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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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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智鬥陰婆

第十三章 智鬥陰婆

鳩首杖在內側。老花子身軀完全暴露,他雙手運杖,仍難把握格出偏門的壽星杖,而陰婆左手,已乘機深入,鳥爪似五指倏伸,已接近老花子胸衣了。
春虹一面運氣行功,一面在思索如何啟齒邀請瘋丐跑一趟靈山為大哥療傷,他想起窮酸的叮嚀,說老花子性情古怪,請不來可以激來,心中暗暗擬好腹稿,方定下心神運氣行功,片刻時便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留下!走得了麼?」她嬌叱,已迫近夏賢侄身後不過一丈二三。
「遁客技臻化境,你小小年紀將他擊傷而遁,不可能全然無損,只消讓老陰婆看出你受傷,她怎肯放過你我?」
老花子如果不丟杖用手反攻射來的手爪,這一爪必定胸骨盡裂,危極險極。
仍然慢了些,夏誠那受重傷的身軀,向前直撞,兩方相接奇速無比,右肋接近如霜的星沉劍,劍尖劃夏誠的右肋而過,斷了兩根肋骨。
夏賢侄心往下沉,他發現這剎那間,他已身陷絕境,另三名僕女在他左右後三方形成包圍,走不了啦!於是,橫了心,逐步迫近冷笑道:「咱們無冤無仇,為何苦苦相迫,閣下高名大姓能見告麼?」
不退倒好,腳下一動,便牽動左脅下先前被擊中的傷口,奇痛無情地向他襲擊,眼前發黑。
他吃了一驚,閃在樹後定神看去,喜極大叫道:「曾老,慢些,認得公冶申麼?」
「小可和老前輩聯手,不見得怕她。」
「如霜!如……霜霜霜……」
朔風怒號,潛勁直迫丈外,好一場龍爭虎鬥,兇猛的程度駭人聽聞。
「混帳!你姓什麼?叫什麼?你的師父可是瘋……」
二十招後,黃葉居士劍開始渙散,他大汗如雨,足下大亂,額上青筋跳動。
宇文韻擦掉淚水,尖叫道:「你……你……你好無恥,你說他是你的生平知己,卻到這燒他哥哥的宅院,殺他全家,你……」
「呔!」身後傳來陰婆的厲叱,震耳欲聾。他心中一動,回頭望去。
「那九幽天魔乃是白蓮教的中原香主,花魔白玉珠是東南香主,花魔前來燒村極是有可能。女魔心狠手辣,計算甚精,必定在外面攔截,咱們若出來不啻自投落網。下去!躲一會兒再說,唉!二哥費盡心機設計的星羅陣圖上說得明明白白,要我在陣心先建造火牆,防備有人用火進攻,可是,因為工程浩大,且急於建外陣機關埋伏,不想落得如此之慘,一番心血轉眼成了火海飛煙,教我如何向二哥交代?」
「要你死,易如反掌。」
「你又是誰?」如霜問。
如霜和三名侍女,窮追全力逃命的夏賢侄,進入一片楓林,被她追上了,林中楓葉已盡,視野甚廣,無所遁形。
他肝膽俱裂,驚叫一聲,火速向後退。
「兩者都要,咦!你倒是夠英雄,並不害怕哩!」遁客微笑著答,態度非常友好。
春虹早知道遁客的性情,犯在他這兇魔手上的人,活命的機會太難了,所以明知凶多吉少,得將膽子放大些,必須將老怪激怒,可以爭取取勝的機會。
黃葉居士被拍得橫飛八尺,頸上血直往外流,「砰」一聲衝倒在地,跌了個手腳朝天,在地上掙扎呻|吟。
「哎,我不中用了,老陰婆在我的左肩後鳳眼穴旁擊傷,目下傷已發作,用不上力。你呢?」
花魔如影附形趕到,轉劍反拍,「噗」一聲悶響,她用劍背拍中了黃葉居士的右頸。
「不行,你必須等著,我陰婆還不想太早超度你。」老女人一字一頓地說,好像她已將瘋丐生死大權操在手中了。
綠影倏然止步,驚異地注視著地下的夏誠,夏誠伏地掙扎,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葛春虹,師門恕難見告,在下從不願藉師門的名號唬人。」
「你敢反抗,你知道我是誰?」
「別急,我會上的,呵呵。」
陰婆側飄八尺,身形倏退倏止,三角眼不住眨動,陰厲冷電一字一頓道:「十餘年來,你仍是這幾招老把式,老身估你高了。」
遁客一聲怒嘯,飛撲而上,他小瞧了春虹,認為春虹小小年紀,左手疾伸,劈面便抓,根本不在乎春虹是否用兵刃進擊,他的手也不怕兵刃的砍劈。
「老夫不會告訴你任何事的!」他雙目怒張地說。
對方的大手已近身前,他向左一閃,青褐色的劍影乍現,絕塵慧劍出鞘,冷芒四射,順勢向大手揮去。
與人交手所獲得經驗和教訓固然可貴,看高手相搏鬥在旁觀摩所得經驗同樣重要。他天資超人,無形中增長了不少見識,吸取其中經驗和教訓。
如霜收劍抬頭,向飛掠而至的綠影看去,發現並非是自己人,冷笑問:「你是誰家的女子?」
陰婆舉目四顧,果然沒見遁客蹤影,三角眼厲芒略收,有點心虛地問道:「你用什麼奇門暗器把他擊走了的?」
村前鬥場中,黃葉居士渾身浴血,倒在血泊中,花魔的劍尖,正在他的胸前不住遊動,劍尖過處,鮮血急湧,她正在迫問口供。浪子陸星已挨了五劍之多,快支持不住了。
遁客不聽陰婆的話,他已被春虹激怒得快要發瘋了。春虹並未還擊。他以為自己的一甲子苦修的內力從兵刃上發出,年輕的春虹雖有神劍在手,但這種神劍不是吹毛可斷的神物,絕不是他的金如意的對手,有何懼哉?所以聽不進陰婆的話,攻勢反而更為兇猛,狂風暴雨似的向春虹猛撲。
「她怎會在旁窺探?」
「恕難見告。」春虹答,目下他不能再次進攻,他為人心地善良,還不想一舉將遁客擊斃,真要強提精力再次上撲,也可能辦得到。
另一個人是老太婆,剛從谷東來的孤零老太婆,聽到谷中有人聲,也不加思索向這飛掠。
黃葉居士的劍被震偏,知道要糟,百忙中扭身隨劍勢右飄,他要變換方向爭取有利位置,避免對方乘機切入,但一切都晚了。他足下已亂,反應不夠靈活,而且花魔已抓住有利時機,劍尖已先一步光臨他的胸口。
遁客確是了得,立即發覺危機臨頭,一聲大吼,左掌出擊,如意半路撤招,反向左揮去。
機會終於來了,金如意猛野的搶入,「天外來鴻」從右上方向下斜擊,他後退半步,金如意掠胸而過。
另一面,鄱陽漁隱氣息奄奄,他的左小腿已斷。他不能在這等死,宇文姑娘走了,誰知道潛翁司空老賊何時捲土重來要他的命?老賊絕不會讓他活著在江湖揭發他的罪行,這裏絕非安全之所,必須及早離開險境。
宇文韻驚叫。
「不許你再問。」如霜冷叱,又道:「轉回山谷,在下不想害你,你回是不回?」
春虹抬頭向聲源看去,抽口冷氣道:「這老兇怪來了,看樣子聽語氣,他們要聯手。假使我再不走,他們不滅口才怪事。」
老花子壽眉一軒,冷笑道:「好吧,你上啦!」
一旁的老花子也站立不穩,搖搖欲倒,但仍強忍下一口氣,低聲道:「青年人,直起脊梁,老陰婆老奸巨猾,她不會甘心立即離開,她會在不遠處窺探,假使露出受傷的破綻,後果不堪設想,你支持得住https://m.hetubook.com.com嗎?」
「別提了,他死了!」如霜慘然地說。
「啊!」他狂叫,踉蹌後退,手按左肋,他那雙目怒視著花魔。
他要裝出兇狠霸道的架子來,以便嚇唬陰婆。
瘋丐踏出第二步,似乎咧嘴一笑,但沒發音,老女人突又轉臉,冷厲目光轉盯向瘋丐,用奇冷無比的聲音發話道:「老要飯的,你還站到那裏等死。」
「你師父是誰?」
如霜悚然轉身,她的臉上爬滿了淚水,問:「你奇怪?我和他不僅是生平知己,也是……」
危機間不容髮,綠影的吼聲到了,是女人聲音,如霜還以為是乃母的侍女到了,手腕一振,向外撤劍。
夏賢侄大概真力已竭,長期追逐之下,先前如獲神助的奇速緩慢下來,真力不濟,知道已到最後關頭,只有一拼,黃葉居士叫他不接任何人的招,必須全力逃得性命至南昌傳信,但怎麼可能呢?輕功修為火候不夠,扔不掉追來的人,不拚命同樣是活不了。
「閣下是前來找廣信葛家的?」花魔含笑問。
楓林村陷入火海之中。
溪旁怪石叢中,站起一個方面大耳,紅光滿面,一表人才的白髮老人。五綹銀鬚拂胸,穿一襲青袍,手中掂了根金光閃閃的金色如意,全長一尺八寸,十分沉重粗實,他掂在手中隨意揮動,一縱身便飄越面前兩丈寬的石堆,從容向溪中走去,像是無形物體,只跨兩足,便越過丈寬的河流,靴底竟沒沾水,好高明的躡空蹈虛輕功神技。
春虹抓住機會反攻,右扭,欺近,出招,攻敵,絕塵慧劍疾伸,力貫劍尖,從金如意讓步的空中接入,行雷霆一擊,劍過處,遁客的護身真氣即散。
「嗤嗤」兩下輕響,花魔劍尖移動了兩次,黃葉居士的胸口出現了兩條血縫。她冷笑著道:「本夫人從不信世上有自願送命不怕死的英雄,說!」
「你作夢,老夫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早些天,雲嶁山尋劍的事,你該知道,他已被九幽魔域的二堡主葬在一座古洞下。」
陰婆的語氣狂傲已極,咄咄逼人,老花子好像不在乎,向陰婆一步步迫進,並無示弱之意。
黃葉居士氣息奄奄,已無力掙扎,虛脫著怪笑道:「哈哈!哈……可惜!老……老夫不……不能與你拚……拼劍而死,哈哈!委……委實遺……遺憾!憾……憾……」
瘋丐臉上的肌肉抽搐二次,哼了一聲道:「老要飯的活膩了,想早些歸天。」
暮色四起,夜來了。
火場的外圍,激烈的慘鬥已近尾聲。
直至夜暮低垂,兩人方停止行功。春虹首先整衣站起,向瘋丐咧嘴一笑,怪聲怪氣地道:「前輩就是八怪之一的瘋丐曾前輩麼?」
「錚」一聲清鳴,人影乍分乍合,同時斜飄八尺,兩人都是神刃,功力似乎相當,一觸即分,沒有乘機再遞招的機會,都同時被震退。
宇文韻尖叫一聲,搖晃欲倒,痛苦地扶住身旁的樹幹,渾身在猛烈地顫抖,用變了聲的嗓音哀叫:「葛春虹,葛……春……虹……葛……」
「在下姓夏,名誠。」
「啊……」他狂叫,「砰」一聲跌躺在樹下,掙扎呻|吟。
「怎會有此事發生?蒼天哪!」宇文韻仰天狂叫。
左面東首那老女人,更令他感到毛髮直立。
這名大漢往上爬,驚訝問:「三少爺,洞中煙太濃,主人的身體又不好,不出來恐怕支持不住!」
身後面衣袂飄風之聲已近,他知道是時候了。
不錯,他確實委決不下,他對雙方都陌生,還沒摸清他們之間恩怨是非,雖然知道陰婆不是個好東西,可同樣弄不清老花子是好是壞,萬一這老丐與厲丐姜立同樣可恨,救了這傢伙豈不又為江湖帶來禍患,像厲丐這種人世上少一個便好一分,他用不著多管閒事。
他運功戒備,輕輕一笑,學老花子的口吻道:「好吧,你上吧!」
春虹淡淡一笑,他暗中打定了主意,既然無法避免,唯一的生路是拚,死中求生,他絕不願俯首任人宰割,睡道人的門徒不會是膿包。同時,他也要試一試新得到的絕塵慧劍,找一個高人試劍。這是他的理想,雖然太冒險,但值得一試。
他費力地劈開出路,直至接觸到潮濕碎石泥土,方看到陰沉沉的雨絲飄落在他的臉上,冷颼颼的。
從兩人的激鬥中,春虹體悟到這種拚鬥未免太浪費精力,兩方都反應奇快,想找雷霆一擊的機會不多,機會稍縱即逝,就難有把握得住,這種互有顧忌的打法支持不了多久。假使一方再有旁人伺機插手,另一方必敗無疑。
陰婆一聲怪笑,如影附形跟到,叱道:「著,你死定了。」
「怎麼?你不服氣?」瘋丐怪聲怪氣地問。
春虹並不真想逃走,他只願走開是非之地,真想逃,他早已用輕功掠走!他從容地問:「前輩是要留人呢,還是留劍?」
秋冬之交,申牌時分,日色已近黃昏,加之細雨時下時停,空間陰霾密佈,顯得空中更為黯淡。
「在下白如霜。」她說出了姓名。
「不怕死的大英雄,忍著點兒,你雖然沒有皺眉,但叫出的聲音委實刺耳,嘻嘻!本夫人不在乎,聽慣了這種聲音,不但不刺耳,反而得意。」花魔笑著說。
「不用問,不必問,在下從不藉師門名號唬人,你也不配問,少嚕嗦!」
「小可右肩挨了一掌,內腑已被震傷。」老花子招招手,緩緩坐下道:「坐下來調息,老陰婆在石角後向這兒探看,切記不可露出破綻。」
春虹定下神,從容地坐下,老花子又道:「別叫老陰婆看出破綻,趕緊調息,我先給你服過療傷丹,對你大有幫助。當然,也許你有更好的丹藥,但絕不會強過我瘋丐的療聖品。」他去討米袋中亂摸。
花魔扭頭道:「迫問口供,問問進入村中的秘密暗道……咦!那邊來人,讓他們來,退!」
「剛才一記『玉女穿線』,若是劈偏半分,你的左臂就完了。」
春虹便知道遁客孤獨餘到了,別看這傢伙臉呈忠厚,其實心中卑鄙得很,無惡不作,壞事做盡,暗藏奸詐。
「你的想法留著,聽老夫的話沒錯。」
春虹也收了劍,哼了一聲道:「在江湖恭候大駕,至於訂約相決,免談,我有大事待辦,無暇與閣下約期一決。」
「宇文韻。」她怒聲答道。
春虹緩緩收劍,劍入鞘他已有點難以支持。
「納命!」如霜冷叱,星沉劍一搭一絞。
一條綠影飛掠而至,嬌叱聲入耳:「手下留情!」
如霜不等他說完,痛苦地接口道:「我是他的生前知……知音,當然……」
「為何叫我回去。」
如霜跟進,冷電再吐。夏誠閃身往左突,奪路而逃。
「小子可惡!」陰婆怪叫,踏出一步。
「奼女、陰婆、狂儒、遁客、窮酸、潛翁、醉佛、睡道人,謂之八怪。除去奼女是個花不留秋的四十歲大閨女之外,全部老的該進棺材的人。這次雲嶁山大會,奼女陰婆遁客都到了,奼女趕上了,這兩個傢伙卻來晚了些,幾乎要我瘋和-圖-書丐的老命。喂,你能將遁客趕跑而受點輕傷,確真了不起,比我瘋花子強得多,令師是誰,能見告麼?」
冷電再閃,劍尖又到,他覺到左肋下一冷一麻,但並無其他異常的感覺,但他受傷的左肋下血流如注。
「錚錚」劍聲震耳,火星飛射,接著白虹翻飛,夏誠的殘劍飛拋出三丈外,「噗」一聲撞在樹上。
陰婆本想進擊,但他已與瘋丐拚了三四十招,真力耗損甚多,而看春虹結實得穩如山嶽,不像是曾經擊走一代兇魔遁客,經過激鬥的人,不由她不思索後果,踏進一步,便停下了。
他這一笑,把老花子和陰婆的目光全吸引過來。
「噗!嗤!」兩聲悶響幾乎同時發出,隨著遁客的吼聲,人影疾分。
絕塵慧劍忽然反揮,急迎砸來的金如意,劍尖略吐,不但接招,而且待機切入傷人,攻守兼備,十分霸道。
「呵呵!你要我再說一遍,你老得耳聾了麼?」
春虹大吃一驚,心中更冷,陰婆尉遲瓊,正是八怪之一,在八怪之中,她是最陰狠,最殘忍,最害人的一個。江湖道上朋友畏她如蛇蠍,誰都不敢招惹她,也不敢引鬼上門,自尋麻煩。
半里外,一個渾身黛綠女人在前,假書生白如霜率領著三名侍女在後,用奇快的輕功向上飛掠。
春虹指一動,絕塵慧劍已亮出,指著陰婆冷冷道:「老太婆,你如果認為你比遁客高明,你上。」
這妖女心腸確實夠硬,一連五劍,把黃葉居士的背部又開了五條血縫。
「夏某不受任何人指使。」
陰婆怨毒地盯了春虹一眼,轉臉如飛而去,足下似乎有點不穩。
旁觀的春虹愈看愈心驚,他目力奇佳,仍有點摸不清老女人的招路,看兩人拚命進招,似乎都是以招還招的手段,所以沒有兵刃交擊之聲,沒有使老的招式,又不像是巧打,也不是一沾即走的遊鬥,只看到地下枯草一一偃倒,只聽到風聲厲嘯刺耳銳鳴。
如霜慘然嘆息,茫然地道:「他叫葛春虹,這世間再也見不到了。」
他感到身上發冷,一陣寒顫通過全身,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戰,右手緊抓在腰帶上的絕塵慧劍的劍靶,神色凜然的一步步向後退去。
春虹無暇再思,忽然一掌揮出,大喝道:「開!住手。」
他退了一步,青影一閃,遁客已到了丈外,向他呵呵一笑,道:「怎麼,小傢伙,要想逃命?呵呵!真是奇聞,在我老人家面前逃命,太奇太奇了。」
遁客突然收了金如意,沉聲道:「老夫小看了你,在陰溝裏翻船,兩劍之恨,老夫已經記下了,青山永在,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你敢與老夫訂約麼?」
谷口外,野草凋零散佈其間,花魔只看到了快奔近了的潛翁,確沒看到白如霜主婢和綠衣女郎。
「本夫人確是不信。兩條路,一死一活。死,你可以閉嘴不說;活,帶本夫人找到進入村中之秘密暗道。」
綠影掠到,一名侍女截住叱:「慢來!站住!」
「錚錚錚」劍鳴大起,劍影飛騰,花魔連揮三劍,乘勢切入。
滿山焦土,三天暴雨洗不掉劫後遺痕,山谷中面目全非,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恢復原狀了。他來到靈山洞,他闢的路被石塊塞滿,遺痕猶在,但不見如霜蹤影,仔細察看附近遺痕,他發現了三種腳印出現在泥水中,一是快靴,一是弓鞋,一是多耳麻鞋。
他只看到無數碎石土掩埋了他身外的空間,腳下地面也徐徐不斷地在動,他運功護身以抗拒即將到來的萬斤重壓,迎接被壓成肉泥的噩運。黑暗中,他還不知他所處的石隙十分安全,心中暗想完了,這把骨頭注定要葬在西歸崖靈山山洞,在劫者難逃。
洞裏又一個用青布包頭的大漢正向上爬。
春虹心中雖緊張,但表面上仍沉靜從容,接著又道:「遁客孤獨餘老匹夫傷了左肩左胸,你右肩右胸也得小心了。」
「唉!我是知道。」
夏誠用一聲長嘯作為答覆,飛撲而上。
兩人接觸快愈電光石火,一觸即分,似乎旗鼓相當,雙方同時落地,也同時退了一步。
老花子臉色大變,吸入一口氣道:「獨孤餘,你要插手?」
「不錯,姑娘被那惡賊的蕩魄香所迷。」
春虹大喜,對方動了無名火,必定沒有他清醒,找機會並非難事,他還要用激將法,向旁急閃,笑道:「不用你的金如意進招,你空手怎行?」
左側侍女,隱身林後,這時突然閃出,長劍疾吐,招出「織女投梭」叱聲先到:「此路不通,退回去!」
陰婆飛退丈外,正想發話,春虹見機不可失,大聲道:「讓開,老花子,在下要親自斃了這老陰婆,用不上閣下插手,你準備為她收拾善後就是了。」
他始終沒和瘋丐正式照過面,看到瘋丐心中一動,但由於上次誤將厲丐姜立看成瘋乞,不但被捉,也幾乎送掉性命,這時又出現一個獰惡老花子,他可不敢誤認啦!一次教訓令人心有餘悸,遇上真的瘋丐,也不敢冒失相認。
三侍女莫名其妙,隨後急掠追去。
「好吧,靜靜地坐下,不要引起老陰婆的疑心。」
絕塵慧劍本身很輕,舉著毫不費力,他右手用不上,但要舉只兩斤多點的絕塵慧劍當然無問題,手上不顯絲毫顫動。
老花子飄退了八尺外,身形不穩,壽星杖還往外盪,像是收不回來,顯然已挨了一記重擊。
「哼!老陰婆,你並非手下留情,而是我這一記後發的『塊石攔河』要掃斷你的腰桿,你不得不變招強接自救,錯過了一次好機會,但老不死也承認輸了一招,你也該承認這次狹路相逢,仍然無法送我歸天。」
一般來說,八怪中正比邪多,即使列入邪也邪不了多少,這些遊戲風塵的怪物,經常會做出一些孤僻古怪不合情理的事,但做好事比壞事多,所以提起八怪,江湖朋友大多不太恐懼,但若是單獨提八怪中陰婆尉遲瓊,或者另一個老怪物遁客獨孤餘,沒有人不怕的。甚至黑道之霸,綠林之雄,都對這二人恨之切骨,白道英雄與各大門派的門人,更恨不得將這兩個怪物剝皮食肉,方消心頭之恨。但他們無可奈何,兩個怪物不但功力奇高,而且在江湖上飄忽不定,來去不留痕跡,誰都無法盯住他們的梢,更談不到尋他們兩人的落腳處。而且其中更古怪,這兩個男女怪物都夠孤僻,極不合群,二人更無過往交情,見面各行其事互不干擾。但二人同時出現的次數甚多,好像他們間訂有協定,至於他們兩人是否有過聯手之事,卻從沒聽人說過。
「小可支持得住,但急需調息。」春虹咬牙答。
遁客碎步迫進,「朔風掃雲」反揮而出,閃電似的擊向春虹的腰部,來勢兇狠之極。
已出洞口的葛春風大聲叫道:「不可上來,咱們必須躲在洞中才安全。」
「她可能未遭難,離開這裏了。」他在心中下了結論,斷定如霜仍然活在人間。可是洞在崩塌前如霜已無任何活動的力量,饑渴交加,令她喪失了掙扎生存的信念和力量,躺在洞口等死,和*圖*書洞口塌陷,但洞內並未波及,她避在洞口,洞內一切正常,她怎會遇難?
「你是花魔白玉珠的……」
說完,兩人都隱入洞中不見。濃煙從洞口陣陣湧出,而且愈來愈濃,使他們不敢關閉洞口。顯然,村中內宅已籠罩在火焰中,大量的濃煙從地道裏湧出找出路,這條地道卻成了通風口了。
春虹大吃一驚,暗喑叫苦,心說:「糟了,想不到他們竟找到我頭上了。」
「哦!你可知道那青年恩公現在何處?」
老花子人如瘋虎,壽星杖搖頭擺尾,急如狂風暴雨,連攻五招十二杖,換了三次方位。
「啊……」夏誠驚叫,手按右臂飛退丈外,鮮血從指縫往外流,這一劍傷得不輕。
「咦!你像是知道啦?」
小聰一把劍潑辣萬分,把浪子陸星迫得手忙腳亂。陸星身中五劍,鮮血染衣。
如霜收了劍,飲淚說道:「不要叫蒼天,這是千真萬確,是我親手替他善後埋葬的。」
小聰左掌疾伸,一把扣住陸星右手向後帶,奇快絕倫,她必須擒活的。
劍過無聲,夏誠的長劍被絞斷了寸長劍尖,冷電再進,寒星楔入。
大約三里外,老花子和雄健如獅的青年人,正發狂般向上趕,青年人的雙手,抱著氣息奄奄的鄱陽漁隱公冶申。
「得」一聲脆響,鳩首杖搭住了壽星杖尾部,往外一撥兩種兵刃便往外盪,撞到旁立的春虹。
「哈哈!你的話未免可笑,在下為何不敢反抗?」春虹索性傲然大笑起來。
瘋丐曾政也向前跨進一步,目光落在老女人的臉上,壽星杖也隨著向前點。
「回去再說,目下不許問。」
宇文韻伸手拔劍,光華四射,湛廬劍人間至寶,果然不凡,寒氣森森逼人肌膚,劍身朦朧如虛似幻,寶光卻耀目生花。神劍出鞘,她鳳目中噴火,厲聲道:「廣信葛家三兄弟中,葛春虹排行第二,地下這人的身材也夠健壯,可能是老三葛春風,鄱陽漁隱的弟子……」
不遠處,浪子陸星一聲狂叫,飛退丈外,劍向頸下一抹,笑聲昂揚:「哈哈哈……」
春虹反而沉穩如山,輕靈地揮動神劍,不接招,僅輕靈地閃動,也不出招進擊,只用劍吸引對方瘋狂進攻,從容退閃,泰然地繞走,他在找機會,行雷霆一擊。乍看去,他似乎沒有還擊之力,但明眼人已可瞧出,他這種冷靜的神情,已深得臨鬥反而從容的精髓,這種功夫,平常武師即使花上三四十個歲月,也不易養成。
一面說,她也如飛掠走,追上了如霜,向山中狂奔。
「咦!你不是遁客獨孤餘麼?一個欺世盜名,狠毒如洪水猛獸的江湖敗類,難道能嚇倒在下麼?呵呵!你未免太大言不慚,過高估計你的絕學了。」
「哼!在下從來未使用過暗器,家師一生中也從未使用過,當然也不會讓門人使用。」
瘋丐一代醫聖,春虹神情瞞不了他,暮色已逐步光臨,他仍然看得真切,趕忙揮杖迫近,大笑道:「青年人,你該知道老陰婆的為人,何不為世人除害?上來,咱們聯手將她埋在這雲嶁山,豈不快哉?」
浪子陸星一聲狂笑,飛起一腳,他可顧不了武林禁忌,飛踢小聰下陰。
「恕難奉告,家師的名號,作弟子則也不宜提。唔,小可記起來了,前輩原來是號稱天下第一名醫,藉瘋遊戲風塵的怪人。」
她確是一個鬼怪般老太婆,令人望之心驚,頭上白亂髮似飛蓬,居然也插了一朵黑色緞花叉,灰皺的嚇人的臉膛,像是風乾了的橘子皮。三角眼,眼皮往下搭,露出一絲令人心寒的陰森目光,一閃一閃,令人望之冷徹全身。灰短襖,灰布裙,左手垂在身畔,袖樁飄飄,右手五指似雞爪,輕捏一根一尺八寸的灰色鳩首杖,似鐵非鐵,似木非木。她身材並不高,站在那顯得瘦削而蒼老,像是風前之燭。但不知怎的,在春虹目中看來,這老女人不但精力旺盛,渾身的鬼氣也令他感到體內發冷,無形的恐懼感襲擊著他身上的每一條神經,好一個鬼氣滿身令人恐怖的女人。
等他撥開土石出圍,已經是申時。他發覺遠離靈山洞口已在三十丈外山坡下,開闢出路下面,一具殘散屍體掩葬在腳下,那是蒙面人屍體,他記得,在他被蒙面怪人打入靈山洞之前,共有兩個蒙面人死在洞口。如霜和許姑娘所獲的斷掌殘骨正是蒙面人屍體之一部分,但如霜她們並不知道,卻以為是春虹的遺骨。
飲了一肚子水,才將頭抬出水面,吁了一口長氣,一面站起一面自語道:「兩世為人,饑渴反而算不了什麼啦!」
他對如霜思念急切,這個俊美假書生事實上已和他身心結合為一,對這位生命史中的第一個女人,他愛得深念得切,在未證實生死存亡之前,他心無所著落,他必須去尋,尋遍天涯海角,尋他生命史中第一個女人,尋找未來的妻子,他有責任,必須如此方能安心。
「咦!你敢反抗?」遁客驚訝地問。
「哈哈!你下手吧,看老夫是否會皺眉頭。」黃葉居士豪氣未減,狂笑出聲。
「我該管這閒事?不然怎配稱俠義門人?」春虹這時腦中十分混亂。
陰婆側退兩步,一聲怪叫,再次騰身猛撲,鳩首杖劈面猛抽。老花子身陷危局,百忙中閃身避招,一閃之下,便與陰婆移了位,陰婆大旋身,急衝而上,叱聲刺耳:「臭花子,明年今天,為你周年忌日,納命!」
遁客在丈外背手一站,呵呵笑道:「把你的那討米袋兩手送上,我不插手也就是了。」
第一個人身穿土布青襖,背上繫了劍,是一個英俊的青年,這正是葛春風。
春虹這次不再閃了,懾於對方的名頭,他不敢用手去接抓來的大手,對方的右手又有金如意,隨時可以進擊,他必須拔劍,不然準倒霉。
「有道理麼?」春虹故意問。
瘋丐壽星杖一伸,冷笑道:「老陰婆,那小後生足以牽制住孤獨老怪,該你我兩人決鬥了,你別指望老怪抽身助你,呔!打!」
「什麼?你……」宇文韻突然尖叫。
她並未拔劍,冷冷地反問:「閣下還未說出姓甚名誰?」
兩人再次交手,一長一短兩根杖在死纏不休。
如霜從囊中取出三顆丹丸,納入夏誠的口中和傷口,尖聲狂叫,向山中狂奔,一面尖叫,「老天!老天!你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如霜冷哼一聲,拔出了星沉劍。自從靈山洞脫險乏後,她認為春虹己死,和許姑娘埋葬斷掌殘骨,她的性情大變,八年未沾血腥的星沉劍,今天準備飲血了。星沉劍出鞘,冷光四射,她再問:「你回不回去?」
潛翁司空平被綠衣姑娘的彩虹五光珠嚇跑,他先逃向山下,再從側方小徑折上,奔向山谷中起火的楓林村。葛春帆未捉到,他不能走,他繞道上山,反而比綠衣姑娘快些,因為綠衣姑娘半途遇上了變故。
春虹覺得一陣頭暈,腳下發軟,身形一陣急晃,幾乎栽倒,但他穩住了,直了直脊梁,全神行功調息,他心中不住地問:「這老兇怪太強了,我仍然修為不夠,我這種迎鬥hetubook•com.com手法對麼?對付前一輩武林名宿是否勝任?」
他感到大地在動,窒息之感無情地在向他襲擊,但上面並沒有東西下壓。甚至他還可以伸展手腳。稍過半晌,動聲停止,兩手所觸處,是堅硬的巖石。
山谷中的回音裊裊哄傳,像是無數鬼魂在回應。
「晚輩的想法是……」
陰婆上了大當,她以為瘋丐絕非袖手旁觀,一個年青人已經夠可怕了,她怎敢逗留?怪叫道:「臭花子,咱們會有再見那一天,且讓你多活些時間,小子,留下你的名號。」
「如霜!如霜!」他狂叫著。
「你……你……替他……」宇文韻淚下如雨地說。
老花子沒敢接招,往後急退,正退到春虹站立方向,額上大汗如雨,腳下虛浮,支持不住了,可身形退勢還迅速,鳩首杖一髮之差,沒擊上。
「好罷,小兔蛋交給我就是。」遁客微笑著答,泰然進步向春虹走去。
春虹用力過度,氣血陣陣翻騰,可他不能顯露外強中乾的馬腳,強著頭皮道:「挨了在下兩劍,逃脫。」
「他……他……」宇文韻虛脫地叫喊著。
更近些,是挾著龍首杖的潛翁司空平,他疾掠而至,似乎還不知道後面有人趕來。
她的美面笑容如花,神定氣閒,一聲嬌笑,身隨劍進從中宮挺入,冷叱聲震耳:「撒手老匹夫!」
老花子所說之話越來越糟,顯得輕薄而肉麻,挖苦得陰婆怒火升天,用一聲怪叫打斷了老花子的話,但見灰影一閃,人影在電光石火一剎那間相接,鳩首杖雖比壽星杖短了三倍以上,但在陰婆手上發出,壽星杖反而失去了一寸長一寸強之優勢,極短暫的剎那間,便使她迫近老花子的身前六尺之內。
春虹未死在靈山洞,如霜和許姑娘所埋葬的斷掌殘骨,並不是他的,頂壁下塌,他閃電地向後急退,「砰」一聲,背部撞在後面兩座大石的石隙中,也算他命不該絕,這條石隙足以能容納他的身子,而不怕上面有重物向他襲來,十分安全。
果然不錯,遁客氣得七竅生煙,跳起來叫:「小畜牲,你說什麼?」
「哈哈哈哈!除了要老夫死之外,你又能對我怎樣?」
遁客怒吼如雷,旋身迫到,左手仍然進去,順勢抓向春虹的腰部,五指如鉤,一閃即至。
遁客臉色一變,他難以相信這小伙子竟敢硬接他一記重擊,不由一聲長嘯,再次飛撲而上,金如意抖起滿天金霞,點、打,鉤、攔,勢如排山倒海,連攻九招之多,迫近了三尺左右,繞了一圈。
宇文姑娘也莫名其妙,怔怔地注視著如霜的背影,用含糊的聲音喃喃地道:「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夏誠用斷劍架開侍女的兩劍,斷劍便脫手飛出,第三劍躲不了,他用左掌冒險斜拍刺來的劍,沒擊中,左臂又挨了一劍,一聲狂叫,往後急退。
他呆在水旁,兩旁神不知鬼不覺分別站住一個陌生客,用凝聚的目光死盯住他。
來人是瘋丐曾政和被活埋在大石下面的葛春虹。
「是否被色魔左丘光追逼?」
瘋丐呵然一笑,點點壽星杖道:「青年人,你似乎有點孤陋寡聞。」
一旁的陰婆一向以陰冷狠酷著稱,瞧了春虹的神情,暗暗心驚,怪叫道:「餘老,小心,臨鬥凝如山嶽,進擊似電耀雷擊,這小子已得其中三昧,可怕!沉住氣!穩下來應付!」
快,雙方都快愈電光石火,出招進擊神意相通,下手不留情。遁客已知春虹有絕塵慧劍,不敢大意,大手後撤下沉,右手金如意在一聲沉喝中遞出,「泰山壓頂」迎頭下砸,潛勁如山,他用了七成功,如果擊中,即是巨石也被砸碎,何況是血肉之軀?金如意的頭部略呈弧形,兩側的雲狀叉枝向內捲曲,兵刃尖本身可以鉤、托、點、掛,橫行天下,罕逢敵手,值得驕傲。
「呔!」他突然轉身向側閃,暴喝如雷。
如霜對宇文韻的失態,並未引起疑心,春虹救了她的命,聽到恩人身死而失態,並非奇事。
春虹不是膽小人,雖然心驚,但並非害怕。所以他沒拔腿逃命,他沉靜的神態,確也令兩個老怪物心中暗懍,他全身戒備,退出第五步。
他一面說,一面掙扎現身,踉蹌向來人而去,點住釣竿,一條腿走起來十分吃力,晃身欲倒。
「你這種英勇豪爽不值半文錢。」
驀間,溪對岸傳來了陰森森語聲:「不見得!」
驀地,村左不遠處的石堆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洞穴,有人從下面升上地面。
如霜一怔,這才仔細向對方打量。宇文韻背上的寶劍確實不凡,把上一顆大紅寶石光芒四射,右耳垂有一顆紅色砂痣已被鬢角所掩,如霜卻未留意,突然吁出一口長氣,黯然地問:「你就是宇文韻姑娘?上月在常山途中……」
「啪」一聲暴鳴,擊中了壽星杖,壽星杖往內盪,反將鳩首杖震得往反方向退。
果然,兩人換了五次方位,各攻了二十餘招,人影飄搖中,忽然響起一聲金鐵輕鳴,人影乍分。
「老爺子,小侄辜負了您老人家的重託。」他絕望地在心中狂叫。
「我並未被壓死,謝天謝地!」他想。
老女人右手鳩杖動了動,布裙輕搖,垮出了第一步,陰厲的目光射向春虹。
「你休想自盡?」小聰嬌叱,人隨劍進,「叮」一聲暴響,火花飛濺。
老花子神色越來越凝重,他的壽星杖被陰婆大袖拂過兩次,鳩首杖差點從壽星杖旁切入近身,令他心中凜然,腳下有點不穩了。
想通道理之後,他精神大振,仰頭吸入一口氣,勉強壓下傷勢,轉身便走。
「躺下!」她嬌笑著叫,向前飄掠。
春虹喚了許久,沒有任何回音,喚得嗓子啞了,口乾舌裂,而沒有滴水進口,若是旁人早就支撐不住了,他忍著饑渴,神智冷靜了下來。
視度不良,整個山中陰沉沉鬼氣沖天,燒剩下的樹幹星羅棋佈,看去像是無數山精散佈在怪石叢中,張牙舞爪,氣氛極為恐怖。兩個老怪物長相極怪,突然出現在眼前,委實令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八怪中沒有瘋丐曾政的地位,難道你一個江湖人還不知道都有誰?」
谷底小溪中,溪水潺流。他飛奔而下,到了溪旁,顧不得路上泥濘,爬伏在溪旁將頭探入冰冷水中,放懷大飲,略帶泥味溪水,在他口中成了無價甘露。
老花子瘋丐曾政並未離開山區,就住在谷端一個巖穴中,聽到了喚聲,便循聲趕來想瞧瞧是誰還在山區中逗留。
「嘿!」他吃力地叫,全力撤劍。
終於,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找出了結論,忖道:「是的,我能,不是劍招有錯誤,更不是功力相差太懸殊,而是我一開始便被對方的名頭所震懾,有所顧忌,影響了出招,心情緊張些,心意神不能合而為一,以致忽略這兇魔的一掌,唔!我為何要被他的名頭所震懾,我用不著怕他。」
他踉蹌剎住腳步,仰天吸入一口氣,怪眼中兇光倏暗倏明,額上青筋不住暴跳,他低頭望了望肩上的傷痕,一咬牙厲聲問:「你是何人門下?」
春虹退了丈餘,遁和_圖_書客的左掌擊中他的右肩,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兇猛地打擊力道直震內腑,內腑可能全被震開原位,他的無量神罡,阻不了遁客苦修一甲子的精絕內功一擊,他傷了遁客,自己所冒的風險也太大了。
萬寂無聲,空氣像是凝結了,緊張的氣氛,壓得使人喘不過氣來。春虹退到第四步,快退出兩面受敵的危境。
夏誠已陷入昏眩中說道:「快!……快去救春帆……春風……兩位兄……兄長,我……我……不……不行了……為兄長……報仇……」
「你說什麼?」如霜尖叫,一閃即至。
話未完,如霜狂道:「不!不!不!不會的!不!……」她搶著去扶地下的夏誠,聲斯力竭地道:「你是三弟春風麼?你……」
轉身,側閃,回頭,拔劍,出招,居然一氣呵成,拚了全力,「猛虎回頭」狠招出手,劍順勢下搭,振拂,外吐,相當霸道。
「哼!你也不過如此而已。」老花子沉著回答。
這一聲嬌叱,救了夏誠一命,將痛苦留給了如霜,幾乎令他永淪痛苦的深淵。
遁客飛退丈餘,左肩至右胸共出現了兩個劍孔和連貫兩孔的一條血痕,深抵胸骨,鮮血不住地湧出。
沒有人回答他,叫了許久,卻叫出兩個人來了。
陰婆用手一指春虹,向遁客道:「餘老,絕塵慧劍在那小子手上,大概是臭化子的門人,孤舟賊禿的遺物,絕不能賜給那小子了,這兒不勞費心,老身足以將臭花子剝皮抽筋,十餘年來他大概在睡覺,進步太小,不成氣候。」
他在洞口略一遲疑,向四周不住打量,村中火光熊熊,白煙裊裊,看不清四周的景物,更聽不到外面的打鬥和叫喊聲。
如霜神色冷然,漠然一笑,道:「回去!我不想在這殺死你。」
老花子自己也服下了丹藥,靜靜地行功調息,兩人面對面坐,像在親切地交談。
小聰右手一沉,劍靶擊中浪子陸星的膝蓋骨,左手疾點浪子胸前鳩尾大穴,將人擒了丟至足下,向不遠處花魔叫:「稟夫人,小婢已將他擒下,這人果然夠英雄。」
說完,右手劍徐徐引出左腳沉靜踏出一步。
黃葉居士奮力拚命,冒死進招攻花魔,可是功力造詣相差太遠,一陣狂攻之後,劍走十七八招,真力不濟,一猛,二衰、三竭,他深知,怕這條老命必喪花魔手中了。
春虹等得太久了,遁客功力太高,金如意的攻勢兇猛凌厲銳不可當,他始終抓不到最佳的反擊機會。同時,他不願再勞而無功的纏鬥招式徒耗精力,因此始終沒出手回敬。
春風退近洞口,咬牙道:「用水濕巾堵住嘴鼻支持一些時辰。放火燒村全是女人,來勢兇猛,如果所料不差,定是東海奇域的花魔。」
不容他再發任何念頭,「錚」一聲暴響,對方的劍光一閃,他的劍已被對方的劍芒擊中。手中一陣痠麻,奇大的震動傳到全身,虎口發熱發麻,手中的劍突然脫手而飛,飛出三丈外墜下。
「請教,前輩說說看。」
春虹急於打發陰婆走開,笑道:「老陰婆,你記清了,我,姓葛名春虹,下次見面,在下絕不饒你。」
同時,他目下右肩受傷不輕,運劍可能大受影響,陰婆的功力比遁客相差不遠,若妄行插管,這條性命能否保得住還有疑問。他腦中混亂,拿不定主意,形勢已不容他多思,老花子已狼狽退到身畔了。
火場左側石堆出現了一個洞穴|口,有人從洞穴中慢慢爬出。
「主人和花魔一無怨仇,二無……」
黃葉居士已無力掙扎,左肋下的一劍之傷,這時更劇烈疼痛,鮮血往外湧,氣散力盡,他長吁一口氣,咬牙切齒道:「妖婦,你意欲如何?」
春虹想:「這才是真正武林奇學,兩人反應皆高人一籌,可惜,他們似乎都有點顧忌,都想找空隙一舉得手,無法發揮猛狠辛辣的雷霆一擊。」
老花子飄退丈外,額上大汗如而,兩手持杖硬用千斤墜定下身,左小臂衣袖觀出了破爛裂縫,上體略晃,怪眼中光芒暴射,長長吁出了一口氣。
聽老花子自己通過名號,春虹大喜過望,接過丹藥服下,正想道出來意,老花子又說:「運氣行功,助藥力行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你為何將他剌傷?」綠衣女郎怒叫,當她看清了如霜時,驚奇問道:「咦!你不是遊蹤四海的白如霜麼?」
他咬牙強忍痛楚,包了傷口拾起釣竿,向山下掙扎逃生。
下面小徑的下端,老花子和健壯青年人已飛射而至,相離已不足十丈左右了。
「啊……」黃葉居士發出一聲厲吼,滿地滾動,想脫出劍芒閃動的範圍,但已無力站起來了。
可是一招落空,如霜突然止步,冷冷地注視著他,相離在丈外,停劍在手,他也注視她。
春虹苦練十八年,天資高人一等,成就驚人足以在江湖闖蕩,不然,在能人輩出的武林大勢中,睡道人豈能放心讓他下山行道?他所欠訣的只是經驗而已,但在下山後的短短幾月中,他出生入死闖過了重重險阻難關,增長了不少見識,加上他的超人領悟力與不同凡俗的機智,已令他逐漸成熟了。
「老夫行年五十有八,已是入土一半的人,對死不感恐懼,對不怕死的人用死來威脅,你未免太下乘了。」
宇文韻吃了一驚,忙問道:「咦!閣下怎知常山途中之事?」
花魔二聲輕笑,輕揚寶劍,劍尖過處,黃葉居士胸口成了血泉,「嗤」一聲響,黃葉居士左臂應聲而斷。
陰婆人似狂風,步步進撲,短小的鳩首杖八方飛騰,用三十六手潑風快打進攻,左手大袖也排山倒海似地向壽星杖上招呼,奇快無比地要從杖影中切入,快得連人影招式皆難分辨。
陰婆與老花子身不由己,被兵刃將身軀帶轉,兩人同時轉身,陰婆的一爪當然落空。她大驚,退了兩步定下身形,喝道:「你這小畜牲,遁客孤獨餘呢?」
如霜到了,星沉劍手下絕情,夏誠兩手皆挨了一劍,背後如霜的劍已擊到,除了等死之外,他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
「唔!三十年來,你我像是前世冤家,今世活該死纏不休。十二次狹路相逢,你真是有情有意,總想超度我早升天界卻事與願違,我總是令你失望,遺憾極了。十年來,我隱遁窮山惡水,並非有意將你遺棄,讓你孤零零地抱枕,眼巴巴想念到天明,只因為……」
「好,咱們在江湖上見,死約會,下次相逢不死不散。」遁客掩住傷口,轉身如飛離去,始終未回頭,隱入暮色重重的荒野中。
浪子陸星渾身是血,手中力道已失,他至頸下的長劍,被小聰一劍擊落,一髮之差,未傷到喉部。
花魔的劍尖,重落他的胸前,媚笑著問:「姓沈的居士,你最好安靜些。」
「後來被一個健壯英俊的青年人所救。」如霜也搶著接口道。
花魔的劍上造詣確實修至化境,但她要活捉黃葉居士,事實上有困難,稍一大意便會枉費心機,她不得不先避開對方,一鼓作氣兇猛的強攻,所以黃葉居士能支持二十招以上。
陰婆悄然離開山谷,恨恨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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