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寶劍現白虹
「擋我者死，讓開！」中原大吼，劍化一個銀色光球，向前急滾。
祝中原已在兩人的側方站起，聽了兩人的對話，只覺毛骨悚然，暗暗叫苦，暗忖：「真糟！原來那人叫笑判官，是兩正之首，這人是江湖客尤世賢，兩邪之首，今日正邪相遇我可慘了！怎生是好？我得把龍簫奪回才好，絕不能落在兇魔之手。」
她一聲怒叱，雙掌疾分，挫腰旋身向旁一閃，掌出殷雷倏發，第一箭碎成數段，第二箭正飛丈外，第三箭貼頰旁擦過，一髮之差要了她的耳朵。
白妖狐停在劍尖前不足五寸，突地停住了，臉一沉，粉面桃腮崩得緊緊地，狀極不悅地說：「哼！你是她的相好？」
「錚……錚錚……」劍鳴震耳，火光飛射，但見千萬道電芒急旋，無數虛影乍隱乍現，風雷俱發，地面的雪像被狂風所颳，急劇地飛旋飄掠。
中原大吃一驚，懍然變色，他已在張百戶口中，知道了沙漠十猛獸的名號和長相，一聽得德蘇泰三字，不由他不驚，這傢伙正是十猛獸中，蒙人旋風虎德蘇泰。
「醜鬼，你也該死！」旋風虎也沉聲答。
一早，中原驅馬向西南躦趕，昨日走了一天，還沒離開這一帶丘陵高原。
中原站起了，暗說：「好俊逸的風塵奇人，定是人中之龍。」
「是彗星，哦！邊地風雲日緊，生靈塗炭，哎！」他喃喃自語，開始縮入袋中安然入睡。
那時，北人中不時內亂，各族相互砍殺，滿都魯有了十猛獸做長城，便日益壯大起來，十猛獸也利用滿都魯的名望，橫行不法進掠各邊，甚至也砍殺他族的北人，但也與他族的北人勾結，互相利用，狼狽為奸，像馬拉葛、毛里孩，去年登位可汗的孛羅忽（滿都魯原是前脫脫不花的侄兒，現汗孛羅忽之叔。）都有交往，也都時仇時和。
中原忍住了滿眶熱淚，謝道：「草民方寸已亂，多謝大人成全，失禮之處，尚望海諒，草民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肯俯允？」
「下馬，別傷了座騎。」海蕙說。
中原竄入林中，卻聽到屋前雪地裏蹄聲倏止，呼喝厲叱聲之大起，他一咬牙，倏然回身，收劍反撲大吼道：「妖婦，你該死！」
第四夥人多些，共有四人，依次是旋風虎德蘇泰、神箭紅熊勒伯克。他倆是蒙人，以下是灰狼仇升，與藍獏許馬司，他倆是漢人，是早年江湖的有名悍賊，最可惡的綠林大盜。內地容身不得，躲到漠外橫行去了。
「老前輩……」
白衣人伸出右手，大袖一抖，雪白的豐潤玉掌伸出袖口，向前立掌，扣起中拇指，陰森森冷笑道：「在下路經此地，十餘年來第一次管閒事。俗語說，救人須救徹，又道做事有始終，誅惡務盡，在下不管則已，否則必定管到底。你如果向在下動刀動劍，我必定殺你，先讓你開開眼界，看是否禁得起我一指。」
張希莊夠狠，他蹣跚著將那受傷的北人移上座騎，由中原托他上了馬背，喜悅地叫喊：「走！回去叫人替他們收屍。」
笑閻羅如影附形追到，舉掌便待拍下，將中原擊成扁鴨，內力將發。
中原目送秦白衣遠去，方飛奔先前鬥場，張希莊已經醒來，正向這兒掙扎而行，看到奔來的中原，他舉臂歡呼，喜極大叫道：「老弟，咱們都活著了。」
「斃了這兩個傢伙，追。」秋菡急答。
「哎……」中原驚叫，反奔的雪花擊中身上叭叭有聲，如山暗勁壓倒，身不由己被震出丈外，「叭」一聲摔倒在地。
「大哥，不是在靜樂附近麼？」
驀地白影電射，「噗」一聲擊中龍簫，那是從側方射來一的一團雪花，將龍簫擊飛兩丈外，帶起一陣奇異的八音和鳴，跌落雪中。
「你們男人更不要臉，快丟下劍，跟我去享受快活。我答應不傷你就是，我白妖狐的諾言，可比九鼎。」
金錢豹大驚，倒不是散花仙子嚇壞了他，而是那三枚金梅花令他毛骨悚然，深知這玩意霸道辛辣不易躲開，一面後退一面說：「沖仙子前輩金面，咱們認栽，德蘇泰，退！」
白衣人眼中泛起迷惘的神色，打量他許久說：「今後你得千萬小心，神物易遭兇魔覬覦，足以招致殺身之禍。你功力不足，距登堂入室之期遙之又遙，還不配使用此簫，絕不可胡亂使用，慎之慎之。」
那些鬼北人名分上是君臣，事實上各擁兵馬的遊牧族部落，共尊一個徒具虛名的可汗，一點不對便自相殘殺，十猛獸便在這種環境中生存任所欲為。
中原本想將白駒射倒，射人先射馬，相度好形勢，在白駒一雙前蹄剛舉之時出手，三十步，箭行速疾。
「嘻嘻！本姑娘要圖謀你。」她向前迫近。
第六天一早，張百戶穿了一身便服，領中原在巡撫衙門內堂機密室晉見。
前面是綿亙的山區，形成一道不算高峻的天險，山下，是從老營堡蜿蜒至雁門關的邊牆，天氣太冷，城上守望的官兵不多，恰好在這一段由於曾經倒塌，修城的丁役已經撤走了，兩側相距二里地，方有守望高樓。
有劍在手，他雄心萬丈，銀芒奪目生花，狂野地猛撲，豪氣飛揚。
「他們功力了得哩！」
他還未入睡，抬頭仰望黑沉如鉛的天空，淒然輕呼：「爹，你在那兒，原兒來了，但不知何日才能相逢。天呀！蒼天，你何必如此殘酷！」
橫的四個字是「紫氣東來」。上聯：「苟且偷安，那管他連天烽火」。下聯：「閒雲野鶴，權教汝忘卻人生。」矛盾極了。
兩位姑娘都是武林英豪，任何不怕，站在距崖十餘丈處，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笑閻羅呵呵笑，劍尖前指，迫近說：「我老人家要簫，交出簫再說不遲。」
白妖狐已到了身後三十餘步，大叫道：「小畜生，還有商量，你跑不了。」
金花一觸劍尖，「叮」一聲脆響，立即崩裂，兩枚花瓣劍身飛入，「咔嚓」一聲，一瓣擊中護偃一瓣如電芒一閃，擦偃而過，掠過他的右肩。
「無名小卒，說出有污尊耳。」
「一個人成得了什麼事，三弟，你太過慮了，即使是滿都魯派上三五萬人前來，我們也不見得怕他。」
笑閻羅對龍簫甚為畏懼，不敢讓簫沾身，連攻四掌向中原身軀猛劈，迫他撤招自救，中原不知龍簫可以洞壁穿銅，所以火速收招後撤。
白妖狐知道厲害，不敢進身相拼，一聲嬌叱，劍突發龍吟，風雷乍動，劍氣直迫八尺外，好渾深的內勁，功力已臻化境了。
「姓尤的，閉上你的鳥嘴。」笑閻羅怒叫，他似乎對姓尤的有所顧忌，語音飽含怒意，卻不敢前撲。
突然間，左側一幢無人土屋後，密林中小徑衝出三匹駿馬，繞屋側而來。前一匹馬上的人是個身穿豹皮外襖，豹帽豹褲豹靴。面上有幾塊錢大白斑的雄偉大漢，夾著一把弓形刀飛奔而來，口中發出怪叫。
他往後略退，沉聲叫：「妖婦，站住！」
「蓬」一聲大響，雪花激飛，先前倒地處成了一個雪坑，好險！
「請教。」
「問我？除了我自己的事，身外事概不回答，是問我白妖狐的來歷與喜愛男人的緣故麼？」
中原駭然，一個女人竟有如此渾雄的剛猛掌力，說來令人難信，不由他不失驚。
馬兒慘了，「砰」地一聲暴響，往下飛滾，但見雪花飛舞往深淵下滾去。
中原也在這剎那間側滾八尺，從笑閻羅足下逸走，逃出一掌之危，險極！笑閻羅怒叫著回身，不由一怔，身後，一道白影剛好站住，現出一個白衣如雪的中年人。
兩女除了揮劍自衛之外，毫無別法，俗語說，蟻多咬死象，太多了實無法應付，劍起處處血肉紛飛，狂嚎驚心動魄！
白衣人點點頭，仍木然地說：「你是中原雙俠之一，一個不保晚節的人，由你腰下奇劍，可看出你是笑閻羅甘弘，你走吧，在下不想管閒事，但也不許你在這兒做傷天害理之事。」
中原不知是敵是友，不敢造次，便向旁一閃，橫劍嚴陣相待。虯鬚大漢剛搶出廳中，門口的女人嬌叫：「德蘇泰，停下！」
中原有通趕路引，他不怕阻擾，還想喚起官兵注意，將白妖狐趕跑哩！
人一貼崖下浮雪，便隨往大堆浮雪下滑，直衝往三四十丈的谷底。
西北風勁烈，他所處的方向是東北，按理確是不易聽到下風的聲音，但他素又自信，對自己的耳力絕不懷疑，所聽到的人聲是那麼清晰，怎會是耳朵不管用？
「呵呵！閣下不敢講？」笑閻羅在拖時間，他的手還不能活動。
中原失驚，囁嚅著道：「這是晚輩的義弟存放之物，晚輩與雲棲逸簫老前輩毫無淵源。」
撲到的五頭狼頭掉足折，後面的已經重新撲上了，兩人將劍一陣揮舞，近便堆積了二三十頭狼身！
「鬥劍我不輸你。」
她嚇出一身冷汗，怔在當地輕叫道：「這小傢伙好高明的箭法，再多一箭我定將掛彩。神箭紅熊勒伯克有對手了。哼！你跑上天我也要擒住你，供老娘受用一段時日。」
床上無帳，粗布棉被上四仰八叉躺了一個中年女人，剝得像隻白羊，下體血跡模糊，已經僵去多時，只消看第一眼不用猜，便知那是怎麼回事了。
「大哥，在大同射殺小弟十四名好手的少年人，十分了得，神箭驚人，如果他來了，叫兄弟們千萬小心。」
青影正是從陽和衛趕到的佩劍老人，他一足將簫踏住，左掌斜立胸前，作勢攻出，臉上泛起淡淡的微笑，用不徐不疾的帶感情的語音說：「甘老兄，別來無恙。」
兩人破空騰躍，兩支劍光如電，夭矯如龍凌空下撲，同聲嬌叱猛撲兩猛獸，兩猛獸功力不等閒，在怒吼聲中揮刃迎上，刀光霍霍，劍影飛騰，接觸了。
她那一雙水汪汪，光彩流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兩扇漆黑而修長的睫毛護住，誰的眼睛和對了她光，準會渾身發軟，情不自禁醜態畢露。美鼻、桃腮、櫻唇、白齒，帶著令人消魂蕩魄的媚笑，眉在言，目在語，櫻唇兒挑逗，內一層是掛劍皮套帶，外一層是繡銀縷花緞帶兒，掛在脅下有百寶囊。腰中懸有長劍，腰帶紮得太緊，顯得腰小不勝握，狐裘帶兒沒繫上，敞開著！現出裏面所穿的雪白緞夾衫，胸前心花怒突，結實尖挺，誘人犯罪。
人算不如天算，好事多磨她們被旋風虎和金錢豹纏住一刻之久，幾乎抱恨終天，苦了四載歲月，真是天意。
第三箭脫出，馬兒突然一聲長嘶，突然向下一栽。
他運神耳貼在窗上向內凝神傾聽，怪！怎麼聲音毫無？裏邊似乎沒有人跡！他繞向後門，後門關得死緊，也沒有任何聲音和動靜，走到另一家，也聽不到任何可疑聲響。
「要是怕我日後報復，你下手。」旋風虎冷然答，仍小心翼翼地速向後撤。
四面八方有人向這一帶匯聚，分五處重要路口進入，北面入太原府，東面是折州和太原府，西南是汾州，南
ｗwｗ.heｔ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面是從離石西面青龍渡，越黃河而來的。他向後急射，退出了堂屋，方到內廳門，突見人影一閃一個嬌小豐盈的白色女人身影劈面堵住了。
「前輩目下仙居何處？晚輩但望日後有緣住謁仙府。」
中原等笑閻羅去遠，方始叩謝白衣人援手之恩，白衣人扶起了他，指著他手上的龍簫說：「這是雲棲逸簫的神刃龍簫，老弟，你與諸葛老前輩有何淵源？」
他一抖韁繩，馬踩著輕快的腳步，向前小土屋奔馳，走了不下百十步，他又勒住了韁繩。
「大爺也從不受人指使。」
那人影一身玄黃，狐皮帽，狐皮短襖，青色棉褲，黃褐色長馬靴，臉色蒼黃，雙目深陷閃閃生光。高鼻，凸顴骨，大嘴，絡腮大黑鬍，如同刺猬發威，左手握著一把連鞘長劍，右手五指不住扣爪伸縮在活動血脈。
狼牙箭脫手飛射，向黑暗中疾飛。
「不知道，他自稱姓祝。」旋風虎直腸子，實話說。
「由於敵眾我寡，陣腳被衝散，急急撤回偏頭關，次日收屍，卻不見令尊靈……哎！真是天意。本來，令尊的赦令已到，卻遭此不幸……」
門外光線明亮，向內映耀，往裏瞧得十分真切，白色女人本欲雙掌先後向劍影用劈空掌力襲，突發現來者竟是英俊的少年郎，「噫」了一聲，收掌後退，快逾電光石火，好俊的輕功，好美妙的閃避身法。
馬如脫弦之箭，繞過平頂山麓南下，海蕙心中焦急，大聲向右首的秋菡說：「表姐，他定是中原弟，被一個妖婦追下了，糟！」
「說，剛才那撤去的人是誰？」姑娘轉話題問。
姓尤的淡淡一笑，虎目神光一閃即沒，仍用那不帶表情的語音說：「唔！甘老兄果然身手不凡，首次在我江湖客尤世賢面前說粗話了，語音也英雄得多了。」
右側後房門的地下，有一線血跡直達黑暗的後廳中室，顯然，有受傷的人已隱入內間裏了。
她恨恨地縛緊風帽再向前怒叫：「小畜生，擒住你時，絕不饒你。」
但她倆也有半公開的半永久性的情夫，草原黑龍的情夫，是太行山主的親弟火眼狻猊史域；白妖狐的情夫，則是金錢豹譚英，但在平時互不相管，各自取樂。
他望了春聯一眼。心說：「這土屋主人不太俗而且有點古怪呢。」
旋風虎怒吼，劍向左一拂，「平分秋色」立即回敬，從右攻入。雙劍相錯。「吱……錚……」雙劍齊發龍吟，兩人皆震得向右一閃，接著換方位，同聲冷吼，再次出劍還以顏色。
中原忍住一口氣，緩緩後撤，厲聲問：「屋中的兩個男女，是你所殺？」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群起而攻！」
大門倒了，重簾也在他一撥之下落地，冷風沖入，白茫茫的雪花也飄滿房中，他站在大門內，看了看房中情景，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頭皮發炸。
「你是誰的弟子？」江湖客問。
光叫糟也不行，必須衝出去再說，就在白妖狐聲落後的剎那間，他人如瘋虎向門口猛撲，長劍斜指，身劍合一飛射，待將接近咫尺間時，突然發招猛攻，招出「赤煞幻形」，要衝門奪路出去再說了。
中原早有防備，展開輕功向大同方面急射。
十人的四派，分得極為明顯，火眼狻猊自然和草原黑龍作一路，白妖狐也與金錢豹作一夥。
「糟！我們遇上了狼群。」秋菡變色驚叫。
中原氣往上沖，一聲大吼，揉身猛撲，長劍前指，成一線射到，近至三尺，劍影倏杳。
「大嫂，讓你如意，但小心，譚老哥恐怕快趕來了，別讓他教你心疼。」德蘇泰嘿嘿一笑，退了下去。
「草民自問尚有防身之藝，萬死不懼。」
在白駒雙蹄行落之時，要貫入馬兒的胸膛，如意算珠可惜打得極精，他也有必中的把握，可惜，馬兒卻在最緊要的關頭失蹄，準頭驟失，高了，怎得不糟？
醜海蕙站立如同化石，星眸中神光電射，汗珠也在往下掉，冷森森地問：「你是北人？該死！」
可惜，馬由缺牆躍入，沒看到一個官兵，他只好向南繞山谷急逃。
她不管土屋前的事，奔向屋後樹林的另一角落，牽出藏在那兒的一匹雪白的神駒，上馬順蹄跡狂追。
中原沒理他，他準備用箭射她，再奔了五里地，逐漸接近至兩百餘步內了。
中原好不容易接下了八記劈空掌。在這滴水成冰的氣候中，頭上已冒出了大汗，答非所問地說道：「妖婦，那草原黑龍五年前到過此地，曾經在那裏逗留過？祝某請求你說出。」
白妖狐沒想到這大姑娘一般的少年，反應如此迅疾，身法又那麼高明，一怔之下，人已近身，立化三四個虛影，劍尖如三五道白虹，從屋中三個方向同時向外射到，居然劍發龍吟，虛實難分。
「告訴二弟，本山的兄弟，即日起遍佈左近山區，各守地段，等候寶光出現，注意聯繫，用胡哨傳訊。」
笑閻羅也在這時發出一聲冷笑，鋸齒劍風雷驟發，化成百十道白虹，向江湖客快速擊到。
姑娘大驚，向飛掠而來的秋菡叫：「公子爺，快！追！」她向遠處的座騎奔去。兩匹馬狂奔入林，先找蹄跡，雪已停止了，蹄跡清晰可辨，兩人便策馬狂奔。
「賢弟，你們所說的劍氣，就是這樣的麼。」
同一期間，祝永春正逃出北人的魔掌，在鹽海子一帶流亡，逃避了北人的追捕，饑寒交迫，受盡艱辛。
屋中一亂，人群湧出，太行山主的身邊，赫然站著被笑判官放走的大漢。
他不撤倒好，身形一動，沉重地掌力襲到，將他震出兩丈外，「叭」一聲摔倒在地。
海蕙叫：「表姐，剛才走了的人，可能是中原弟。」
聲落，中指連彈兩次，笑閻羅劍出鞘一半，兩根鞘帶突然無聲自斷，鞘往下墜，觸地方止，接著鼻中嗅入一絲檀香香味。
鋸齒劍出鞘，他冷熱地說：「姓尤的，你真要架樑子破人買賣？」
「在下喜穿白衣，你就叫我白衣人好了。」
笑閻羅吃了一驚，心中暗凜，由剛才那一團雪塊的力道，和目下對方點塵不驚的情態看出來，起手恐是兇多吉少，勝算的機會微乎其微。
半年來，東起雲中山，西至黃河邊。北自塑州，南抵呂梁山。這數百里山嶺和草原之中，經常有奇奇怪怪的人物出現，也有許多奇聞發生。尤其這些天來，不明來歷的人更紛紛住這兒趕。
同一瞬間，一個淡淡的青影從笑閻羅身後掠過，直撲雪上的龍簫，笑閻羅一聲怒叫，突然折向飛射，疾逾流光逸電，也向龍簫追去。
在陝西延綏府，馬拉葛的大軍，冒著漫天大雪，瘋狂地展開全境總攻，延綏的都指揮檢事許將軍許寧，正率領官兵拚命苦戰，這一次，沙漠十猛獸皆未參加，他們是滿都魯的人，不受任何人節制與管束的。
「白妖狐是誰？」
「助我，德蘇泰，兩個小畜生厲害，蘭妹為何走了？」
崖上白妖狐已衝至崖邊，被雪崩的吼聲所驚，及時止住座騎，飛躍下馬，待響聲稍小，方往巖口小心翼翼地走去。
心中思量再三，一再權衡，正捉摸不定，突然慘叫聲又起，這次的叫聲十分刺耳，令人毛髮直豎三分。
「錚！錚錚錚！錚……」響起了一連串的清鳴，連刺七劍之多，將中原迫退丈五六，但卻無可奈何。
他清楚的記得師父玄陰書生任嵩的話，兩正兩邪的稱號，乃是他們當年的稱謂。其實正好向反，正成了邪！邪成為正！像玄陰書生，怎算得是邪了？
「少說廢話，丟下劍，聽姑娘吩咐。」她似乎極有自信。
「成天威其實是個女匪，據說長的美艷超人，手中一支盤龍槍銳不可當，所向無敵，這一股人衝入殺虎口，出其不意竄過定邊衙，透威遠衙西疆，向內地逃竄，威遠衙派人尾追，但沒有他們的馬快，在荒原中，雙方遭遇，一場混戰，我方損失三個小校，五個子弟陣亡，兩名百戶與三個弟子被擄，令尊曾力斃三名悍寇，最後生死不明。
他從張百戶口中，總算已經瞭解了這一帶地面的特殊景況，他的龍簫插在皮襖內，背上繫了長劍，掛了百寶囊，將重要物品打了一個包裹也掛在身旁，不必要的物件捲成馬包置在鞍後，鞍旁有水囊及食物包，一張硬弓，一壺狼牙箭，冒著漫天大雪，走上了茫茫征程。
響起一連串的陰陰殷雷，兇猛無匹的罡風潛勁暗流，將中原迫退丈餘，但見中原幻化成一個虛影裹在一團耀目劍環之中，向後暴退。他在奮勇揮劍，震散襲來的狂濤般兇猛潛勁。
她無處不迷人，無處不令人沉醉，她唯一的缺點，是眼角的笑紋逃不過有心人的神目。笑紋，是讚美女人的話，那是女人最可怕的魔鬼，真名叫作魚尾紋，笑紋在眼角出現，這屬悲哀，她已踏進了中年，最少也在三十出頭了。
金錢豹滿以為逃回土屋，可以得到情婦白妖狐的相助，豈知白妖狐為了中原，匆匆走了。
而在伊金霍洛一帶，草原黑龍單槍匹馬，瘋狂的奔馳，要尋逃脫了的祝永春。
白衣人似乎已瞭解他的心理，說：「即使有人助你，在下也不在乎，你走是不走？」
走道很小，中原知道對方功力渾厚，硬拼討不了好，等於鼠鬥於窟，力大者勝，必須找寬闊之地用神招制這傢伙的死命。
中原大吃一驚，只覺心向上一沉，接著冰雪紛落，他已和座騎同時墜往十餘丈的深谷。
這一箭如果不是馬兒失誤，定然一箭成功，合該他難逃厄運，命該如此，沒話說。
她飛身上馬，向下狂奔而去，罡風凜冽中，仍可聽到她那得意的自語聲：「讓他們去找劍氣寶氣，天知道有否其物？嘻嘻！我少陪，我要去找我需要的寶，天下間除了俊美的男人外，沒任何物品能稱得上寶。」
前邊是突起的山鞍，馬兒忽向前急衝，上了山鞍頂部，由林中向前急射。
在虎虎罡風銳耳中，他清晰地聽到一聲淒厲地慘叫，但仔細傾聽，卻又一無所聞，再聽，仍是颯颯風聲。
草原已盡，逐漸進入了荒山野嶺之中，前奔的急如星火後面追的白駒恍若白雲飛騰，神速異常快，一進山區，雪地更不好走，馬兒汗流滿身，滿身烈氣蒸騰，雪直陷至膝骨，而且不住失蹄下滑去。
大雪紛飛，嚴冬的朔風刺骨奇冷，但他不怕，冒著奇冷滴水成冰的氣候，奔向岢嵐州。他不能沿桑乾河谷走朔州，草原黑龍沒有走這條路，用不著花精神。他必須越過威遠衛以南的平原，直達老營堡再往南折，沿途打聽，是否須到岢嵐州，得看清消息如何。
「什麼？」笑閻羅訝然叫，又沉聲道：「那老匹夫還沒有死。」
中原大吃一驚，心說：「妖婦要用迷|葯來對付我，我得快走，準備先搶上風，土屋的血債他日再算。」
「誰在這裏做了這場傷天害理的事？出來答話。」他ｗww.hetubooｋ.cｏm•coｍ厲聲叫。
人影突現，雙方都站定了，這剎那間的變化快得令人肉眼難辨，兩個宇內高人都用上了數十年修為的絕學，端的駭人聽聞。
怪！怎麼這許久沒聽到聲音了？上屋兩間並列，門戶向東開，低矮，厚牆，草質，只有大門左右兩面小窗，屋左右也各有一個。窗門由內關實看不到屋內景內，大門外，貼有鮮紅的對聯，小年夜，怎麼便把春聯貼上了？
箭到，大漢一聲怪叫，左手連鞘長劍猛拂，人貼牆一閃，「啪」一聲擊個正著，把箭震飛，人即向前急撲，右手握住劍柄，一聲清越劍吟，白虹倏現。
三十招後，招式漸慢，人影已可分辨，雙方第一場激烈兇狠的死拚快過去了，將進入拼內力鬥機智的兇險搏鬥啦！
他已決定了行程，如果岢嵐州沒有消息，便折回從偏頭關出塞直入大道追尋草原黑龍這個女妖賊。
「砰」一聲，他一掌擊出，大門向內震開，天！血味觸鼻。
「唔！你像是骨頭不太輕，收劍啦。」她用鼻音細聲喚。又道：「兇巴巴，要對付我麼？你貴姓？」
白妖狐哼了一聲說：「你這樣向我問話，該死。如果不是我看上了你，定然割下你的舌頭好好治你。」說完緩緩撤下一把青芒閃閃的長劍，向中原舉劍欺近。
待她放慢馬兒，等箭，箭卻沒來，只聽到弓弦響，一追，中原已遠出百步外去了。
馬兒一緩，接著弦聲傳到，隨著發射第一枚狼牙的弦聲，同時到達。她已有了準備，這次不怕啦！馬鞭一抖，向左馬躍出，「叭」一聲暴響，箭被擊落雪地中，貫入雪中盡羽而沒，可見力道之猛。
四面八方林野山谷之中，隱隱傳來輕微的踏雪之聲，似蟲蛇在爬，相距約在百十丈之外。
白妖狐未料到四成勁還不夠派用場，眼看擊中人影，劍卻從一旁射到，怎樣攻來的？未瞧清，反正劍已攻進，像在順她收掌的同時攻到的。
但白妖狐不顧一切，還是緊盯不捨，中原心中大為焦急，馬兒已經踉蹌不定，口鼻中白沫已滿，後腰脅被靴根挾得鮮血淋漓，染得中原一雙靴全是鮮血，也幸而這樣，等於變相放血，馬兒的血液不至於沸騰，支持得久些。
中原牽來了兩匹馬，奔到說：「大哥，咱們快走！」
「小畜生，你上天我追你到靈霄殿，看你能往那兒跑？」她惡狠狠地叫，粉頰上罩上了濃霜，殺機怒湧。
中原不再退，劍尖平舉說：「大爺姓祝，站住，我有話問你。」
「呵呵！你今天要埋骨雪地。」笑閻羅得意的笑。
「嘻！」笑閻羅臉上又泛起冷然一笑。
「晚輩多謝前輩教誨。」
他將馬兒塞入山溝壁一座洞窖中，解下馬包上的一袋豆子，讓馬兒吃個飽，自己撐開一個羊皮袋在窰口背風處躲入袋中，下身用雪蓋上，躺下了。
劍有三尺長，但劍身卻比平常劍寬了一倍，從中段起以到劍尖。鋒口排列著三角形的尖鋸齒銀光閃閃，令人望之心寒。
隨雪靜止，她仍在運目力往下搜視，忽然噫了一聲站起說：「噫！他竟沒死，沒被冰雪所埋，哼！你逃不掉的。」
中原遠出三十丈外，倏然回頭，橫劍戒備，大喝道：「妖婦，你是十猛獸的白妖狐令狐蘭？」
笑閻羅已行功完畢，右手可以活動了，手按劍柄，呵呵狂笑道：「你知道我是誰？」
「草民衷誠致謝大人成全之德，不敢或忘，打擾大人辦公，罪甚，草民告辭。」
笑閻羅大吃一驚，趕忙拾起劍鞘，收劍後退，面部浮上恐怖的神色，脫口道：「天彈指佛門絕學，你是泰山神尼之徒？」
沙沙踏雪聲忽又加快，向這裏集中。
人犯先押到城府，按老弱體質分為等級。年輕力壯的人，即撥入總兵府衙門，分配到各街所任丁役，或者補入衙所充夫役，能提刀弄槍，也可充任兵夫。
「哈哈！你沒有什麼了不起，這些年來並未長進哩！甘老哥，你收拾那小狗。」笑判官大聲地叫。
九照面十盤旋，雙方各出二十招以上，不時傳出令人心魄下沉的刀劍錯鳴聲，衝錯的範圍竟有十丈方圓。
他強忍痛楚，一陣急翻，向龍簫滾去，可是晚了，人影突從他的上空飛越，比他快得多，已到了龍簫之前，伸手去抓龍簫，笑聲倏揚，原來是笑閻羅，好高明的身手！
也由於這原因，後來祝中原夫妻深入虎穴救父，力誅十猛獸，助王巡撫直搗河套北人老巢，除去各族精銳。
中原到了廳中，便想向門外衝，那一身白狐裘的女人，正站在大門口之內，右掌當胸豎立，掌緣向外，這兩隻纖掌潔白晶瑩，都在作勢出擊。
中原用上了七煞散手的狠招，可是雙方的功力相去太遠，根本無法進身，對方的護體神功，令一切神招皆無用武之地。
「鬼話，你在認栽？」
「強詞奪理！」
山谷下，中原細小身影在迅疾移動，奔向右側山林之內，身手仍然矯捷。
武林人物大多長壽，不易見老，修為有數的女人如果出現了笑紋，不用猜，她的秘密瞞不了人，說寬容些，她最少也有四十五六歲年紀了，老之將至啦！
「你真要我斃了你，手沾血腥破戒？」
海蕙手中還有兩枚金花，迫近冷笑道：「還有兩枚，這次同時分擊，你用不著再活了。」
「祝壯士，塞外目下風雨飄搖，北人軍雲集東勝衛，有侵擾榆林要塞之圖，壯士此去……」
「江湖喜歡穿白衣服的人不多，早些年只有一個素白衣秦臻，奇怪地失蹤了十餘年，你是否姓秦？」
「好，先避上一避」
「呸！我問你他在那兒？」
笑閻羅右手麻木，一面暗中運功活血，一面冷厲地發話：「閣下是誰？在甘某身後暗襲，你好大的膽子。」
中原聽她竟然與德蘇泰招呼，而且直呼其名，便聯想到她定然是沙漠十猛獸的白妖狐令狐蘭，真糟！
「你走是不走？」白衣人面色奇冷。
「不錯，是我們，殺兩個人，你竟會大驚小怪？」
祝中原在屋前屋後踩探，聽不到絲毫動靜，便開始敲門，但許久仍不見聲息，似乎室中沒人，他心中一急，也缺乏江湖經驗，便破門而入，一掌擊出，門栓折斷，大門被震開，突然從房中沖出一股血味，直沖鼻端。
旋風虎沒走，他向狂奔而來的金錢豹大叫：「譚老哥，怎麼了？」
「糟！我來晚了。」他心裏在叫，大弓一撥門後的重簾，搶入房中。
人是白色，駒是白色，與冰雪並無異樣，衝下被冰雪覆蓋的樹林，人馬即失去蹤跡，只有馬蹄踏雪聲隱隱傳來，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他仍未發現龍簫的妙用，並不聰明，在均州荒山，燕山乞婆的手堅逾金剛，但也一擊即毀。他的護體神功高明的不畏兵刃，若能善為運用，定可震散對方的劍氣和護體神功，近身相搏的。
驀地，只覺一道長約丈餘的白虹，從西南地平線上沖霄直上，夭矯再三，消失在蒼穹之中，遠遠地，似乎在虎虎寒風中，傳來了隱隱雷聲，但不是雷，難以分辨是什麼聲音。
白妖狐在他身前丈餘站住，一雙媚目死盯住他，水汪汪地像要擠出油來，不住蕩笑，兩手一叉柳腰兒，胸部挺得老高，在向他示威，細聲說：「噫！俏郎君不是木頭人，你知道我？倒也不等閒呢。」
「錚」一聲脆鳴，雙劍一觸即分，火星直冒，江湖客未動分毫，笑閻羅卻橫飄五尺，一劍相較，優劣立判。
「咦！怪事！我的耳朵不管用了？」他喃喃自語。
「廢話！知道還用問你？」姑娘冷叱。
「在漠外橫行，飄忽如煙。去年三月，馬拉葛侵入大同，有人曾見過那女妖，今年，至今尚無消息。」
笑閻羅一聲怒吼，揮劍猛撲而上。
他不再猶豫，策馬向土屋狂奔而去，接近至半里地，便向屋右繞去。
「此行預期二十日，定十二月下旬返回大同度歲，豈知人馬到達威遠衛西南一百二十里荒原之中，遇上一群從殺虎口竄出的北人，據說是十猛獸的草原黑龍成天威一夥人。
「咦！」江湖客訝然叫，接著一掌拍出。
「多大年紀？相貌如何？」
中原搖搖晃晃的慢慢站起，他已覺渾身無力，面色鐵青，用嘶啞的聲音搶著問：「請問大人，以後可有家父的消息。」
這兒，厄運在等待著他，未來的幸運也在等待著他，在他來說，根本從未想到是禍是福，反正他為的是要尋他的父親，任何後果他從不計及。
「接著！」白妖狐嬌叱，展開強攻。
「草民且往岢嵐州一行，但願此行不虛。」
「表姐，中原弟恐完了，天呀！」海蕙絕望地尖叫。
「看箭！」中原的暴吼聲傳到，但沒有箭。
「哼！你們到內地有何圖謀？」
他扭頭住遠處鬥場看去，心中又是一震，笑判官已被江湖客迫得步步後退，向東南原野退走，已經遠出三里地，正不勝邪，無法寄望笑判官前來相助了。
幸而他用的是「赤煞幻形」幻化了幾個虛影，一點陽罡內勁慣於劍尖，雖發不出劍氣，也未有使劍尖變赤的功力，但也很兇狠詭異，劈空掌力所擊之處，中虛而不中實，他身形略側，一聲長嘯，人已到了門旁，順手撇劍，電般錯身而過，出屋到了雪地中。
旋風虎一聲大吼，撤下鋒葉特寬的沉重長劍，並肩兒一站，迎頭截住狂奔而至的兩人兩騎，兩賊的嗓子大，所說的話全被兩位姑娘聽到了。
「除此之外，已無法不在這兒逗留。」
「哼！沒有那麼容易，呵呵！尊駕可有名號？」
兩人向側方一株已枯了的古木下竄去，去勢奇急，可是，狼群已到，兩人距樹還剩兩丈餘，五六尺長的龐然大物大青狼，已到樹下竄出，一聲不吭猛然撲上，來勢洶洶，由微弱的雪光中，可以看到它們微映綠芒的眼睛，令人毛髮直豎，腥臭之氣令人心頭作嘔！
「呸！我尋她算帳。」
「完了！」他心中狂叫。
白妖狐直待他逸出十餘丈外方行發覺，一聲嬌叱收劍拔腿便追。
笑閻羅笑容一收，足一點浮雪，正欲向前掠出。
下面，像是山崩地裂，冰雪如無量山洪傾瀉，洪峰頂端，可以看到中原細小身影，隨冰雪下滑，他的座騎不見了，定是埋在雪層下面了。
上躍的機會不多，後面的狼群已經急衝而至，嗥叫聲如群鬼夜哭，竄高縱低一擁而上。
三團淡淡光華飛滾中，響起江湖客的怒喝：「你們真不要臉，顯然並肩上。」
「家父情形如何？」中原變色站起了。
第一對慢下來的是海蕙和德蘇泰，相距十丈外雙劍遙指，兩人額上都見汗，臉上每一條肌肉，每一粒細胞似都凝結了一般，渾身騰起陣陣白霧，裊裊隨風飄散。
「請前輩賜告名號。」中原急急地搶問。
笑閻羅未料到中原使奸，驟不及防龍簫也不往懷裏帶，反向外撇下沉，將力道分了，他乃是武林成名人物，如果讓雪沾和*圖*書身，那怎成？日後傳出江湖說他被一個小娃用雪擊中，老臉往那放？武林高手印證，即使是衣袂被對方沾了，也算得落敗失招，何況被擊中。
那時東勝衙已經名存實亡，衙城荒廢，人民盡撤。殺虎口和偏頭關已經失去屏障，成了前線，北人如果衝過殺虎口，便順著大同右衛威遠以南的大平原，直衝下塑州，甚至東衝雁門，西間岢嵐方向。
秋菡心中狂跳，桃腮泛紅，問：「是一個妖婦，追他則甚？」
十猛獸中，共分為四組人，各自為營，各管各的事，十人中有兩個女人，一個是白妖狐，一是草原黑龍成天威。這兩個女人，全學了胡人的作風，人盡可夫，高興和誰好，誰就是他們的臨時情人，並不時將擄來的俊秀男子，任意凌|辱虐殺。在被擄的人中，極少有服侍她十日以上的人，大多是不到十日，便剩下皮包骨奄奄而斃。
笑閻羅一聲狂笑，劍向旁一振，叫：「小輩，沒你的一份。」
話聲剛落，驀地左手纖掌閃電般斜拍劍身，響了一聲輕沉的殷雷，劈空勁倏發，將劍震開，右足探進，伸手便掠，五指飛出五縷勁風，疾擊中原胸前五大重穴，人防虎，虎也防人，中原機警絕倫，豈肯上當，他不怕妖婦迷惑人的媚人眼光，緊盯住她的眼神，敵未動意先動，她眼神方露動意，他已暗自運勁提防，敵始動他已先動，順劍上傳來的無窮震勁，向右飄掠，足一沾地，一招殺著「迅雷逸電」已經向左遞出，急若電耀雷擊，斜攻而來。
她反向前迫進，酥胸兒顫，柳腰兒擺，說：「本姑娘從不受任何人指使，不必叫喚，嘻嘻！你敢用劍刺我麼？」她笑得極大膽，渾身都在動，似一團有光有熱的劍火在跳躍。
雙方距離又拉遠了數十步，白妖狐摘去風帽一看，粉臉變色，帽頂，劃開了一條長縫，也帶斷了一絡青絲，危極險極。
屋分兩進，外廳四壁蕭條，有一張長椅，兩張四腳椅，壁間放著草叉，門角堆著一些破爛。這房中的主人，大概是個破落戶。
中原在張百戶引導下，通過了重重警銜，直趨密室，見了王大人，便待行禮叩見，王大人舉手虛抬，說，「祝壯士免禮，本官便服相見，就是為了免除拘束。」
白妖狐吃了一驚，一聲嬌叱，飄身暴退，連拍八掌之多，劍尖離她的脅胸不足半寸，危極險極。
連年烽火，這一帶成了地廣人稀，鬼打死人的絕域，每一座城與每一座堡，人民少得可憐，漸漸地，這兒成了冒險家的樂園，偷運茶葉出境的總站。
「小弟明日啟程。」
「完了！」他心想，仍向前滾，抓起一把碎雪拼全力順滾勢向龍簫扔出，「噗」一聲，擊個正著，簫被擊出丈外，從笑閻羅手指下滑走了。
中原回頭，看個真切，由樹隙中連發三箭，拼了！
這期間，惠寧（上官罡）老和尚正徘徊在河套附近二千里大雪荒原之間。
他向遠處大吼，可是晚了一步，海蕙已經打出了一枚金花，德蘇泰一看金芒飄然而至，卻又迅疾絕倫，劃了一道半圓，不走正面，卻從側方旋舞而至，所以看去並不快，而且飄飄然如同飄絮落花一般。
不錯，退到崖頂了，後面沒有狼，可以全力應付了！
祝中原在大同買了一匹駿馬，正式佩起長劍，孤零零地單人獨騎，踏進了這一帶荒原。
江湖客還未答話，在一旁的中原心中大急，突然展開鬼影功，向側方閃近，要抓江湖客足上的龍簫。
後面十餘丈，兩匹棗紅健馬並肩飛馳，是兩個身材中等，身穿狐裘背劍掛囊的小伙子。一個俊美絕倫，一個奇醜無比。
「這句話是最坦白的心腹之言，我是兩邪之首，你是中原雙俠之一，死對頭。上啦！笑閻羅！別等笑判官同上，以二打一壞了你們的名頭。」
白衣人眼神略現迷惘，嘴角現出一絲苦笑，說：「姓名本是身外物。姓什麼何必計較？閣下，請離開這兒，你偌大年紀，何必欺侮一個小孩子。」
「揮劍上躍，我斷後！」海蕙大叫！
他將馬頭兜向南，決定不再管閒事，走了三五十步，他再站住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管閒事，但他的俠義心卻又策動著他去管，你怎能視同無睹，見死不救？
「妖婦叫令狐蘭，準沒好事，我們得快，不然……」
「唔！咱們到靜樂附近去等，等過幾天正月立春甲子日，劍氣必定再起！如果是藏珍寶氣，也必在埋藏之處發光，你可前往通知二弟，讓他設法引走來踩探的人，尤其在立春前數日，不可令人接近岢嵐州和嵐縣一帶！」
「不會在靜樂左近，更遠些，還有，各地武林高手也在陸續聞風趕來，可叫二弟暗中使喚已經到來的七名猛獸，與先到的好友們，將他們一一宰了，免礙手腳。」
第三夥是大漢金雕蒲文安，他的鐵爪十分霸道，與北人青象馬哈亦結成死黨，經常率賊黨同進同出。
寂靜如死，沒有任何聲音，他再叫，仍無任何動靜。
白妖狐駭然變色，手按劍柄驚問：「小娃娃，你是誰的門下？你的劍法足以傲視江湖，為何內力如此差勁？」
中原心中凜然，也氣往上沖，往裏邊大喝道：「有人麼？出來！」
「那草原黑龍呢？」
旋風虎也快，像一陣狂飆，衝掠而出，向前猛撲，一面用那還算純熟的漢語叫：「大嫂，這小子不弱，好好治他。」
「夜遊鷹與六盤人屠等人呢？」
笑閻羅看笑判官快到了，臉上逐漸恢復了笑容，一步步迫近呵呵大笑道：「姓尤的，不是你便是我。」
兩女正想去將馬截住，正北方間，忽然傳出兩聲淒厲的狼嗥，今人毛骨悚然，同時，一股刺鼻的腥臭直鑽鼻端，中人欲嘔，令人氣血翻騰。
「噗」一聲響，弓被在走道出現的黑影一掌擊中，弓向側急盪，他覺得膀子一震，虎口欲裂，人往左急衝，「砰」一聲肩膀撞在牆壁上，只覺得眼冒金星。
忽然，兩馬兒一聲不吭，渾身一陣抖索，驀地發蹄狂飛，向西南急射。
「南面沒狼，向那邊衝！」秋菡叫。
每當大雪封山時，狼群找不到食物，使結成一大群，上百頭的狼群簡直算不了一回事。人畜遇上它們，準沒命，餓瘋了時，甚至會自相殘殺！
他繞道狂馳，直奔屋後，快接近時即放慢馳速，竄近掛滿冰雪的枯林。
他極為小心，不走正門，因為正門左右有兩個小窗，雖關得死緊，也許會在縫隙中瞧見外面的動靜。
這時笑判官已到了三十丈外，首先傳來一陣狂笑，一面向這兒發話：「哈哈！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邪首江湖客，久違了！咱們一火一水終於又遇上啦！」
我國西北一帶的狼，真夠令人聞之心寒，通常看到的有兩種：一是大青狼，也叫灰狼，身長六尺，重近百斤並非奇事，兇殘惡險陰毒集於一身，一出便是一大群，另一種是老黃毛，背黑脅淺灰黃色的狼，它兇殘惡毒，常三五成群竄近村寨平原附近，傷害人畜為患，數量少時，它可以在人的身後跟上一天，伺機動口，它不怕人，在身後十餘丈時隱時現，直令人心驚凜寒，手足發軟，落入它的口中！
兩位姑娘碰上了千隻灰狼群，它們都餓瘋了，想得到夠糟，幸而身手了得，殺開一條血路向南退，血腥和令人作嘔的狼腥，蒸得她們頭暈目眩，情景危急！
笑閻羅委實不等閒，功力已修至化境，雙掌向下急拍，人向上驟升，從千鈞一髮中平空拔起，避過了一腳，讓中原的腳從靴下擦過。
王大人沉思了良久，最後以拳擊掌，說：「好！本撫成全你，明日即派人將引證送給你，並派人將大漠的情形予以簡要說明。祝壯士。有關令尊之事，你可到塑州或岢嵐州一行，或許可能得到些許消息。」
他立足不牢，雄勁兇猛的劍氣，已將他迫出兩丈外，只覺有點頭昏目眩。
「當年草原黑龍從殺虎口入竄，南竄至岢嵐山即折向西，在嵐漪河北岸方零星散去，爾後化整為零逃逸無蹤，假使令尊被擄，或許可以在那兒探得少許消息。」
他舉目向土屋看去，雪小了，像一陣稀薄的霧，緩緩隨風飄舞，可以清晰地看清緊閉的木門，在家鄉，如果開始下雪，定然在一兩天內止雪，甚至放晴，他似乎感到，眼前已經清明，也似乎覺得他正以英雄姿態，破門而入拯救瀕死的弱者。
海蕙說：「表姐，我們該如何辦？天色如此黑暗，無法再找他留下的痕跡，咱們是否就在這裏等到天明？」
滿都魯雖損失了十猛獸，其他各族卻傷亡甚重，他幸而逃得了性命，也就在不久之後趕走了孛羅忽，自己做起了可汗來，足足做了四年可汗方死去。
雙方先後到達，青影先到一步，不敢拾簫，倏然轉身，笑閻羅左掌拍出，右爪一伸一收，想將龍簫用虛空接引絕學吸回。
驀地，身後遠處叢山之中，紅光耀目，並有隱隱殷雷聲傳來，接著一道白虹沖天而起，夭矯如龍直上九霄。過了不久忽然帶起一道芒尾，俯衝而下，瞬即消失。
江湖客仍若無其事地說：「哼！俠義英雄不會倚眾群毆，我江湖客就是要瞧瞧你們是否浪得虛名。」
他滑下鞍橋，將馬藏在林中，緊了緊脅下的小包裹，挪好背上的長劍，取出大弓掛上弦弓，將劍袋也繫在背上，展開輕功往土屋掠去。
白妖抓一面揮鞭驅馬，一面用千里傳音之術叫：「小娃子，跟我去，我會好好待你，不然……」
驀地，一道白影從身後射到，奇快絕倫，一閃即至。
天亮了，雪也小了，看樣子，這兩天雪會止住了，今年這場大雪，拖得不久，但夠大的，當然也夠冷。
「甘某認栽，後會有期。」笑閻羅打退堂鼓，咬牙切齒的退走，追蹤笑判官的去向，如飛而去。
「是十來歲大姑娘一般俊美的少年人，不然白妖狐不會追他。」
中原不走了，走也走不脫，他連避三劍，換了三個方位，在危機一髮中盡力躲閃大叫道：「老前輩，聽晚輩一言。」
經過兩天的追查，總算有了眉目，王巡撫在陽和衛也在忙，得到了有北人侵入府境內地的警訊，第五天晚上率官兵連夜趕回。
中原也緩緩舉劍，沉聲道：「妖婦，你的口放清白些，不要臉。」
還好，對方未料到中原反應有如此迅速，百忙中變爪為掌拍開弓臂，身形也不住晃動，無暇跟蹤追襲，讓中原緩過一口氣。
她摸不清對方的底細，也被奇異的幻象和劍招所震懾，「噫」了一聲，右掌外吐，身軀向左略閃，她捨不得下重手，那一掌只用了四成勁力，掌出風雷隱隱，山洪般的劈空掌向前急湧，直達八尺之外。
白妖狐沒聽到弦聲，箭已先至，她心中駭然，想不到小伙子的腕上勁道有如此造詣，箭成品字形控制住近丈空間，但見銀星入目，已經迫近眉睫了。
江湖客將龍簫踢飛，射向中原說：「快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無法照顧你。」
翻過兩座峰頭的脊部，雙方已接近至三十步，中原的座騎也算得上是大同府最上好的名駒，十分雄俊，但比起白妖狐的白雪駒，就差遠了。
驀地，南面叢山之中，響起了一聲殷雷，紅光耀目，五彩光華一現，接著，一道白虹沖天而起，剎那間，三頭奇大的巨狼向前疾衝，那是狼群的首領！
「萬一洩漏行藏……」
中原只覺腦門轟然作響，眼前發黑，手足一陣冰涼，寒氣從脊梁下上升，室中爐火熾旺，溫暖如春，但他即感到寒冷難禁，渾身發抖。
「謝謝你，不必了，我隱修邊外，不久或許會遠出流沙，忘卻中土紛擾，永斷塵念了，珍重！」
「哎……小輩，你不算英雄，不光明正……哎……」他狂叫，右手掩住右肩，向後踉蹌急退，眼中似要冒出火來，色厲內荏向後退走。
那鬼女人頭戴白狐皮風帽，身穿白狐皮外襖，白厚緞緊身褲，白皮短統小蠻靴，渾身上下一身白，連腰帶也是白，白得教人目眩。
整個山谷斜坡上的積雪，全震得全面向下崩塌。聲勢之雄，似是地動山搖，千萬塊堅冰浮雪，向谷下滾瀉，猶如萬馬奔騰，也似天雷狂震。
他與張百戶行禮告退，回到張百戶家中，閉門垂胸痛哭，淚盡以血，張大嫂是個熱心人，與乃夫在門外守候了一個時辰，怕他會出意外。
他趕忙退出，突然感到身後有異，想也沒想，驀的虎吼旋身，大弓順勢狠掃，同時向右疾閃。
雪花一動，龍簫似乎要飛起，可是卻在這千鈞一髮間被一隻快靴踏住了。
千不是萬不是，毛病出在自己，被對方的深厚功力和江湖名頭所震懾，不敢冒險接招還擊，光挨打，還手乏力，委實失策。
他又重回到先前上屋的大門外，拂掉衣帽上的雪花，開始伸手拍門。「篤篤篤」連敲三記，但許久仍然無聲。
「走！去看看！也許慘叫聲是從土屋裏傳出來，他們有人需要援手呢。」他向自己說。
山區白茫茫亮皚皚，好一片銀色世界，山峰峻陡之處，方可看到枯死已久的野草，和赤褐色的黃土巖層，所有的樹，不管是寒帶松樹或者落葉喬木，全披上了銀妝，掛下無數亮晶晶的冰柱，如戴上滿頭雪衣袍。
「大概是有吧，也許在下忘了。」
他人地生疏，唯一的線索是找人詢問，發現有住屋，定然找得到人，他心中大喜。將近土屋，相距還有兩里地，驀地，他勒住了韁，側耳傾聽。
她心中一驚，再閃了一步，但覺風聲呼嘯，中原已竄出了大門，「小後生，那兒走？留下！」她叫，跟蹤撲出。
他不怕江湖客，卻怕趕來的笑判官，便在旁作勢撲出，要奪龍簫，但龍簫已被江湖客踏住了怎能奪出？笑閻羅臉上發燒，哼了一聲，「錚」一聲劍鳴，他撤下一把奇形怪劍。
「草民想請大人發給通行引證，讓草民出關至大漠尋父，尚望大人見憐，予以方便。」
「你們好殘忍的心腸，畜生也比你們高一等。」
總之，這兒是犯罪的天地，冒險家的樂園，官府的眼中釘，平民百姓的骨中蟲，強盜聚集的垛子窰。
遠遠的旋風虎大叫道：「大嫂，何不用仙狐暗香擒他？別浪費了好時辰，有事在等著你辦呢。」
中原也就長揖到地，由一位小校引到客室落坐，他一看清王大人沉重的面容，心中怦然而跳，暗叫不妙，說：「草民一再驚擾大人虎駕，心中難安，但不知大人招見，有何吩咐？」
兩匹馬直奔了大同府，不久，府城一陣緊張，大批人馬開始搜索白登山附近，派人飛奔陽和衛報訊，十三具北人的屍體和馬匹，運回了大同城。
他感到熱淚盈眶，掛下了耳邊，即變成冷冰冰的雪流，不片刻便成了冰塊。
這人背手而立，衣袂飄飄，冷然向他注視，神情木然，似乎在等對方開口。
真糟！馬兒就在左手三指剛鬆的剎那間失蹄，向下一顛，箭已脫出，已至上高了些許。
「明日本撫派人去岢嵐州一行，諭知岢嵐唐知州，如果壯士需要助力，可逕赴州衙找唐知州請予協助。」
「啪」一聲響，雪花濺碎如粉，擊中笑閻羅的右肘，掌力立散，笑閻羅驟不及防，被巨大潛力擊得向前一衝，手肘如裂，提不起了。
「你作夢！非接下不可。」她堅決地說。
從屋後逃出來的穿豹皮大漢，正是金錢豹譚英，後面追趕的兩個小伙子，正是化裝易容追尋祝中原的海蕙秋菡兩表姐妹。
笑判官也到了，在三丈外便撒劍叫：「算我一份，可不是倚眾群毆。」
「是的，大哥，今年夏初出現之時，光芒略為微弱，距今整整半年。」
秋菡纖手一抖，掌心攤開，中間有三枚金光閃閃的指頭大五瓣金梅花，冷笑道：「那是本公子的祖姨奶，怎麼？不服氣？」
「哈哈！你別少見多怪。」是笑判官的聲音。
真正到來的人事實上並不多，真正多的是太行山主的手下爪牙，這兒是西北邊荒，劍氣出現為期不久，聞風前來尋寶的人畢竟不多，但前來的都是識寶之人。
「表妹，撤劍！」秋菡緊張地低喝。
「你找死！」笑閻羅大吼，他已追出真火，在喝聲中連劈四掌，兇猛地迫近。
「不是強詞，事實如此，如果在下襲閣下的脊心，絕不會擊在琵琶骨上，後果如何？你應該知道。」
「唔！很好！很好！聽說你攀上了高枝兒，與笑判官同行止，行道江湖，不知撈過多少錢，又撿了多少義？一正一邪，大概定然為武林留下了不少佳話！咱們二十餘年未見，久違，委實思念得緊呀。」
王大人搖頭，黯然地說：「前些日壯士大顯神威，擊斃北人十三個，活俘一個，這些功勞，日後當有後報，今日請壯士進府，就是為了令尊的下落。」
他用手向斜掠態來的笑判官一指，又指：「原來是閣下的好朋友笑判官趕來啦！怪不得你會有如許神氣。」
中原一怔說：「岢嵐州屬太原府，怎會……」
中原豈肯放過？他已滾到笑閻羅身後，猛地一腳勾向對方的足踝。
聲落，人已遠出十丈外，但見他袖袍飄飄，舉步若行雲流水，冉冉而去，方向正是大同。
旋風虎一看金錢豹已逃入屋後，便低聲說：「是譚英的情婦，叫令狐蘭，大概她看上了那小伙子，所以追上了，她功力玄通，那小伙子絕逃不了。」
中原知道跑不了，突然向左旋身，簫帶出一陣神奇的簫聲，攻出一招「七星移位」，七道淡淡簫影疾射，襲到笑閻羅右脅。
分不出人影，看不清招式，時而只見刀光芒而不見人形，時而急射狂旋，好一場兇猛絕倫武林罕見的狠拚。令人驚心動魄，頭暈目眩。
兩女耳目極靈，在罡風呼嘯中仍可聽到這種輕微的聲音，不由一怔，怎麼？東北西三面都有同樣的聲音。
同一期間，在代州西南溝注山麓一間土屋中，太行山主和一群兇魔，正在屋中計議，屋外，有兩名小賊放哨，白虹在西南地平線夭矯上升，一名小賊脫口叫。「咦！真有劍氣出現，今晚不是小年夜麼？對啦！」
她臉上現出了醉人而刻毒的微笑，牽了座騎往回走，出了一口寒冷的空氣，又道：「要是他聽話，帶他出塞，不聽，吸盡元陽再任他自生自滅，哦！我相信他會聽話的，尤其是投入我懷中之後，沒有人能逃得過我白妖狐的裙下，再說，仙狐暗香可以降伏大羅金仙，他不會比大羅金仙有更高的道行吧。嘻嘻！」
中原一把抄住，正想說話，身側驚電連閃，龍簫震耳，劍氣迫人肌膚欲裂，「錚錚錚」三聲沉重的金鐵交鳴突響，風雷更厲，江湖客已向笑閻羅笑判官出手了。
「壯士請說，本撫若能辦到，當傾力而為。」
中原知道馬兒支持不久了，是發箭的時候了，他原是伏鞍狂奔，仍不坐正身軀，弓從左腿側後伸，搭上箭虎微翻，弓弦長鳴，箭劃空而去。
怎看去，她好像貼在劍影所形成的光球前，只一閃便不見了。
江湖客哈哈狂笑道：「甘弘，你幾時開始做買賣的？恭喜恭喜，開張鴻發，你該請咱們老朋友喝兩杯慶祝一場才對，哈哈！還沒正式落水，你便滿口生意人口氣了，你真了不起。」
「是誰？你不知道？」
「我阻了尤老匹夫，你辦事去。」
雙方速度銳減，但白駒仍有餘威，狂奔了三十餘里，仍無疲態。
中原雙掌一錯，左右一分，但未能將襲來的雄奇勁道全化去，身形疾退丈餘，一聲大吼重新撲上，他用上了玄陰真氣防身，也用玄陰書生的絕學陰掌開始進攻。
但他臨危不亂，丟掉弓，雙掌按在鞍上，腳離踏蹬，在行將及地的剎那間，忽地手足一蹬，飛離馬背，往上升起五尺，再往下急墜。
中原放馬狂奔，盲無目的向前狂奔，白妖狐的馬是罕見的白雪神駒，腳程奇快，跑不了十里地，便快追及了，相距不足一里地啦！
旋風虎拖劍後退，切齒叫道：「大爺不和你們鬥暗器，有失身分，留下大名，咱們日後個好好算賬。」
十丈外另一雙對頭也慢下了，秋菡向這兒叫：「惠弟，別拖了，用金梅花打發他們早見閻王。」
眾人回到土屋，第二天，他們分頭啟程，太行山主派手下撲奔西南而去。
「著！」海蕙冷叱，劍化白虹向前飛撲，攻出一招「白虹射日」，直取對方六陽魁首，刺耳劍嘯懾人心魄。
張希莊家裏有一陣好忙，總兵官和府大人有無數賞賜，同袍們的慶賀應酬，忙得一塌糊塗，但他沒忘了替中原打聽祝永春的消息，當天便將王巡撫交下的手諭稟明了府大人，立即展開查案卷的工作了。
他的手最先受到暗勁襲擊，麻木不仁，龍簫脫手飛拋，比他飛得更遠，「噗」一聲跌落在後面丈餘雪地中。
中原也無法近身，對方的內力太過渾雄兇猛，他的劍無法將這種能傷人於八尺外的劍氣完全擊敗，相去太過懸殊，雖有無雙劍法也是枉然，近不了身的，被迫退了丈五六，知道已絕難支持，頓生退意之心。
「小狗！納命！」笑閻羅怒叫，撲近就是一掌拍下。
左側房柱上，一把三股叉將一個中年大漢釘死在柱上，中間貫入胸前蔽骨，左右鋒尖沒人胸肺，叉柄略向下傾斜，鮮血順叉尖往下滴，地上流了一灘血，仍在緩緩滴落，像死去不久。
王大人看了他的情況，也覺淒然，說：「你先定下心，聽我說，令尊在五年前戍徙大同府，因令尊文才武事皆有根柢，便撥至武學舍中任教席，這在戍邊的人犯中，乃是極難得的機會，豈知當年十二月初，率領學舍子弟隨衛所將校西發偏頭關打獵，並勘察各行地理險峻，以便日後子弟們用兵之依據。
白妖狐嘻嘻笑，向中原撲去，一面叫：「德蘇泰，不許你插手，走開。」
「事急從權，尊駕休怪。」白衣人淡漠地說。
弦聲狂震，勁矢厲嘯。三支狼牙先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射出，去如連珠，第三箭脫弦，他反射入林，飛身上了座騎如飛而去。
大人搖頭，說：「邊外有我方大批諜報潛伏。但始終音訊皆無，不僅沒有令尊的消息，就是連被擄的兩名百戶與三個弟子，皆不明下落，存亡未卜。」
只有上間內房，後面是花園，他在第一間房門口飛起一足，砰一聲響把房門踢倒，小窗戶用棉紙糊成光線昏暗，房內景象入目，他只感到氣沖牛斗。
她站在門口，迷人的香氣隨寒風吹進廳中，香得迷人，香得醉人，真要人老命。
「沒什麼，明槍容易躲，暗劍實難防，盡可能下手！」
中原就在這烽火漫天中，踏入了危機四伏的荒原。
「玄陰書生任公嵩。」
張百戶的家在城西，他的妻子葛氏，有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中原一再對張希莊聲明，千萬不可將他牽入這次殺北人的事。
在雁門至岢嵐這一帶，冬天來臨，偏頭關的南面一段黃河，結冰甚厚，河寬不過里餘，人馬通行無阻，走私賊梟們將茶葉綑成五十斗一包，每匹馬運上六包，偷運渡過黃河，由陝西進入河套，與北人交換馬匹金子，而北人則不時殺進關來截掠金珠美女，用來向賊梟們交換茶葉，大家發財。
軍機室中氣氛沉重，王大人一身便袍，室中只有三個小校，案上擱著不少文書塘報一類案件。
「好！請小心。」笑閻羅語畢，即脫出鬥圈飛撲中原。
其實是他多慮了，北方的土屋，入冬時門窗便早已弄妥，不容許有一絲寒風吹入，不然怎受得了，光是木門窗還不行，還得加上厚厚的棉毯，方能將冷氣寒風堵死在屋外，在門窗內不可能看到屋外的景物的。
大漢身上精赤，肌肉已變成黑色，雙目已被挖掉，頭往下搭，仍可瞧到他的臉上的痛苦神情。
金錢豹本是武林中甚有名望的江湖巨盜，出塞作漢賊不過二十年，而且也經常潛入內地探訪朋友，對中原的武林道成名人物自不會陌生，一聽金梅花三字，變色後退，撒劍防身大喝道：「你們有金梅花作暗器，散花仙子與你們有何淵源？」
「小輩，老夫要活剝你皮。」笑閻羅怒叫，收了劍跟蹤猛追，他因收劍足下略慢，中原已射出三丈外，快逾流光如飛而去。追了半里地，到了一個小雪嶽之下，追上了。
中原奔近，叫：「老前輩，還我的簫來。」
追追停停，他們已進了重山，奔進群山深處的一條山谷之內，逐漸上升。
「好小子，等會兒再宰你。」笑閻羅怒叫，人向前急飛，到了龍簫前，凌空下撲伸手便抓。
兩位姑娘不知身後是懸崖，也沒想到身後為何有狼群撲上，面向狼群揮劍，急急向後退！
兩人慌不擇路，向南急衝，南面確是沒有急撲而至的狼群，都是兩側繞來的，雙劍左右衝擊，在瞬間便脫離原處，向南急走，衝出一條血路來！
走道後端相離十步外，一個人剛搖晃著站穩。中原目力超人，練得好夜眼，已瞧清那人的相貌，認定不是善類，他正在怒火如焚中，所以立下殺手。
「表姐，上樹。」海蕙出主意。
「也許是你們死，狗東西！」江湖客叫。
「晚輩乃是武林浪子上官公公的子弟，與老前輩……」
據土著們說，年初，一道白虹在大雪之夜出現，夭矯如龍，時而橫貫中天，時而直上九霄，之後，即不復再見。從那時起，便經常發現奇形怪狀身分不明的人來來往往出沒無常，但卻未聞有何事故發生。
「可曾找到出沒之處。」
太行山主眼中兇光一閃，沉聲道：「一視同仁！」
這一帶是黃土高原，山脈連綿，中有無數零星草原地帶，形成一道道自北而南的谷原，兩側，東是太原盆地，從雁門關直下關中，西面，是不太寬闊的黃河。所有的山脈，大多是縱向而下。
「我怎能不管？何以為人？管定了！」他喃喃自語，語音極為有力。
中原知道再問也問不出結果來，擦去滿頭大汗，起身告辭，大人又說：「祝壯士如果日後需要助力，即使是出動兵馬，本撫也願相助。希望日後有機緣能為壯士盡力。」
走道中光線微弱，但中原仍可明察秋毫，身軀站穩舉目望去，吃了一驚，趕忙背上弓，伸右手拔劍，一聲怒吼，左手全力扔出。
天色快黑了，從北面追來的兩位姑娘，追到雪崩之處左近，已經無法找到馬蹄所留下的印跡了。夜幕低垂，雪已止了，整個宇宙似讓墨缸所覆蓋，但仍有濛濛的雪光，十分微弱，難辨百十步內景物。
他聰明，江湖經驗也豐富，不用劍，反用黏字訣，救了他自己的老命。
中原有玄陰真氣護身，內腑未損，只到頭昏目眩，眼前發黑而已，人倒地，拼全力往前急滾，百忙中將簫插出，護住頭部。
久久沒有聲音，令人心弦越崩越緊，他不願就此罷手，伸手撥了一支狼牙箭，左手弓前伸，突然身影一閃，仗弓護身搶入內間走道。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說：「可惜，我損失了一位好面首。」
原來是青影的腳，他右掌向外一引，「砰」一聲暴響，將笑閻羅攻出的掌勁引出，擊向身側雪地，將浮雪擊了一個尺大雪坑，浮雪紛飛，八方激射。
土屋前，穿豹衣的人，正是沙漠十猛獸的金錢豹譚英，白妖狐的半公開情夫。
中原只感到頭以下被勁流激得血氣翻騰，唯有頭面未被波及，那是龍簫護身之功，震散了襲來的兇猛潛勁。
他知道厲害，身軀一挫，徐徐引劍追蹤金芒，直待金梅花迫近，方運神功從劍上發出數十載苦修的先天真氣，向金芒貼去。
「錚」一聲劍鳴，龍吟又起，其聲鏗鏘，兩人又刺了一劍，中原又退了八尺。
狼，銅頭鐵爪麻桿腳，只消用一根木棍，在它腰中或腳骨下手，一擊便斷，但不一定能打死，打狼最靈光的傢伙是木棍，其次是斧頭，用刀劍槍反而礙事，而且冒險。
這時狼嗥聲連續厲嚎，急急地接近，狼群已嗅到下風的人氣了。
狼有毒，狼糞也有毒，狼糞遇火，濃煙沖天久久不散，邊寨兵士用作信號用，叫做狼煙，它的皮並不值錢，但很管用！
這十個猛獸名義上是滿都魯的大將，事實上是四股可以來去自如的強悍漠外匪類，每一股人皆有上千名由北人與無恥漢人組成的匪群，四出劫掠，侵入邊塞殺人放火，來去如風，銳不可擋。
「上官公公為了老前輩……」
「泰山神尼從未收徒，你……」
中原正想閃避，江湖客突然撤下長劍，從側揮出說：「慢來，別欺負年輕人。」
天黑了，夜幕緩緩下降，大雪荒原一望無涯，沒有任何堡寨可以讓他避避風雪，他找到了一片丘陵地，一道陡峭的山溝，不錯！這兒是能避風雪之所。
「請坐下，令尊之事，極為辣手，目前，哎！」
白妖狐正心花怒放，伏鞍狂衝，忽覺虎皮風帽一震，接著狼牙破空飛行的刺耳厲嘯傳到，頂門一涼，她大驚失色，暗叫道：「糟！我怎麼忘了他的箭。」
近午時分，遠遠看到一座平頂小山，山下有兩座土房，孤零零地座落在白雪茫茫之中，看去顯得極為蒼涼古樸，屋後一叢叢古林，全被白雪掛滿枝頭。
「他在那兒？說！」
「呸，我問你草原黑龍成天威的下落。」
她的臉變得真快，時雲時雨，陰晴難測，馬上粉臉上又泛起了令人神魂顛倒的蕩笑，說：「小伙子，放下劍我們好談，有關黑龍的事，我會告訴你，你想找她不難，但你不惱，如果依我，就有希望。」
身後忽然傳出兩聲馬嘶，蹄聲消失，接住是砰然兩聲巨響，一切重歸寂然，原來是馬兒跌下了高崖，由於積雪已經滾崩過一次，餘雪不多，並未再引起雪崩。
馬兒進入了冰雪掩覆的樹林中，但聽冰柱折斷和積雪抖落的聲響，此起彼伏，煞是熱鬧，入了林不好追了，視野有限，還得提防受人暗算。
「你……」笑閻羅答。
德蘇泰的身法夠快的，所以號稱旋風虎，但身軀雄偉沉重，地下的履痕幾乎都是他留下的，他臉上有唯一跳動的細胞，那是他額上的青筋，大汗如雨，一顆顆往雪地裏掉，但持劍的手仍穩如泰山。
他恨北人，更痛怨那些漢奸，對那未曾謀面的草原黑龍，他發誓要追她到海角天涯，如果父親是死在她的手中，他要將他的屍體用乘馬拖回中土。
「哎……」慘叫聲又起，淒厲抖切，令人毛骨悚然，尾音像是不長，所以片刻即又寂然，聽方向確是在土屋附近，也好像在土屋後雪覆古林中發出。
「據二哥說，可能在靜樂西南。」
「那兒走？本姑娘等著呢！」是陝西口音，十分清脆悅耳，不知是敵是友。
劍氣一迫，青芒夭矯如龍，狂野地揮舞拍擊，劍尖現出朵朵青蓮，要崩碎中原的長劍。但中原的劍法太過神奇，兩劍相交時角度都不對勁，無法將劍震碎，只能僅僅震開而已。
「老前輩，難道你不念數十年的兄弟之情……」
在同一剎那，旋風虎一聲虎吼，劍出「狂龍鬧海」，保住渾身貼地急旋，但剛旋的瞬間，金光已飛走了。
他一聲怒笑，人向後倏退，雙掌急如閃電，一招「驚濤裂岸」攻出連連拍出八掌之多，掌出風吼雷鳴，山洪般的潛勁倏發。雪花回頭反奔，暗勁狂瀉。
這人一襲單白袍，其白如雪，白色平頂巾，白色便鞋，一身白，白得與雪比美，劍眉斜飛入鬢，雙目神光炯炯，但泛起一絲茫然的憂鬱，鼻梁挺直，玉面朱唇，眼角略現細紋，證明他是中年人，唇間和頷下，鬚樁隱現，大概兩天沒刮鬍子了。
笑閻羅臉上表情瞬息萬變，不笑了，說：「姓尤的，我沒死。」
她瞧清了他的去處，回頭牽馬，一面喃喃地說：「這兒距雪山還有六座峰頭，只有通雪山的山谷，可以行走，他是由那摸索出山，我去等他，準擒住，哼！……」
「有人家了，我得前往打聽打聽。」他自言自語，策馬向土屋走去。
笑閻羅面色鐵青，兇狠地一面緩緩拔劍，一面說：「好小子，你狂妄得夠了。」
他心中怦然，忖道：「確實有人受難，慘叫之聲動人心弦，我怎能不管？走！」但心中另有一意念向他發出了警告，似乎在叫：「不成！你有大事在身，這裏是罪惡的原野，不是好去處，定然是賊梟們在作孽，也許是在自相殘殺，你不能多管些閒事，誤了自己的大事，去不得的，還是不去的好。」
「你可以走了……」
「我就是秦白衣，泰山神尼之徒，千萬別洩露我的名號了，你英華超絕，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好自為之。」
中原不知他們是誰，反正定然是他們的人，就在白妖狐轉頭回顧的瞬間，人似幽靈幻影去勢如星飛電射，折向屋側密林逸去。
「她去追一個姓祝的小白臉，我助你收拾他們。」金錢豹飛躍下馬，提刀等候。
「在雪上露宿？抑或在樹上設吊囊？咦！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