾。但看到他居然從北面來,不免向他投過好奇的目光。這種天氣,如果不按店投宿,後果是相當嚴重的,可能在途中凍死。
冷電掠過後才傳出銳利的破風聲,速度之快叫人膽寒。
六個功曹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回答。
「你走的是死運。」那位身材稍高,曾經用小飛劍猝然偷襲的女人語氣兇狠:「你好大的狗膽,竟敢殘害我們六個人,本仙女要抓住你示眾江湖,所以剛才沒用飛劍取你的性命!」
「誰看清剛才的人影了?」被稱為四姐的妖女,向六個功曹沉聲問。
感覺中,他是被風飄走的,像是御風而飛,身軀的重力消失了。
「猜想而已。」
耳中同時聽到妖女的一聲暴叱,以及有物在身側不遠處砰然爆裂。
「我也不知道。」大漢搖搖頭:「反正據我所知,最近幾天,官府可能宣告戒嚴。」
「問了你會害怕,而且會惹禍上身。」他冷冷地說,收刀入鞘。
「站住,別跑!」追得最快的大漢沉喝,聲如乍雷,已追至近身後十步左右了!。
「你對付得了她們?」
「也許是保鏢護院。」他想。
「派」是江湖朋友弄假成真的戲稱。武林朋友也自劃門戶,一知半解的分武技為內外功。
「不要過來!」斷臂人舉出的劍不住的抖動,色厲內荏喝阻慢慢接近的銀扇勾魂客。
為非作歹與他無關,只要受害人不是他。
「你是見鬼啦!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女人大聲抗議。
「他的得意門人滄海客王琛,和我有深厚的交情,他師父的行蹤,可說一清二楚。年初我和他在揚州分手,消息絕對可靠。」
「喂!你們少林弟子一向少管閒事,雖則有幾個爭強好勝的弟子,介入江湖糾紛,但不失正派,居然大舉出動,公然注意往來的旅客,遭了什麼禍事了?」他笑吟吟毫無敵意,語氣中含有諷刺成分。
他就是一個沒有身分名望的浪人,因此直趨南關,打算先找宿處安頓了,再決定今後的行止。
「去年九九重陽,他在浙江天臺山,與伏龍居士爭古仙人留下的石室,雙方死纏了一個多月之久。據說,兩人都受了傷,而且傷勢不輕。傷養好了,該已是年底歲杪,怎麼可能跑到荊山來,湊巧挖到空青煉丹?」
「那狗東西用的是五行遁術。」另了妖女臉上驚容仍在。「四姐,你如果窮追,恐怕剋制不了他,反而會吃虧。這個人,將是咱們最難對付的勁敵。」
「我自己的事已經夠煩了。你知道,人要想活得如意,並非容易的事,哪有閒工夫去管什麼妖孽?我不知道什麼是俠義英雄,也不明白俠義英雄是幹什麼的。我覺得,我犯不著去找我不瞭解的道路走。」
也不會走兇魔這條路,不然彌勒教那些人,包括黃泉雙魔在內,昨晚都會死在他的天斬邪刀之下。
他踏入店前的廣場,後面便跟來了銀扇勾魂客。
亭中有五個勁裝大漢,衣外加了一件背心式皮襖,兩佩刀,三佩劍,五雙怪眼,目光遠遠地便落在他身上,有兩個大漢正緩緩走出亭外。
真正方方正正的英雄豪傑,也不見得歡迎他。所以,他只能稱怪傑。
但看到可以斷定身分的特徵,卻又不同了。
「你有什麼長處?」
「是人,沒錯。」另一妖女堅決地說。
「少管閒事,哼!」
「那人呢?」
「是的,荊山。」天斬邪刀將半空的酒壺放入背籮,整衣而起:「聽說九靈丹士在荊山深處,挖到一些空青,在那兒煉丹。我要去找他要一些空青,替將失明的朋友治眼疾。」
女人的武功,比這六個人高明得多,猝然向他襲擊,更引起他的仇視。
昨晚和今早,他都有把那些人斬光屠絕的充足理由,但他卻聊加薄懲放過他們。
「真該死,你的武功超絕,刀法通玄,竟然在往來大道上殺人行兇。」年輕貌美的女騎士,發起怒來仍流露出動人的風情:「你這種人活在世間,日https://m.hetubook.com.com後……」
「我懷疑是高人用法術將人攫走的。」四姐不安的表情刻劃在臉上:「只看到一個朦朧的光影,似乎並沒具有人的形態。」
「哎呀!」
縣城的南關北關最為紫榮,南關更是商業精華區,關外便是橫跨淆河的南關橋,旅客往來必經的要津,著名的旅店,十之七八在南關。但過往官員的住宿驛站卻位於西關,叫永新驛。所以在南關落腳的旅客,通常不會是有身分的人物。
「好傢伙,你這妖女的飛劍絕技驚世駭俗,悄然發射令人無法防備,天知道你用這種陰毒手段,謀殺了多少人?」銀扇勾魂客悚然的高叫:「我猜,你們是傳說中七仙女中的兩個妖女。我碰上妖教中的重要人物了,運氣真不錯。」
山藤杖抵住了右肩井,斷臂人快要痛昏了。
「不知道。」斷臂人搖頭。
銀扇勾魂客聽了個字字入耳,對斷臂人的坦率頗感佩服。對方盡可指證他是兇手,以掩飾嫁禍給他。
「不是聽到,而是見到。」
武當也是朱家皇朝一手扶植的,早就暗中調|教俗家門人子弟,因此成「派」的氣勢,比少林更大些。
「是這個浪得虛名的人傷害你的?」這位仙女向斷臂人問。
奔出里外,他慢下來了。
刀光乍斂乍放,從漫天徹地的劍影中斜掠而出,傳出令人心悸的利刃破風銳鳴,人影倏然中分。
這一刀,如果低半寸,她的頭……
「是誰?」
彌勒教據說有七個年輕貌美,妖術通玄的美麗女人,稱為七仙女,見過七仙女本來面目的人並沒有幾個,所以江湖朋友僅當成傳說而已。
「很難說,遨遊天下的人,隨遇而安,在何處逗留無法逆料。」
前面街右不遠處,是規模不小的苑陵老店。
「理由何在?」
兩人有說有笑踏入店門,先安頓再說。
「你說什麼?」女人沉聲質問。
另一名仙女將斷臂人扶至一旁,引至五位同伴附近遠離鬥場。
「我涉獵過這種頗為深奧的心靈控制術,如果我一旦成為眾所共尊的俠義英雄,我使用在歹徒惡棍身上,不會有人認為是妖術。」
「你自衛傷人?」美麗少女頗感意外。
有了聲譽名望,難免沾沾自喜,忘了自己是老幾,少不了出現自命俠義或者武斷鄉曲,甚至稱雄道霸的子弟,江湖也就增加一些是非。
五個人聚集在一起,怒形於色躍然欲動。這些人禁受得起打擊,當然是桂星寒下手也有分寸,對方不拔兵刃下毒手,他也就用普通的拳腳應付。武朋友挨上幾記不致命的痛擊,不會造成嚴重的傷害。
也許是彌勒教的人在籌著他,消息早該傳到縣城了。彌勒教的人在抱獐山建聯絡站,破廟距縣城二十餘里,那麼,縣城毫無疑問也有他們的徒眾活動。
「咦!怎麼一回事?」遠在百步外,他便頗感驚訝地自言自語。
銀扇勾魂客只感到眼一花,接著眼前的妖女驀然消失,一叢青光罩住了他,神智一亂,不由自主被奇異罡風帶動身形,向青光特別明亮處衝去。
上次山東響馬造反,官府曾經出動少林的僧兵助陣。結果,由於人數太少,在徐州附近的亳州。三百名僧兵,被白衣軍消滅了三分之一,少林僧兵從此一蹶不振,只好改弦易轍,暗中調|教俗家門人子弟。
結果,少林與武當有了「派」的名稱,也分別成為外家內家的總稱。
「你這是明知故問?」
「你……」
銀扇勾魂客楊其昌,一個在江湖俠名遠播,稱雄二十載盛譽不衰的怪傑,邪魔歪道恨之切骨的高手名宿,懲戒歹徒惡棍的手段相當狠,所以綽號叫勾魂客。
他立即想到彌勒教的人,餘下的火氣全消了,而且心中感到可笑。
兩個人影,取代了他先前的位置。
女郎冷冷一笑,扳鞍上馬。
他愣了一下,舉目察看在路旁的座騎。鞍後有馬包,是旅客所攜帶的大馬包,裏面有睡具、日用品。
「站住!你想怎……樣……」
拚武功,武朋友一言不合就生死相拼。
「被一個女人趕走了。」斷臂人向南面一指。
白蓮社供神也供佛,神佛不分,非驢非馬,名副其實的大雜燴。
他認為是薄懲,可知他絕非是一個悲天憫人,量大如海,能打掉牙齒和血吞的慈悲大菩薩。
「他們是彌勒教頗有地位的人,你敢問?哼!害怕了吧?」
「你……」
「原來你就是再三與本教為敵,浪得虛名的銀扇勾魂客。」妖女的明眸中,幻射出陰冷無比的光芒:「你好大的狗膽,為何無緣無故殘害本教的幾位功曹?」
因為和尚不完糧,不出徭役。田地寄名在寺廟,就可免繳糧賦。
後來徐鴻儒在山東造反,才正式恢復白蓮教的名稱。
銀扇勾魂客臉色還沒恢復正常,經歷過莫測兇險的人,所表現的就是這副德性,對所發生的事實半信半疑。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銀扇勾魂客臉一紅:「只怪我不自量,以為妖術只能嚇阻凡夫俗子,沒想到竟然如此可怕。呵呵,我欠你一份情,請你上酒樓喝幾斤好酒,聊申謝意,如何?」
桂星寒的左臂外側,老羊皮襖出現一條兩寸長,被劍尖拂過的裂口,裏面的羊毛從裂口翻出。
「我不明白你口中所說的妖術,到底意指什麼?任何東西都有正反兩種作用。你武功高強,用武功幫助人救苦救難,同時也可以用武功為非作歹,殺人害人。告訴我,武功是什麼術?不會是單純的技擊術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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