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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荒原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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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父子重逢

第十七章 父子重逢

整個鬥場灰塵瀰漫,走石飛砂,草原黑龍被罡風一颳,真巧,颳至一頭雕屍旁,被擋住了。
這時,草原黑龍已經甦醒,正一寸寸向這兒爬來,臉上的痛苦神色,令人不忍卒睹,每一條肌肉都在痛苦的抽動,眼角出現了血跡,嘴角扭曲,血水往下滴,喘息著向這兒爬來。
草原黑龍已無力反抗,她向白妖狐顫聲道:「蘭妹,念在你我的交情,請送我一些水。」
中原大吃一驚,但劍已脫手,「啊」他大吼一聲,人向前撲左掌斜拍,右手全力向後,猛一收。
「你不能死……」
中原只道大雕要抓同伴的屍體,並未在意,按雙方速度估計,雙方正在屍堆旁會合,他不得不防,向姑娘低喝:「撒劍,防大雕襲擊。」
中原也穿著停當,兩人喝了幾口水,吃的東西卻沒有,準備上道。
「林公確已不在人間,但仍可傳授門人。十猛獸已死其七,日前山谷之會,活著離開的人除了前輩,就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而已。」
中原知道巨龍可怕,背起姑娘也狂奔而遁,他左腰中了三棱鏢,餘毒未消,仍有點昏眩,自然沒有平時快,腳下不太靈光,奔入山谷數里地,正想找地方解救海蕙,可是對面咆嘯聲乍起,四五頭灰白的巨大人熊,已狂怒地迎面撲來,聲勢洶洶。
中原突然笑了,泰然地說:「這麼說來,你也不知出路,前途吉凶難料,也許我們走不多遠,就被鬼怪所吞沒,你便可以脫身事外了,是嗎?為表明你不是心存歹念,你敢不敢與我們同行?即使死了,也可死在一塊,你敢?」
「殺她!」海蕙怒叫,向下急衝。
中原凝神行動,身上熱浪四逸,他不但沒有汗,而且精神益旺,間歇地發出簫聲。
「畜生納命!」他大吼一聲,全力將劍扔出,劃出一道虹影,射向一頭大雕。
「你想怎樣?」草原黑龍問,劍已出鞘一半。
不片刻,兩人已肉帛相見,不像話。
中原背著父親,與兩位姑娘轉身向東飛掠,奔向前面十里外絕地,那兒,怪洞已經被腥霧掩住了,只可看到怪石崢嶸,一無所見。
「哎呀!我睡得多死?蕙,是什麼時候了?」他歉然地說。
她那一身黑衣,極為醒目,地面是灰白色,看去更為清晰,中原眼力超人,他叫:「是草原黑龍這鬼女!」叫聲中他用了十成勁,超出海蕙,去勢如電射星飛。
她在他耳畔說:「原,感謝你……」轉身穿衣,說不下去了。
白妖狐仔細注視,訝然道:「咦!果然是成大姐,走,她需要幫助。」
「天威,你!」永春大叫。
草原黑龍長嘆一聲道:「你們要迫我帶路,我委實不知該如何走法,就稍偏南走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誰知曉前途是吉是凶?」
他哈哈狂笑,手按劍靶說:「不想怎樣,想戳你幾劍,以報應昨天你向我遞劍的可惡舉動。」
草原黑龍搖頭不讓他往下說,苦笑道:「我還支援得住,諸葛姑娘,誰給我下的奇藥?」
經過一夜行動,他的修為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但他自己並無所知。
「謝天謝地,寧大師目下可好?」
中原不將劍交給她,先入鞘說:「前輩能自己走出這處絕域?」
在方圓五六里之內,展開了殘忍畜生大屠殺。
對面崖根下,有一個三丈大的古洞,黑黝黝,地深不見底,不時逸出一陣陣的腥霧,在樹立怪石中瀰漫。
「有人跡?」海蕙跟著向上搶。
火眼狻猊踏前一步,劍指向她的小腹,獰笑道:「給你一劍不太便宜了吧!桀桀……」
「不!要死死在一塊,希望能挨過天明。」
中原準備停當,走近說:「我們走,請前輩先行指引。」
劍發出兩聲清鳴,大雕兩隻鐵爪,硬生生被他砍下了,大雕厲叫著飛走。
海蕙扭頭向中原看去,他正滿頭大汗,寶相壯嚴,仍在靜靜地行功,雙目內視,進入物我兩忘之境,她說:「成天威,你站起來。」一面說,一面將中原的劍抽出。
「錚」一聲劍鳴,劍擊中前面大雕的右爪,大雕的左爪,也抓掉他左上臂的一塊布帛,幸而他的護體功力了得,皮肉未傷,大雕一聲厲鳴,雙翅一扇,沖天而起。
接著,永春便將十年來的遭遇一一說了,最後指著草原黑龍說:「孩子,為父忍辱偷生,就為了留得命在,見你母親一面,此中情由,希望你能諒我,在大漠草原中,九次逃亡,歷盡艱辛,委實困難,遇上任何一個蒙人,皆有性命之憂,有幾次我皆得她及時趕到,將我從死亡邊緣拉回。
她呼吸不正常,話未完,發狂似的吻他,整個嬌軀輕微顫抖,雙臂力道逐漸加重,向他懷裏面擠。
草原黑龍信步東行,她確是不知該如何走法,硬著頭皮前闖,慌不擇路。
本來,簫最適合於抒情的樂曲,悲涼淒切時,令人淒然淚下,卻不適於吹奏雄奇壯烈的樂章。高宮的本調,該是渾雄,但中原卻間或提高八度,並不時加上徵音,便揉入了兇猛的肅殺旋律,只聽一陣陣令人氣血勃勃翻騰的簫聲,綿綿不絕如怒濤洶湧向前猛傳。
中原膽氣大壯,一面步步進迫,大喝道:「畜生,退!退!」
也在這剎那間,正南半里地處,無數身形龐大的異獸,開始和巨大的爬蟲作生死拼搏,劍光終於誘發一次駭人聽聞的猛獸大屠殺。
兩人同時警覺,駭然一驚,劍化無數寒芒,迎擊兩隻抓來的鋼爪。
「不會有多遠的,等會兒我們全力急趕,我們追旋風虎時,大概進入灰巖地帶四里左右,真要趕不消一個時辰,大可不必著急。」她不在意地偎近他壯實的胸膛。
火眼狻猊雄偉的身體,像巨人般出現在眼前,火眼中射出陰狠的火花,臉上是獰惡無比的笑容,雙手叉腰距她身前不足五尺,他身右稍後方,是臉現驚訝的白妖狐。
他跟玄陰書生學藝六載,玄陰書生的醫道夠高明,手一觸永春的脈理,便知五行有救,便將永春扶起坐好,自己一手按丹田,一手按靈台,神功徐發。
不久,天空中巨翼鼓風之聲大起,似乎滿天皆有巨大的東西翩翩飛舞,愈降愈低。抬頭上望,可看到星光急劇地穿梭飛行,那是怪物的眼睛,是巨大的蝙蝠。
中原一挫鋼牙,劍脫手擲出。
漸漸地,獸吼聲漸寂,天空中,巨翅鼓風之聲漸斂。
地面,尤其是東、南、西三方,沉重的爬地聲也愈來愈近,似有輕微震動,噴氣聲此起彼落,低沉的吼聲漸漸逼近。不用猜,無數沉重龐大的巨物,正漫山遍荒地爬來。
海蕙搶到,一把挽住了他,急叫道:「原弟,定下神。」
劍出鞘一半,白妖狐伸手把他的掌背按住,說:「不可,史大哥。」
中原緩緩停住,向海蕙說:「夜寒如冬,靠在我身畔歇歇,我用龍簫吹奏足矣!」
中軍的進兵路線,是西北經紅兒山,涉白鹽灘,直薄紅鹽池,全程八百里,預定兩晝夜到達。
洞口,泥土上確有人爬行的遺痕,還有弓鞋印,看去不止一個人。中原指著一個清晰的小弓鞋印說:「是白妖狐這鬼女人由這兒走的,追!」兩人看看天色,太陽爬起老高了,便順著鞋尖方向,向東急追。
她伸手一把扣住永春的手,要往這兒拖,拖了幾步,火眼狻猊叫:「別把那死狗拖來,算他死得幸運。」
中原不敢將實情就此說出,說:「媽好,只是,原兒外出四年,目下不知又怎樣了,但有惠安大師在照顧,料亦無妨。」
走到百十丈,中原說:「成前輩,火眼狻猊所走的方向,略有些偏南。」
海蕙只好放下她,搖搖頭,回到中原身邊。
「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說的,他們知道出路。」
火眼狻猊桀桀一笑,一把扣住往腳下一塞,踏住了,伸一手握住她飽滿的乳|房,獰笑道:「你強吧,有苦頭給你吃的,別慌。」
中原衝入一個黑色大洞,借承影劍的白濛濛劍光,不管三七二十一,向裏急走。
右肩背一陣強風掠過,幾乎將他撞倒,「砰」一聲爆響,塵土飛揚,中鏢的大雕向地面兇猛地撞下,好險!
「在紅鹽池西……」
草原黑龍被中原扔出,砰然倒地後立即昏厥,伏在那兒形如死人,許久許久方行甦醒。
草原黑龍淡淡一笑,在他手上取劍,說:「不!有我在,反而妨你們的事了,好好照應你父親,並代我向你媽道歉。」
他被她所感染,被她火熱的胴體所迫,突覺血液突然沸騰,口中,她的香舌像一條奇怪的靈蛇,鼻中所嗅的汗香,手中所抱的嬌軀,都在向他發出無窮的誘惑力,依稀中,那天在大雪荒原草屋中的情景,模糊地在腦海裏出現,那銷魂蕩魄的經驗,再如怒潮一般地向他襲擊。
父子兩人相對唏噓,共慶兩世為人,海蕙也過來拜見了,她跟著中原稱永春為爹。算起來她不該這樣稱呼,但她自認是中原的義姐,中原引見時也稱她為姐,她名正言順大膽稱呼,事實上與中原的婚事並未得到雙方家長認可,但如果稱伯父,未免有些陌生,她聰明,跟著中原叫,預留下一步棋。
中原看一切停當,抽空說:「往回走,跟我來。」
草原黑龍像一條被踩著尾巴的小狗尖叫道:「沒有人博取你們的同情,草原黑龍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殺人如屠狗,什麼都要,就是不要同情,是的,我說了許多廢話,你如果不殺我,讓開!」
中原便將自己在閻王窩水底洞窟的遇合,直至目前的經過大要地說了,瞞下母親被宋五湖迫害一段往事。
他們沿火眼狻猊的方向走,卻不知十里之後,火眼狻猊已經向東走地下看不到足跡,竟走入鹽澤死域中最險處所。
驀地洞中白影一閃,光芒耀目,伸出一指粗如水缸的巨爪,張開來大有一丈,鱗甲大如海碗,一抓之下,一條大爬蟲落入爪中,向洞中一收,再次伸出,另一條也不見了。
兩人在梁頂上,看到一群大雕正追逐一個白色身影,和看去像火眼狻猊的人,正緩緩揮劍護身向東逐漸撤走,中原一眼便看出白妖狐,所以出聲叫喚,兩人展開絕頂輕功,流星橫空似的,向前飛射。
中原在她眼中,看出了一些奇異的光芒,更在她的面頰肌肉微顫裏,看到了一些難以言宣的情愫,心中一動,心說:「這是一個倔強的人,必須用激將法激她,她在走絕路,在平靜中也可看出絕望的神情,說好話或者請求,都對她不起作用的。」
海蕙也真惱了,她正享受令她永難忘懷的夢境,吼聲把她嚇了一大跳,假使真被人看到了他倆的熱烈光景,她日後如何見人?她氣往上沖,向上急掠。
永春又清醒了些,他仍喃喃地說:「天威,我說過我希望能報答你,可是我反而也讓你也死在一塊兒,原諒我,原諒我……」
後面的草原黑龍,驚得呆如木雞,久久方說:「天哪!這鬼地方,簡直令人難信。和-圖-書
他塞好水囊,一面說:「我們該往東走才是,誰知道這鬼地方還有些什麼鬼怪?往東出草原,繞過這塊鬼地方。」
海蕙以手掩面,不忍卒睹。
「可是,我的功力無法將簫音聚傳十里外。」
「你知道個屁,少管我的閒事。」
四個人心中發慌,暗叫完了!
他這些年來,在刀光劍影中出生入死,對刀劍的嘯鳴有特殊的感受力,驀地悚然一驚,神智一清,一按地面掙脫姑娘的手,突然一躍而起,這把通靈的劍,委實殺風景。
海蕙急掠而出,正色道:「成前輩,請跟我們走。」
草原黑龍閉上眼,長吁一口氣,搖搖晃晃地說:「我是一片赤誠之心,孩子,千萬要聽我的話,最好快點抓住火眼狻猊帶路。下手吧!」
仙狐暗香,其實並非毒劑,而是一個先聚積精氣神三寶,再全力發洩的興奮秘藥,對男人來說,確有大用,對女人效力卻不大。海蕙服下了自己的奪命金丹,逐漸的在清醒過來,只是仍有些少誘情慾的興奮劑,殘留在體內而已。
他的手本能的伸出摸索,不住顫抖,中原一把握住,激動的叫:「謝謝蒼天!我是原兒,爹,爹爹……」
他笑了,抱住她往石上一靠。
她還莫名其妙,但中原抱著她,她只感到血液一陣沸騰,一種奇異的電流通過全身,激|情地緊緊抱住他,用夢也似的聲音喃喃地說:「原,沒什麼,沒……我……我……」
人影一閃,她的劍已被人拾起,那是中原,他說:「成前輩,請和我們一起走,人多些,也好有個照應。」
「爹,你睜開眼看看……」中原大叫。
草原黑龍搖搖頭,苦笑道:「我一生中,罪惡如山,殺人如麻,夠了,用不著再麻煩,謝謝你們了。」說完,繞過一側,急走兩步伏身拾劍。
她不出聲倒還罷了,這一出聲,幾乎坑了中原,他雖已練成了兩儀相成大真力,但僅是「成」並不夠,必須不斷下苦功求「精」,求「純」,距由神返虛之境遠著哩!剛成的期間,元精一洩,從此再也不能精進,到此為止,甚至還有退步的可能。
當火眼狻猊的劍尖,將刺入草原黑龍小腹上的剎那間,三頭大雕如同天雷下搏,兩頭撲向火眼狻猊,一雕撲向白妖狐的頂門,罡風乍起,在千鈞一髮,救了草原黑龍。
他們終於到了丘嶺頂端,精神一振。正東二十里左右,已可看到隱隱枯黃色的草原,在灰白色的死域裏,看得甚是真切,距草原不遠了,快脫險啦!
他還未站穩,第三頭大雕已經凌空猛撲。
草原黑龍已撲到永春身側,向下便倒。
「好吧!你上。」草原黑龍緩緩舉劍。
中原感到一陣困倦爬上眼皮,眼皮要向下搭,一夜中,他透支了精力,人到底不是鐵打的,委實難熬,如不是發出伏魔神音,三五晝不眠不休,絕不會令他困倦,能支持一夜,真不簡單。
危機四迫中,承影劍一聲龍吟,鋒芒四射,妖氣沖天中,神劍的光芒似乎極為強烈,劍吟聲似若隱隱殷雷。
簫聲停得太久,後面八九里群獸漸漸甦醒,數聲厲吼傳到,地動山搖。
「草原!草原!」草原黑龍狂叫,喜極而泣。
海蕙又是一震,但接口道:「你需要水,再喝兩口。」
洞中腥霧越來越濃,有些古怪。
後面,洪荒巨獸正展開空前大屠殺,可算是人為的大浩劫,這一帶沒有草木,全是肉食動物,全靠從外面闖入的人畜,久而久之,附近人畜不敢接近,它們又不能離開沼澤地帶生存,除了絕種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互相殘殺的結果,遲早會走上毀滅之途,中原用簫引它們殘殺,不過是毀滅之期提前一些而已,在千萬年之前,蒙甘青直至西江冰雪荒原中,原是洪荒猛獸的天下,可是氣候的漸變,地層的移動,森林毀滅等等,將這些太古奇獸埋葬了,目下卻只能在荒沙地層之下,偶而可以挖出龐大的恐龍骨化石,讓人們在化石中,幻想出千萬年的情景而已,在河南陝西一帶,這些巨獸的化石,也經常被人掘出,賣給中藥店做藥,藥名叫做龍骨,這是唯一的用途,此外就是考古學家對它感興趣之外,並無大用。
承影劍被踢得向前一滑,鏗鏘的劍吟乍起,像是滄海龍吟,令人神經一緊。
水一入口,草原黑龍陡然甦醒,狂飲數口,突又一推水壺,喘息著說:「孩子,留給你們喝,尤其是你父親,他渴得太厲害了。何時脫險,難以預料,不必管我這將死之人。」
「完了!這些怪獸真要命。」他驚叫,向旁覓路逃生。
永春面貌未改,只是頰肉瘦削了些,嘴唇乾裂,血跡斑斑,胸前,沾了草原黑龍的血,一片模糊不清。
她略一運氣,怎麼?睡穴有點異樣,哦!是了,是他抹了睡穴,為什麼他要如此?難道他不知道她願意將身子交給他麼?
「那證明你引路方向是在說謊!」
他完全清醒了,喃喃地道:「恕我,蕙。」他吻她,一面摸索著替她穿著,又道:「又是白妖狐那女妖,她跑不了的。」
大雕不易集合成群,因為它們體型過巨,胃口奇大,多了便找不到食物,但體型不大的禿頭鷲,卻是最兇猛的暴君,當朝陽上升時,它們但乘熱流上升,在空間,可以看到它們細小的身影,飛得太高,看去不大,其實每一頭的翼展,皆在五六尺之間,最大的甚至有八尺,在地下向上瞧,它們的身影零零地,不易看到兩頭並肩飛翔,可是如果在它們左右留心細察,便可看到三五里的距離,有它們的同類,在緩慢飛翔。
洞的上方不足五里,正躺著草原黑龍和祝永春,同在地道中過夜,如果再向前走,必定可以相會了,可是他不知,似乎是天意。
永春也是過來人,他在愛子口中,早已聽出端倪,自是萬分高興。
可是無處可逃,兩面都是峭壁,他要爬上去不易辦到,如果是平時亦感到困難,何況目下頭昏腦脹,背上還有一個人?
他倆在這兒膩,山梁的那一面,卻展開了生死存亡的狠拼,好一場奇怪兇狠的人禽相搏。
後面上空的大雕,這時也急掠而下,一沾而起,輪流下撲,兩人無法離開原地,僅能舞劍自衛。
她終於爬到永春身畔,長嘆一身,伏在他身上,昏倒在他腳下。
「這些年來我早已和她不同床夢亦各異。」
這瞬間,那雕疾衝而下,勁風壓體,她本能地拔劍一揮,寒芒一閃,攻向迎頭撲下的巨雕。
「不管怎樣,饒了她,不枉早年同衾共枕的情義,要不就帶她走。」
「我才不管這些事。」她枕在他肩上答。
他們找到可避風寒,和背後不怕襲擊的一處小丘向陽一面,讓永春躺下,請草原黑龍加以照拂,中原與海蕙分立兩側,凝神戒備。
五頭人熊不敢退過巨石,相距半里地便向右讓開,中原這時身上餘毒已清,靈智清明,創口算不了什麼,已經完全恢復了元氣,他不理人熊向前接近,縱身上了巨石。
天空中,出現了大群巨雕,還有從西域飛來的大批禿頭大鷲,越來越多,開始凌空下搏,首先遭害的失明的巨蝙,它們無法抗拒從上空下搏的鋼爪鐵嘴,紛紛下落。
他手按劍靶,又問:「你還有後事交代麼?趁早說。」
「原,該往那兒走?」她低頭輕問。
她強調呼吸,久久虛弱地說:「史域,你想怎樣?」
海蕙四面一望,說:「沒有生火的草,有肉也沒有用,不如趕快出到草原,獵一條黃羊充饑。再說,目前爹爹也無法進食。」
「我的意思是,成大姐亦已離去死不遠,眼看要葬身雕腹,你何必再凌|辱她?」
草原黑龍拚全力向永春捨命衝去,攻擊她的那頭大雕略展巨翅,跟蹤斜掠,巨爪已伸出了。
她氣得渾身發抖,想將劍拔出。
大雕一陣翻騰,在作死前的掙扎,滾到永春身畔,方痙攣一會死去。
惠寧老和尚換了一身便裝,灰帕包頭,背繫長劍,帶了兩個勇士,早一個時辰先發,在前探道。他老人家地頭熟,人少行動方便,早半天就到達紅鹽池附近踩探虛實。
「噢!好親親,還未舉行花燭之禮,你就這麼兇?」
草原黑龍開口想叫,但卻長嘆一聲,不上當,說:「是的,這樣說也並無不可,你滿意了麼?拔劍!」她自己也拔劍。
火眼狻猊沒發現她的異狀,狂笑道:「到目前你還想公平,未免太不知輕重了,你不說也罷,當你願意說時,再告訴我並未為晚。」
在左面淺沼地帶中,可以看到不少人畜的碎骨,但在這一帶中,卻沒有任何骨骼遺留,而且兩端怪石邊緣,卻可看到往內走的獸跡。怪!只有進而沒有走出的痕跡。
「何必做得太絕?叫她在這兒餵大雕了。」
眾人轉身看去,心往下沉。中原一咬牙,向海蕙問:「蕙姊,你可會按律樂歌?」
「那……那是……是我爹爹。」海蕙硬著頭皮答。
而丘陵上地面,稍北五里地,火眼狻猊正與白妖狐逃上丘陵,躲在一塊石巖下,避免獸群的襲擊,他倆似乎對這一帶情形很熟悉,並不害怕。
「為保你草原黑龍的英名,你該拾劍挺起脊梁。」
海蕙陡然醒來,在朝暉中看清了附近景象,嚇得手腳都軟了,粉面上爬滿了驚恐的神色,但她不得不強按心神,急促的將永春和草原黑龍叫醒,讓他們喝飽了水,動手將永春綁在中原背上。
海蕙心中大驚,但總算穩得住,跪倒在永春身畔,左掌扣住脈門,右手去翻永春的眼皮,叫道:「爹沒死,快,水。」
「為何不可?」他扭頭問。
劍將脫手的剎那間,永春突然竭力叫:「天威,我不怪你……」
她臉上泛起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向劍尖迎去。
「錚」一聲朗吟,大雕腦袋被從中砍開,砰然墜地,沉重的身體,將她撞倒在地,奄奄一息的祝永春,被拋出丈外,立即昏去。
他們降下一道山梁,天!又可看到絕地了。
中原手忙腳亂去解水囊,雙手不住抖索,海蕙取出一顆奪命金丹塞入永春口中,用水囊倒水灌下咽喉,說:「原弟,用真氣催動藥力,疏通經脈。」
火眼狻猊出腳如閃電,一腳踏在她的小腹,她哎一聲狂叫,渾身軟躺下來了。
他剛坐下,她便像一隻小鳥,撲入了他懷中,笑瞇瞇地躺在他懷裏了。
「別忘了你們早年曾相好一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撐起上身,火眼狻猊伸手摘下她的百寶囊,扔得遠遠的,又繼續說:「看樣子,你要完蛋了,英雌末路,可憐!」
海蕙知道他激動,人還未清醒,又塞入一顆奪命金丹入他口中,用水灌入他的咽喉。
火眼狻猊在草原黑龍身畔蹲下,獰笑道:「親親,昨天的事,你看得夠清楚了,是麼?」
白影一閃,第兩個人影也到了,是白妖狐。
永春突然伸手抱住他,渾身發抖,喘息著說不m.hetubook.com.com出話來,淚如雨下,片刻,突然抓緊中原的雙肩顫聲叫:「原兒,你……你媽可好?」
他的自制力逐漸消失,理智已無法主宰行動,神經的本能反應,令他渾身起了奇異的變化。他像被浪潮所淹沒,令他換了一個人。
「可是……可是……我沒走過這條路。」她又說。
激鬥片刻,火眼狻猊叫:「令狐姑娘,聯手。」
「你既與火眼狻猊和白妖狐同行,為何他們捨你而去?」
火眼狻猊仍迫在她身前,陰陽怪氣地說:「親親,怎麼啦?起來。」
「說了。」中原暴躁地叫,又道:「可惜我沒有降龍伏虎之能,不然……」
「咱們藏寶之地,以往在白天也是不見怪獸的,但昨天竟然現了巨大的怪物,所以不敢斷定是否有兇險。出去之後,還得步行近百餘里,沒有座騎,自己走也感吃力,酷陽似火怎吃得消,誰敢帶她走?而且,弄得不好,還得死在她手上,我並不傻。」
近洞口幾座石下,有幾堆青色的怪異物體,散發出奇怪的香味,好一處古怪的絕地。
他父親的消息,全在草原黑龍身上,她目下行動踉蹌,顯然受傷極重,而且赤手空拳,怎能抵擋雕全力一擊?她如果死了,他父親的消息豈不也完了?所以他心中大急,要搶先一步。
稍慢剎那,海蕙的劍也到了,嗤一響,貫入一頭大雕心胸正中,大雕本已發現銀芒,來不及抓人向銀芒急抓,但沒抓住,兇猛的真力將大雕衝得向側急蕩,「砰」一聲撞倒在外。
「啊!你是中原兒?你……我……我在夢中麼?」
中原沉吟良久,突然堅定地說:「爹,原兒將盡力而為。」又向海蕙說:「蕙姊,是否勞駕?」
永春用力抓緊,仍喃喃地叫:「哦!原兒,我們終於在泉下相逢了,我聽得出是你的聲音,唉!我們都走了,可憐你媽……雯,你在陽世多保重,我……我多麼希望能活著回去看你,讓你光明正大的在人世間,不再是殺人犯的妻子,可是,不可能了。」
火眼狻猊眼睛銳利,說:「是天威,這爛貨仍拖著祝永春,快完蛋了。」
「也許可以,付之天命。」她四面張望,信口而答。
他心膽發寒,不敢再進,恐怕前面又有怪物,暫留一宵再說,他十分小心,向後退走里餘,察看四周確無異狀,方吁出一口氣,將姑娘放下先行調息,在這將近兩個時辰中,始終在驚恐緊張中度過,如不是功力深厚,真難以支持到現在。
她扳下他的頭,道:「親親,別管它們的事,我們好好歇一會兒。」
洞中的中原與海蕙,避入這陌生的險境,怎能不怕?海蕙被仙狐暗香迷倒,人事不知,中原卻急得六神無主,叫苦不迭。
前面,放眼看去,全是起伏不大高的山梁,一片灰白,寸草不生,斷崖塌壁比比皆是。
左右淺沼中,出現了兩條大爬蟲,爬出了淺沼,急急地爬進怪林,直向石洞前那幾堆青色物體爬去。
「記住,河套二千里我無處不曉,你最好少費事,不必多費心機。」火眼狻猊打斷她的話,冷冰冰地說。
永春也在劇烈的喘息,臉上肌肉也在顫抖,續往下說:「雯,我逃了九次,第十次竟喪在鹽澤死域。雯,願我們來生再見,來生……」
他的情慾之火,已被神劍驅趕淨盡,暗罵自己該死,將劍火速放在身畔,俯身抱住姑娘,將外衣替她蓋上,一抹她的睡穴,自己便平躺著按心訣行起功來。
海蕙也掛起水囊,到草原黑龍身側,說:「成前輩……」
但它們除了小畜類之外,極少攻擊活的人畜,因為它們喜吃腐肉,它會耐心的等著人畜倒斃方行衝下,在我國西北一帶,因為有大雕形同強盜,經常不等人畜倒地它便下手,禿頭鷲獲食的機會不多,所以它們的地盤,逐漸向西移,從青康藏雲貴直至中東,甚至非洲的一部分,都是它們的獵食地,有些舉行天葬的民族,將屍體放在禿山頂或沙漠中,讓這些禿頭鷲做點心,認為是最好的葬禮,吃得越光越好,只有惡人才沒禿頭鷲來吃云云。
這一聲「永春」淒涼抖切,像是瀕死的哀鳴,令人聞到酸鼻,不忍卒聽。
驀地,兩頭巨蝠突以全速俯衝而下,翼展將近兩丈,駭人聽聞,翼中的巨爪如巨大的兩隻鐵鉤,向下抓到。
「令祖大名是……」
草原黑龍一蹦,想伸手去搶水囊。
下面洞口,三足巨蟾食了一頭巨蝠,不久便重回它的洞穴。洞口敞開了,有幾頭怪獸慢慢向裏爬行,被神劍的奇異劍鳴一嚇,退出洞外去了,危極。
「應該的,沙漠十獸,現在猛獸只剩下我們三人了。」白妖狐的語音有點淒然。
他不敢停止簫聲,用腳推醒海蕙,說:「快!將爹綁在我背上。」
草原黑龍吃了一驚,搖頭說:「如果令祖也來,十猛獸早該完了。」
「為什麼救她?你不見昨天我們的反目麼?」
她掙扎著站起,用蘊藏著海洋深情的目光,注視永春片刻,舉步向不遠處她的寶劍走去。
喝聲中,他首先撤劍。
「原兒……」永春在叫。
提起了草原黑龍,中原立即火起,他說:「蕙,你替爹遮擋太陽,我收拾她。」
「不!」草原黑龍說得極為堅決,嘴緊閉著。
「可能下面有死獸。」
第四第五兩頭,如隕星急墜而下。
中原足足行功兩個時辰,方抱著姑娘朦朧地睡去。
前左右三方,從十丈外起,遠至半里外,爬伏著許多稀奇古怪的龐大洪荒異獸散處各地,全都沉睡不醒。有些重有數千斤,有些瘦小如豹狼,有些是三個頭的大爬蟲,有些是有巨角的三足角蟾……其中有體重二三百斤的有尾大蝙蝠,和面似骷骨架似的青銅色僵屍與大猿。
一個時辰之後,他終於悠悠醒來,第一眼,他看見了眼前一雙情意綿綿的眸子。
「不許你說,去看看那小王八蛋死了沒有?如果還沒死,替我拖過來,我要好好治他一頓。」
火眼狻猊早算定他們是窮追不捨,所以在前段咱面故意留下足跡,引他們走向絕路,他卻帶著白妖狐,向東走出了鹽澤死域,取道奔向紅鹽池。
「不!到那兒再說,後退也是死路,沒有退路。」中原豪情駿發地說,在她們面前,他不能示怯,那會嚇壞她們。
她緩緩睜開雙目,頂門上空,三頭大雕正雙翅一斂,流星似的向下急墜,她長嘆一聲,說:「你心滿意足了,給我一劍吧!」
她正要走,火眼狻猊一把拉住她。
中原直挫鋼牙,猛地抓起長劍「錚」一聲扔掉劍鞘,向草原黑龍一步步走去。近了,他的劍舉起了,劍尖對正草原黑龍,就勢向她擲出了。草原黑龍眼中已看不見什麼,她循永春的聲音向前爬,一面喘息著叫:「永春,永春……我……我要死在你的身邊,我……」
「風倒不怕,只怕大雨。」她說。
海蕙掏出一顆金丹,由中原替代她的位置,動手救草原黑龍,用水灌丹丸入草原黑龍腹中,並撕衣袂替她包紮傷口。
十丈內,白光濛濛,遠處,出現十餘頭四足大爬蟲,頭上三隻銅鈴怪眼皮射著劍光,炯炯如火炬。
中原總算恢復了心神,他不是一個提不起,挑不動的人,只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但心情一穩定,他不再忙亂了。
他調息片刻,開始就劍光檢查姑娘的傷痕,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但在她逐漸粗重的呼中,不時可嗅到一絲極淡的幽香,十分奇怪。
他舉目向東南天際看去,那兒,大雕厲鳴,急劇地起落,斜衝而上,狂野地下撲,他說:「大雕可能遇上了地下勁敵,這頓美食得來不易。」
接著,她恍然大悟,定然是他在千鈞一髮中懸崖勒馬,保全了她的清白,她只感覺到心頭衝動想抱住他狂吻,但她看了他恬靜的睡態,又不忍心將他驚醒。
「這是沼澤的一部分,隱伏著可怕的洪荒異獸。」
草原黑龍,只感到肩上如受巨大撞擊,眼前金星直冒,被饑寒交加折磨得虛空了的身體,怎禁受得住?幾乎暈倒了,吸入一口氣,掙扎著把上身直起。她胸前的劍創,極濃的鮮血汩汩流下。
草原黑龍堅決辭謝海蕙的扶持,她並未復原,足程無法加快,上下丘陵和山陵極為不便,中原心中雖急,但也無可奈何。
火眼狻猊不理她,但也沒拔劍,向草原黑龍跨近一步,臉上仍然獰笑著,令人望之心中發寒。
北面,鬼火仍在飄浮,但魅影逐漸消失。啁啾鬼哭之聲也漸漸消逝。
中原練了兩個時辰的心訣,所以醒得也慢。第一個醒來的是姑娘,在濛濛劍光中悠悠而醒。
「不要緊,我可將你的簫音導引匯合傳送。」
「你……你這……」草原黑龍氣息奄奄地急喘,說不出話來。
她與永春相處將近十年,曾聽他說過有一個孩子叫祝中原。因為救人,自己卻淹死閻王窩,所以乍聽祝中原三字,心中一震,世間同名姓之人,為數不少,為何這個祝中原找她?這麼巧?再一聽中原也可能死在鹽澤之中,心中一涼,希望完全斷絕。
「給我留下半囊水,你我交換。」她臉色一整,泰然說。
不久,異聲又起,起自南面,像梟啼,似鬼哭,如猿吼,並有啁啾的怪聲。
草原黑龍卻轉身舉步,說:「我成天威本來就是個殘忍的女人,用不著你說。」
但火眼狻猊不為所動,冷笑道:「從這兒往東走出鹽澤死域還有六十餘里路,沿途是否有怪獸出現,誰也不敢說……」
她剛睜開了鳳目,天!怎麼了?自己赤條條的,他也是一|絲|不|掛,還在她身側甜睡,一隻大手還攬在她的股間哩!羞煞人,這是怎麼回事?
由於洪荒巨龍出現,白妖狐抓住機會散發暗仙狐香,果然被她迷昏了海蕙,乘機逃走,追蹤火眼狻猊的去向,匆匆逃命。
當天,軍令下來了,官兵在寅牌正準備停當,一律輕裝,寅牌末,總督軍務王大人要親蒞校場點驗,每人限帶四頓乾糧,兩壺水,任何與戰鬥無關之物,一概不許攜帶,刀槍盾箭之外一無長物,一萬五千鐵騎,皆磨拳擦掌等待廝殺。
海蕙毫不猶豫地搶著說:「原弟,我背她走。」
聲未落,兩頭大雕一前一後,以全速衝下,他冷哼一聲,劍向前攻出一朵劍花,左手向後上方一揚,歹毒的飛旋三棱鏢出手,共有兩枚,一閃即逝。
永春不知自己死活,這時突然一震,臉上突然現出奇異笑容,他以為自己死了,喃喃地說:「孩子,你是中原兒?」
「原兒……」永春惶急地叫。
在中原一行人後面,正東淺沼交合處,山梁中斷,形成一處兩里多寬的缺口,中間沒有沼澤,但怪石林立,斷崖被罡風所化,一塊塊往下掉。
永春一震,那一聲叫喚,十年前的景象依稀在目,他扭頭瞪著中原,眼睛愈瞪愈大,搶著叫:「你……你是……是誰?」
「它們在那兒做什hetubook•com•com麼?」
白妖狐抓住機會,貼地竄向火眼狻猊身邊,兩人會合之後,大雕更不敢下來了,僅在他們上空飛舞,或者從左右急掠而過,兩人向東急走,卻不敢太快,不時回頭戒備,防備大雕突擊。
「別管我的事,我有我的主意。」
「這交易未免太不公平。」她臉色仍在變,說話心不在焉。
海蕙趕忙將劍送與草原黑龍,與中原並肩坐下,撤下了鳳簫,中原說:「定下神,物我兩忘,我們奏一闋永慶升平。」
她這種聲音極具誘惑力,加以熱烘烘軟綿綿的嬌軀不住扭動,這力量足以令英雄豪傑舉手投降的,令魯男子大膽逾西家牆。他猛地雙臂一掀,將她掀翻在地,一雙手開始為她也為自己寬衣解帶。
說完,背起大水囊,牽著她的手,用劍光引路,向上面急急奔去。
鳳凰夫人贈送他的辟毒丹派上用場,每人吞下一顆,腥臭氣方沖淡了許多。
「原弟,你的意思……」
「永春,永……」她狂叫,掙扎站起,向祝永春撲去,她有點迷亂啦!
她轉身撲入他懷中,嗯了一聲,火熱的粉頰壓在他的胸膛上,卻又不敢和他的眼神接觸。
中原伸中食兩指,向草原黑龍,說:「你如果拔劍,我將制住你的穴道,既然你真為了我父親,為何不帶我們走出這鹽澤死域?」
草原黑龍搖頭道:「我根本不知路途和方向,怎能帶你們?」
海蕙將劍送過,沉聲道:「原弟,你背上爹,用神劍突圍脫身。」
「嗤」一聲,劍尖被兩股奇猛地勁道一震一攔,準頭一偏,速度亦減,刺入草原黑龍左上臂後側方,裂了一條血縫,但她似無感覺,仍向前爬,鮮血劃出一條扭曲的血路,喘息著叫:「永春,我未能送你返家,死不瞑目,死不……」
白妖狐一聽是祝中原,還以為他會帶著弓箭,甚至還以為他拾了神箭紅熊的神臂弓呢,嚇得脊梁上直冒冷氣,全力向前飛掠。
中原不為所動,他低喚:「爹,你聽到原兒的話麼?」
不久,永春的呼吸開始看得見了,乾裂的嘴,不住開合,狀極痛苦,海蕙一看便知就裏,將水囊口塞入他口中。
正在他欲|火如焚,騰身上馬的剎那間,他的腳突然踢中了承影劍靶。
大雕不再上當,厲鳴聲中倏落,盤旋飛舞爪翼交叉撲擊,居然甚有章法,纏鬥片刻,重又沖霄而起。
他攬住她的小腰兒,一手捏著她的鼻尖,笑道:「天,好親親,你教我怎樣歇法?你這一團火躺在我懷裏,要我做柳下惠?不可能的。」
「洪荒異獸?咱們可以衝過這兩里地。」
「你和她不過是掛名情人,沒有仇怨,何況有一段時間,你們曾經恩愛得難捨難分,你不念這一段情意?」
草原黑龍目瞪口呆,怔怔地注視著正在結紮的中原,意似不信。
海蕙對中原瞭解甚深,她低聲說:「爹,原弟在阻止前輩自絕,不必管他。」
「他為何找我?」
火眼狻猊一聲長嘯,如飛而至。
攻襲永春那一頭大雕,巨爪亦伸,看去像兩頭大雕同時到達,鉤爪齊伸。
永春渾身激動得不住顫抖,結結巴巴地說:「真……真的我……我不是在做……夢?」
他抱住她,含笑把大水囊的塞子撥掉,要給她飲水,她含笑搖頭,卻向他張開艷麗的誘人小嘴。
頭髮成了一根鋼針,緩緩從乳珠尖端小孔插入,插不到半寸,草原黑龍渾身發抖,臉上全被豆大汗珠佈滿力竭聲嘶地掙扎,卻動彈不得,狂叫道:「史域,你狼心狗肺,用這種酷刑……」
少女這地方怎能吻?何況她正在激|情之中?她嗯了一聲,在懷裏顫聲輕喚:「原,你……你……我……我……」
但永春仍往下說:「雯,恕我生前並無意不忠於你,我多麼希望活著看到你啊……」
九里外,灰白色地台上,近四百頭各種洪荒巨獸,如被法術催動,漸漸不安靜起來,吼聲震耳,開始奔東逐北,它們本發現天色大明,要火速奔下沼澤地區藏匿,被簫音所催,誘發了它們一夜未進食物的饑火,神經似已錯亂,終於,開始互相殘殺了。
近了,它們四爪齊動,向前面衝。
簫聲往西傳至獸群激鬥之處,有一些音波被天空的浮雲所折,那些斷崖將些許音波折回,降至後面古怪絕地附近。
「去瞧瞧。」她喜悅地說。
兩人盤膝坐下,請草原黑龍在身後迴避,雙簫第二次相合,以雷霆萬鈞之威向那兒傳去。
「往上走,也許上面沒有猛獸。」
天!對面上百頭巨大的妖蝠,在暗紅色的湖面盤旋,八方飛舞,鼓風之聲雷動,湖心,突然噴四五丈高的巨大水柱,有隆然巨物要出水上升了。
她直起上身,定神一看,不由暗暗叫苦。
「真要變成落湯雞,這才是草原之福,這裏缺的就是雨水。」
草原黑龍委實無力再站起,她身軀不住顫抖,仍鼓力撐住,說:「一切錯我都承當,如果你不聽我的話,你父子恐怕也要和我走同一命運,我死不瞑目。由此往東約有六十里,便可逃出這處死域。」
「怎麼?前輩的意思是……」中原驚問。
「呸!胡說。」
她耳中,聽到了火眼狻猊的長劍,劍葉正與劍鞘卡簧緩緩磨擦發出輕微的嘯吟,那是他故意弄的,將劍向一側壓,所以磨擦發聲,平時撒劍不會有聲響。
中原停止行動,向海蕙說:「蕙,雕肉不佳,勞駕,割幾條腿帶著,且找個陰涼處準備一頓吃食。」
草原黑龍憐然地點頭,閉上眼沒作聲。
「不管是不是她,你也不該袖手旁觀。」
重生的喜悅,在他們的臉上升起。中原卻劍眉鎖緊,停止吹奏,向十里外一指,沉聲道:「瞧那兒定是一處丘陵斷絕地層,絕不是山梁凹部,咱們必須降下方能超越死域出困。也許,那是左右淺澤地會合之處,兇險……唉!也許有更難纏兇猛的奇獸在內哩!」
草原黑龍心中大痛,怒叫道:「你胡說,瞧我這兒。」她指著左胸被包紮之處,又道:「我自己的劍將刺入心坎,他們來了,為了你父親,火眼狻猊那畜生將我打得死去活來,你怎能血口噴人,說我與他們同行?在山谷你出現時,我與火眼狻猊反臉拔劍,為何不再問你爹是真是假?」
里外,中原與海蕙正攜手掠上山梁,再前十丈,便可看到這一面的光景了。
中原站起,也搖頭說:「這兒是一處洪荒痕跡,氣候尚可令這些太古異獸生息其間,但沙礫日侵地盆日小,互相殘殺的結果,可能會日漸凋零,這些早年的大海痕跡,不是日漸乾涸麼?我們趕快離開,免得又生變故,走!」
中原膽大包天,他將海蕙的羅帶兒鬆了,她酥胸半掩,椒乳半露,任由他輕薄地肆虐,閉著眼兒左輕推右虛攔,正在神遊太虛之間。
看了那少年人的臉容,她終於明白了,眉梢眼角十分酷似永春,一看便知道永春的孩子,正在行功救父呢!
海蕙功力相去太遠,偌冷的氣候,她額上大汗如雨,如果沒有體溫散發,汗可能會結冰,她委實支撐不住,只輕嗯了一聲,便倚在他身畔沉沉睡去。
「且慢!」中原迫近沉喝。
不久,洞中傳出殷殷龍吟,良久方息,腥霧更濃,將洞口遮住了。
白妖狐將人放下,冷冷地說:「要和死人計較,你也未免太不像話了。」
「蕙,怎麼了?」中原訝然問。
「錚」一聲龍吟,草原黑龍以劍植地,伏在永春身上,朦朧地睡去。
鳳簫開始應和,兩種神奇的簫音一合,旋律一轉,形成極為奇異的音波,震撼在空間裏,原來博大渾宏的旋律,變成令人昏睡與神經麻痹的音浪。伏魔神音借音符傳出,君臨大地。
「我……我爹……爹……」他虛弱的慘叫。
中原將劍放下,驚喜地將她抱入懷中,喜悅地道:「天哪!你醒來了,蕙,你沒事麼?」
吼聲傳到,相距僅有一里地,清晰地如在耳畔,把兩人從懸崖邊緣拖回,從夢幻中回到現實。
中原吸入一口氣,毅然地說:「蕙先救她,日後再說。」
說完,頭髮又深入了三分,草原黑龍委實受不了,掙扎著尖叫:「我說,我說。」
這是第十二闋律歌,用在十二月,俗名高宮,大呂是律名,宮是調名,排在最後。這一律的譜曲名,叫做風雲會,曲詞少不了是歌頌大明太祖朱元璋的豐功偉績,不值得寫出。
他們展開輕功,向十里外的山梁斷絕地飛掠而去。
她捧著他的臉,輕柔地撫摸他的雙頰,撇起小嘴說:「笑什麼?不許笑。」
他對這種奇香不陌生,驚叫道:「呵!是這鬼妖狐。」
唔!下體並無異樣,也無不適之感,天!還是處|子之身哩,難道他……
兩人開始調勻呼吸,真氣源源流傳,龍簫一引,一縷簫音破空而升,以裂石穿雲的聲勢,從天宇間反折而下,在原野中震盪不已。
火眼狻猊不在乎,他往下說:「昨天,我辛苦一生的珠寶化為烏有,沙漠十猛獸幾乎全死在祝小狗之手,那小狗是找你的。」
海蕙訝然點頭,說:「會,原弟……」
中原驚得冷汗直流,手足發軟,便向裏狂奔,急走三五里。好了,這洞愈來愈窄,不怕巨蟾追來,洞容不下這龐然大物。
草原黑龍伸手向百寶囊中探,可是晚了,火眼狻猊閃電似飛起一腳,「噗」一聲踢中她的右肩,力道夠重,她向後就倒,直滑出丈外方止住滑勢。
祝永春已經昏倒,氣如游絲,如不細心觀察,絕不易發現他還活著,她當然知道他還沒死,卻說道:「死了多時,快乾啦!」
「哈哈!你以為我是傻蛋?留水給你活命,日後再去找我?快丟掉你這鬼念頭。」
快追上大雕積屍之處,有兩頭大雕,正向屍堆中急衝而下,分別去抓草原黑龍和祝永春。
他四指壓住四周,食指頂住乳珠,另一手拔下她一根頭髮,撕破上衣,現出渾圓暗紅色的乳珠,將內力注入頭髮,搔著乳珠道:「親親,舒泰極了,但如果放入東西,卻全不是那麼回事,加上我注入的內力,想想滋味,你就會渾身發麻的,毛髮悚然,你信是不信?」
她這一叫,中原抓起她信手一丟。
「誰?」白妖狐問。
半個時辰之後,永春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他看清了眼前景物,吃驚地撐起上身,訝然道:「咦!這兒是……」
中原突然放低聲音說:「請回頭看看爹那充滿祈求的神色,你忍心?」
火眼狻猊和白妖狐,爬上了一道山梁,突然發現前面大雕漸漸向下盤旋,下面有兩人影,擁抱的緊緊地,其中之一黑衣耀目。
海蕙突然搶著說:「爺爺曾經說過,早年他老人家去了一趟南荒,也曾受到太古奇獸的襲擊,曾經用龍簫的伏魔神音退了……」
火眼狻猊將空的水囊拋給白妖狐,說:「令狐蘭,不必管我的事,要不你自己走你的路。」
同一段時間裏,榆林衛大軍雲集,各地鐵騎紛和-圖-書向總軍督務王大人的駐節地急趕。邊寨各地的官兵向前推進,進入邊牆各地城堡戒備,風聲鶴唳,情勢緊張。
「廢話!她早已不是早年的她了。」
「天呀!」她軟倒在永春身旁。
草原黑龍突然撐起上身,搖頭說:「永春,你能父子重逢,我的責任已盡,我幾乎誤你一生,負疚良久,你們走吧,天黑之後,便無法脫身了,猛獸鬼怪無人能敵,記住,往東。」
「咦!」海蕙突然站住了。
「說罷,我聽著。」
「乃是家祖煉製的奪命金丹。」
他本能的俯身抓起寶劍,神目如電,向四面凝神察看,欲|火全消。
退到劍旁,她拾起炙手的長劍,重又走回,「錚」一聲將劍丟在草原黑龍身前,冷冷地說:「我父親沒死,算你幸運,我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拾劍,站起來。」
天色暗沉,距曉明還有半個時辰,大軍靜悄悄地出了榆林關,人銜枚,馬去鈴,除了馬蹄聲,和大旗獵獵聲之外,沒有任何聲響。這是王大人的精兵,邊關最剽悍強勁的鐵騎,開始向草原進軍。
他吻了她一下,笑道:「你頑皮,等會兒給你算帳。」他一口一口餵她,她環住他的頸項,那股子熱絡勁,真令人看了冒火,不像話。
中原心中一動,也搶著說:「蕙,將劍交與成前輩,你我雙簫和鳴試試。」
「草原黑龍說過,往東六十里可以脫出這處鹽澤死域。」
大雕死傷過半,攻勢銳減,火眼狻猊叫道:「令狐姑娘,走!離開這兒,跟我走。」
「胡說!」她暴怒地叫。
她不叫倒好,叫得反把兩人嚇得跑得更快些。
整整一夜,他時歇時奏,徹夜支持,在凌晨快到時,他方油然生出倦意。
海蕙向中原一指,笑道:「寰宇四侶之首冰魄神劍林公門人,並不比我爺爺差多少哩。」
「白妖狐!」中原叫。
「咔」大吼一聲,長劍疾揮,全力砍出。
「這一次她更是冒萬險送我入關,如果沒有她,我早已埋骨鹽澤死域之中,或者餵了野獸。在我饑渴交迫,行將死亡之際,她仍不忍心讓我而去,此恩此情,我將永銘心坎,如果你殺了她,我這一生亦將負疚難安。孩子,當你到了我這種年齡,與身歷這種境遇,你便可體會我目下的心情了。假使你認為有力量救她脫出這百里鹽澤死域,就為我盡一分心力吧!」
「找地方度夜,準備自衛。」中原斷然決定,到了一處土丘下。
五頭人熊不住後退,往巡來走咆哮低吼,想衝進卻又不敢,慢慢向後退走。
火眼狻猊當然知道巧雲,早年也是他的禁臠之一,也是草原黑龍的心腹,想來不會有假。他拔出頭髮,站起說:「但願你說的是真話,好了,祝你平安,哈哈!」
「你媽被解上武昌府,怎會在家?」
他往一座巨石蔭下一靠,說:「那多殘忍?不看也罷,說不定等會兒它們會找到我們生事呢!可惜我的弓箭丟了,來,歇會兒。」
草原黑龍幽幽一嘆,灰心已極,頭無力再舉,躺下閉上佈滿紅絲的眼睛。
海蕙伸手指著遠處俯衝而下的三個大雕,另幾頭正在向中間集中,也有向下俯的模樣,她說:「那些大鳥是……」
草原黑龍拚全力撐起上身,咬牙切齒地說:「畜生,你會受到報應的,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白妖狐不知道路徑,無可奈何,她說:「史大哥,她已經油盡燈枯之境,何必再折磨她呢?彼此一向無冤無仇,而且……」
「祝中原和他的同伴。」
退了半里地,晚了,天已盡黑,四面八方響起了令人心膽俱裂的奇異嘯吼,各處灰色的煙霧,漸來漸濃,瀰漫在整個沼澤地區,腥氣觸鼻。
草原黑龍睜開佈滿紅絲的雙眼,掃了一眼自己的長劍,吸了一口長氣,伸出微顫顫的手,手上全是血,顫抖著向劍靶伸出,突然用力抓住了劍柄。她艱難地以劍支地,緩緩站起來,虛弱地問:「你是永春的什麼人?」
白妖狐心中不忍,解下水囊向她走去,剛把水囊送出,火眼狻猊已跨步過來一把奪過,獰笑道:「親親,你等著。」
她正想轉身抱住他,但卻又忍住了,這些天來,他也夠辛苦,晚間一再奔波,白天在草間匿伏,不然就是廝殺拼命,真正休息的機會太少了,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甜睡,她怎忍心吵醒他?她咬著下脣仔細回想。
「胡說!沒有人要找我。」她切齒說。
姑娘當然也知道厲害攸關,同時一聲嬌叱,承影劍發出一聲龍吟,化成一道白虹,一閃即至。
永春一到中原背上,便困倦睡了。草原黑龍與海蕙左右緊跟,她倆渾身顫抖,心膽俱寒,如果沒有中原為她們壯膽,早軟倒了。
「騷狐狸,給我留下。」海蕙老遠便大叫,看兩人跑了,她心中大急,相距餘里,不易追哩!
「好,我怎敢管你的事?」白妖狐說完,站得遠遠的。
永春打了個深長的呵欠,也睡了。
中原扶住他,喜極大叫道:「爹,你可以清晰的分辨……」
她吁了一口長氣,頹然坐倒,口中喃喃地說,謝謝天!
草原黑龍的劍尖,剛移至胸骨縫,正往裏送,被嘯聲一震,吃了一驚,火速扭頭張望。
「油嘴!」她羞赧地嗔他。
草原黑龍仍在搖頭苦笑,也沒睜眼。
他走不了百丈,後面地面似乎有點震動,一個與洞同大的龐然大物突在壁間擠出,那是一頭數千斤的三足巨蟾,恰好堵住洞口,但見光華一閃,一棵巨如海碗的蟾蛛向外一捲,再飛回蟾口,一頭巨蝠隨珠而入,到了巨蟾口中,霎時不見。
白妖狐也用上了她的妖狐暗香,薰倒了兩頭大雕,她聰明,躲到雕屍旁挫低身軀,覓機出劍,大雕如果想向她攻爪,必須將身軀降至地面,體型太大,一到地面它便不易展翅上升,所以並不敢全力向她進擊。
「咦!原,我怎麼了?」她訝然叫。
中原身後,是相擁而眠的永春和草原黑龍,蜷縮著緊靠中原身後,也睡得極甜。
「我們得救了,天哪!」海蕙也含淚歡笑。
中原大吃一驚,說:「真糟,畜生們將在這附近相鬥,我們無處可躲藏,走也走不掉。蕙,拔劍了。」
可是,草原黑龍已聽不到他的話,只哀傷叫了一聲永春,便已昏倒。
祝永春的軀體,本來距一頭雕屍不遠,早就被颳至雕體旁,也沒颳走。
她突然以手掩面,尖叫道:「走!我們走。」
「那就好,免得變成落湯雞。」她信口答。
不久,她悠然醒來,但呼吸仍未正常,身上仍殘留些少熱度。她睜開星目,只覺眼前白光濛濛,中原的臉面正在眼前,正用焦急的眼神期待她醒來。
地下,姑娘赤條條地呈現眼下,仍在恍惚迷亂之下,緊閉著鳳目,伸一雙晶瑩如玉的粉臂,不住輕舞,口中嬌呼吁吁,迷亂地膩聲輕喚:「原,原……我要你……你……」
中原站在那兒,不停的調弄龍簫,柔和的簫聲裊裊四散,把他們三個人攪得無精打采,老想睡覺,如果不是附近恐怖景象刺|激,他們真要倒下再睡了!
「是的,正是那小狗。」
草原黑龍被火眼狻猊重手法多次襲擊,右乳又被頭髮注內力所傷,再被罡風一颳,已經是氣息奄奄了。但她畢竟功力深厚,還撐得住,大雕群追襲火眼狻猊,但仍有兩頭分別同她和永春衝下,她怎能不急?竟拚餘力掙扎而起向永春僵臥處踉蹌奔去。
「你說什麼?」火眼狻猊厲聲問。
草原黑龍扭轉頭,幽幽地說:「祝福你,永春。」說完,從容舉步。
退出三里地,便向東北方向急走,那兒有一處稍高的丘嶺地帶,相距約有五里地,如果站在丘嶺頂端,定可將附近二三十里內的景物看清。
草原黑龍搖搖頭,臉上出現淒然的苦笑。
「他目下何在?」
海蕙一面換他的位置,一面說:「原弟,她快死了,我看,她是個可憐人,放手饒了她罷!讓她在這兒自生自滅也就算了。」
白妖狐不得不聽命,必須靠他領出鹽澤死域,在人矮簷下,怎敢不低頭?她往祝永春走去。
他一面吹奏一面走,速度不能太快,在鬼魅與異獸中悄然向西北方向急走。
中原俊目中神光電射,沉聲道:「這些異物為害人間,容不得它們橫行,我們合奏高宮,讓他們自相殘殺。」
草原黑龍又點點頭,她懶得說話了。
中原動手結紮,砍了四條雕腿,以劍挖地以雕腿作支柱,然後也砍了四張雕翼,架起一個涼棚,擋住了烈日。說:「過一個時辰,我們上道。」
「那只有退回重找出路。」草原黑龍絕望地說。
兩儀相成大真力,不能迅速獲得大成,固然在三月中便可獲得心法秘要,但必須苦修方可臻於精純之境,目下他的勁道可發不可收,昨日飛劍遙擲,幾乎斃了草原黑龍,雖用全力把劍震偏,然仍傷了她的手膀,可見他的功力距化境仍甚遙遠。
「怎麼?你不救她?」白妖狐詫異地問?
「冰魄神劍尚在人世間?我不信。」
北面,無數鬼影一一後撤,也一一消失,只有無數鬼火冉冉飄浮,像螢火般飛舞,但要大得多,且光芒全是慘綠色,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沒有任何異象,洞中溫暖如春,鬼影俱無,只有洞兩端隱隱傳來動人心魄的奇異獸吼之聲。
前左右三方,是犬牙交錯的斷崖,環成了一處灰色的環形沼澤地帶,這地寬約兩里左右,中間水色灰白的大小圈沼,星羅棋佈,令人望之發毛。池沼中,不時泛起一圈波紋,大小不等的水泡,不時向上冒,水泡破裂,則散成陣陣青黑色的煙霧裊裊上升。
剛往下撲的十餘頭形如大雕的巨蝠,齊發厲鳴往上急飛,並向一旁掠走,罡風中腥氣撲鼻,颳得人立足不穩,好險!慢些撒劍,後果堪虞。
又是一天過去了,東方發出微暈,漸漸地光明重臨大地。
天黑了,寒風凜凜,奇熱消失,人與獸一進一退,竟退走了五丈之遙,前面到了巨石擋路之處了。
一聲慘號,承影劍先到一步,貫入左面大雕的脅胸,劍鍔一帶,兇猛地潛勁將大雕帶得向側方地面猛衝。
他自己先喝飽,然後把水慢慢倒在她的小腹上。這一倒,一面狂笑道:「喝吧,好乖乖。」
白妖狐無法離開原地,她叫:「史大哥,快走!」
中原冷哼一聲,冷冷地說:「你承認你對我父親,仍懷有歹毒念頭了?」
海蕙舉目四顧,看到遠處有一把寒芒暴射的長劍,被烈日曬得似乎在顫動,那是整個沙巖地區的熱流,向上蒸騰,乍看去四面八方地面都像在顫動。她向那兒退,手中劍比擬著草原黑龍,這鬼女人如果稍有異動,她將飛劍遙擊。
海蕙本想將劍推出,但心中一動,在千鈞一髮中收劍,伸手扣住對方的右肩膀,向地上帶。「砰」一聲,草原黑龍仆倒在地。
火眼狻猊在危急中,再發兩枚飛旋三棱鏢救命,擊斃了第四頭,第五頭一聲厲鳴,在他和_圖_書頭上掠了過去。
走了十餘丈,火眼狻猊回頭一看,看到後面飛掠而來的人影,把他嚇得打了一個冷戰,大叫道:「快走!小狗來了。」
兩人一蹦而起,駭然大驚,像是挨了當頭一棒,也似冰水澆頭。
這一記重擊,把她踢得一佛出世,渾身骨骼幾乎全行崩散了,昏昏沉沉,只看見眼前星斗滿天。
熱烘烘的劍尖,點在草原黑龍的右胸上,但未貫入。海蕙柳眉一皺,沉聲道:「你為何不用勁運劍?難道我就不忍殺你?」
火眼狻猊那一聲「咔」,聲音如同焦雷,遠傳十里外,驚醒了一雙在夢境中的青年男女。
「是你擄走了祝……我父親?」海蕙沖口而出一個祝字,不像話,急忙改口稱父親。
「洪荒巨獸入谷,他定然做了巨獸的點心了,即使能逃出,也必定仍困在鹽澤死域之中。」
中原心驚膽跳,說:「想不到我們要喪身此地,天亡我們。四面八方異獸如潮水向這兒湧,天空中有食人巨蝠,那能逃得了?」
乖乖!數百頭洪荒巨獸開始怒吼,大地在撼動,煙塵滾滾,那白晝失明的長尾巨蝙,和巨大的夜間爬蟲,最為倒霉,只能盲目地自衛,巨蝙則滿天亂飛,亂衝亂撞。
「那你怎麼知道?」
走了許久,殘陽已落到西面山梁,天快黑了。
在桀桀狂笑聲中,劍尖緩緩向她小腹落去。
海蕙只聽得汗毛直立,心中一震,沒來由的一陣心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忖道:「她是一個可憐人,她對原弟的父親定然是愛之極深,不像是橫行沙漠叱吒風雲的女魔頭。唉!情之一字,可真害人不淺。」
「你是死在閻王窩的祝中原?」
她嗯了一聲,渾身一陣熱,張櫻口去輕咬他的下脣。他趁勢吻她,吻完說:「在這九月天,大漠中幾乎滴水不見,怎會有雨?再過一個月,這兒的雪可能一尺厚了。」
她氣息奄奄,稍微充血的臉面,看到了他按在劍靶上的手,更看到他泛上重重殺機的鬼臉,只覺心中一涼,長嘆一聲說:「你說有一個姓祝的人在找我,是那個神箭射倒你的手下,那衝入谷中的兩人兩騎麼?」
驀地,姑娘在他懷中一陣扭動,吁吁嬌喘令他神魂飄蕩,雙手一緊,猛地吻在她的粉頸上,一陣猛揉。
接著,震天巨吼乍起,大地震撼,鬼物山魈四現,巨獸形影畢露,在距他們十丈外山崖原野及遠處的沼澤中,展開了對峙局面。
由於她不願攪醒他,幾乎誤了他的大事。
中原一行人沐著夕陽餘暉,向東南方向急走,要盡快越出鹽澤死域。
十餘頭巨大的三角白犀,突以雷霆萬鈞之威,向這兒狂衝而至,所經處,砂石飛濺,擋路的十餘頭四足大爬蟲,也可以全速迎上,砰然巨響如雷,翻翻滾滾纏成一團,愈來愈近。
「不成!太冒險了。」草原黑龍將這兩天所見的異物一一說了,最後說:「唯一的活路是繞道,退!」
「不好,這是絕路,不能通行。」草原黑龍驚叫,站在那兒發愣。
草原黑龍被勁風衝倒,恰好抱住永春,她力竭聲斯地狂叫道:「永春……永春……」
中原渾身大汗,怔怔地站在那兒。
海蕙將劍入鞘,說:「等會兒讓原弟弟殺你,且讓你多活片刻。」
「我們合奏大呂本宮大呂宮。」
「誰知道,你該知道。」
洞中不知時辰,激|情過後,定然有點疲倦,兩人不知睡了多久,姑娘的睡穴在四個時辰後自行解開,她睡得極為香甜,這些天來,從沒有機會好好睡過!穴道自解之後,仍又熟睡了許久。
「好,試試看。」
「我為人兇狠殘忍,但從不騙人,那小狗叫祝中原,確是找你來的。我的金銀珠寶完了,但你的卻藏在紅鹽池附近,告訴我放在何處,饒你一頓酷刑。」
王大人親率中軍五千騎在前鋒之後急進。右哨是游擊將軍周玉,也率鐵騎五千,左哨是延綏總兵許寧,也是五千鐵騎,三路並進,冒著曉風寒露,向紅鹽池大舉進軍。
逃不了,唯一的辦法是死中求活,拼命撤下承影劍,大吼一聲,向前一步步迫近,承影劍通靈,忽然光芒大盛,龍吟聲震耳,白虹似在跳躍伸張。
「哼!你想得很好,是要引我們進入更險的處所麼?」
草原黑龍突然翻身,一掌扔出。
「家祖人稱雲棲逸簫。」
海蕙欺近,伸劍進步,「叮」一聲,草原黑龍的劍向外一擋,手上麻木就不著力。
中原握緊他的手,大聲說:「爹,原兒沒淹死在閻王窩,萬里關山,天從人願,終於找到父親了啊!」
「爹,千真萬確,看看原兒。」
許久許久,中原修為不純,他僅能用真氣替父親疏通奇經百脈,卻無法使他父親立即復原。奪命金丹可醫病,無法療饑,永春人已恢復生機,但無恢復久虛了的身子,肚中饑餓,頭腦沉重,渾身虛弱,仍無法復原。
當他正感到需要歇息時,偶然抬頭四顧,不由大吃一驚,倦意全消。
「在紅鹽池西面,鹽河南岸崖壁下,我的侍女巧雲知道藏處,你可以找她。」
兩人一曲一曲,吹奏了兩個時辰,宇內萬籟俱寂,只聽到呼呼寒風掠過原野的聲浪。
火眼狻猊兇狠地俯下身,左右開弓雙手齊發,「啪啪啪拍」給了她四耳光,把她擊倒在地,獰惡地說:「賤貨,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像我這種兇神惡煞,除了老死之外,不會橫死的,至少你比我先死,對不?」
水,是生命之源,永春是因缺水而幾乎倒斃的,有了水,生命獲得滋潤,從鬼門關上被拖了回來。
怪!沒有人,遠處是大雕厲鳴更激響,是怎麼回事?兩人一面結紮,中原一面說:「是人和大雕激鬥,走!助人一臂之力,斃了這些畜生,免得麻煩。」
按律樂歌,乃是本朝宮廷的定制律樂,每月不同,共有十二闋,用音樂演奏,並有歌手應和,歌詞奔騰澎湃,氣吞河嶽。那時已是明朝中葉,這些樂章已開始流入民間。十二律樂中,雄壯者居多,與武舞曲性質相同,令人聞之血液沸騰,豪情逸發。
「哼!我還要在她臨死前羞辱她一番哩!還有那祝永春,我送他一程。」火眼狻猊的眼中,燃起嫉火,說完,開始向那兒奔去。
左右兩側,是鹽澤死域的狹谷淺澤地帶。所立處的丘嶺是一條山梁,向東延伸,十里外,淺澤帶終止,再往前走便沒有沼澤了。這一帶淺沼地區中,人和駝馬的白骨特別多,枯骨零亂,慘象令人不忍目睹。
「桀桀桀……」火眼狻猊發出一連串陰厲似梟啼的笑聲。
這種禿頭鷲最狡猾而聰明,它們把地面劃成區段,每一頭都監視一處地段,發現了死人死馬,便會發出鳴聲,招呼它們的同伴,齊向這兒集中。
強烈的勁風,將他的身形震得向左一側。
「帶她走?你不是笑話吧?」
火眼狻猊停手,狂笑道:「我沒向你的陰|部下手,已算對得起你了,我暫時收手,希望你能乖乖地回答我的詢問。」
因之他登時面色一冷,冷笑道:「哼!你仍是個冷酷無比的殘忍女人。」
他抬頭看看天色,說:「大風快起了,瞧,天上的雲跑得多快?」
她掙扎著爬起,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猛抬頭看到了男裝的海蕙,正用凌厲的眼神,狠狠地盯著她,不遠處永春倚在一個健壯的少年人懷中,不住喘息,呼吸粗重,確是活了。
「前面不一定可以找到草原。」中原點頭答。
他沒有解藥,急出一頭大汗,趕忙去姑娘百寶囊中掏出一顆奪命金丹,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水替她灌下腹中,靜待變化。
「那又何必再下手殺她?」
十餘頭大雕見有人奔來,又升高些。有一頭不怕死,突然向下斂翅疾衝。
「布政使大人已經接到赦命,所以回家了。」中原只好扯謊扯到底。
海蕙俯身將草原黑龍翻轉,看了她胸前的血跡,心中一軟,便到中原身畔取過大水囊,扶起她灌她兩口水。
草原黑龍倒下,劍被大雕撞脫,兩手空空,她並未用全力,僅是本能地揮劍,怎禁大雕全力一撞?滾跌在地幾乎動彈不得。
怪!五頭人熊居然蹲下來了,低聲咆哮,兇焰盡消,四足著地逐步後退,而且呈現顫抖之象。
「錚」一聲,草原黑龍的劍墜地,她閉上眼,苦笑道:「我該死在你的劍上,為了你的母親,你下手罷!但請讓我告訴你們出困方向之後,再給我一劍。」
她在他耳畔說:「原,謝謝你,幸虧你能……」她轉身穿著,說不下去了。
提起怪獸,兩位姑娘心往下沉,海蕙的笑容消失了,惶恐絕望的神色重又爬上臉頰,惶然說:「原弟,我們……」
中原連奏三遍高宮律,方行住口,說:「我們該走了,也許它們會走散衝到這兒。」
「不行,這一帶平原任何一處皆非安全之所,唯一保命之法是斃了它們……」
寧大師,指的是上官罡,也就是宮老兒。中原說:「因大赦令下,父親仍未回來,宮公公便出塞尋找父親的蹤跡,久羈大漠,目前原兒已將他老人家找到,目下已到榆林請求王大人發兵進攻紅鹽池……」
「爹,我是中原兒。」
「謝謝你,前輩。」中原說完奔向永春,他脫下外衣,解下腰帶,將永春背上。
中原為救人跌落閻王窩,實足年齡是九歲,對父親的相貌記憶猶新,以為父親已經死去多時,驚得渾身發軟。
她想一蹦而起,接著,昨晚的情景,一鱗片羽地在她的腦中湧現,她渾身一震,呆住了。洞中本就溫暖,這時,她更感到渾身發燙,轉頭看去,他那令她心動情搖的俊臉,正偎她頰邊,臉上泛著令她心動的微笑。
他突然探手她懷裏,軟玉在握,她嬌喚一聲,渾身發顫,象徵性地去推他的手,卻又欲拒還迎。
近了,大雕要比他快一步,如無奇異發生,無法搶救。
中原大驚,一聲暴喝揮劍狂舞,人向左一滑,急衝而下,白虹過處,血雨紛飛,一頭巨蝠頭爪分家,皮膜四分五裂,另一頭尖叫一聲,沖天而起。
她向前撲,驀地人影一閃,迎面出現了一雙人腿,「砰」一聲響,她的肩膀撞在人腿上。巨大的反震力,將她震得向後仰面就倒,站不起來了。
「沒有人要相信你這鬼女人的話。」
它們餓慌了,也會拼命掠食,一來就是數百十頭,人畜遭迫害。今天,它們又大批而來,開始和大雕搶食了。
中原晃身擋住去路,沉聲道:「你對我父親仍然懷有歹毒的念頭,你剛才所說的話,沒有一句發自肺腑,只想博取我們的同情。」
這期間,草原黑龍已經醒來多時,她靜靜地聽完,一直沒作聲,也沒移動。
厲吼撕咬衝逐聲雷動,像是地動天搖,蠢然大物互相撞擊之聲,震撼著大地。
「不要迫我。」她軟下來了。
到了上面洞口,中原向洞口爬上,訝然輕呼:「喊!這兒有人跡。」
「是大雕,大沙漠中的猛禽可力搏虎豹。」中原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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