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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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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鬥群魔

第七章 初鬥群魔

「呵呵!進取什麼?又籌畫什麼?你要我投效皇家賣命?還是在武林爭雄道霸?不!我不會的,你知道,我也算是曾披過道衣的玄門弟子,對世事的看法是清淨無為。」
他想停止行功,出勁護身,可惜變化倉促,已經來不及了,鬼女的纖掌已臨肩頭。
雄虎似已通靈,果然趴下了,低吼了三聲。
白如霜卸尾急追,追入草叢,一面大叫:「葛兄,請留步,請留步啊!」
蛇魔追得很快,怪叫如雷:「窩囊廢,這次你還跑得了?」
這是說,人與獸是有區別的,獸|性雖能收斂於一時,何時發作,實難逆料揣測。目前這兩頭猛虎似無惡意,但他不得不防。
越說越不像話,把蛇魔氣得臉色死青,一聲怒吼,在胸腹上拍了一掌,吼道:「殺你這人污我之手,就用蛇斃了你。」
他知道,不可讓猛虎走近了。他記得師父曾經告訴他的一個故事,說是廬山有一個古怪的和尚,收養了一頭乳虎,豢養了十餘年,平時替和尚把守山門,坐禪時猛虎像頭安靜溫順的貓在旁護法,人|獸相處如家人。但有一天,和尚來了客人,把客人嚇壞了。和尚為了客人的安全,叫猛虎避開。猛虎離開了和尚,不久又回到和尚身邊。和尚再次叫牠走,來回三次,最後一次猛虎卻咬了和尚的頭,竄入山中走了。
兩人都不肯放開,力道慢增,兩方的護身神功都了不起,誰也傷不了誰,到後鬼女啞著聲音道:「你我同時……同時放……放開。」
他感渾身燥熱,俊面如火燒,被一個女人壓在地面上掙命,太不成話了,難怪他羞愧得幾乎找地洞鑽。
春虹一聲長笑,向西歸崖如飛而去。
「像你這種人,正如蛇魔所說的一般,膽小鬼,窩囊廢,天下多你一個人,丟盡武林朋友的臉面,活該被砍頭割鼻,留在世上幹啥?」
如霜臉色泛白,低下頭近乎虛脫地問:「誰?這女孩子定然是非常人,她有福了!」
春虹也一跳而起,聽到了嬌叱,突然站住扭頭看。「咦!是你。」一個熟悉的清脆聲音訝然喊。
正急趕路,頭上面突傳來一聲怪笑,有人用鬼哭般地聲音說:「有人來了,咱們就用這人打賭,如何?」
但總算被他搶到了先機,已從中宮急入,狂濤八掌的「驚濤裂岸」出手,風雷乍起,掌出到如怒潮湧,潛勁如山,直迫三尺外。
他心中生疑,坐起身軀喊道:「孽畜,如果有事,趴下低吼三聲。」
兩人循音源來處飛掠,速逾流星劃空。
「先說好,你可不能用蛇趕人。」青羊羽士接口,又道:「咱們各憑真本事硬功夫動手爭奪鼻尖。」
「喂!你兩個老不死倒是關心我們的死活哩!」鬼女廖春萍怪聲怪氣地接口。
「不許你上。」九疑老人沉叱。
春虹仍不住搖頭,道:「你知道,我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擒住壓在地上,怎不令人愧死?」
似乎,雙方都不懷敵意,逐漸接近了。
心如師太看到春虹,吃了一驚,將姑娘接交兩名弟子扶入僧屋,自己在庵左樹下接待春虹。
鬼女和奼女交手,勢均力敵,三丈內草飛土揚,十招內變招捷逾電閃,八方躍騰,沒有兵刃相觸的聲音發出,兩方都在找空隙而入,招一發即變,令人眼花撩亂,變化太快了。
白如霜抹掉鬢角的汗水,呼出一口長氣,走近嘆道:「怎麼回事,我只看到醜鬼女扛了一個人,沒到想會是你,勝敗常事,你怎麼拿不起放不下?真是。」
他心無旁騖地仔細觀察追魂鏢,希望在鏢上找到暗記,但他失望了,鏢上沒有任何刻痕。
他循聲看去,也感到意外,三丈外一座怪石頂端,安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在常山城結交的俏書生白如霜,另一個是告訴他到這兒可以找到瘋丐你碧衣女郎,八怪之一的奼女司馬碧瑤。但他並不知奼女的名號,只知他是個非常人而已,武陵一面之交,他對這位不拘世俗的女郎印象甚深。
「爬起來。」他招手喊。雄虎像一頭頑皮的貓,肚皮沾地,形狀極可笑的爬近,在他腳旁趴下了,喉中不住低吼。
聲未落,兩人的手接觸了。春虹知道這些怪物厲害,大意不得,掌上用了八成功,一切掌削中青羊羽士的右小臂,劈開來手,同時右手出「畫龍點睛」,疾取老道的眼睛,下面右足隨上提。
九疑老人向後急撤,一面咒罵:「衛老賊,他媽的連我也算上麼?」
心如師太已年齡八十出頭,但精神矍鑠,望去如半百的健壯佛門弟子。平時除了化緣或做佛事之外,甚少在外走動,說話慈祥懇切,極得附近村人好感。
「好吧!我老不死也同意。」蛇魔也答應了。
「噗」一聲悶響,掌中白弔客的右肩內側。
春虹也感到右肩外的三角肌如被火烙,護身的無量神罡一陣猛烈的晃動,身不由己,踉蹌退出八尺外。
乍合乍分,快逾電光石火,對掌聲爆響似雷,看不清人影和招式。
「好,注意,我數三下,三字出口,咱們同時下撲。」
「世間不可分憂的事,一是情愛,你……」
白如霜憂形於色地挽著他的肩膀,幽幽地道:「春虹兄,你的說法和思維很可怕,你在受到煎熬。你我一見如故,相逢恨晚,情如手足,我不忍叫你憂心重重。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把我當你的手足至親,把心事告訴我,讓我替你分憂吧!」
「好吧!算你嘴皮子厲害,老夫活了一大把年齡,見過了千萬個人,卻沒見過你這種狂妄的小輩!」
雙方接觸,快似電光石火,沒有思索的時間,只憑本能抓住瞬息的機會出招,太快了!
最後又是四句碣語:「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自心頭。塵緣已盡非成佛,青山埋骨萬事休。」
可是,金角螣蛇卻不聽杖的指揮,不時飛騰,不時地在地上游走,就是不敢衝進至一丈之內。
兩頭猛虎不動,雄虎以爪抓地,巨大銳利的鉤爪伸出趾外,草被連根爬起,然後向前跨了一步。
「哈哈!我也來了。」蛇魔怪笑怪叫。
「打!」下面落地的白弔客叫,打出一枚喪門針,襲向已接近春虹的九疑老人,射的部位是下陰。
尼庵中的規矩是男賓止步,她只能在外接待春虹。問明了經過,老尼姑輕擺拂塵,微皺壽眉道:「葛施主,那色魔左丘光眼下可能不會在附近搜找,因為雲嶁附近群雄雲集,貪心的人絕不會有機會找劍的。日後施主如果遇上那孽障,可叫到這兒和貧尼理論,貧尼要好好地教訓他一番。」
「不錯,找他替人治舊傷。」
雄虎見他拂動石塊,竟依在他身畔,用爪子抓石頭塊,更輕咬他的衣袂。
說睡便睡,在草窩中躺了個四平八穩。
青羊羽士的喝聲如雷。
鬼女怔住了,想起剛才的情景,鬼臉上更紅更鬼。
林中一聲怪笑,人影出現,是蛇魔衛心照,怪笑著道:「夏侯老兒在等我,卻碰了那膽小鬼一顆大釘子,小朋友,我擋上一陣。我的蛇杖長有六尺,功力相當,一寸長一寸強,你小心了,我陪你玩玩。」
春虹一聲長嘯,飛撲而上。
春虹並不真怕事,只是不想出事而已。五個兇人以他的生命為遊戲,激起了他的怒火,只用了九成功飛掠,讓追來的人逐漸接近。
天空彤雲密佈,瞧不見日光。
春虹被迫得火起,向旁一閃,在九疑老人的大手下折向飛離丈外,站住大吼道:「住手!說明白了再動手並未晚。」
鬼女一聲嬌叱,閃電似的撒下大鉤,叱道:「不許管我的事!」
這一下並未擊實,但他已感到有點受不了啦。心中悚然,這位白弔客的掌hetubook.com•com力,比色魔高明得太多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難怪這傢伙敢創五兇的名號,要取代八怪七魔三奇妖的武林地位,的確有了不起的超人身手,論真才實學,更超過了色魔。
「你管不著,在下用不著倚仗師門嚇人。」
其次,眼前出現了異象,他看到渾圓動人的美|臀在眼前晃動,有節拍地扭動、搖擺著。
「那得怪你自己。」九疑老人傲然地答。
和尚原與雲嶁寺之間,有一座小山,那就是北峰,但在所有的山峰中,這座峰卻是最小最矮一座。
一男一女並坐在石上,男子恍如玉樹臨風,女的風華絕代,好一對天生的佳侶。看情派,兩人早坐在那兒了,剛才的情形,當然盡入目中。
「胡說!她和九疑老人、蛇魔,還有什麼青羊羽士、白弔客等等,五個人也無奈我何。我躲在草叢中運真氣療傷,這鬼女人出其不意將在下點昏。」
白如霜大急,尖叫道:「葛兄,請留步,請留步……」
他是被掌力震昏的,只須片刻便會醒來。鬼女將他扛在肩上,奔掠如飛,一陣子顛簸,他便悠悠甦醒。鬼女低估了他的修為,未料他會醒得那麼快。
怪!蛇魔反而不再暴躁,怒極反笑道:「小王八蛋!你好狂,你姓甚名誰?」
千緊萬緊,性命要緊,即使是最好色的色鬼,在被劊子手押到法場砍腦袋的時候,也絕不會在法場上動情慾之念。他不是好色之徒,自不例外。
雄虎突然向他張牙舞爪的低吼一聲,往回走,走幾步再又轉回,再而做了三次。
「老菩薩的意思是……」
只消看第一眼,他便知是兩頭吃飽了的獸王。吃飽了的獸王並不可怕,怕的是自己有恐懼心。他根本不在乎十來條龐然巨獸,兩頭猛虎無法令他恐懼。
「佛門也罷,玄門也罷,出世必須入世也好,無為無不為也好,真正想脫塵俗,談何容易?除非這人已成為槁木死灰,無生無滅,在世之人,誰又沒有煩惱?兄弟,不必說了,我的心很亂,很煩惱,我承認我年齡尚輕,有七情六慾,實難在舉世滔滔中潔身自好,無法破世情。」
「如果我老人家勝了呢?」
他這種輕視無比的神情,頓時把蛇魔激得怒火疾升起三千丈,怒吼道:「小王八蛋!你是不服我老人家的絕活?」
九疑老人沒想到他會突然主動地進擊,倒吃了一驚,一聲狂笑,一雙大袖飛舞,如山潛勁湧出,來一記「上下交征」,上下齊放,來勢洶洶。
但他不怕,用金創藥堵住傷孔,再為大虎起暗器。這次困難些,不易外拔,只能旋出,取出一支五寸長旋形怪鏢。
猛虎在谷口峰頭,向下面仰天咆哮,虎毛剛立,欲走又腳下遲疑。
「我老人家也反對。」蛇魔接口,稍頓又道:「少了他們三人,奪劍大事減色不少。再就是剝奪了你們濺血暴骨的機會,未免太不人道了,嘿嘿桀……」
九疑老人一聲怪叫,咬牙切齒連封四掌。
後面,九疑老人踢飛了喪門針,還了白弔客一段樹枝。
青年羽士向兩兇看看,三人詭譎地一笑,略為頷首,青羊羽士用目光徵得兩人的同意,道:「那太不公平,假使你們兩人輸了,也該替咱們為奴三年。」
春虹肩肚都有傷,只用了八成輕功急掠,後面的白如霜比他快,不到里把路便追上了,焦急地向他呼喚:「葛兄,請聽我說幾句,然後隨便你去。」
急掠了二三里,前面樹影中傳出一聲長笑,出現了九疑老人,攔住去路怪叫道:「膽小鬼,窩囊廢!你這次跑不了啦!剛才你一肘一腳尖,幾乎要了我老人家的命,報應到了。」
雲嶁廢寺的北面,是一處曲折而行的山峽,雲嶁大溪在峽中奔騰北流,兩三里左右,便是和尚原。這是一條只有三里方圓的山中谷地,四面群峰環合,草木叢生,經常有猛虎出沒其中。據說,在孤舟大師山建寺之前,曾經有三名和尚在這兒被虎群所害,所以叫做和尚原。但自孤舟大師開山建剎之後,這條小徑所經之處,從未發現虎蹤,直至孤舟大師死後,這兒重新被猛虎所盤踞。虎窟在雲嶁大溪與沙江匯合的溪口以西的西峽,那兒石崖層亙,猛虎成群,吼聲震撼山嶽。
春虹不再逃避,迫進至八尺內,冷冷地問:「老傢伙,據在下所知,你我無冤無仇,過去亦無一面之緣,為何苦苦相迫?」
由於他已看過了孤舟大師的留字,所以認出是西歸崖三個字。假使心中無字,是不會看出字跡的,字跡依稀,也只有站在這山峰從正面看才能辨出字影。
人影乍分,九疑老人連退五步,臉色泛灰,額上青筋躍動,駭然驚顧雙手。
金角螣蛇急射而至,怪!在丈外突然向上急竄,渾身不住急扭,從後面沉落,然後在兩人身邊繞圈子亂飛,不敢近身。
「我同意。」他也虛弱地說。
「一言既出。」白弔客沉喝。
「呵呵!我沒有可說的,四歲被人拐走,然後投師學藝,做苦工,幹粗活,也披過道衣冒充香火道人。目下初履江湖,如此而已。算了,不必說我。你大概想問我是否有意中人,是麼?告訴你,我可能披髮入山,夠了吧?」
「你勝了,咱們五兇退出這次奪劍大舉。」
兩虎急衝而入,在內不住低吼。穴中不太深,隱約可看到一大一小兩虎半躺在內。
春虹拍拍如霜掛在他臂彎上的手,苦笑道:「謝謝你,白兄,但世間無人可以替我分憂,我也不想任何人替我分憂。」
「你為何又不死?」如霜語利如刀,口氣夠狂,又接著道:「光說不練,你是個很差勁的練家子。假使你氣死了,蛇會替你掉眼淚。喂!老不死的,你看見過蛇掉眼淚麼?」
白如霜似羽毛,輕飄飄地墜下了怪石,喜極欲狂地掠來,俊美的臉泛著令女孩心動神搖的微笑。
春虹立即抓住機會一扭肘,反撞而出,同時身形後倒,半扭虎軀,左足疾飛。他這種超人一等的驚人反應力,使他變不可能為可能,他成功了。
兩人功力相當,同樣迅捷無倫,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連拚五掌之多。春虹佔了先著,搶得了空門,狂濤八掌攻勢奇猛,在掌聲暴裂中,抓住第六掌的些小空隙,變拍為揮,得手了。
「啪噗啪」暴響似連珠花炮爆炸,三掌接實,罡風凜凜,氣流激旋。
鬼女的大鉤攻勢如狂風暴雨,五十斤的重傢伙在她手輕如鴻毛,在武林後起之秀中,她的造詣值得驕傲,和八怪七魔相比已無遜色,難怪她敢和老一輩的人叫陣。
「你是來奪劍的?」春虹問。
「無為無不為,是麼?」白如霜頑皮似地笑問。
鬼女聞聲知警,倏然轉身,一雙纖掌發如連珠,力攻五掌,拚了三記。
到後兩句,是沖魔女說的。魔女廖大兇咧嘴一笑,用關不住風的聲音說:「是否承認,那是他的事,反正五兇之名已經傳出江湖,不管你們是否承認,我鬼女廖春萍反正很樂意被人稱為五兇之首。至於他青羊羽士是否承認第三,不關我事。」
但蟠龍庵自從心如大師來之後,苦口婆心勸告那些村夫愚婦,告訴他們人的命運是可以改變的,除了中年以後受到意外災害孤寡女人之外,不再收弟子。她婉轉地告訴他們,只消在家每天多唸大悲咒,修持自身,便可得到觀音菩薩垂憐,改變命運。大概她老人家是淨土宗的弟子,所以主張在家修行。
白弔客這僅僅三句話,激起了春虹的無邊殺機。春虹為人心地善厚,但到底年https://m•hetubook.com.com紀太輕,好惡感分明,也就是說修養不夠,被這幾句刺耳的話激得怒火上升。誰的一輩子該被人宰殺,豈有此理!拿別人的性命當兒戲,這傢伙本就該死,再說出這種話,真是人性全無,比猛獸還低下百倍,他怎忍得了?
不等兩老回答,白弔客插嘴道:「老三,你又錯了,咱們以三對他們兩個老鬼,怎麼吃得消呢?他們會答應才是怪事。」
追到一座巨石下,春虹的身法忽然一停,閃電似的繞石飛旋,反而到了鬼女的身後,大笑道:「鬼女,慢些追。」
春虹不為所動,隨著兩虎到了崖根下,那兒有數座天然石洞,虎穴到了。
地上有凝結了的血印,春虹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進入虎穴,半躺著的雙虎脫力地的低吼,領他入穴的雌雄兩虎,則都不住舐著傷處的股部。
他等五人撲下一半,忽然一聲長笑,凌空直上,向樹上疾升,反客為主。
他在甦醒後的片刻發功,用不上三成,而鬼女卻又修為到家,人栽倒,卻不放手,將他的下身壓在下面,揮纖手速伸,便扣住了他的左肩井,胴體上移,面對面一上一下,在草地上,精采絕倫。
春虹只退了一步,一聲長嘯,再次飛撲而上,不容老鬼喘息。
一時遲疑不決,誤了大事。
「哎……」白弔客叫,飛退丈外,右手舉不起來了,白慘慘的臉部泛上了灰色。
再就是觸覺,雙膝,上部壓擠著彈性極佳的鼓凸凸物體上,這種觸覺也令他感到十分舒服,令他覺得身上的熱度在上升,升得心中冒火。
「不!來開開眼界,你呢?」
「噗」一聲,手撞中九疑老人伸來的掌背,手爪落空。
「來找人,找瘋丐曾政。」
「嘀噗」兩聲悶響,鬼女用快逾電閃的奇快手法,以重有千斤的掌力,分劈在他的左右肩膀,沉重的打擊,使他立即失去知覺。
正前面的樹枝上,盤坐著一個中年老道,大長臉,山羊鬍,三角眼中厲光閃閃,剛才發笑說話的人就是這位長相陰險的老道。
「我老人家只問你的賭注。」
鬼女臉色泛白,連退三步,「咦」了一聲,嚇了一跳。春虹也在後一掌硬拚時退了一步,後面的蛇魔到了,前後受敵,他不幹,一聲長嘯,從偏溜了。
凡是命中該剋死父母,或是生有剋夫命或命中多災多難的人,都被送往尼庵出家修行,希望來生再投好胎。
他想冒險,希望對方找不到他藏身之處。同時,假使立即停止行功,固然沒有多大的妨礙,但傷處有淤血阻止了真氣的流暢,動起手來勁道不能完全發揮,恐怕接不下鬼女的大鉤,他必須先一步離開險地。
山區農村的土民,迷信很深,是宿命論的忠實信徒,愚蠢得令人吃驚。女娃子呱呱落地,算命的神棍便主宰了她們的命運,三姑六婆更是可殺的東西。
老道三角眼一翻,怪喊:「閉住你的鳥嘴,誰讓你喊老三的?」
春虹本來想回身溜走,但他聽說他們說用他來打賭,心中很不高興,也一時好奇,不走了,站在原地立住不動如山,只等下文。
「二!」叫聲入耳,他故意吃驚地向後退。五個兇人似乎不在乎他的移動,都未作勢下撲。
九疑老人功力之渾厚,令春虹駭然心驚,手肘奇痛無比,腳尖也發麻。他只好先找一處安全所在,運真氣療傷術疏通被擊處的淤血。手肘、足尖、右肩外側,三處地方都有受傷淤血,不調理不行。
穿過一座密林,在林中碰上了麻煩。
碧衣女郎也輕輕地飄下怪石,並肩掠到。
「你練成了罡氣?」
「三天後,是孤舟大師西歸十周年之期,瘋丐會來的,你可以到雲嶁山北峰找他。」
「我老人家答應了。」九疑老人冷冷地發話道。
心如大師合十相送,唸了一聲佛號,道:「敝庵不能接待施主,貧尼十分抱歉。見義拯救小徒之德,容圖後報。三天之後,貧尼或許會走一次雲嶁廢寺,也許會與施主見面,山上兇險,施主應好自為之。」
春虹惑然,自語:「難道說,這兒就是靈山洞?洞中啥玩意都沒有嘛!」
「咦!不是你說被她擒住嗎?」
薑是老的辣,九疑老人忽然大袖疾揮,以狂鷹振翼身法從半空中猛然上升,罡風厲吼,人影飛騰,好俊的輕功,駭人聽聞。
人影乍分,掃風激盪。春虹貼地掠出丈外,騰縱入林,如飛而去。身後,九疑老人的怒吼,與鬼女的格格嬌笑震耳,大概兩人又拚上了。
春虹仰天狂笑,笑完道:「不錯,我有意中人,你想知道?」
鬼女也不弱,不愧稱五兇之頭。她拉拉大鉤,鉤住一棵樹桿,身形反飛,大鉤一旋,便脫離樹枝,緊跟著蛇魔左後側,凌空而上。
春虹不理她,她只好拔腿便追。
「胡說!」春虹拍了他一掌,笑罵道:「你這張嘴討厭,將來希望你找到個啞巴妻子,只聽不說,叫你窮嚕嗦。」
無量神罡出手時,一無勁風二無厲嘯,是一種聽不到看不見的神奇潛勁,練至化境時可以化鐵熔金,隔紙腐石,十分厲害霸道。九疑老人不知厲害,也沒有想到春虹具有神奇的絕學,更沒料到春虹一上手便用上煞著,一雙大袖仍兇猛地上下齊到。
「當然,我老人家不得不替你們打算,這也是老夫的一番好意,不想剝奪你們埋骨雲嶁的好機會。這樣好了,如果我們兩個老的輸了,咱們便全力替你們奪劍賣命。假使勝了,你們追隨咱們兩老做三年奴才,如何?」
一男一女迫近至丈內,來意不善。
「為何不可?」青羊羽士問。
九疑老人和白弔客為了免三年為奴之辱,不再計較剛才的過節,也從一側循蛇魔的怪笑聲追到。
蛇魔肉不笑的問:「怎樣賭法?但我老人家警告你,千萬不可用下面那小子打賭。」
「怪我?」春虹惑然問。
「怕事和膽小,那是他的事。」
「嘻嘻!你的口氣十分肯定,說對了。葛兄,傷怎麼樣了?」
「叭」一聲暴響同時傳出,鬼女已化指為掌,和九疑老人硬拚了一掌,恍若石破天驚。
「請你不必說,求求你。」春虹痛苦地叫道。
「不!那是奼女司馬碧瑤,鬼女和她決鬥了兩次,彼此勢均力敵,料也無妨,要緊的是你的傷。」
老尼姑不住沉思,久久方問:「你們能否等上三天?」
「是情愛?」
「放!」鬼女喊,手上鬆了勁。
春虹不在乎,揮手叫:「走開!打擾了我的睡眠。」
蟠龍庵很小,一間大殿,兩座很小的偏殿,後面是一列草屋,收容著十二名落髮出家的女尼,和八名帶髮修行的苦命少女。
也許是他已感到舉世滔滔中確難潔身自好,也許是他對孤舟大師遺世的一劍一佩未能忘情,也許是想在參與奪劍的人中找出追魂鏢的主人,以便找出九幽魔域的黨羽。總之,他知道逃離絕不能達到自己的希望。他必須面對現實,和一般武林朋友一樣,行俠仗義,管閒事打抱不平,無畏無懼地和向道周旋。鬼怕惡人蛇怕趕,不欺人便會被人欺。他不願再被人用他的命做遊戲的賭注了,他決定不再消極退縮,有面對現實的決心和勇氣了。
鬼女說聲:「來得好!」大鉤反盪,兩人展開生死相拚。
咆哮聲震耳,我的天!眼前出現了十餘頭吊睛白額虎,他進入虎窟了。
青羊羽士嘿嘿笑,道:「咱們同時下撲,看誰能先得到那小子的鼻尖。」
他膽大包天,抬手輕撫虎頭,喜悅地道:「如果有事,帶我走。」說完,站起。
春虹心說:「這兩頭猛虎的舉動,似乎與它們平日裏的性情不同哩!」https://m.hetubook.com.com
沒有路,他由叢莽中穿枝越石而進,林蔭蔽天,野草已落,但阻止不了他這位高手。
猛虎不敢往下面走,不消說,定然是怕下面的人,所以不敢往下走。他拍拍虎頭,說:「你可以回去了,快走。」
「你也別想。大爺的穴道已閉,你想一下子制住肩井穴,沒那麼容易,大爺卻止住你的致命所在。」
因此,五年來蟠龍庵不僅沒有弟子,連已在庵修行的女人,也陸續蓄髮還俗。八個帶髮修行女人,便是等待秀髮到長時便離開的弟子。
他走近一看,心說:「我治人傷倒還有兩下子,醫治畜生我卻無能為力哪!」
右後方,是一個臉白如紙,長了弔梢眉三角眼的三十左右青年人,穿一身白色勁裝,背上背了劍,像一個僵屍,陰森森鬼氣沖天。
鬼女飛躍而起,正待撲上,耳中銀鈴似的吼聲入耳:「怎麼回事?不許再動手。」
「天哪!」白如霜驚叫,走近扶住他又問:「你受了傷?」
草葉微動,鬼女一閃即至,似乎已料到他藏在這兒,看到人影已近身。
「嗯……」青羊羽士含糊地叫,仰面一挺,向後飛離丈外,「砰」一聲撞倒在樹幹下,天昏地黑地掙扎,口中血水外流,牙齒也往外掉。
「九疑老人。」白如霜訝然驚呼。
白如霜沖著蛇魔淡淡一笑,怪聲怪氣地問:「衛老兒,你除了玩蛇獻世,還會什麼絕活?」
他正要出穴,眸角突見壁下有一塊古舊石板,上面似乎隱有字跡,便俯身拭掉泥跡,凝神看去。
「那小子怕事,膽小如鼠。」
蛇魔目瞪口呆,駭然難信,許久方神魂入穴,憤怒地用口發出震耳的怪嘯聲,手中蛇杖急劇地揮動。
他也不弱,左手扣住鬼女的腰桿,右手叉住鬼女的咽喉,可惜慢了些,力道未能全發。
春虹並未在小江口借宿,他進入了山區,當天,他在各處跑了一圈,第二天晚間,他在和尚原的西南山根下做了一個草窩,倒頭大睡。
聲落,他已向山下奔去,直向谷崖下急奔。這山谷不大也不小,縱長約十來里,沿谷底小溪向西南行,古木參天,景物不辨,四周怪石如林,蛇鼠與飛禽走獸遇人不驚。
「老傢伙,不可迫人太甚。」
白如霜向春虹招招手,笑道:「春虹兄,到我身邊來,這老鬼在江湖闖蕩一生,沒有幾個朋友,金角螣蛇放出之後,不分敵友全咬,不收回不會止口的。」
如霜用一聲輕視的怪笑打斷了他的話,搶著道:「你用不著稱老!無知空長百歲。老牛也活了一大把年歲,也見過不少世面,依然是一條老牛,老又怎樣?你沒見過我這種狂妄的人,只是你少見多怪。玩蛇的,別廢話耽誤時光,把蛇放出來吧,等什麼?」
「不提以後的事,也不必窮究既往,那會令人生氣,快點,趕兩步。」
春虹也找上了他,已如影附形迫到,雙方面面相對,他鬼迷了心竅,以為春虹不過是個三流江湖小卒而已,大意地伸手擒人,同時喜極大叫:「哈哈!是我的了!」
「裏面有暗器。」他用手按住小虎四周的肌肉,探囊取出火刀。這種火刀成半月形,長不過四寸,俗稱火鐮,兩尖端可用來切割,用來擊石取火,是江湖必備之物。
鬼女也不弱,追了個頭尾相連,隨在蛇魔的身後,快逾流星移位。
也幾乎同在一瞬,春虹的腳劃過九疑老人的前襟,去掉了一幅衣袂,危極險極。
春虹比任何人都聰明,他一手扳住一根橫枝,向前急盪,上升的去頭忽變,變成橫飛,再向下沉,剛好從青羊羽士的上空向下急落。
「不!晚輩前來找瘋丐曾前輩的。」他將概略情形說了。
春虹搖搖頭。如霜緊盯著他說:「你天涯漂泊,心亂如麻,成家吧,那會使你定下心。春虹兄,你心目中的意中人是誰?」
白如霜撤下一支寒芒如電的長劍,舉步追上叫:「比劍,叫小生開開眼界,向宇內高人請教。」
翻越兩個山,到達一座奇峰陡立,怪石如林,古木參天的山谷。
白臉青年陰陰一笑,鬼聲鬼氣地說:「老三,對付這種老不死的老江湖,和他們打賭豈不上當?不行,我白弔客寇天風第一個反對。」
「氣死我也!」
「你老了,勝不了的。」青羊羽士狂妄地答。
同一瞬間,白弔客的左掌,也拍過春虹的右肩外側。
「那你就進行好了!」白弔客打退堂鼓。
蛇魔怪笑,狂追不捨,一面追,一面道:「青天白日之下,你走得了?我蛇魔這一觔斗栽大了,不用混了!哪兒走?」
蛇魔嘿嘿怪笑,聲如梟鳴,笑完道:「還是九疑老鬼有風度,不屑和你們這些小輩浪費口舌。小輩,如何賭法?」
「不,哪能披髮入山?」白如霜焦急地叫。
春虹感到白如霜的一雙手溫和膩滑,晶瑩潔白,柔若無骨。老天!根本不信這雙手是練武人的手。白如霜不但言詞懇切,俊美的臉上充滿了關注,焦慮、懇求等等神色,令他感到一陣溫暖湧上心頭,突然激動得把白如霜抱住,感激地低語道:「白兄,兄弟珍惜你這份友情和關心,我無話可說,只能永銘心間。」
「當然怪你,怪你早不來晚不來,恰好在我老人家和五兇算過節時闖來,不怪你怪誰?」
真氣運行三周天之後,開始全力排散疏道傷處的淤血,正在緊要關頭,耳中已聽到極輕微的踏草聲,同時,鼻中也聞到一絲熟悉的香味,是鬼女到了。
「你是何人的門下?」九疑老人厲聲問。
春虹頷首答應,說:「晚輩如果有機會遇上,定將前輩信息傳達。」
白如霜沒理他,往下道:「我這位兄長沒帶兵刃,大概你也看得見,老眼並不昏花,如果你想珍惜羽毛,快走,想為保持令名,快上,等什麼?」
「誰敢說我敗在她手下?」春虹正色搶問。
他運勁將傷口割大了些,伸兩指探到暗器,試了試全力向外拔出。
不久,春虹一躍而起,大笑道:「白兄,你的藥了不起,裏面似乎有一種稀世至寶。」
「駟馬難追。」蛇魔說得很乾脆。
「別挖苦人好不?」春虹急急打岔,又道:「恐怕是產自東海的千載文貝,可以舒經活血,補骨健脾,是麼?」
第三天,天色陰沉沉,像要下雨。一早,他練過功課,看天色陰沉,心想:「早著哩!今天可要碰上色魔和包少堡主,也許有血戰,我得養精蓄銳,多睡一會兒再說。」
青羊羽士在五人中功力最差,但在武林中已是佼佼出群的高手了。這傢伙向前急掠,想等四人將春虹趕下來拾死魚,卻未料到春虹會忽然下落,收不住足,奔過了頭,立即一聲怪笑,旋身反撲。
「三」!三字終於破空而起。五個人影同時飛撲而來,如同狂鷹下撲,奇快無比,恍若天神下降。
「這人是孤舟大師的生前摯交,今天是孤舟大師的西歸十年忌日,他會來的,找他有事麼?」
「哎……」青羊羽士驚叫,伸出的右手如中電,小臂欲裂,這一切掌令他大吃苦頭,差點報廢了。他百忙中低頭自救,左手向上托,要托開攻取眼部的手,未防到春虹一招三處齊攻,防得了頭顧不了腳。
白弔客晚到一步,疾衝而上,陰森森地道:「沒有什麼可說的,你這一輩子沒該被人宰殺,只能怨天。」叫聲中,雙手一張飛撲而上。
白如霜一面說,一面焦急地打開百寶囊,取出一顆紫色丹丸,拉過他的手,將丹丸納入他的手中,誠懇地道:「葛兄,不要見外,由你的輕功看來,你的內傷算不了什麼。這是家叔調製的紫金丹,可起死回生保命護身,請聽小弟的勸告m•hetubook•com.com,服下在這兒運功,當有神效,小弟替你護法。」
「你先放!」
鬼女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快不及防,兩腳被抱住,一聲驚叫,向前栽倒。
九疑老人當然知道鬼女了得,豈敢大意,身形左扭,右手爪仍向春虹的右曲池搭落,左手後揮,來一記「倒打金鐘」,舉向鬼女伸來的手指。
「呵呵!那人是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髮如飛蓬,司天之厲及五殘。意中人是西王母,她當然有福了。」隨即神色一整,嚴肅地道:「是人,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木石,當然不能免俗斬情滅性,我會成家,找一個愛我的伴侶。但目下我有事,未免言之過早,一入情關出更難,我會慎重地留心抉擇。假使我找到值得相愛的人,我會毫無考慮地進入情關。」
春虹已回手乏力,眼看避退亦力不從心,九疑老人鳥爪似的乾枯手指,已經搭落右肘,五指疾收,曲池穴絕難禁受老鬼全力一扣。雖則他已自封穴道,但遇上功力更高的人,同樣封閉不住,何況右肩已經先挨了一擊,運功相抗也無能為力了。
春虹向邊側折,向一堆怪石再掠去。九疑老人比白弔客快,反應也高人一籌,已先一步折向截出,從春虹的左側迫進,狂笑道:「小輩納命,要逃走除非日出西山。」
「走,看熱鬧去。」春虹叫。
兩人往回走,白如霜噘起小嘴推了他一把,道:「胡說!司馬碧瑤已經四十出頭,比我大了一倍有餘,你胡說什麼,哦!葛兄,說說你自己的事,好麼?」
他有點領悟,這些虎群,定是孤舟大師生前的友好猛虎,看來,群虎夜襲雲嶁寺的事並非子虛,而是確有其事的。他拍拍虎頭道:「領我去西歸崖靈山洞。」
「小意思,謝謝你的關注,你快轉回相助那位碧衣姑娘,我得找地方療傷。」
白如霜臉上紅潮仍未退盡,嫣然一笑問:「是什麼稀世至寶?在常山時,你說你曾讀過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必定是博覽群書的才子。」
春虹顯得有點反常,他似乎已再不怕事,自闖蕩江湖以來,他結交了一些朋友,也和不少人結了仇,在生死存亡裏打出生路,莫名其妙和人結下無意的仇怨,但他都不在乎,也不想主動生事,不知怎的,和如霜長談之後,他有了改變,不再怕事了,主動向嘯聲來處急趕。
「咦!蛇為何怕你?」春虹愕然低問。
求生的本能令他奮起,垂下的雙手突生神力,突然乍張乍合,抱住了鬼女的兩腿,奮全力猛收。
白如霜儒衫飄飄,氣度風標令人激賞,一面慢慢將劍伸出,一面笑道:「這種天下至毒的異種怪蛇,可以不怕刀劍所傷,但在我的星沉劍下,它卻一命難逃,只消從蛇口中插入,一下子就會完蛋。嘻嘻,叫花子死了蛇,沒得玩了。」
蛇魔勉強地點頭:道:「好吧!老頭同意。小輩,你該問九疑老鬼的意見,看他會不會和你們三個小狐鼠打賭?」九疑老人神色不動,吐出冷冷的六個字:「我老人家同意。」
白如霜抓住話題,緊迫道:「那麼,你在江湖闖蕩,為了什麼?」
「不會咬你,怕什麼?」蛇魔嗤之以鼻地答。
他眼前出現了兩頭巨虎,一雌一雄。雄的有白額,王斑在額上極為顯明,金毛光閃閃,藍黑色光澤耀目的條紋十分醒目。鋼牙森森,鐵掌大逾海碗,身長超過八尺,矮壯的腿如樹樁。乖乖!像這種巨大的猛虎委實罕見。
雄虎一聲低吼,領先便走。他跋步緊隨,一人兩虎向北翻出和尚原的西面山谷,越峰急走。
春虹在心中冷笑,他要看看這五個殺人如兒戲的怪物,到底如何割他的鼻子。
如霜仍不退讓地答:「老不死,要打架拚命,用得著先呈三代履歷?你這人真是俗不可耐。」
白如霜在他的懷中略為掙扎,似乎渾身引起了輕輕的顫抖。春虹真傻,傻得仍不知道白如霜是個女人,雖然他鼻中嗅到了醉人的幽香,和感到對方身軀有奇異的變化,卻仍認為白如霜是公子哥兒,用香熏衣不是怪聞,並未留心分辨,慢慢放手,自顧捏碎丹丸的蠟衣,吞下丹丸坐下,閉目垂簾行起功來。
虎死不倒。據說,猛虎死時是坐著的除非是意外死亡,它是不會躺下的。這一大一少兩頭猛虎半躺在洞中,可知定然無法站起來了。
猛虎一聲低喝,竄出穴外,他急忙直追,向西南角奔,從一座峽谷中進入另一座怪石嶙峋、奇峰絕崖林立的谷口。
「咦!你似乎在說佛門弟子的禪理?」白如霜惑然接口。
「那鬼女廖春萍乃是新近成名的武林五兇之首,功力之高,與老一輩的名宿相較並不遜色,敗在她手下……」
春虹退出丈外,虎掌輕顫,額角現了汗珠,但站立如山,冷冷地道:「七大絕域的九嶷域主人,不過而已。」
春虹走了一圈,道:「地上沒有血跡,她們走了。如霜弟,你是否要去找司馬碧瑤?」
司馬碧瑤面上始終保持著冷嚴從容揮劍,飄掠如鬼魂,一沾即走,她不想和沉重的大鉤硬對硬,劍太輕了,不宜和重兵刃接觸。
春虹略一沉吟,搖頭否認道:「不是。」
領先的一對巨虎連連咆哮,直往虎群中奔去。怪!所有猛虎,全都斂威而退。
兩隻袖樁不見了,破碎皮片隨風激射丈外,飛舞翩然紛落,地面半枯的草葉拂動,沙沙有聲。
北峰上古木參天,全是千年以上的古松,上面針葉遮天蔽日,下面野草不生。
「是仇恨?」如霜追問。
「好了,只是浪費你一顆靈丹。快走,該回去看看你那女友的安危。你這人真糟!怎能對女友不顧?哦!白兄弟,你是否對奼女司馬碧瑤情有所鍾?」
「好吧!你說吧!」
「你先放,不然咱們同歸於盡。」他也叫。
「不要臉。」奼女冷叱。拔劍、截出、出招,撲進,劍虹如電,風雷俱發,攻向鬼女的左胸,迫鬼女自救。
他將鏢旋出,鏢除鋒尖略頓之外,並未變形。他暗暗喝采,說:「這種怪東西打造不易,使用的人非無名小卒。我想,我會找到主人的。」
左後邊,是一個體態豐盈,穿水紅勁裝的二十出頭魔女郎,身材極為完美,隆胸,豐臀蜂腰,極為突出。但臉部醜陋,紅眼圈,豬鼻,缺唇,露出一口黃板牙,只是肌色細膩,桃紅中略帶晶瑩,濕潤無比。老天爺太惡作劇,賦予她美好的身段,卻給了她這副尊容,未免太殘忍了些。她的背後,帶了一把大鋼鉤,精光閃閃,十分沉重,一個女人用這種沉重的怪兵刃,令人看了毛骨悚然,心驚膽跳。
前一支是弓箭,是神水堡主的梅花神弩,後一支他吃一驚,正是他大哥春帆從九幽魔域帶回的追魂鏢,在奇怪尾翼有鋒利尖刀,與觸目旋紋。這種鏢,與湖廣唐家所保存的一支毫無不同,顯然是出於同一人之手。也就是說,九幽魔域高手也來了。
首先,他鼻中嗅到了一縷芳香,是女人的體香。對他來說,這種香十分陌生,但卻令他有點飄飄然,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浪潮無情地震撼著他的神經,血脈賁張,氣血加速流動,似乎身上熾熱了。
碣語之後,另有一段,「西歸靈崖洞老衲塵化之處,遺一劍一佩。劍名絕塵慧劍,得者心內邪惡,必遭天譴。佩名辟邪,自問心地無愧者之人者有緣,可攜出雲嶁行道江湖。」
「就算是吧!」
白弔客挨了一掌,兇焰盡消,這一掌,幾乎打掉了他的自信心。春虹身形踉蹌,在仍未能止住退路的瞬間,九疑老人到了,一閃即至,一伸手便抓,獰笑入耳:「甕中捉鱉,手到擒來,嘿嘿……」
hetubook•com.com前方,是一個身材看去似個乾猴,白髮如銀的老人。唯一令人注目的是一雙火眼金睛,這人他有過耳聞,可能是七大絕域中,九嶷域的主人,九疑老人夏侯平江,這人長得不起眼,據說猿公劍法天下無敵云云,不知確否。
春虹大喜,施禮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即至小江口暫時借宿村舍,三天之後再上北峰。晚輩告辭。請代我向許姑娘致意。」
他悚然止步,抬頭一瞧,嚇了一大跳,四周樹木的枝桿上,零星坐了五個人,距地約有三丈高。一個個怪形怪狀,而且有一個熟面孔。他站在地下,只消向四周投上一瞥,他知已落入重圍,想脫走可能有很大麻煩。
兩人足下加快,白如霜再拾起話題,問:「葛兄,難道你真以為有為之年,不思進取,不籌畫未來,也不想成家立業?」
「那是我老人家的嗜好,你嚕嗦什麼?」
右前面,是曾在醴陵無故趕他的蛇魔衛心照。
說著說著,已到了先前的鬥場,可是空山寂寂,哪有半個人影?司馬碧瑤和鬼女早已不知去向了,地面上草木零亂,是唯一留下的劇鬥痕跡。
春虹已運功護身,無量神罡注入雙掌,突入袖影中,狂濤八掌的「亂石崩雲」出手,硬攻硬搶,狂野地猛攻而下,下手不留情,無量神罡從掌上發出了,行雷霆一擊。
「嘻嘻!你號稱蛇魔,除了蛇怕你之外,人豈會怕你?老不死,你可以用蛇獻世獻世。」
但他不得不抓著頭皮一試,先看看再說,兩虎臀後,各有一個血孔,鮮血不住沁出。
最後下款是:「釋孤舟於大明萬曆四十四年月日。」
「葛施主也是來找劍的?」
他枕著草窩高起的一面,興趣極濃地注視著兩虎的舉動。
「哎呀!」九疑老人退出丈外駭然大叫,右手緩緩下垂,有點不信地死盯住春虹。
「啪彭!」爆響震耳,罡風激旋。
「不必了,我和她只不過是在路上偶遇,結伴同行而已。」如霜若無其事地答。
兩虎漸漸鎮定下來,虎口中發出奇怪的低吼,領他來的兩頭猛虎,竟然似貓般在腳下趴著低吼,搖頭擺尾,狀極喜悅。
他將追魂鏢試試力,兩指拿住尾翼,一旋一繞,追魂鏢旋轉而出,「嗤」一聲打入石壁中,入石四寸以上,他的手勁委實嚇人。
春虹一聲不吮,向旁的草葉中一鑽,走之大吉。
春虹向下望,心中暗驚。下面十丈外一個奇峰下,有人影出沒。奇峰半腰一個巨大的石,似被五丁巨靈一類天神力士用斧劈而成,一兩間石隙長了些草木,居高臨下看得真切,那些草木依樣形成了三個大字:「西歸崖。」
兩頭猛虎一步步前移,腳步輕柔,踩在草上發出些少聲音。兩雙閃著藍褐奇光的虎眼,盯視著若無其事的春虹,可怕的獸王,卻嚇不倒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人。近了,到了八尺外,兩虎停住了,滋牙咧嘴,發出一聲低吼。
他動了怒意,猛虎反而被懾住了,吼了一聲,回到原處,喉中發出怪嘯。雌虎也不住躁急的左右巡走,亦發出怪聲。
五個人都安坐不動,其實在暗中已準備了。
他到了一處隱秘的山崖下,盤坐在茂草中按下心神,開始運氣療傷。經過這次兇險的拚搏,他總算知道武林中具有奇技異能的人,非如他想像的那樣稀少,他如果不下定決心苦練,日後將困難重重。
驀地,鬼女的嬌叱入耳:「還有姑奶奶我!著!」
苦練有成的人,警覺心高人一等。朦朧之中,他聽到踏草之聲,接著,腥膻奇味入鼻。
兩人同時鬆勁,一推一掀,一左一右滾開了。
他隨睡道人經常在深山絕域中尋幽探勝,對飛禽走獸不陌生,警覺地坐起,先是一驚,隨即心中大定。
春虹怒火漸升,沉聲道:「難道說,你活了這麼大年齡,還用人命來做遊戲?」
到的正是時候,劈面攔住了,同人同聲叫:「鼻尖是我的了,來得好。」
「都是你這冷血的傢伙打岔,聽我的。」
這傢伙早已看清了形勢,半途猛踹一株樹幹,再次拔起身形,閃電似地上升。
春虹語塞,久久吁出一口長氣,黯然地道:「不可說,不必說,盡在其中,唉!」
金芒疾閃,兩條金角螣蛇化成金虹,並排飛出他的襟口,每一條長只三尺,三角大頭金犀角,細頸,金鱗,渾身金光閃閃,無翅卻會飛翔,來勢如電。
本來,一上手便用絕學神功全力一搏,犯了大忌,如果一擊不中,再攻便真力不濟,再三便力竭了,智者不為,後果嚴重。但他已試出九疑老人的斤兩,也算定對方仍會輕視大意,所以一上手便將無量神罡從掌上發出,攻其不備,給九疑老人一次狠狠教訓。
青羊羽士冷哎一聲,怪叫道:「貧道不想排名第三,日後五人聚頭之日,再排名分。目下你們閉嘴,先打發這兩個老傢伙滾蛋再說。」
「二十二歲,你想不到吧?」
白如霜的俊臉紅似西天晚霞,呼吸急促,默然注視著春虹,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不住喃喃自語:「這傻大個兒,傻大個兒……」
叫聲如在耳旁,春虹知道這位書生了得,扔不掉了,只好停步轉身,苦笑道:「白兄,不用說了,丟人現眼。」
白弔客也一翻三角眼,陰惻惻地說:「怎麼?三年前,咱們五個人在開封府不期而遇,鑒於那些武林老不死該進棺材了,後繼應該有人,俗語說:長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那些什麼七大絕域五大堡,八怪七魔三奇妖,絕大多數老得該躺進墳墓裏了,憑什麼他們仍霸佔著武林?因此,咱們五人憑絕學論交,組成了五兇的名號。你,在我第十九招下失手,該名列五兇的老三,你還抱怨什麼?廖大兇,你是否允許這傢伙耍賴?」
兩頭猛虎像兩隻貓,並肩緩緩走近。
鬼女一聲輕笑,迎上叫:「嘻嘻!原來是八怪中的奼女司馬碧瑤,咱們又見面了。慢來!」
青年羽士向不動聲色的蛇魔瞥了不屑的一眼,道:「喂,玩蛇的,你同不同意打賭?」
小虎大聲咆哮,不住顫抖,石穴中聲音聽來特別震耳,小膽的人不被嚇死也得嚇掉半條命。
「嘿嘿……老夫如果用蛇,還和你們賭豈不有失身分?你們五兇可以放心,咱們老一輩的成名人物,珍惜諾言必定遵守諾言,怎會賴你們這些小兔乳毛未乾的卑鄙手腳玩花樣?下令哪!」
鬼女到了,聲到人也到,纖指如戟,點向九疑老人的笑腰穴,捷逾電閃。
字是行書,龍飛鳳舞,氣勢似虹,是用奇怪物體刻上去的,入石三分,十分勻稱圓滑,而不是用刀筆刻上去的。他唸著:「百年世事不勝悲,無情歲月去不回,西返靈山皈佛祖,古劍留塵空有緣。」
「咱們掌上不分輊軒,拚傢伙,撤兵刃!」
「走開!」春虹不悅地叫。
「放手!」鬼女叱吼。
驀地,西南角西歸崖方向,傳來一聲震天長嘯。
這一來,他便慢了剎那,給與春虹很好的機會,鬼女來得正是時候。
他的雙膝被鬼女挾住,腰腹被她的肩所頂,頂得有點難受,但這點難受在嗅、視、觸三感的抵消下,已算不得什麼了,出奇的經驗反令有昏眩的感覺。
「廢話,你們如果退出,雲嶁山豈不因少了你們的枯骨而減色?你該知道,這次來的人不少,在劫者難逃,你們都是在劫的人,怎可中途退了?」九疑老人接口發話,語氣奇冷。
「你多大了?」
怒嘯,迎著來掌招出「山崩雲手」,貼身搶下,一崩之下,白弔客沉重兇猛的雙手立被崩出偏門,他也感到白弔客的雙手奇重無比,如接鋼鐵,手上力道被震散了三成,影響了後來的出招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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