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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世情鴛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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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忘恩負義

第三十一章 忘恩負義

三宮主的話語出由衷,不敢再輕視飛天夜叉的武功造詣。沒有精力,的確無法施展妖術。拼武功,她相信大少主並無多少勝算。
方世傑表現得比往昔勇敢,像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他的確已經一無所有啦!自己開創局面,他哪有可供開創的人手?如果大少主這些人全軍覆沒,他鐵定在數者難逃。
這瞬間,三宮主脫手棄劍,右肘旋身就是一記霸王肘,正中桂星寒的肚腹,順旋勢左手疾出,纖手用足餘力,點在七坎大穴上。
一聲怒吼,他爆發了餘勁,錚一聲狂震,把大少主震飄出丈外。
「五臟可……可以……」
片刻間,只剩下兩個受傷的人。
哎一聲尖叫,三宮主摔翻出丈外。
「用誅仙劍先斃了姓方的叛逆。」大少主向後到的七煞真人下令。
「我……」
所有的人,精力皆已耗損得差不多了。如果存心計算某個人,混亂中是相當容易的。
方世傑在錦衣衛那些人中,地位不高也不低,武功也名列中上之間,但卻負責與彌勒教的人打交道。
「無恥!」方世傑怒吼:「你比我更忘恩負義,更不要臉。」
而鬥場的殘局還沒收拾,他的手下只剩下十幾個人,一個個已瀕臨精疲力盡,精神與體力皆到達危險的崩潰邊緣。
飛天夜叉一躍而出,刀陣又解。
「我不走,我要等他站起來。」飛天夜叉堅決拒絕:「他服下丹藥,可能在用性命交修的絕學行功,動不得。再說,再背著他奔逃,肯定會增加他的傷勢,吉凶難卜,我不能走。」
人影來勢如電,輕虹劍在千鈞一髮中,崩開天權仙女的劍,危極險極。
「回去照顧桂兄!」方世傑大叫,一劍將三宮主震退出丈外。
奔上一座小山,她終於感到難以支持,把心一橫,將桂星寒放在草地上。
另一個跟上的人,是七煞真人至真。其他的人,根本脫不了身,也無法聽到他下令的聲音,散處在草木間也無法看到所發生的變故。
天權仙女不可能背叛彌勒教,他也不可能做彌勒教的奴才走狗。
最先追到的是大少主,長衫汗濕可以絞出水來,呼吸急促,喘息聲入耳清晰。看了飛天夜叉與方世傑,兩人暴虎憑河的氣勢,居然心中暗慄,不敢冒失地衝上揮劍攻擊。
「這……」
「哦!顯然不是指方世傑這混蛋,我會錯意啦!」
「五臟怎麼了?」
「快帶走他,我擋住他們。」方世傑吃力地說:「桂兄就算是死了,也不要落在他們手中,快走。」
三宮主臉色大變,被他凌厲的語氣,以及猙獰可怖的神情嚇壞了,不敢不從,向桂星寒奔去。
「你看看飛天夜叉,她就有與所愛的人,同生死的決心和勇氣,在你們的心目中,一定又可笑又可悲。」
方世傑斜掠而走,樹枝破空射向大少主。
「他沒欠我們甚麼了。」
「梅英,跟上他。」他拉了天權仙女急走:「天斬邪刀是我們的保護神。」
「世傑,我請你離開。」天權仙女疲勞未復,臉色蒼白得可怕,舉劍的手,也呈現顫動不穩。
「一定要斃了他們!」大少主瘋子似的厲叫,領先奮餘力窮追。
「讓……讓我喘……喘……口氣……」三宮主不住喘息,臉色蒼白大汗如雨:「我……我挺……挺不住了,需要歇……口氣…」
三宮主那一記霸王肘,真摳他的五臟六腑震離原位,內傷沉重。普通的人肚子挨了一擊,十天百天很可能下不了床,甚至可以致命。
「桂兄,你號召不了幾個人的。你的綽號叫天斬邪刀,有幾個人肯相信你能主持正義?」
大少主不但是不知道感恩的人,而且是睚眥必報陰險狠毒的梟雄。
「日後如果他們仍然不放過我,再向他們動刀尚未為晚。」
桂星寒昏昏沉沉,無法回答她。
「錚!」三宮主飛起一劍,將方世傑的劍封出偏門半尺。
「可是……」
「是的,我要殺出一條生路來,有你跟著我,我揮起劍來也有力些。」
「錚」一聲暴震,青霜劍被一把鬼頭刀格開,另一把單刀乘隙切入,劈向他的右腰肋。
「去接應你的人!」身後響起飛天夜叉的嬌喝,喝聲從她的頂門上空飛越。
後跟的方世傑,可就災情慘重,精力將竭,逐漸被拋在後面二十步以上了。
側方不遠處與兩名悍匪交手的方世傑,已看清兄妹倆的舉動,哼了一聲,一劍震退一名悍匪,不再招呼在一旁纏鬥的天權仙女,悄然撤走。
「良機不再,日後沒有計算他的機會了。」
身側伸來一隻手,扣住了揮刀悍賊的右腕,刀鋒距他的腰肋不足半寸便停住了。
「拼死他們。」鬼手無常冒火了,不願真的跳水逸走。
「方兄……」
旋身四顧,她感到毛骨悚然。
屋頂上,桂星寒與飛天夜叉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不必急,要把握時機,我們先行準備。」
「林姑娘……」
「胡說!」
天權仙女嘆了一口氣,不再歇息,提著劍向方世傑奔去去,劍一張,堵住方世傑的進路。
兩側,也怪影如潮水般湧到。
她並不知道葛春燕那些人,是否真的跟來了。桂星寒在盜窟長嘯示警,其實也不知道葛春燕是否跟來。
「先調息吧!反正他們已經跑不了。」三宮主提醒大少主,阻止他發怒衝上拼搏:「和圖書你必須有十成精力,才能斃得了那個母飛天夜叉。」
方世傑與天權仙女配合得宜,居然可以應付八名悍賊的圍攻。兩人已先後斃了五名悍賊,御劍的勁道銳減,眼看要被衝散,支撐不住了。
她用緊迫呼吸術調息,盡量補充先天真氣。
憤怒沖昏了靈智,他大叫大嚷,命令所有的人,務必追上殺掉桂星寒。
現在,他看透了大少主的險詐,知道日後根本不可能借助彌勒教,幫助他另創局面,在絕望中,反而激發了他的豪情。
「你們不找我嗎?」桂星寒怪叫,從左方貫入,錚一聲震開一把雁翎力,天斬邪刀向右大迴旋,大鵬展翼刀尖遠及八尺外,一揮之下,一名悍賊的右脅斜裂而開,內臟外流。
「不可追擊!」方世傑急叫。
但這種幸運的分手結局,通常很少發生,大多數會走上你死我活,不是你就是我的悲慘結局。
三宮主受到七個悍賊圍攻,眼看力盡招架無力,身側刀風似殷雷,光臨她左側背的兩把刀,發出震耳的震鳴,刀從她身側猛然飛起。
黑夜中沉船,跟來的葛春燕是否發現沉船的事,誰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見得能循蹤找來援救。
「你知道我說的她是指誰?」
同一瞬間,方世傑人如怒鷹,從三丈外飛騰而起奮身下搏,錚一聲暴震,火星飛濺中,竄來一劍向桂星寒刺下的大少主,也連人帶劍斜震出丈外。
「我不是替天行道的英雄豪傑,但有必要採取自保的手段鋤惡除好。這次要不是發生意外變故,我鐵定會直搗他們的總香壇挖根掘苗。今後我將正式在江湖叫字號,高舉天斬邪刀為江湖主持正義,以免被你們這些混蛋追殺不休,他們必須找隱秘洞窟躲起來苟全性命。」
方世傑呼出一口長氣,虎目中的黯然神情清晰可見。
「走一步算一步……」
「現在我算是甚麼都沒有了,緣起緣滅自有後果前因,就算是命定了的吧!你一定要緊跟在我身後,在我倒下之前,你不可以超越,該超越時千萬不可遲疑。」
但戴鬼頭面具的悍賊殘餘,卻剩下二十人以上。
同時,她關心桂星寒的生死,心中更是驚恐,五內如焚。
「恐怕非拼不可了。」
「我還以為我勝得了她,看來我再練三五年,也奈何不了她。」她失神地自語。
他們兩人,分別代表了錦衣衛與彌勒教的利益中介人,有利則合,有害則分,這期間分分合合,彼此心照不宣,因為仍有利益可圖。
「站在這裏的方世傑,是一個講道義的武林人,恩怨分明的武林豪士。桂老兄從悍賊的刀下救了我,我必須盡可能回報他。必要時,甚至可以用性命來回報他。梅英,他也救了你。」
飛天夜叉恰好衝到,來不及收劍,扭身飛起一腳,噗一聲掃中三宮主的右胯。
「你的意思……」三宮主上氣不接下氣,但已聽出他話中的含義。
「雖則她曾經傷害過你,但比起其他邪魔兇梟來說,她對你已經夠仁慈了。對我,她……」
在新鄭,錦衣衛第一次與彌勒教反臉,他就曾經毫不遲疑地,擒住與他同衾共枕的天權仙女。
一聲怒吼,大少主恨極狂衝而上。
「嘻嘻!可說到你心眼裏去了吧?」
他退至飛天夜叉身旁,憂形於色。
危急間,左方圍攻的悍賊後方,炫目的可怖刀光,幻化為一道道閃電,隨伴著懾人心魄的劍虹,無畏地貫圍而入,所經處波開浪裂,斷頭裂腹的屍體散飛,慘號聲壓下了助威的吶喊,好一場慘烈無比的大屠殺,兩個人便殺出一條血路,屍體撒滿了草叢,虎入羊群,血肉橫飛。
「如果我還留在懷寧老店,你這些話甚有分量。但目下的情勢,與錦衣衛無關;我個人的感受,更與錦衣衛無涉。」
終於被她看清追來的人,一面退一面留心,看出是一些似人似獸又似鬼的人,數量只有十幾個,分為兩隊,分枝排草奔掠如飛,毫無顧忌地銜尾狂追不捨。
方世傑大汗如雨,氣喘急迫踉蹌奔到。
因利害而結合,不論是男女關係,或者朋友關係,一旦因利害而分開,最佳的結局,當然是皆大歡喜,和和氣氣揮揮手分道揚鑣。
「桂兄……」
錚一聲狂震,輕虹劍與七星劍接觸。
「今天的血海屠場,就會故事重演。」身側傳來大少主有氣無力的語音:「這個人,將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太危險了,得設法除去這危險。」
「片刻怎麼了?」她大聲問,憂慮與驚恐呈現在臉上,心中發寒。
有些被殺死的人,死時手中甚至連刀劍也折斷或被打落了。
大少主已遠出二十步外,像躡鼠的貓。
「就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他轉身便走:「我去擾亂他們調息。」
雙方都有作殊死鬥的打算,鬥場分佈甚廣,已不再有混戰的情形發生,三三兩兩分散在各處死纏不休,反正雙方的人,已所剩無幾了。
「你水性如何?」
「可是,三宮主,我對付不了他。」天權仙女有自知之明:「不可能阻止他騷擾……」
「你心中明白,哼!」
七煞真人的地位,比七仙女低,但並不表示武功www.hetubook.com.com也低,緊跟天權仙女趕到。
「不論如何結局,我已經了無遺憾。出去時,我求你不要心有二念,你有生路,我也會有。」
六十幾個人,以必死的決心突圍,威力是難以估計的,真正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出手之狠可想而知,有如一群脫押的瘋虎。
再後面二十餘步,大少主四個人氣喘如牛,勉強能盯住方世傑,但也休想將距離拉近。
「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結。」方世傑仍圖掙扎:「彌勒教香壇遍天下,如果他們不與你作對,你在江湖叫字號,是不是要容易得多?」
他的命令,沒有人敢違抗,連三宮主也不敢對面頂撞他,他是除教主他老爹龍虎大天師之外,彌勒教第二號人物。他本性殘忍,教中的弟子畏之如虎。
人分為兩組,由鬼手無常帶第一組的人,繼續往前走,然後猛然回頭。
他折了一些樹枝,向下坡的四個人接近。
「我會結合志同道合的朋友,徹底鏟除他們的香壇。」
「咱們走著瞧。」
「我不能,梅英。」方世傑也感到心酸:「你知道,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剩下的只有一點點自尊,我不能忘恩負義,把這一點點自尊斷送掉。」
「斃了他們,上。」大少主厲叫。
「謝謝你,你終於沒忘了我。」她興奮地大叫,一劍刺中一名悍賊。
風掃殘雲,鬥場血腥刺鼻,屍體零落,慘絕人寰。
「好的,我們真該撒手了。殺!」隨著殺聲,桂星寒一刀砍掉一名悍賊半個頭顱。
「混蛋!你配向我說這種話?」大少主怒叱。
大少主大駭,這才知道飛天夜叉了得,百忙中旋身撇劍自救,失去刺死桂星寒的好時機。
一聲嬌叱,她衝向擁來的三名悍賊。
方世傑大感不安,對方有四個人,如果精力恢復,他和飛天夜叉勢難獲得勝機,更無法兼顧情況不明,似乎昏迷不醒的桂星寒。
桂星寒一閃即至,左手從三宮主的右方伸出,扣住了悍賊抓髮髻的左手脈門,天斬邪刀毫不留情地,貫入悍賊的左胸。
足有三百名以上悍賊,他們陷入三面包圍。
大少主在惡鬥悍賊時,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被一劍震退三丈,大感吃驚,還沒悟出其中道理,怔在當地,用懷疑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七星寶劍,似乎想看劍上的力道,為何發不出應有的水準?
悍賊們早已發現他的刀可怕,沒有人敢主動向他攻擊,除非避無可避,不然絕不敢接他的刀。
「你盯著我幹甚麼?」桂星寒也忍住笑瞪了一眼:「你這種不懷好意的笑意,一定在轉甚麼古怪壞念頭。」
「好啊!我們走。」飛天夜叉不勝雀躍。
「狗東西!我要剝你的皮。」大少主怒吼如雷,劍連續吐出朵朵劍花。
三宮主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呆呆地向遠處桂星寒曾經出現的屋頂眺望。
桂星寒所表現的英勇無敵氣勢,更讓他嫉妒害怕,圖謀桂星寒的心念更切,不管要付多大的代價,除去這心腹大患。
四周三丈方圓內已無敵蹤,屍體散亂。
大少主正向桂星寒掠去,劍上已隱現光華,可知已恢復了不少精力,抓住機會要斃了桂星寒。
現在,他將面對悲慘的結局。
「我不,你必須離開……」
「大少主,別往你臉上貼金了。」方世傑已抱定豁出去的決心,說起話來也大聲些:「經過這場空前慘烈的大搏殺,你的法寶已經用光了,精力枯竭,妖術也失了效。憑真才實學,你還不配吹牛。」
「你幹甚麼?混蛋!」大少主憤怒地大罵:「你為何幫助仇敵?你該死!你!」
方世傑哎了一聲,斜掠出丈外,左背琶琵骨肌裂骨傷,被天權仙女的劍尖,劃開了一條三寸長的創口,鮮血染紅了被大汗濕透的衣衫。
「我也不走。」他一挺胸膛:「我一生中,只做一些損人利己的事。家父四海魔鷹方公四海,也是江湖朋友畏懼的梟雄。也許,今天我該做一個大丈夫所應該做的事。我的命是桂兄所救的,我願意用這條命回報他。」
她相信桂星寒的判斷,認為葛春燕必定追蹤而至,因此本能地向江邊的方向飛奔,其實她也不知道到江邊的正確方向。
一比五以上,似乎注定了是大輸家。
「請告訴我,大寒……」
在陝西舉兵造反時間,大教主的三個兒子,表現得皆相當令人失望,只知道燒殺搶劫姦淫擄掠,兇暴殘忍,不折不扣的盜賊作風,完全沒有打江山奪社稷的豪情風範,除了一味殺戮,毫無長處,因此不旋踵便被官兵撲滅。
飛天夜叉的精力,被搶救桂星寒的意識所激發,改肩為背,依然掠走如飛。
「在這裏只能等死。」
「不跳水,逃得掉嗎?」
「去你娘的!在下任何時候,都可以回京都重整旗鼓。本來在下已經動身返回懷寧老店,被你硬拖來追逐船隻耽誤了歸隊行程。」
十四名戴了鬼面具的悍賊,急於把人留下,一個個爭先恐後飛步急趕,一頭撞入埋伏裏。兩組人前後夾攻,每一擊都是致命的狠招。
「謝謝蒼天!」她跪倒在地伸手向天興奮地大叫,聲淚俱下。
「大寒,我的確同情她,雖則我恨透了她。能拉她一把,就伸手拉她吧!我也願意助她。」
銀扇勾魂客心中一慄,退到江邊豈不是無路可走了?
桂星寒的體重,幾乎超過她一倍,長期和_圖_書背負奔逃,能支持多久?狂奔五六里,她快要支撐不住了。
「我承認,的確狠不下心砍她一刀。」桂星寒不笑了:「我覺得在彌勒教的人中,她不算太壞。」
桂星寒大殺悍賊,用意是挽救大少主這群人全軍覆沒的厄運,豈知枉費心機,大少主是扶不起的阿斗,自己決定了全軍覆沒的命運,外人無法挽救。
已別無抉擇,一聲怒吼,方世傑首先揮劍楔入人叢,劍如狂龍鬧海,左掌以九絕溶金掌進擊,每一擊九如九天雷霆,生死關頭,他全力卯上了。
方世傑打一冷戰,沮喪地走了。
青霜劍一揮,他領先向先前來路處踏草而進。天權仙女緊跟在他身後,隨時準備使用離魂香。
飛天夜叉不是小心眼的人,但她認為她和桂星寒,已出盡死力擊潰了賊群,大開殺戒已除殲五六成悍賊,沒有再奔東逐北收拾殘局的必要。
「大寒,大寒……」她一面狂奔,一面淒然尖叫:「你怎樣了?告訴我,告訴我該怎辦,大寒……」
方世傑的劍依然勁道十足,上下翻飛來一劍接一劍,有效地阻止大少主向桂星寒接近、金鐵交鳴聲中,他守得十分綿密,不許大少主越雷池半步。
「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來,知道吧?」
「我明白,她對你確是一片癡心。」飛天夜叉握佳桂星寒的大手,嗓音微變:「在新鄭你曾經傷了她。她為了你,不惜與她的兄長分道揚鑣,形同背叛,用心良苦。愛一個人,愛得如此痛苦而危險,我好感動。」
五臟歸位,表示傷勢已經控制住了。
飛天夜叉已別無抉擇,一劍震退天權仙女,收劍疾退,抓起桂星寒扛上肩,順手拾了天斬邪刀,展開輕功如飛而遁。
他衝進三宮主身側,悄然斜向截出,出其不意把夾攻三宮主的一名悍寇刺死,一聲沉喝,斜刺裏吐出一掌,遠在八尺外,掌勁把另一名悍寇拍出八尺外。
七煞真人極為狼狽,渾身血染道袍,與汗水相融合,臉色泛青,上氣不接下氣,站在那兒搖搖欲倒,似乎連舉劍的力道也消失了。
「老天爺!他不是人。」她顫慄著自語。
「我還能說什麼呢?反正說什麼你也聽不入耳。」方世傑苦笑:「請你讓開,好嗎?」
「把人帶走……」他身在空中怒吼,饑鷹搏兔身劍合一從三宮主的頂門上空撲落,恰好替飛天夜叉擋住了右後方的空隙。
三宮主吃了一驚,上空聲到劍及,來不及變招封架,斜飄丈外脫出下搏的威力圈。
論武功,他頗為自負,哪將彌勒教的人放在眼下?他差的只是對妖術頗懷戒心而已。
片刻,含義是甚麼?片刻便斷氣,天人永隔?
知道傷勢症狀,就可以大膽用藥了。飛天夜叉立即打開桂星寒的百寶囊,取出一隻小玉瓶,倒出三粒丹丸,放入桂星寒口中,用口度氣入腹。
大少主不敢接刀,明知刀是虛招,閃身一劍斜截,反應居然相當靈活,避招反擊的身法可圈可點。
「再……再過片……刻……」桂星寒含糊的語音,幾乎讓她興奮得跳起來。
「我……」
不但圍攻她的七個人全倒了,附近還倒了另七具死屍。而那炫目的懾人刀光,已到了大少主身後,三名從背後攻擊大少主的悍賊,正在刀光下崩潰。
「錚錚錚……」方世傑沉著地封架,移位反擊依然強而有力。
「如果她不死,你真能狠得下心砍她一刀?」飛天夜叉笑問。
「聽你的口氣,以及近來的作為,就知道你沒有雄霸天下名號響亮的才華,而是處處樹敵的一勇之夫。我去叫大少主兄妹向你賠不是,向你保證……」
「小冷,我覺得方世傑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桂星寒坦然說:「我的綽號叫天斬邪刀,有幾個人肯相信我能主持正義?彌勒教香壇滿天下,真要傾全力和我作對,今後你我在江湖行走,必定兇險重重。」
這一招居然甚有功效,對方非分神躲閃或拍擊不可,也就無法靜下來運氣吐納,先天真氣無法匯聚,氣海也就無法催動氣機。
「請不要說了。方兄,你可以走。」
「我方世傑早該死在萬松山,但桂小子饒了我,他在你們全軍覆沒的生死關頭,不念舊仇替咱們解圍,從鬼門關把你們拉回陽世,你們竟然恩將仇報,用這種無恥手段回報他,你已經不是人了。」
「大少主,你……你饒了我吧!」七煞真人像病入膏肓的垂死老人:「屬下氣機將……將散,連拔起一根草也……也力不從心了,哪……能用元神御……御發誅仙劍?請……請讓我歇息片……刻……」
「你已經誤了一次事,枉死了許多弟子,不可再誤,快去!」他聲色俱厲,把三宮主向遠處瘋狂揮刀,掩護飛天夜叉撤出八名悍寇組成的刀陣,正一刀砍掉一名悍匪右手的桂星寒身邊一推。
「方世傑,你敢背叛我?」大少主咬牙切齒,頰肉扭曲臉色猙獰一步步逼進。
怒吼聲中,挺劍猛撲咬牙切齒的大少主,展開游龍劍術步步搶攻,各展所學有你無我。
「呵呵!你是指那個什麼三宮主了。」
「比起太原鬼面神這些喪盡天良的劇盜來,彌勒教的人要可愛多了。所以,我要助他們一臂之力。」
他敢勾引彌勒教地位頗高https://m.hetubook•com•com的七仙女,可知並不在乎彌勒教的妖人。這期間他對大少主保持友好尊敬,完全是利害關係,一方面可以利用彌勒教,一方面也沖天權仙女份上,才能一直保持交往聯絡的關係。
「不必急於脫身。」熟悉的語言震耳:「不殺光他們絕難脫身,殺!」
「林姑娘,你一定要帶走桂星寒。」他憂心忡忡鄭重地說:
方世傑一面封架,一面義正詞嚴指斥大少主的不是。在武功修為上,他比大少主差了一大段距離,幸好雙方皆已瀕臨精力耗盡境界,他居然可以阻止大少主的瘋狂攻擊,不許大少主接近傷害桂星寒。
七名悍匪的刀陣,仍具有強大的威力,重新左右一夾,又將飛天夜叉逼至土坡下。
「他服了藥,不能移動他。」她咬牙說:「不斃了他們,絕難逃出他們的毒手,拚了。」
假使他不追桂星寒,集中所有的人手,收拾二十餘名悍賊,應該十分順利,所以飛天夜叉要桂星寒退出,讓他們收拾殘局。
「你別想裝糊塗迴避。」
這剎那間,他借力凌空翻飛,倒空翻兩翻騰,遠出兩丈外,怒鷹翻雲身法可圈可點,在行將力盡的關頭,居然能有出色表現,令他自己大感意外。
飛天夜叉目眥欲裂,身形未穩,不可能搶救仰面摔倒的桂星寒、身後劍氣壓體,一聲怒叱,劍光急旋,錚一聲狂震,天權仙女連人帶劍震飛兩丈,虎口被震裂,屈一膝跪倒。
她一蹦而起,左手握住天斬邪刀,右手斜舉輕虹劍,像一頭將發威的母老虎。
遠出百十步,矮樹叢草中怪影暴起,刀槍如林,吶喊聲震耳欲聾。
變生倉卒,各方齊動令人目不暇給。
四個人同樣真力將竭,追的速度有限得很。
「收拾這幾個首領再走。」飛天夜叉說:「殘局我們不負責收拾。」
為了追桂星寒,他不管其他仍在苦戰中的弟子了。這表示這位以打江山將才自命的大少主,連統率幾十名弟子的才華也不足。
「謝謝。」
「你們彌勒教的弟子,都不是知道感恩的人。」
「放你娘的狗屁!」方世傑粗野地大罵:「方某是錦衣衛武學的教頭,家姨父是錦衣衛世襲百戶,在下的身分地位,比你這混蛋逆犯高貴一萬倍。背叛?呸!你是甚麼東西?」
「你怎能說這種話呢?你與他們本來是死仇大敵。世傑,你之所以落得如此狼狽,完全是出於他們之賜,他們任何補償,也改變不了生死敵對的情勢。」
他繞著半弧形路線移動,連續以樹枝攻擊。
三宮主退了十餘步,拉遠距離以爭取行功的時間。
飛天夜叉從側方飛射而出,天斬邪刀一伸,像一道破空的雷電,輕虹劍蓄勁待發,形如瘋狂怒極猛撲。
所有的人,暗器與毒物,甚至妖人們百寶乾坤袋中的法器,皆已全部用光,唯一可用的,是手中碩果僅存的刀劍。
「大少主,你知道要除去他,所要付出的代價嗎?」他拉了天權仙女,向前飛步急趕。
其實,殘局並不容易收拾,有些悍賊見機四散,有些仍在纏鬥,而彌勒教的人,死傷過半實力不足,仍陷在苦鬥中。
「死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梅英,我們已經分過手了。」他嘆息:「以雙方因利害而結合的感情來說,我們那樣緣盡分手,算是最幸運的了,不要逼我走上最淒慘的結局,好嗎?」
三宮主不敢不跟他追,天權仙女更不敢遲疑。
她所看到是,飛天夜叉像下搏的飛隼,一劍劈開一名悍賊的頭顱,身形下沉、仆倒、急滾,另兩名悍賊斷了一條腿,狂叫著摔倒。
「三妹,你聽我說。」他到了三宮主身旁,一面拭汗一面說:「這把刀不除,本教將步太原鬼面神的後塵,你願意這種劫難發生嗎?」
「好吧!看來是逃不掉了。」方世傑一面調息:「你保護桂兄,我盡量纏住他們。」
所有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內功火候精純,皆已修至意動神動境界,因此調息時,不需正式打坐吐納,站立同樣可以行功。
如在平時,飛天夜叉哪敢硬接他的劍?
桂星寒與飛天夜叉一刀一劍,八方縱橫所向披靡,何處有激鬥,他倆就往何處趕。
「我帶人截住他們的後路。十幾個神兵,就把我們追得跳水逃命,像話嗎?」銀扇勾魂客本來就有拼的意思,正中下懷:「桂小子到底在弄甚麼玄虛?難道他被神兵困住了?」
「你的意思……」
「不許推諉,你是用甚麼手段籠絡他的,忘了嗎?不要忘了你女人的魅力。」
「他前面是飛天夜叉。」天權仙女說:「他們兩個人,可以衝潰一隊兵馬。世傑,你們錦衣衛的人栽得不冤。天老爺!他們如果前往我們的總香壇……」
「免了。」
「我想,該是我倆緣盡分手的時候了。」方世傑突然將天權仙女緊緊地抱在懷中,嗓音變了:「起始我就沒有利用你們替我助勢的念頭,喜歡你完全出於真心,這期間雖會發生一些波折,並沒影響你我的感情。」
汗已流盡,手腳發虛,口乾舌燥,眼前星斗亂飛。
可是,忽略了飛天夜叉的速度,飛天夜叉當然不可能會飛,但飛掠的速度絕對比飛快。
「你已經是喪家之狗,投奔本教……」
一聲怒吼,他連續擲出和*圖*書尺長的小樹枝,小樹枝急自飛旋,分別向大少主四個人連續攢射,滿天呼嘯聲頗為動人心魄,力道仍然充足。
扭頭一看,三宮主三個人,還遠在五六十步後,腳下踉蹌沉重,無法加快趕上來。
刀劍錯開,左手派上了用場。三宮主扣住了悍賊的右肩近頸處,悍賊也抓住她的髮髻。
「楊前輩,是十幾個打扮得像鬼怪的人。」她跟上銀扇勾魂客:「我們不能退,大寒哥與冷姐如果跟來,恐怕會上當。一定是彌勒教的所謂神兵,他們會把我們追到江邊逼我們跳水。」
「趕快設法,我在旁候機。只有你才能計算他,其他的人靠不住。」
「槽!我們豈不是要背水一戰了?」銀扇勾魂客跟上鬼手無常:「施老哥,他們逼咱們跳江。」
飛天夜叉食畢用巾淨手,盯著他不住強忍笑意。
天權仙女默然,臉呈愧色。
五臟離位,在練武人來說,算不了甚麼,武師們的跌打保元藥就有保內腑的功能。
方世傑心中暗罵大少主不知感恩,他感到心中一寒,覺得大少主這個人,比這些悍賊更可怕。
「梅英,你去阻止他騷擾。」三宮主向天權仙女下令:「你去纏住他,我們才能抓住機會行功調息。他這樣一鬧,對我們不利。」
人影狂衝而入,一聲嬌叱,衝來的人與一名悍賊撞上了,劍與刀接觸、錯開,發開震耳的金鳴。
三宮主嬌喘吁吁趕到,天權仙女也接踵到達。
「這……」
「你不可能感恩圖報,背叛彌勒教與我並肩站。你們彌勒教的男女,只知道男歡女愛,對男女情義不屑一顧,所以我不敢妄想你能和我共患難。」
天權仙女更糟,乾脆以劍支地,屈下右膝著地,拼命仰天呼吸。
方世傑在旁緊握住天權仙女的手,不住作深呼吸以穩定情緒。
飛天夜叉追至桂星寒身旁,但已失去將人背走的機會,三宮主與天權仙女纏住了她,立即陷入進退兩難困境,無法完全保護已陷入半昏迷的桂星寒。
天權仙女到了,劍出花中吐蕊指向背心。
「你這狗娘養的混蛋!」大少主怒吼如雷,揮劍猛撲而上。
「你不要說了。」天權仙女鐵青著臉叱喝。
可怕的刀光,已到了另一處混戰的人叢。
「大少主,恐怕只有你自己上了。」方世傑冷笑著說:「衝上來,閣下。」
「咦!你……」
方世傑本來仍有借助彌勒教之力,進入江湖另創局面的念頭,因此對這份露水情緣,仍有點留戀依依難捨,直至面對死亡,這才和和氣氣分手。
「大寒,大寒……」她聲嘶力竭,咬字不清:「你怎麼了?我要知道你……你的傷勢,我……」
葛春燕本來就不願意退走,所以走在最後。
毛骨悚然的感覺震撼著她,那天晚上在霸王莊,飛天夜叉如果不被毒煙熏得七葷八素,她冒冒失失出手擒人,結果如何?飛天夜叉三下五下,恐怕就可以把她擺平,現在想起來仍感到毛骨悚然。
他扭頭一看,天權仙女正嬌喘吁吁往他身邊靠。
一聲大震,方世傑旋身一劍急封,再次飛躍而起,撲向三丈外的三宮主。
「我完了!」他心中狂叫,已無力躲閃,劍也不可能收回招架。
「佈下埋伏解決他們。」鬼手無常咬牙說。
劍距躺在地下的桂星寒不足一尺,輕虹劍已排雲馭電光臨右脅肋,劍氣觸體生寒。
刀光一閃,使鬼頭刀的悍賊,戴了鬼面具的頭顱飛起、跌落。
「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好情人。」天權仙女含淚抬頭凝視著他:「世傑,我沒看錯你。真的,我是多麼希望,你日後能擁有你的輝煌局面,叱吒風雲傲嘯江湖。」
「收拾了這些鬼神兵,我要轉回去。」葛春燕悻悻地說:「他受困,卻要我們退,他以為我們能放心。」
「注意養力,小冷。」桂星寒截住她的後方,一刀劈翻了跟蹤追擊的另一名悍賊。
「可以歸……位……」
大少主位於下坡,直向下退出三丈外。
她眼角看到熟悉的刀光,和被砍裂倒下的屍體,只感到精神一振,手上重生神力。
方世傑跟在後面,放腿狂奔。
「這傢伙禁不起我一刀……」
「即使他們不死在太原鬼面神手中,也逃不過在下的天斬邪刀。你也一樣,下次絕不饒你。」桂星寒揮手趕人:
一聲嬌叱,天權仙女追上一劍刺出。
飛天夜叉身形再起,像是一飛沖天,身劍合一平射,輕虹劍貫入側方另一名悍賊的背心。
「世傑,如何結局,在你一念之間。」天權仙女流下了傷感的珠淚:「你只要調頭走開,日後我會找你重續前緣。」
百忙中扭頭回顧,看到飛天夜叉顧得了前,顧不了後的窘境,心中一動。
「哎呀!桂星寒害人不淺。」鬼手無常開始埋怨,弄不清桂星寒為何發警嘯要他們退走。
飛天夜叉怎敢追擊?恨恨地退回桂星寒身側。
天權仙女斜衝出丈外,恰好躲過飛天夜叉的第二劍。
大少主在絕望之中,仍然能沉靜地分配人手,方世傑帶回桂星寒的警告,並沒讓他精神崩潰,卻記得桂星寒告訴三宮主的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這混蛋豬狗不如,恩將仇報沒有半點人味。桂星寒臨危救了你的狗命,你身在險境仍然無恥地暗算他,你這種人……」
三宮主精力耗損過巨,但依然速度甚快,衝進兩步劍出似穿魚,把那名悍寇刺了個後心貫前胸。
「去你的!我不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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