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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荒原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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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鳳鳳巢焠煉

第三章 鳳鳳巢焠煉

面臨危機,他反而定下心神,在室中背手一立,正面上泛起了冷笑,說:「妖婦,你想怎樣?」
從寶慶府到長沙府,一條官道向東北伸展,經湘鄉、湘潭兩縣,全程三百七十里,極為平坦好走。
「咱們會有機會碰頭的,老頭子警告你,那小伙子我盯了他近十天,是個可造之材,老頭兒就快要進棺材了,不能把一身零碎帶進墳墓,要收他做衣缽傳人,你如果糟蹋了他,老頭子與你沒完,放了他,老頭兒不管你們的事,不然我扭斷你的鳳頭,拔下你的鳳毛鳳尾,再見了,咱們後會有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遠遠地,他就看出色魔功力奇高,可說自己愚蠢地用雞蛋撞石頭,但他是個外柔內剛的奇男子,怎能怕死不管?便決定用遊鬥之法與獨腳色魔周旋。
中原不敢便接,向後急飄躲招。
手離劍柄不到半寸,劍突然連鞘飛射,像電光一閃,從他手下掠過脊背,飛入床上美女手中。
他在房中往復踱步,腳下用上了暗勁,在試艙板的厚度,在水下打主意。
「平時,姑奶奶不管你,今日非管不可。」
他冷笑一聲說:「在下沒三兩手,怎敢尋你們的晦氣?」
真醒的恰是時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向前射來的蒙面人,她驚得花容失色,驚叫一聲跳下床來,伸手去抓枕下的長劍。
他往裏一鑽,潛伏片時,將姑娘放下,貼耳問:「何穴被制?自己能解麼?」
「夫人要他死一千次,他絕不敢只死九百九十回。」
「我如何解?你……你沒穿衣服,我不能!送你回家再說!」
那怎成?他急叫道:「走開!我自己來。」
「哎……」中原驚叫一聲,向後挫倒,俏書生那腳尖,正重重地點中左章門穴,擊中要害,怎能不倒?
「要什麼?」
「可以娶親了,但早婚對你確是不好。」
人全上了第一艘大船,小艇繫在船後,人一入艙,水手們開始起錨,艄公就舵,向下游漂駛。
出東門不到三里,背後蹄聲得得,一頭健驢擺著紳士步,慢慢到了他背後。
「尊駕千里迢迢遠到武昌,可有路引?拿來我瞧瞧!」
「那小伙子……」
她信口胡說,卻觸動了他的隱痛,爹爹被遠戍邊荒,正是因為她父親所引起的!猛地一拳後推,扭轉身軀。
祝中原哈哈一笑,收回手說:「公子爺當然不會有,巡檢司衙門太少,容不下諸位人間麟鳳。玩笑開夠了,對不起,小可還有千里長程要趕,不能久耽,他日有緣,當覓機緣與諸位親近,告辭了。」
她又看到那雙令她震撼的眼睛,笑得更甜,說:「你打吧!我爹如果得罪了你,子償父債,你對付我好了,請聽我好言相勸,走吧!這兒的任何一位叔叔伯伯,全比你強上百倍,用不著白送性命啊!」
文燕輕功也不弱,銜尾急迫,快近村緣,暗影中有人沉喝:「什麼人?站住!」人影隨喝聲出現,自右方射來。
他橫定了心,哼了一聲說:「領路!在下倒要看看這妖婦是何許人。」
「我才該恨你,總有一天我要殺你!」他恨恨地說。
輕微的響聲,驚動了床上的女嬌娃,她信手掀開薄衾,鑽石般的大眼睛突然睜開。
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急促地嬌喊!「媽!你……」
也不行,背心上的手向旁一滑,正好托住他的手肘。
媚珠發出蕩人心魄的媚笑,像蛇一般地扭動,像在閃避俊臣的狂吻,卻又若拒還迎之態!
文燕在後緊追,離村五六里,她叫:「喂!慢走。」
「為什麼?」
老女人不理他,直到他來至切近,方忽然回身,竹杖一分,將路攔住了。
中原已摸住了肚兜,中指已深入凝脂般的乳|溝中了,突然中指疾彈,不偏不倚地擊中她兩孔中的鳩尾穴。
「你兩人口氣不小,有何所恃?」
「呸!管起我獨腳色魔夏侯仲來了,真是笑話。」
聽口氣,她不是文燕請來的人,便哼了一聲說:「不告訴你。」
身後,文燕正好攻到,劍閃寒芒,急攻老魔的獨腳。
「女人罵男人,除了罵殺千刀、死鬼之外,還能罵些什麼?我要罵你,教你沒臉見人。」
「十五。」
「領相公晉見夫人,自有人前來,這不是小婢的分內事,等著吧!」說完,收拾舊衣履,飛了兩道媚眼,竟自嬝嬝娜娜地走了。
老頭大概知道厲害,向左略飄,旋身呵呵一笑,右大袖向右猛扔。
房內側有一扇花格子長窗,光線不太弱,綠色的光柔和光線,透過了綠色的窗簾,艙內景物清晰可辨。
老色魔慢慢轉身,仍扭頭說:「沖著夫人金面,老夫放過他,請代向夫人致意。夏侯仲向她問安好。」說完,向來路走去。
俏書生一怔,伸出一手扳起他的上身,訝然問:「文燕是誰?是女人嗎?」
「你嚇唬我麼?」
「不打不成相識,是你先動手。」
「宰他!哼!我還要殺他全家!」
片刻,進來了兩個赤著上身的虯鬚大漢,一個提著一大捲牛筋索,一個手提皮鞭,兩人入室,爬倒叩頭。
「尊駕從何處來?」
他反而急得額上冒汗,身上固然欲|火如焚,但她的大膽,反而令毛頭小伙子沒見過世面的他驚惶失措,嚇壞啦!
他強按下心頭怒火,說:「你說過,我還是一個孩子……」
俏書生不哼一聲,向笑聲處道:「老不死,來吧,隨時恭候,只怕你不來。」
麗日高空,秋風微涼,林野間秋色已濃,不時有陣陣落葉飄落襟袖上,此種涼秋天氣趕路,實是太好了。
中原全力施開輕功,由林下向西急射,瞬即遠出十餘丈,捷如電閃。他心中大亂,文燕的話,令他凜然而驚,聽口氣,她從小確是認他當摯友看待,她爹爹的陷害毒計,她定然不知情,日後報仇,怎能向她下手?
她魂墜天外,一聲尖叫,舉劍急揮。
「咦!天下間靈秀之氣,都被他們佔盡了。」中原在心中喝采,人走近便向眾人露出笑容。
兩位老婦半閉著眼,大姐老氣橫秋地說:「老怪物,老身敢打賭,你定然先到枉死城報到,你信是不信?」
他的鬼手再伸,急如電光。「嗤」一聲,她的肚兜兒飛走了,酥胸外現,雙乳搖動,真是苦也!
「怕死狗!像你這種材料,還妄想報仇,見鬼!」她在罵,可惜他不在乎轉上了小道,冉冉去遠。
十里長亭在望,亭中有不少人影,或坐或立,衣著鮮明華麗,甚是觸目。
妞兒也不弱,知道來不及拔劍,身軀向左翻轉,閃電似的勾住中原的右上臂,關節右足翻掃,整個身軀仰而朝天,她也拼命了。
「錯是不錯,可稱上上之選,可惜年紀太輕了些。」另一個老婦答。
「嘻嘻!吃了他,三年亦自甘心。」大姐媚笑,目光中放射出異樣的光彩。
她大概也受不了,道:「不成!我這樣怎能回村?好弟弟,快替我解開穴道。」
身後是個高大的黑影,披頭散髮,雙目綠芒閃閃,黑夜中看不清面目,但見黑袍飄飄,只有一隻左腿,右臂支住一根雙頭拐杖,正向她桀桀怪笑,距身後只有八尺距離,鬼魅般屹立,他目中的綠芒,令人望之心悸。
他一再遲疑,一再強迫自己不管,不知為何,他又一再反顧,最後一咬牙,回顧反奔。
中原聽履音去遠,方定下心神,目光重落在她的身上,只覺臉上一熱,趕忙把頭轉開。
這一連串的變化,說來話長,其實乃是剎那間的事,四種防身絕學一氣呵成。任何一著得手,皆可化險為夷,更可制對方的死命,其中沒有分秒遲延,看去似是眨眼間事,奇快絕倫。
老頭子大概知道不能再拖,再拖便走不了啦,一聲長笑,連攻三袖,這三袖大異往昔,突發異聲,風雷俱發,炙熱如焚的罡風,八方飛射。
這條河的上游不能用槳,要快近洞庭湖方有用武之地,兩側有橫舵梯,便於掌篙,如果是上航,船夫們在左右分列,往復走動掌舵,唱起高壯而節拍簡單的船歌,那情調真夠美,可是掌船的人卻不知其美安在。
他收了手,扭轉身軀說:「天快亮了,你怎樣回家?」
他右臂被勾,小臂立即反擊,上體前傾,手指一放一收,反扣住妞兒的右肩,向下一撳,左手倏伸。
「哈哈!大爺我確不是英雄。」他不上當。
腳一沾室中軟綿綿的地氈,便向左飄,出手去抓琴案上的寶劍,他要拼命啦!
「往何處去?」
「當然有,只是不可示人!」
他上身不能移動,但五官仍可活動自如,她的粉頰正壓在他的唇上,香噴噴鼻息在他耳旁流動。
老頭子向東飛射兩丈外,在長笑中,再次騰空急射,向密林中逸去。
他正在得意,像貓在戲鼠,叫聲未落,就大叫一聲,破口大罵,伸手在腰上一摸,摸到一段小樹枝,打入肉中三分,他怎能不叫。
不久,身後足聲又起,兩個老太婆點著竹杖,不徐不疾地從路右小道岔出,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緩跟著。
中原向右再退,「噗」一聲倒入路旁稻田中,稻子已經收穫,但由於仍有積水,泥漿濺了他一身。
內艙一間小房內,書生將中原放下平躺著,粉頰挨到他的耳旁,笑道:「小弟弟,你安心乖乖地休息一會兒,千萬別打主意逃跑。這兒已成了囚牢,踏出艙門,保證你有苦頭吃。」說完,伸手替他解了穴道,轉身出門而去。
祝中原按規矩向右讓,望著兩人投過一瞥讚美的目光,微笑著想從旁越過。
拉開窗簾,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外面窗兩側,出現了兩名赤臉虯鬚的壯年大漢,兩支長劍在窗外倏然交叉,即使能破窗而出,也逃不過那兩支寒光奪目的長劍。
「本夫人從不過問任何人的事。」她搶著答,又道:「我只關心我自己的事,人生短暫,該及時行樂,自己的事還管不完,管別人豈不太傻?」
「遵命。」兩人同聲,再拜而立,退至室中。
在他來說,這條路並不好走,也就是他災難的開始,前途險難重重。
「你找他作甚?」她果真不敢動了。
他猛地張口,拼全力猛咬她的粉頰,要咬掉她的頰肉,消消心頭惡氣。
房門口進來了兩名千嬌百媚的侍女,天,他們的穿著打扮,簡直是向道學挑戰,也是向他挑戰。
另一名書生,在東北截住官道,兩名健壯少年人,則並肩堵在西面,兩名書僮則分執劍琴,截住正東。
他暴跳如雷,晃身上樹,踏梢而行。他只有一條腿,但仍極為迅速,踏枝越石,四面急搜。
他雖沒用眼觀看,但她的手移動他不能不知?說:「最好別妄動,否則,我要制你的死命,別問我是誰,你那禽獸爹爹住在那間房裏?」
「呸!你胡說什麼?」他惱了。
「呀……」他驚叫,人向後震飛丈外。玄陰真氣已將身體護住,內腑肌膚俱未受傷,只是渾雄的力道震得他氣血翻滾,有點受不住。
「二妹!你真糊塗呀!小姐今年就十五歲了,也和圖書該有個伴兒了,夫人定然在替小姐打算呢。」
這是中艙,兩邊各有兩扇芙蓉格雕花長窗,內掩珠簾,綠綢窗簾已經撩分兩側,室中十分光亮了。
「咱們素昧平生,如何明白?」
「你太大言了,老女人。」
俏書生取出一個白玉酒壺,在琥珀中注入一杯紅色美酒,放下壺,大袖攤開,琥珀杯紅光奪目,突自盒中飛起,緩緩落入袖內的手掌上。
那更好,他還有母親,這次是要定了,她伸手硬奪,雙手齊來,一面說:「別小氣,你的母親也是我的母親,要定了。」
他功力一復,便打主意逃走,他必須逃出她們的牢籠,房門一開,他怔住了。
俏書生面色一變,說:「純陽真火,怪不得你敢架樑管閒事,幸遇了。」他撩起衣襬,舉步向亭下走去。
祝中原心中大駭,看兩人露了這兩手,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說:「這些江湖奇人,個個身懷絕學,都不好招惹,我還是脫出這場是非以外為妙。」
「試試運氣!試試穴道是否全解。」中原閉住眼睛說。
在一處山彎下,江水形成一道回灣,江水在萬山峻嶺間回流,到這兒水勢一緩。
他心動了,十五歲已不是孩子,只覺渾身一震,汗出如雨,手足突發顫抖,呼吸急促了,眼中發出奇異的光芒,這種大場面他不曾見過,他要失敗了。
「噗」一聲砍個正著,擊在色魔的臂彎外側,這下他用了全力,勢在必得,出其不意,果然得手。
「今晚如不是中元節,你邊緣也挨不上。」
說著說著,後面半里地果然出現了獨腳色魔的身形,鐵拐咚咚,急步如飛,順官道急趕。
她酥胸半露,不!是露出半個酥胸,尖頂渾圓的右乳脫穎而出,發出令人血脈賁張的無窮誘惑力。他不敢看,沉聲說:「你是小燕……是宋老賊的女兒?」
他以為中原必定倒地,所以毫無顧慮去抓中原的右肩,滿以為將對方的穴道制住,甕中抓鱉,手到擒來,有心肝可吃了。
蘆葦裏傳出一聲口哨,站起一個人,揚起手中竹篙,將小船從蘆葦划向江岸一處淺灘。
他駭然變色,看不出兩個花朵般的俏侍女,內力也有如此駭人聽聞的造詣。
「你得像我的一個友伴,最好的友伴,也是恩人。」她不理他,仍往下說。
妖婦仍媚笑如花,水汪汪的媚目不住向他打量,說:「急什麼?只消你把持自己,我還能對你怎樣?你過來,坐下再說。」
他卻越聽越刺耳,心中狂笑,俊面上幾乎變成了紫醬色,而且手心冒汗,他吸入一口氣,罵道:「不要臉,妖婦!」
中原被書生捧在懷中,頭右腳左,左臂在書生懷中不時擦動,只覺大為異樣,心中暗呼晦氣,忖道:「又是一個女人!這些是何來路?除了那兩個健僕外,恐怕全是女的哩!我與他們無仇無怨,為何要找我的麻煩?」
中原不管他瘋瘋癲癲說些啥玩意,也自顧自上路,心說:「這老丈是個風塵奇人,那手『迎風擺柳』輕功好俊。」
「夫人勞駕……」老色魔仍在問。
他繼續趕路,裝得像個平常人,但不知已被老頭兒試出他的身分了,如果是村夫俗子,叫驢那一嘴兩蹄,他怎能閃開?他沒有江湖經驗,還以為瞞得過老傢伙呢。
「嘻嘻……」她發出一陣令人不克自持的蕩笑,抬身坐起,一把將他抓起,「砰」一聲扔到床下,躺好說:「孩子,你了不起,有福不享,你是自討苦吃。」
兩侍女伸腿扭腰活動了一下筋骨,一個說:「相公好快的手腳,功力不弱嘛!」
「你認為我會指引你殺我爹爹?廢話!」
只見另一書生也沖向他粲然一笑,方轉向祝中原說:「尊駕行色匆匆,小生有事動問。」
「閣下高姓大名?聽口音,你是本府人氏?」
人如非愛美,他一定是個怪物,或者是自卑在作祟,至少他一定有缺憾或者受過打擊,或者神經不正常,祝中原當然正常,他心中在暗叫:「咦!這女娃兒真美。」
他窘得玉面飛紅,猛地丟掉衣衫,雙手左右俱出,閃電似點中兩女的氣門穴,將她們擱到壁角向長窗竄去。
「公子爺不是巡檢司的人,無權驗看!」
來不及了,中原已電射而到,戟指急取她背上的脊心穴,捷如電閃,第一次出手與人拼命,他確是有點心慌意亂,未經過風浪,經驗太差,出手兇猛辛辣,他似乎在孤注一擲,擊向要害。
她略一沉思,使高聲叫道:「沒事,走開。」
他剛解開包裹,哼了一聲,取出兩件衣服丟給她說:「送給你。」
中原滿以為自己輕功到家脫出重圍險境啦!豈知竄出丈餘,突然香風撲鼻,右肩已搭上了一柄摺扇。
他本想兇狠地罵她一頓,這一來罵不下去啦!一面解包裹,一面恨恨地說:「你再敢提我的母親,我……哼!」
「懦夫!你師父怎教出你這種人才?可恥!」
「咦!你叫我燕姐姐,我不能叫你弟弟?」
「公子爺請明示,小可洗耳恭聽。」中原極有風度地說。
中原缺少真正拚搏的經驗,心裏發惶,右臂被勾,手指劃動,「嘶」一聲她肩膀上肚兒繫帶劃斷了一根,一指點空,同一瞬間,「噗」一聲響,妞兒那一腳正掃中他的腰胯,勁道奇猛。
「聽我安排,沒錯,丫頭,到我這兒來。」
房門輕輕推開,香風再起,出現兩個同樣打扮,同樣俏麗妖媚的侍女,含笑分立兩側,伸手虛引說:「夫人有請,相公請隨小婢前往內艙。」
姑娘心中一涼,暗叫完了,看這人的長相,聽他的名號,便知今晚一切都完了!
獨腳色魔夏侯仲,在江湖名號極為響亮,無惡不作,兇淫惡毒,惡名滿天下,白道群豪對他恨之切骨。可是他出沒無常,行蹤飄忽,有時敢公然露面,可知定然手下夠硬朗,沒人敢向他下手,但是竟在湖南官道中,被一頭小金鳳嚇得打退堂鼓,此豈不可怪哉!
「嗯,這小伙子看相真撩人,要不是被夫人搶先發現,我……嘻嘻!」
這隻驢似乎十分安靜,光背上坐著一個老頭兒,老頭兒古怪,面朝後面倒著坐,韁繩甩在右肩上,左手提了一個黑褐色的酒胡蘆,一面喝一面搖頭,身穿一件灰袍,腰上綑了一條破草繩,頭頂上髮結向後掉,黑色髮絲在旁飄散。由於他背部向前,所以無法看清面貌。
「別再枉費心力了,孩子,過來,在這兒坐下。」
中原冷哼一聲,大聲說:「你的輕功還不錯,咱可跑上萬里,來吧!看你的腳程能否把路跑完。」
右岸上,遠遠地奔馳著一頭叫驢,驢上是百丈老人程彬,他在三里後沿江邊小路盯梢,緊追不捨。
一找半個月,一無所成,銀票快花了一大半,一問三不知,他絕了望,一咬牙關,八月初一啟程回到武昌府,要到武昌布政司衙門去想辦法。
祝中原一怔,心說:「咦!真是找麻煩的哩!唔!此小娃娃笑的邪門,酒渦兒好深。」
同一瞬間,路側的中原半途踅向,從相反的方向竄走了,他心思靈巧,先前向右飄,已料定俏書生定然起步相阻,所以單足一點地,反而往回踅,閃電向左面衝出,去勢如電。
叫驢的左肩上,掛著一個破布褡褳,裏面不知裝了些啥玩意,鼓鼓的。
出袖的書生,被震退了五步,面色大變。
她掙扎坐起,正色地問:「你……你又怎樣?」
中原呆住了,他只覺眼花撩亂,血液一陣翻騰,也同時泛起了驚怒的情緒,如見鬼魅,慢慢退了兩步。
「呀!你……」老色魔訝然叫,又道:「喝!你們的易容術高明,高明!想幹什麼?」
她冷哼一聲,挾著他走向亭中。
俏書生冷哼一聲,雙袖也發出異嘯,一聲嬌叱,「袖底藏花」,一拂一震,化掉第一袖,再一記的「流雲飛嘯」錯開第二袖,反手突然向前一拂,「罡風掃雲」硬接第三袖。
官道上行人稀少,秋收已過,田野裏人影罕見,官道上有人行走,一目了然。
「大爺與你無冤無仇,你欺負人麼?」
「你這怕死鬼,方才你兇,停下來,姑娘我要戳你一千個劍孔,怕死鬼!你算那門子英雄?」
「以我來說,方才如果不是你突如其來,近身相搏,你休想在我手中討得好去。我只是一個女子,平日極少練功,已經不好招惹,何況其餘的人?殺了我,你也消口氣了,然後由村左逃生去吧。」
他走得快,沒留意老太婆是何來路,繞過兩座樹林,便遠隔兩里地了。
「出去,我自己來。」
驀間路左密林中,飛起一聲哈哈長笑,林外現出一個老頭兒,抱著酒葫蘆,一面向官道走,一面說:「人家盛意請客,小伙子卻有眼無珠,不識情理,活該獨擁孤衾望天明,哈哈!呵呵!俏相公,請我如何?我老人家有請必到,怎不請我?」
一陣無可抗拒的陰柔勁道,將他直送出丈餘,房門已呼的一聲拉攏了。
他人本聰明,想起俏書生的一言一動,和他那沒有絲毫頭巾味的臉孔,與老頭子前後所說的恍然大悟,便咬牙切齒地叫:「不要臉,你是個女人。」
天色太黑,老色魔個兒高大,竄林入伏沒有中原靈活,他也不屑鑽草竄樹洞,目力又沒有中原好,追了一里地,竟然把人追丟了。
祝中原一怔,止住腳步,心說:「嗯!又是攔路的,這條路真不好走。」
大路上,並肩走著兩位老女人,不識相攔在路中間,並無讓路的意思。
「你的來意我明白,是為著前面那英俊小伙子,是嗎?」
他在怪叫,左歪右倒手忙腳亂,怪!一任驢子亂叫亂蹦,他就是不掉下來。
她一聲驚叫,撤下了寶劍向後急退,尖聲問:「你……你是人是……是鬼?」
其實這完全是廢話,他如果真硬得起心腸,還用日後動手?在她的香閨中,他已經早要了她的命啦。
叱喝聲中,人如瘋虎一般,驀地單足柱地,一拐掃出,拐勁風雷迸發,罡風潛勁直迫丈外。
他回頭掩窗反奔房門,門外卻傳來銀鈴般的語音:「梳洗好了再出來,小弟弟。」
老頭子哈哈一笑,伸一個右手食指兒,恰好托住杯底,吸住了,說:「好相公,你這不是教老朽為難麼?這藏春酒淡而無味,喝下了壓不下酒蟲兒,多難受?」
俊臣目光突現奇光,一觸媚珠如酥眉目,發出一聲喜悅的奇笑,將她一把抱住。
總算他稟賦超人,天下奇才,在危急中,惠安大師平日所示的禪機,與臨行前一月的薰陶教誨發生了極大的效能,有兩句最深刻的語音,像暮鼓晨鐘,在他腦海中升起,在他耳中振鳴:「萬惡淫為首,百行善為先。」
她竟叫他孩子,他心神倏靜,扭頭一看,兩個侍女正迫近他的身後。
「替我解穴吧!兩人逃起命來也快些。」
假書生重新抱起他,媚笑在他頰邊「嘖和-圖-書」一聲印了一個爆吻,笑得極妖極媚,道:「怎樣?嘻嘻,小弟弟,你大可放心,好處多著哩。」
兩侍女不聽他的,伸手去解他的腰巾和紐扣。
幸而他已運功護身,渾身成了柔和而富彈性的形質,禁得起打擊,不然這一腳足以要了他的三條小命。
老遠的,祝中原已經看清了亭中的人。
俊臣抱住媚珠,向夫人躬身行禮,掠出房外,並將門帶上。
俏書生翻身落地,沾地便向前急射,伸手將中原腰挾起,笑道:「你的手腳真行,可惜經驗太差,活該。」
「來的匆忙,此時不在身邊。」
「你這樣送我,我爾後怎有臉見人?你走!讓我死在這兒,你走吧!」
「事實如此,我爹五更正練功,目前剛入練功房,你這種身手,只配稱五流人物,禁不起我爹爹一個指頭兒,前來討野火,不啻飛蛾撲……」
「躺下!」獨腳色魔一聲大吼,左手從袖中吐出,兩道勁風破空而射,擊向中原的胸腹。
他眉宇間隱現憂鬱,浪費了半月時間,得不到父親的半點訊息,一無所成,想起前途茫茫,他怎能不憂鬱?
「武昌府。」
他的輕功高明,慢慢掩近,在這草木叢生之處,極為便利,在危急中射出一段樹枝,他已用盡全力。
叫驢驀地一扭臀,後腿掀起泥土,閃電似飛踢。
鳳凰夫人下床走近,解了他的穴道,繃著臉說:「你還有機會,當你決定死心塌地跟隨本夫人時,可以出聲叫喚。」說完,重又回到床上。
二妹吃吃笑,擰了大姐一把,笑道:「小心!要讓夫人知道,罰你三個月不見肉味,有你受的。」
「不要他們。」房門口的指住俊臣媚珠說。
話畢,杯子倏然飛出,飛向丈外台階上的老頭兒,酒已斟滿,但沒一滴半點濺出,飛空路線略為弧形,極為平穩。
她是個聰慧的姑娘,果然心中一動,再看他扭頭旁觀的景況,心中一寬,至少,她認為這蒙面人是個正人君子,不是淫賊,便「嗯」了一下,表示承認,接著輕問:「你是誰?怎知我是小燕?」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拉肚兜兒,想把玉|乳掩住。
「是找你麻煩的女人麼?告訴我,我……」她寒著臉問。
「小可至武昌投親,自小務農。」
俏書生與兩名書童一躍而上,十個人分兩批躍上了大船。這時船上出現了人影,全是赤膊短褲的大漢。
再看看自己,天!她自己不但看了臉紅,簡直怦然心動,上身全|裸,渾身只有半隻褲管,無所掩蓋,織毫俱現,與全|裸並無兩樣,平躺在草上,簡直不像話。她的身材,自己相當滿意,平時自己欣賞不打緊,這時呈現在一個陌生男子之前,那景況足以令她跳河,羞煞人!
出了村,他向山麓繞走,向西直奔武崗州。
「不要了,我將遠行。」
文燕坐在衾上,火速爬起,匆匆披上一襲圍衫,揮起枕底寶劍,急起直追。
他知道絕望了,軟求是沒有用的,心中一轉,冷笑了一聲,壓下心頭狂跳,向床旁走去,歪著身子坐下說:「當然,你功力奇高,該任所欲為的,用不著關心別人的大事,你說吧,真要我做你裙下的不貳之臣嗎?」
亭前官道中,俏書生與老頭兒已打出真火,他那一雙大袖,展開來比手長三尺,袖樁蕩起陣陣香風,近身處並無異樣,兩丈外卻發出陣陣刺耳銳嘯,沙石飛旋激射,捲起一道沙柱,聲勢驚人。
更外側,是兩名身材雄偉的青年大漢,僕役短打扮,捧著食盒琴囊。這兩個人,才真有男子漢氣概,劍眉入鬢,五官端正,玉面朱唇,神態爽朗。
獨腳色魔連拍三袖,全被對方用奇詭的招法讓開,怒火上沖,大喝道:「小輩該死,老夫要活剝了你的皮!」
中原心中暗暗叫苦,好不容易凝聚了一些玄陰真氣,立即散去,再也無法凝聚了。氣門商曲穴已被制住了,他睜開兩目,挑起劍眉,恨恨地說:「你們這些賊潑賤,要把我怎樣?」
「你幾歲了。」
他哼了一聲,揮手說:「走開!用不著更衣梳洗。」
他心中一涼,暗叫完了,對方的這手虛空接引超人絕學,他即使苦練三十年,也無法臻此。
「正是本府人氏,在下姓名,恕難奉告。」
「是文燕那賤人叫你對付我麼?」
她身軀散發住陣陣香氣,熱乎乎的倚在他肩後,肌膚相接,令人心動神搖,她不管他肯是不肯,伸手去解他背上的包裹,玉手粉臂從他脅下伸出,去解他胸前的布結。
「撒手!」色魔得意地說,大袖一抖,「啪」一聲長劍飛落五丈開外,手爪突伸「嗤」地一聲響,姑娘的長褲遭了殃,左褲管從腰間齊撕掉一大條,粉腿乍現。
「主母人是天下第一好人,但從不放過拂逆她的人。」
中原窘得玉面通紅,「呸」了一聲,他幾乎忍不住,想吐她一臉口水,但未吐出。
妞兒扣住中原的上臂,發覺她抓的竟是一團棉絮,而那一腳卻如踢在一面鬆弛了的皮鼓上,知道要糟,可是已來不及了。
獨腳色魔一聲厲叫,左右一閃,大袖猛甩,「嗤啪」兩聲將樹條震落,奇特的響聲,證明枝條的勁道,十分驚人,他嚇了一跳,一聲厲嘯向中原撲去。
俏書生噗嗤一笑,仍噘著小口,說:「怎麼?不服氣是嗎?」聲音好甜,像黃鶯兒在唱。
俏書生擒住的祝中原,已被另一名俏書生接過,把他的包裹交與健壯少年,將他捧著走。
但他也笑了,點頭為禮說:「公子爺,小可不敢,請問有何見教?」
「相公真是好人,為何不好人做到底?在相公梳洗穿戴齊全之時,我們踏出房門,即是死路,生死兩途,操之於相公之手。」
「你到目前還不明白?」
同一瞬間,中原展開身法,向右一閃。
如果換了一個醜八怪,或者是獨腳色魔,她或許會走那四條路,但這人卻是她心目中的幻影,而且她是被他捨命救出魔掌的,那四條路都不值得走,她要走她自己想走的路。
右面是那最美的大孩子,他頑皮地一笑,酒渦兒綻起,十分迷人。「唰」的一聲,他袖口中伸出一把描金沉香扇,向左一伸,側跨兩步,將去路攔住了,臉在笑,眼睛在笑,但紅艷艷的小嘴噘起老高。
「咦!你兩位老不死嫌命長?」他站住怪叫。
第三天,他到了寶慶府,首先,他得打聽五年前的武崗村知州大人,目前調任何處?再就是在寶慶府結交一些公門中人,打聽從前案子的下文,他父親究竟是解往何處去的。第一件事並無困難,從前的知州姓岑,已調任江西布政司去了。第二件事棘手,他手上錢不多,只有兩百兩銀票和二十兩白銀,那是惠安大師替他張羅的,想結交公門中人,必須走門路,走門路並不簡單,不內行還不成,須花大批的銀子,他一個十五歲的大孩子,到哪兒去尋門路?
外面突然響起了扣門聲,一個女侍在叫:「小姐,有事麼?」
他大吃一驚,伸手向懷內一摸,路引果然不見了,不知何時已被人取走啦!可能是書生在制他的氣門商曲穴時,順手牽羊帶走了。
他本是知書達禮之人,闖入少女的香閨,那還像話?但他乃是尋仇報復而來,一度曾誓要殺絕宋老賊全家,雞犬不留哩!闖仇人家眷的香閨,怎用得著羞愧,別人的內室不能闖,宋老賊的內室闖的正好。
叫驢慢慢向前走,快與中原並行了,中原仍走他的路,毫不在意。
「是!小婢即傳話下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閉上眼睛,暗中凝聚真氣,想把章門穴攻開。
船往下放,簡單多啦!只要一個艄公,保險勝任愉快,不會出紕漏。
室中有一張矮床,佔了一半房間,雲紗帳高掛,前面分掛在金鉤上,床上綺羅衾枕,玉色床單上繡著一對飛舞著的大鳳凰,室的另一半,一張精雕的檀木琴案,擺著一把劍,一具古琴,猊爐中,升起一縷香煙,裊裊而散。
江灣中,靜靜地碇泊著兩艘大型烏蓬船,一艘平底小艇泊在江岸蘆葦裏,蘆花把小艇覆住,不易發覺。
「好!不叫!算我耳聾了。穴道你不能不解吧?穴道被制過久要傷內腑,我要恨你一生!」
他腦中靈光一閃,奔騰的血液突然一緩,他臉上泛起了深不可測的笑容,伸右手去摸她兩乳中的肚兜上端花邊,作勢欲撕,左手同時摸她纏在肩頸下的粉臂肘彎。
兩人含笑挽手入室,在床前雙雙跪倒,同聲稟道:「俊臣媚珠叩見主母,恭領金諭。」
「小王八!放下人!老夫饒你一命。」獨腳色魔一面大叫,一面像狂風似地捲到。
真巧,燈光結蕊,正在這時爆散,「叭叭」兩聲輕響,火光跳動。
她驚得血液都要凝結了,尖聲大叫道:「你是誰?是我父的朋友,為何對我無禮?」
他失言了,竟叫出了她的乳名,最後改口,欲蓋彌彰,露出一定是他的熟人,不然,在紫陽村或其他的人,怎敢直呼她為「小燕」?如不是至親長輩,必然是她的密友無疑。
姑娘一聲嬌叱,斯近又發一招「織女投梭」,一劍連三劍,似乎是三劍齊吐,在第三劍出手時,突地暴退撤身,向旁縱掠逃命。
豈知牙齒一合,她的粉頰已神奇地滑走了。
他吃了一驚,怎敢出去,頹然將她放下。
中原身形落地,踉蹌站住,方調息得一口氣,色魔已狂笑著追到,左手伸出爪來,並說:「要你的心肝下酒。」
她半倚在用錦衾堆就的靠背上,展露著她那經過妙手神工精雕而成的完美胴體,頭梳宮髻,雲鬢堆綠,一朵珠花插在鬢邊,光閃閃的翠玉耳墜輕顫,頭上珠翠少,反而將她的芙蓉臉和她那動人心弦的五官襯得更為清麗絕俗,令人心動神搖,血脈膨張的,是她項以下一部分,只掩住下半部玉|乳的繡花瓣緋色肚兜,暴露出半個酥胸和完美無瑕的玉臂粉腿,真是神仙的傑作。
中原一切不管,手中扣了兩把樹枝,隨時準備出手,他對後面三丈餘緊追不放的妞兒,心中大為警惕,他已用了七成勁,仍未把她擺脫仍掉,可見村中高手,定然不可輕侮哩!
俏書生疾飄丈餘,站地再退三步,玉臉泛寒,大袖緩緩下垂,胸前起伏不定。
祝中原根本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懵然無知的仍向前趕路。
丟了路引他並不著急,一看包裹不在身旁,他才真急了,包裹中有銀子,乃是他的僅有財產,有些偏僻地方不使用大明通寶銀票,日後即使能逃脫,沒有盤纏,豈不寸步難行!
但他不能一走了之,閃電般奔向姑娘,抱著她向草木叢中一竄,像個被獵之兔。
他突然抓起她,「砰」一聲扔在床內側,一掌將燈擊倒,身形一閃,便開門走了。
房門口的人影,昵聲輕笑,撲上床抱住了鳳凰夫人,直往她懷裏鑽。
中原心中為難,搖頭苦笑。
她眼中閃過一道詭秘的神光,一閃即過,嬌媚地向前移動,伸出蛇一般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粉臂,勾住了他的肩頸膩聲道:「要是不真,用得著費神盯了你三天?唔!孩子,這才像話,只望你放聰明些,好好討我的歡心,我會好好待你,別讓我失望啊!」
中原苦笑著擦去臉部的泥漿抖抖身上的衣服,走上了官道,向老頭兒說:「老丈,你這頭叫驢難纏刁滑得緊。」
「媽,你……你要讓女兒看?」語音極為驚訝。
不久,房門輕響,進來了兩名侍女,祝中原正在運氣調息,好不容易方將血脈導行三周天,軟麻之感方行消失。
摔的機會消失,他還有絕學,毫不思索地一拉左腿,反踹身後人兩腳之間,身形左旋,左肘急似驚雷,向後斜撞對方脅下。
「誰叫你了?不許你胡叫。」
後面正是俏書生,他也是行家,著著搶制先機,早有準備,只是最後一記陰掌,似乎大出他意料之外,「咦」了一聲,向後仰面便倒,同時左足閃電般提起,向前一點「金魚倒穿波」,向後翻射。
他扶著柱子,踏上了台階,又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那兒來的妖氣?呵呵!我又錯了。」
中原心中暗怵,知道遇上了一個極難對付的女人,便不再多說,自顧自踱到一旁。
西南寶慶府方向,嚇走獨腳色魔的兩名老太婆。正以奇快的輕功趕來,老遠便叫:「老鬼可能還有同伴,快收拾下他。」
船順水漂流,極為平穩,沒有絲毫晃動,與在陸地上並無兩樣。
俏書生目光寒芒乍現,向林中叫:「老鬼,你是百丈峰的程老鬼嗎?」
可是晚了,肩井已被制住,渾身一麻,左手抬不起來了,已經落在對方手中。
「老夫獵物,你明白就成。」
中原身形急退中,罡風已到,對方的指風打穴力及丈五六,豈同小可?他想閃躲,已經來不及了,半空中身形一扭,運勁護體,並雙掌前推。
「拿來。」中原泰然將手伸出。
中原鬼精靈,他向山麓林密草深處急射,加上他的輕功出類拔萃,左旋右竄,利用暗影逃命,跑出一二里,便將老魔甩掉了。
「你不來取回麼?」
「啪」一聲巨震,如同乍雷驟響,罡風激射,煙塵滾滾,人影乍分。
她一面穿,一面問:「你是本地人?……」
兩艘烏蓬看不到人影,靜悄悄地不像有人,船不小,中艙擺得下四桌酒,在資江上游能看到這種大船,確是罕見。
他沉思片刻,無可奈何地伸手,手一沾她的前胸,只覺渾身一震,略一遲疑,方按在期門穴上,用迫吸二字訣慢慢解穴。
「妙哉!妙哉!桀桀桀……哎……王八蛋!誰?」
他對兒女情懷一無所知,還是一張白紙,並未感覺有何異樣,僅覺得這女子確是美而已。
前艙門突然拉開,現出一個俏女侍,入房盈盈拜倒,吐出嚦嚦鶯聲:「小婢叩見主母,請吩咐。」
「回去!老色魔。」大姐冷冷地說。
喝聲中,樹條去勢如電,連續射出。
另一名書生一聲輕叱,右手大袖疾揮。
房門再現人影,室中一亮:「媽!」房門口出現人影!
他被話一扣,強不起來!一把奪過衣衫,一躍而起。
他口中在說話,杯中不住升起騰騰白霧,話說完,白霧亦止,手指一翻,杯口朝地,卻沒涓滴下瀉。
中原已看清來人,認得正是動手擒他的俏書生,但這時已換了女裝,已有點不易分辨了。她梳了代表待字閨中的少女三丫髻,雅緻地飾了三朵珠花環,臉蛋紅馥馥,五官無一處不美,她身上穿的不像其她女人妖艷大膽,但也夠動人,上身是黛綠三角領,窄袖子綢衫,露出半尺凝脂般地粉紅色肌膚,整段乳|溝清晰入目,襯得兩側玉|乳更為尖挺,下身是同質同色長裙,腰中鸞巾緊紮,顯得小彎腰小得可憐,嬌怯怯地像朵即將開放的蓓蕾,她的美,又是另一番情調,含蓄的,淡淡嬌羞,令人不敢對她生出瀆褻之念,九分愛中滲一分憐,顯得清麗脫俗,佼佼出眾。母女倆唧唧噥噥了好半晌,方相倚著坐下,女兒偎在媽媽懷裏,噘著小嘴像在生氣。
門一拉開,香氣撲鼻,他站在門邊,呆在那兒啦!
獨腳色魔吃了一驚,臉色大變,垂下左手,速退五尺,睜大鬼眼,綠芒暴射,氣結地說:「兩位是……」
「勝負未分,你出來,不是你就是我,看你這百丈老人是否浪得虛名。」
他扔開她的手,狠狠地說:「我不殺你,才真正怨我自己,你記住;我會回來的,不殺盡你宋家一群忘恩負義行同豬狗的禽獸,誓不甘休。」
在湘南湘西,共有三條最大的河流,靠東是湖江,中間是資江,迤西是沅江,資江在寶慶府以北,舟楫暢通,也是為危險。有五十三灘,又有四十八灘,雖不說灘灘都是鬼門關,但稍一大意,便有覆舟之慮,行走這一帶的人,可算得與鬼為鄰。
「桀桀……是鬼……桀桀……老夫走遍了南疆,想不到在回程中,卻撞上你這花不溜丟的一朵含苞嬌花,真不虛此行,桀……」一面說,一面迫近,一跳一跳地。
一行人走了十餘里,前面出現一條碧綠的河流,這就是深秋的資江,以往渾濁的江水已換上了澄清的綠波,不再洶湧奔騰了。
書生淡淡一笑,向右頭健壯少年舉袖一揮,少年恭敬地躬身上前,奉上食盒,並伸出一手將蓋打開。
「嘻嘻!誰不知我鳳凰夫人是妖婦?不要臉,罵得好!如果你與我可叫一個男人來,讓你看看誰不要臉,不過我不願你喪失自尊心,也不願你看到了噁心,更免得你無地自容,乖乖地過來坐在我身旁,放心吧!我不會吃了你的。」
完了!走不成啦!他略一思索,決定慢慢找機會脫身,便匆匆脫下一身褐衣,換上了衣履,把小劍悄悄插入靴統內,胡亂抹了一把臉,換了玉色髮結,解開兩女的穴道,寒著臉說:「帶我出去,見你們的夫人。」
白影如虹,一閃即至,向老頭兒背心推出一掌,原來是俏書生到了,掌出喝聲亦至。
掌拍中指風,他只感到掌心一熱。指風擦過掌緣,擊中了右臂,如同巨鎚撞擊,幸而未中穴道。
她輕輕的用鼻聲嗯了一聲,她那聲真令人渾身發軟,不!渾身發硬,她媚目半閉,笑得極為迷人。
褐衣內,現出緋色綢衫,高聳的胸前,現出一隻用金線繡成的小鳳兒,展翼抬首,栩栩如生。
書生的左右,站著同樣俊美的書童,身材稍矮些,像一對善才童子,一捧書匣,一捧長劍。
西頭石凳旁,站著一個俊逸出塵,玉面朱唇的少年書生,真俊!彎彎的柳眉,沒有半點頭巾味,頭戴四方平頂巾,身著玉色絹袍,黑邊大袖流蘇,同色黑垂帶,鑲花藍色厚底靴,中等身材。站在那兒恍若臨風玉樹,清秀瀟灑的風度,超塵拔俗。他那一對鑽石般光亮的眸子,真能令女孩子神魂顛倒。
豈知背心稍下處,已在剎那間按上了一隻手,無法躬腰使勁了。
她虛弱地道:「右期門,我不會真氣解穴術,功力不夠。」
後面出現了祝中原,他本已走遠,卻被後面她的一再尖叫吸引了,本來他對宋家的人恨之切骨,但文燕從小便對他好,他畢竟不是心地狠毒的人,對她的恨意不深,故而手下留情,他想不管,一走了之,但她絕望而驚恐的尖叫,終於打動了他。
「把這廝吊起來,候令行刑。」鳳凰夫人陰森森地叫,她這時臉上殺氣騰騰,沒有一絲可愛了呢。
他舉目環顧,發覺眾人皆向亭中注視,便悄悄向旁開溜,想撒腿便跑。
「哼!你父親是最可殺的淫賊,小心你要代他受報,父債子還。」
「放心,即使差半分,仍可纏住他,諒他也不敢。」
兩侍女四掌同出,笑道:「請進!溫柔鄉可以令你……」
中原切齒轉頭,突又把頭轉開,說:「你不說,我必定殺你。」
「安靜些,小老弟。」有一名虯鬚大漢含笑發話。
中原卻找到了一處矮林,向裏一竄,真巧,裏面有一個草坑,可能是若干年前村人挖的陷阱。已被草木掩住了,在外面根本無法發覺裏面有人。
「你殺了我也是枉然。」
大姐一打眼色,低聲說:「來了,叫他滾蛋!」
他想起了往日的情分,心中一軟,隨又心中一凜,他怎麼能輕輕放過她,自陷於龍潭虎穴?便壓低了聲音說:「打發她們走,不然……哼!」
他踏上一步,想將人點上暈穴。
中原只覺掌緣火辣辣地,手臂幾乎抬不起來了,大驚之下,頓生退意。
他在沉思,她卻突然把玉手放在他的右手上,說:「我覺得我倆並不陌生,你的眼睛則我甚是廝熟,能告訴我你姓名麼?你殺我,我不怪你。」
「桀桀!等會兒叫你快活。」獨腳色魔叫,向中原追去。
他人生的醜怪,可從不對美貌少女以外的女人投上一瞥,對年老女人更無興趣,老遠便怪聲說道:「老傢伙,讓路。」
祝中原心中漸漸不耐,正色道:「小哥有要事在身,與諸位素昧平生,何苦一再相阻?」
豈知他剛向外扭,身軀還未站起,只覺右肩井一麻,渾身一軟人不由自主,跌入她溫暖膩滑香噴噴柔如無骨的懷中了。
兩老婦直待他走遠,才輕輕一笑,轉身上路,足下忽然加快。
同時,她感覺到右繫帶一鬆,糟!肚兜兒向下一滑,完了!她還有臉見人?左手趕忙向胸前按去。
「老夫要取他的心肝下酒,你們也得死!」老色魔怒叫,大袖一抖,鬼爪出現。
文燕聽他竟叫她燕姐,芳心怦然,不啻吃了顆興奮藥,乘色魔怒吼如雷向中原下手的空隙,飛射五丈外,拾好長劍,回體反撲。
老頭子步履踉蹌,顯然已有了九成醉意,他直趨亭下,鼻子猛嗅幾下,掀動著鼻翼說:「唔!來了來了,我老不死即使不請,也會自來。噫!怎麼?好端端的怎麼有狐狸騷氣?唔,是妖氣,猜錯了。」
但身落虎穴,急也沒用,還好,腰巾裏隱藏的小劍還在。
「大姐!你才真正糊塗呢,在小姐未滿二八之前,是不會有男伴的,你不看夫人在寶慶府盯住他時,她那眼中的春情,不是夠明顯嗎?」
天色已經大明,草木青蔥,空山寂寂,林野清晰可辨。獨腳色魔早已不見,中原的身形亦不知何往。
鳳凰夫人哼了一聲,說:「那小伙子沒見過世面,不知合歡之樂,你倆可賣點力,讓他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中原身手不凡,當下便向右一躲。
俏書生個兒比他矮半個頭有多,挾在腰中兩頭落地,他直覺地感到,書生的腰可特別細小。
她一哭,他慌了手足,急躁地說:「任何人都無法替你爹爹贖罪,他的報應快了!」
不知是他的摺扇香,抑或是衣熏了香,反正這左近香氣觸鼻,不知是啥香,香得有些邪門。
「這傢伙真怪,怎會對那小伙子起意的?他在城裏足足盯了小伙子三天,好幾次眼中泛起殺機,似要動手,難道說,小伙子對他有https://m.hetubook•com•com利害衝突麼?」二妹惑然的低語。
美女將劍塞入枕下,向他含笑發話,並擺手叫他坐在床緣,嬌慵地毫不在意。
同一瞬間,左手扣實了她放在他肩上的右手曲池,右手閃電似收回,扣住她的右上臂,一聲沉喝,雙的同時扭轉,想同時用擒拿法將她制住。
從寶慶府到武昌,全程一千二百五十里。預計在十天趕到,先將路引填好,路引在寫明至武昌投親,沐著八月秋風,向武昌趕去。
她那熱呼呼、香噴噴的半裸軀體,直挨向他腿側,像一團有光有熱的烈火,按在他肩上的手,將他的上身向下扳,力道漸增。
祝中原闖進香閨,房中燈火柔和,燈下看美人,更隔了一層薄帳,隱約之間,更增朦朧之美。
是頭叫驢,叫驢這玩意最彆扭,高興走便走,不高興走你打死它它也不走。如果讓它看見了草驢(母驢)呀!乖乖!你瞧吧!亂叫亂蹦,拉也拉不住,那就麻煩得緊了。
船靜靜地下航,艙內卻很平靜。
「你那老禽獸知道,說!他在那兒?」
同一剎那,色魔拐杖向後一拂,「錚」一聲脆響,姑娘的長劍再次脫手,大袖一扔,不偏不倚,擊中她的右乳下期門穴,暈倒於地。
林中傳出一陣長笑,道:「騷狐狸,你早該知道我老人家。」
「在前面等候。」
「要動手?哼?大概是不想活了。」大姐泰然地說。
「相公的路引上已寫得明白。」左前侍女答道。
「我,文燕。」姑娘搶答著。
他一聲大喝,左小臂疾翻,陰掌閃電般的擊出對方面門。
「噗嗤」一聲輕響,接著是氣流發出刺耳的銳嘯,老頭子和俏書生拼了一袖一掌,兩人同被震退五六步。
「來兩人,準備用刑。」
他一躍而起,身形一閃便出了陷坑,去勢如電,瞬即不見。
「到村外練輕功,是李叔叔麼?你早。」
「嗤」一聲裂帛聲後,姑娘的圍衫從背後切開,後幅整個落入色魔之手。
兩人同時走近,同啟櫻唇曼聲說:「奉夫人金諭,請祝相公梳洗更衣。」
宋五湖好色如命,家中姬妾滿堂,文燕雖獨居二樓,但耳濡目染,春情早發,只是村中的少年,她一個也看不上眼,來往賓客中雖不似牛頭馬面,可也不像是人,她的心目中,幻想有那麼一天,出現一個由自己塑造的俊美意中人,投入她的懷抱!
中原已將她按在床上,左手正好扣住她的咽喉。
是妞兒的驚叫聲,驚動了外面的女侍,中原吃了一驚,發覺這妞兒是宋五湖的女兒文燕,小時候曾在她家中見過面,最後一次是在將軍樹下,黃毛丫頭十八變,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胎子,長大了出落的更美,美的讓他不認得啦!
老頭兒坐在驢背上,手舞足蹈高聲大叫:「畜生!你明知我老人家沒人要,孤苦伶仃活該路死路埋,沒有花不溜丟的妞兒大發慈悲,所以要摔死我麼?」
他左手略鬆,讓她可以發聲。
「拿來!」書生將手伸出了,但未露出袖外。
東方發出了魚肚白,天空中已經隱約可以分辨事物,他這時沒蒙面巾,閉眼坐在她身側,運功慢慢揉動,心無旁騖。
可不是,只消能把持自己的心情,她還能怎樣?他按下心神,目不斜視地站在那兒,暗自打量右面的窗戶,說:「在下不明白,你們勞師動眾將我擄來有何用意。」
這個人果然來了,而且就在身邊,不但功力比她高,他那俊美的身材容貌,也完全適合她幻想的意中人,看他那害怕的模樣兒,她真想笑,顯然這是一個樸實的大孩子,在非禮勿視,非禮不「摸」呢!
「你這好心只配餵狗,哼!你宋家的一群畜生,不害人殺人,不淫人家妻女,已經是天下少有的好人了,還配說救?」
中原只覺渾身發軟,手腳發僵,暗暗叫苦,俏書生身上的奇香,熏得他頭暈腦脹,其中的一縷幽香,正與宋文燕身上的香味相同。他大感詫異。
那年頭,這還了得?她有三條路可走,一是上吊,二是吃毒藥,第三條是跳河,如果她勇敢,還有一條路可走,抹脖子。
假書生一面走,一面看著他的紅紅臉孔,雪白的貝齒咬著紅艷艷的下唇,她眼中的神情,令人心弦狂振,說:「小弟弟,別頑皮,小心我咬你的小嘴兒,乖乖地歇會兒,還有十來里好走哩。我抱著你怪吃力,你還要搗蛋?嘻嘻,要不你抱著我走,如何?」
後面,道路轉角處,響起了急促的鐵拐拄地聲,有人從後趕到。
中原端坐在艙板上,懶得移動,訝然問:「你們怎知道我姓祝?」
她尖聲大叫,兩手掩胸向側急射。
兩侍女在前引路,他泰然在後緊跟,一面留心門徑,打量逃走的去路。
「進來,孩子。」她含笑叫。
大姐冷笑一聲,忽然拉開衣領,現出右胸。
「公子爺不信,那也是無法之事。」
「哼!他敢?除非他不想活兒了。」
「小生正是巨口關巡檢司的將爺!」
那知中原聰敏過人,目光犀利,天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卻瞞不過他,色魔手從袖中伸出,便知不對,身形速轉,便躲開穴道要害,並未受傷。
亭口的兩名書生走在路中,眼光炯炯的向祝中原打量。一個下等人的褐衫,掩不住他那絕世的風華,在俊逸中隱現英風,器宇超人一等,唯一的缺憾是:他的玉臉晶凝,似乎稍欠血色。
那年頭,出門不易,餐風露宿投店趕路,絕不是他一個毛孩子所能辦到的,但他咬緊牙關,硬著頭皮硬趕。
「丫頭,急什麼?」鳳凰夫人笑著問。
她不住冷笑,面上一寒,「啪啪啪」!她連擊三次掌。
「敬謝了,相公。」老頭子說畢,琥珀杯倏然飛回食盒中。
亭中的俏書生,臉色突然一沉,說:「方才不知尊駕鼠伏在旁,未能相邀,抱歉之至,小生已備有水酒一杯,請到亭中坐地。」
艙板厚僅寸半左右,估計一面船殼絕不會超過兩寸,以他的功力來說,用掌擊毀自無困難,但他顧慮到一兩掌無法開孔,必須用小劍為助,目前還不是動手的時候,還得等待機會。
「他是夫人的佳客,你死下這條心。」
「還有,叫三姐和她的人前來,這小娃娃不知人道,不知其中滋味,讓他開開眼界。」
頭上雙髻簪花耀目,身披一襲淡綠色蟬紗,說「披」,披字有考究,與「穿」大為不同。上領在胸前繫了一朵同色綢花,下襬曳地,人一動,飄飄欲仙,蟬紗似若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裏面只掛了一件粉紅色肚兜兒,直掩到腹下,露出一雙凝脂也似的粉臂,渾圓而勻稱,線條極美的一雙大腿,肚兜的左面,半掩住高聳玉|乳之上,繡著一頭栩栩如生,振翅欲飛的小鳳兒,酥胸怒突,蜂腰只勝一握,豐臀若隱若現,撩人綺思。喝!不但身材美,臉蛋兒更美,端的是人間尤物,右首一名手捧一襲摺得整整齊齊的白色儒衫,一雙精美的薄底銀紋快靴,左面的人捧著梳洗用具。兩女看年紀,約在二九年華,像兩朵盛開的緋紅玫瑰花,並肩裊裊而至,撲鼻幽香中人欲醉,臉上綻起的微笑,眼中透露的春情,令人一見即血脈賁張,不能自持。
手爪伸到,他身形躲開,向右掠出,順勢一掌劈削,急似電光石火。
聲落,人已遠去一二十丈了。皓月已經落下西山,黎明前最黑的一段時間已到,所以無法分辨人影。
「也許是見鬼,你似平崗村的祝家中原弟弟。」
真巧,她斜著身軀雙手解結,那一拳按在她的右胸上,她這裏極為敏感,那吃得消,「哎」一聲驚叫,向後躺倒!
獨腳色魔被勝利沖暈了頭腦,一時大意著了道兒,身形向外衝出四五步,一聲厲叫,轉頭便追。
後艙門上,有一根大橫木,兩大漢抓小雞似的將中原拉起,將他兩手分吊兩旁,腳下只留靴尖沾地,數聲裂帛聲,玉色儒衫撕掉了。
「自顧不暇,憐憫你們?那不是廢話。」
他低頭沉吟,果然被她提醒了,師父與惠安大師一再地叮嚀,不許他冒險,不會錯的,他不能因此而擱置尋找父親的大計,日後再來,並未為晚。
獨腳色魔的手法雖詭異,但手不重,他費了不少真力,方將穴道解開。
叫驢已經站住了,老頭兒的面容出現,眼皮下搭,酒糟鼻,雷公嘴,老鼠鬚,身材瘦小異常。
他一動,俏書生突然橫飄兩步,擋住了去路,甜笑道:「別走,請稍留步。」
「正是我師父教的,奉勸你一句:快回去吧!」他身形疾轉,又加了一分勁,相距越拉越遠。
「他的功力不弱哩。」
房門口又重現出一雙人影,是一個披著雲紗的半裸美女,美極艷極,渾身如火,玲瓏凸透,另一個是個俊美的年輕小伙子,赫然是在亭中捧食盒的雄壯少年。
俏書生忽然粉頰發燒,泛上了紅霞,收了摺扇退後一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同伴瞟了一眼。
老頭子左手揮動著酒葫蘆。右手破衣袖夭矯如龍,八方遊走,兩人大袖一沾即分,同是至柔內勁,沒有撲擊聲發出,但見大袖飛舞,人影依稀難辨,像在舞蹈,妙曼無比,可是行家一看便知,其中步步死亡,寸寸生險,內力可開山裂石,閃避不當,便將橫屍五步。
眾人回到亭中,俏書生大袖一揮,眾人便向亭後走,隱入茂林中。
她轉過螓首猩紅的櫻唇在他腮旁一陣揉動,雙手愈箍愈緊,像要把他吞下啦!
接著是一聲長笑,越去越遠。
他伸手一按,火速放手,手觸到光膩膩的肌膚上。他那敢再下手?面上發燒道:「你……我送你回村。」他說著去抱她,手一觸到腿彎,縮手不迭,先前救人逃命,沒感到異樣,這時卻大為不同了。她的腿裸著哪!
他並不急於趕路,過了前面十里接官亭下手並不為晚,但他的速度,比常人快了許多。
他不經意地避開路旁,扭頭看去,心中暗暗稱奇。
「你這模樣會是田舍郎?見鬼?」
他倏然回身,便待出手奪路。
「你說是不說?」他兇狠地說。
她知道追也是枉然,只好停下了,停在一株大樹下,凝視著他的背影,仔細思索,心中忖道:「唔,這人口聲廝熟得緊,能叫我小燕的人不多,究竟是誰?似乎與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呢!唉!爹爹也真是……哦!想起來了,他像是祝家中原弟……唉!不會是他,他已經死了六年多了,而且……中原弟叫我燕姐姐,而不是小燕,我怎麼會想到他呢?唉!兒時友伴雖多,我只對他懷念,真怪呀!誰?」
平時,夏間水漲,大批的木排順江北放,晝夜不斷,真正的客船,都是短程的客人,遠道的客商,寧願走路而不願坐船。
獨腳色魔「咦」了一聲,飄退三步說:「咦!你這手劍法不壞呀,怪不得能將人趕跑,但在我老人家面前相比你可太差太差勁了!」
「解是解了,渾身無力。」
「小生並無惡意……」
「不必問,只須問自己是否退回m•hetubook•com.com寶慶。」大姐掩上衣襟,聲音極冷。
他心浮氣動,心跳砰然有聲,手心直流汗,眼光不知該往那兒看,感到眼前全是她那媚人的面容,全是她勝逾羊脂白玉,高聳如山誘人犯罪的酥胸。
他經驗太差,瞞不了假書生,她吃的一笑,往地下一蹲,把他擱在腿上,抽出左手,在他氣門商曲穴上一抹,吃吃嬌笑道:「小弟弟,你最好少打主意,要讓你做手腳,還能像話?乖乖地聽話,對你會有好處的。」
「巡檢司的錫牌符印。」
她還未穿停當,一聲嬌呼,匆匆掩上酥胸,縱上坑越林而出。
「桀桀……別大聲叫,叫也沒用,左右十里內沒人,被你追跑的小輩已遠出三里外了。誰是你爹爹,我山西獨腳色魔夏侯仲,一生中從沒友人,只有女人,桀桀……放下那割雞的玩意,千萬別打主意反抗,那對你沒好處,你放乖些,我色魔嚐夠了甜頭,會讓你活命,否則準死。而且死的慘,放下劍。」
她仰天幽幽一嘆,忽然坐在地上哀哀痛哭。
獨腳色魔氣往上沖,逼近至八尺內,戟指怒叫:「老潑貨!你活膩了?竟敢對我無禮發橫?滾你的!如果你年輕五十年,老夫教你快活,現在不行,你太老了。」
她坐起,偎近他說:「你包裹裏有衣服,借給一套,如何?」
鳳凰夫人舉手一揮,笑道:「這也是試你呢!你果然心動了,小鬼頭。」
「廢話!」
她扔掉劍鞘,突地一劍揮出,居然劍氣絲絲,五道劍影,飛旋而出。
他盯了三天梢,只道中原要啟程北上,他也正要返回西山老巢,順道嘛!便想將人擒下,問問再說。另一個原因是他號稱色魔,但相貌又老又醜,又是個殘疾,女人不被嚇暈,也會渾身發僵,對他不表歡迎,所以他對那些深得女人高興的俊美男人,妒極生恨,有機會他絕不放過手掌染血腥的狩獵。
書生也輕輕一笑,說:「尊駕口才之佳,委實令人佩服,敝同年現在亭中,欲與閣下一敘,尚請留駕片刻。」說完,向亭中舉袖虛引。
「小伙子,還不走?」亭下的老頭兒突然大叫,向道中電射而至。
他再拔出兩根樹條,脫口說出:「燕姐姐,拾劍,我們鬥他!」他隨口而說,口不擇言。
她以左手纖掌支頤,右手撫弄著肚兜上掩胸花邊,上身擺成極為優美的姿態,恰好將胸腹之間所繡的金色飛鳳現出,一雙玉腿一曲一直,形成極誘人而極優美的弧形姿態,令人看了,會把自己的祖宗姓氏全忘啦!
亭口也有兩名書生,一般兒打扮,一般兒高矮,一個眉清目秀,嫩頰口嵌著一張猩紅小嘴,與亭中的書生並不遜色多少。
「別管我,丫頭。」她扭頭輕叫。
「呵呵呵,你別瞧走了眼,我這頭叫驢最討厭英俊的大娃娃,也不找草驢撒野,不折不扣的活寶哩!你說它難纏刁滑,但它卻比人可愛得多,人難纏刁滑才透著麻煩哪!只掀你一身糊塗,便宜了你呢,呵呵!畜生!快走,不然你準沒命。」說完,舉起酒葫蘆咕咕直灌,叫驢又得得地走了。
「尊駕作何生意?」
「你要動了他一毫一髮,準備死就是。」
她心中有所憬悟,羞得滿面通紅,突用手掩面,用極低的聲音幽幽地說:「饒了我父親,我願代他受報。」
「你是誰?敢對老夫如此說話?嗯!你們知道老夫的名號,定然來頭不小。」
中原輕功出類拔萃,快極!出內廳後,廳中有燈無人,他拉開右面一扇窗門,似一頭夜鷹,向下急降,飛簷越脊,向村左如飛而去。
「你們的主母是誰?是個沒有人性的人嗎?」他怒聲問。
亭後不遠,有一條小徑向北行,一行人不徐不疾的腳程,迤邐北行。
她倏然回身,驚叫出聲。
「武崗州,小地方。」
「你該明白,老色魔見不得美麗女人,同樣也看不慣俊美的男子,據我猜想,他定然討厭這小伙子礙眼,要動殺機了,城裏面動手不便,這時跟下來了。」
兩侍女在他身前盈盈跪倒,說:「請相公憐憫我們。」
兩侍女站起,微笑著上前要替他更衣。
兩位老太婆忽然眼皮一翻,目光黑白分明的眼珠乍現。
俏書生噗嗤一笑,已如影附形隨著他急閃。
他不管,強住頭皮將她抱起,還未站起,遠處傳來獨腳色魔的怒吼:「王八蛋!你要不滾出來,老夫要放火!燒了這鳥山,看你還能躲?」
「相公如不更衣梳洗,小婢將被丟入江內餵鯊魚,主母令出如山,絕不寬假,還望相公高抬貴手。」
一行人到了江邊,走在前面的兩名健壯大漢,發出一聲吆喝,站住了。
中原看獨腳色魔來勢洶洶,開始有點心慌,左躲右躲連讓三袖,無儔罡風迫得他真氣翻滾,但卻夷然未損,心中漸定,立即展開迅疾而神奧莫測的身法,一聲怒吒,雙掌左拍右削,迫近相搏,掌過處,冷氣侵人。
另一個卻大為不同,簡直像煞一個女子,粉面桃腮,櫻桃小口旁,竟嵌有兩個恰到好處的笑渦兒,笑起來加上那一弧編貝皓齒,討厭極了!哪像個男子漢?面上稚容未脫,分明是個老毛孩子,但身材已有五尺五六了。他那雙深潭般的大眼睛,似正對人訴說他的心事,一流一盼,都包含了許多細膩的表情。
「哎……」她尖叫,向後速退。
「躺下。」香風徐落,奇異的潛勁倏吐。
她口氣一轉,輕聲問:「你叫我燕姐姐,定然不是陌生人,我爹爹真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嗎?告訴我吧!讓我替爹爹贖罪吧!」她哭了。
「但你我不一定接得下哩。」
她發出一陣笑,一把抱實,妖軀一翻,把他按在床上,壓住他的上身,笑道:「咦,你確實不平凡,我沒料錯,嘻嘻,我倒得看看你是否真是柳下惠,或者是泥塑木雕的菩薩。」
他想也沒想,自衛的本能立起反應,突然剎住腳步,讓摺扇向前滑出,右手一搭右肩上握扇的手,便待躬腰低頭將人摔出。
「你不停下,我可要罵你。」她急了。
「無可化解嗎?」
媚珠突然媚笑,嬌軀一扭,轉了一轉,體態極為妙曼,披在身上的雲紗,突然被風捲起,飄然裊裊飛起,向旁悠然緩降,她的粉面上,泛上了春情。
「我有大事在身,你……」
叫驢終於從他左方超越,忽然一聲怪叫,頭一扭,向中原腰部張口便咬。
他哼了一下,舉起左掌轉過頭,便待給她兩耳光,可是他的手落不下去了,她正用甜甜的笑準備迎接他的掌,上半身羊脂白玉似的酥胸粉臂,在他眼前展開。
「燕姑娘,有何貴幹?」那黑影在遠處屋脊發問。
兩位老婦人一面走,一面向遠處祝中原的身影微笑,右首老婦低聲地說:「二妹!夫人的眼光確實高明,小伙子果然是個雞群之鶴,俊逸絕倫,嘻嘻!想不到這接近苗寨的邊壤中,竟也有這種超塵拔俗的人物。」
獨腳色魔確是追蹤祝中原而來的,他在紫陽山將人追丟,心中怒極,在附近足足找了五六天,方放棄追索,到了寶慶府逍遙,冤家路窄,三天前在府城瞥見了祝中原。中原的那對精目,他感到極為熟悉,心疑是那夜爭了他的肥肉打了他一段樹枝的人,但又不敢肯定,所以遲遲沒動手,因為祝中原年紀太輕,在城中結交公門中的小役吏,每天在酒店裏進出,不像個練家子。
俏書生噗嗤一笑,挾著他往下走。說:「笨蟲,你早該知道的。」
人的本能是無法壓抑的,後天的道學教育在某些場合中,派不上半點用場,一經誘惑,將如山洪之爆發。
她的星眸卻睜的非常大,他不敢看,她卻可以放膽看,看清了他那超塵拔俗的面容,只覺芳心狂跳,他的手,對她是從未經歷過的奇異感受,令她心魄飄蕩,渾身血脈賁張,她心中暗叫:「好面熟呀!確有八分像祝中原,是他?咦!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見你的鬼。」他已將包裹背上了。
「你走!見死不救,你這假道學,我恨你!」她輕聲說。
「你永不會在我口中問出任何事。」他撇著嘴說。
他已用了全力,下手極重,那一指更是要害,即使更強十倍的高手,也免不了應指昏厥,加上了他兩膀五六百斤神力,左手又扣實了對方的曲池,怎不手到擒來?鳩尾有乳|溝的最下方,兩旁胸骨相合的軟骨上,曲池則控制住渾身神經,扣住了渾身如被電擊,兩穴都屬於三十六大穴之一,雙管齊下,她怎能不就範。
他在地窖中六年,開六年石洞,他的神力確為驚人,以玄陰真氣全力打出,足以貫穿尺厚石塊,但獨腳魔護體奇功了得,只打入三分,他相距兩丈外,可能太過欺近,勁道消失許久,未能一舉將色魔射成重傷。
中原一怔,原來這就是倒騎叫驢,驅驢弄了他一身泥漿的破爛老頭兒。
他明媚地一笑,說:「老丈,佳客光臨,未能早邀,失禮之處,尚請海涵一二,水酒一杯,權表歉意,請!」
過了一間隔艙,侍女拉開了一道青碧艙門,閃在一旁說:「相公請進,家主母已恭候多時。」
妞兒看清了他那神采奕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覺心中一跳,可惜他又轉過去了,她說:「我不說,其實是救你的性命。」
包裹裏的衣衫,是她母親親手縫製之物,他能忍心割捨?扳開她的手說:「不行!這是我母親親手縫製之物,你別想!」
「嘭」一聲巨震,老頭子呵呵一笑,續向前飄。
距十里長亭已經只有十來丈,亭中的人全都站起來了,有兩個書生徐徐走下台階,朝路中舉步。
「無可化解,日後便可分曉,別多說廢話,那獨足怪物走近了,要讓他找到,咱們的性命就完啦!」
兩名書童本守住東方,罡風一震,他們立腳不牢,向後急射,卻未料到老頭兒卻從煙塵中突然射出,太快了,剛好擋在他倆身前丈餘,他倆剛看清人,還未撲上,老兒已凌空再起,閃電似從兩人頭上八尺掠過,但聽長笑聲一掠即逝,追已無及了。
兩個老太婆老態龍鍾,大概能再活人三兩年,雞皮鶴髮,彎腰駝背,可是她們半閉著老眼,在她們睜開的一剎那間,便可以看到那是一對黑白分明,亮晶晶的深潭似的眸子,顯然與她們的年齡大不相稱了。
他舉手長揖,側移舉步。
「不許你過問。」他兇狠地叫。
燈光一閃,她突然掀去掩在腰腹上的薄衾。
獨腳色魔身形徐徐飄動,桀桀怪笑,見那一招「織女投梭」他懶得還手,姑娘一走,他的拐杖一點,人向前飄出,左手從大袖中突伸,虛空一抓。
獨腳色魔一聲狂突,如影附形追到說:「別急,慢慢來脫,這情調最有意思,脫!」
「本夫人身旁,缺少一名出眾的不貳之臣。」她說得露骨而大膽,吃吃媚笑不已。
「別管來頭,你最好乖乖回到寶慶府,明天再上路。」
使他驚詫的是床上的人,赫然是亭中的俏書生,但這時卻不是文采風流,翩翩佳世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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