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襲楓林村
「曾施主已經翻山走了，讓貧尼傳話，要施主火速趕往永寧，並囑施主今後切不可通名通姓，更須掩去行藏，少管閒事。」
勾魂手走了大半輩子江湖，殺人如麻，性情兇悍惡毒，終日在殺人放火生死存亡中度過，怎不知錦衣大漢的心理？早已看出對方包藏禍心，刀光一閃，他已向後仰急倒。他的右手早已暗扣了三枚七星鏢，在倒下的瞬間，七星鏢破空飛射，雖則他本力已脫虛，但相距過近，三鏢齊發，大漢也沒想到他還能發鏢傷人，未免大意了些。
「是的。」春虹答，遂將在雲嶁山至今的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面說，一面向一道山背下方掠去。
一個老尼姑站在他身前，還有一個老花子。老花子他不陌生，從前曾有一面之緣，正是失蹤十年的瘋丐曾政。
不錯，她確實心碎了。在如霜告訴她春虹是在竹山鋪救她的人之前，對從九幽魔域逃出的葛春帆，她只有憐憫和同情而已。但經此一來，春虹卻是她的救命大恩人，春虹不但救了她的命，也保全了她的名節，更保全了她的門風，間接嘉惠於她的父母，而她的叔父，卻派人殺春虹的手足至親，她能不心碎？
不僅屠龍客狂追不捨，後面的十名錦衣高手也銜尾狂追，看來他今天大劫當頭，該埋骨蟠龍山。
春虹出其不意將人擊倒，他發覺自己這半月來的進境有進步，劍出神意已合，劍出人倒，無形中信心大增。
「不知道。她們為何輕易撤走呢？走！去看看葛兄弟。」
春虹似乎並未吃驚，挽了姑娘向灰影走去。灰影是心如師太，站在路旁松樹下微笑相迎。
他抱著人向火場走。火場之前，宇文韻姑娘含淚將幾具屍體拖向外面，最後抱了一具向外走。
「哎呀！」他驚叫，身軀下沉，人向側便倒。
正飛掠間，路旁人影一閃，出現一個渾身血跡只有一條腿的老人，支著一根奇特釣竿，大聲叫：「曾老，慢些兒，認得公冶申麼？」
話未完，他吁出一口長氣，雙晴似要突出眶，黯然長逝。
洞穴中出現的青影是葛春風，他一看便知大事不妙，喝聲：「退！」其他的人便疾退回洞內。
大漢收了刀，走向在地上抽搐的同伴，一面道：「在下記住了……打！」
另兩名侍女一是小聰，一叫小瑤，長劍飛旋而至，下手不留情。小聰一劍貫入黃葉居士的後心。小瑤也刺殺了浪子陸星。她們出現得太突然，而兩人卻被洞中出現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毫不及防，應劍身倒。
「妖婦，老弟指的誰？」
勾魂手心膽俱裂，但性命交關，他不能等死，一咬牙，準備拼一個算一個，等其他的人追上，人多可以多撈幾個枉死鬼同走黃泉路做伴。
姑娘想了想，道：「大哥，我和師父還有點俗務待理，你在永寧等我，我要陪你回家一行。」
姑娘芳心焦急，但被他冷靜的語音所感，逐漸定下心神，全力行功。一個真正練至爐火純青境界的內家高手，在行氣療傷期間，如果不是自療，外界的打擾襲擊對他們影響不大，除非是比他高明的人，不然難以傷他。姑娘由神色中推想，對春虹的修為有了極大的信心，她相信春虹如果沒有把握，絕不會用她的殘廢作為冒險的賭注。
他扭頭一看，眼角看到一個黑巾蒙住口鼻的高大人影，坐在地上腦袋掩在草梢下，一雙虎目神光閃閃，地下，依稀可以看到一個月白色的人影躺在一旁。
兩個男女都抱屍體，相向而行，雙方皆未將對方看清，兩人都淚如雨下。
他掙扎著拔劍站起，左半身已有麻木的現象，無法使用他雄霸武林的七星鏢。看光景，想脫身比登天還難，死也要死得英雄些，拚了。
這道山脊從東北伸來，愈往上走峰巒愈高。這條直通懷玉山的古徑，平時極少人走，這時正與花魔一群女人劈面撞上了。
春虹拉掉面巾，擲劍入鞘，道：「在下葛春虹，你記住就是。」
潛翁飛刀出手，人伏側在地，他恐怕飛刀也許對瘋丐無用，先看看結果再說。兩刀全中，他大喜過望，側拖著龍首杖，一而狂笑道：「瘋子，你在黃泉路上有伴了。」
勾魂手驚魂初定，不顧一切撒腿便跑。三名錦衣大漢同聲虎吼，銜尾狂追，最先那人左手一伸，梅花神弩劃出五道寒芒，一閃即至。
姑娘已知道身側來人了，心中大急，低聲道：「大哥，快停止行動。」
花魔一聲不吭，銜尾狂迫。
雙方劈面迎上了，同時站住。
激鬥處，由拂塵上砍下的白色馬尾絲，在激旋的氣流中旋了幾下，才飄然落地。馬尾絲，不是什麼九合銀絲可抗刀劍的神物，但他那無堅不摧，武林聞名色變的龍刀，只砍下了幾根馬尾毛，他怎能不吃驚？一記硬拚，把他自命不凡，以為足以橫行天下的狂妄念頭打消了不少。
花魔發覺有人入谷，立即招呼侍女讓人進來，舉手一揮，隱入兩側的密林中不見。
危險一髮，驀地直透耳膜的禪唱乍起：「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住手！」
「入村？大火沖天，如何進入？」潛翁心中狂喜，臉上卻泛起詭異的驚容。
大漢卻大出意外，反而嚇住，感到身上似乎通過一陣冷電，毛骨悚然，急衝的雙腳發軟，突然止步，死盯住春虹手中奇異的怪劍，吸口冷氣，臉色一變，恐怖地叫：「絕塵慧劍！」
春虹的醫道不算差，人接到手已知春風已經無望，肋下的一劍可看到被刺破的大腸，大量的流血證明腹膜已破。頭上的一劍不但丟了頂門頭皮，頂骨也傷了，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腦漿，任何神醫也回天乏術了。神醫瘋丐的屍身已逐漸冷卻，再也用不著救治春帆的脊傷和瀕死的春風。
「是的，這位是葛家的二公子春虹。」
如霜感到天旋地轉，胸中隱痛，「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幾乎栽倒。
黃葉居士也看到了青影，大叫道：「葛賢侄，不可出來……啊……」話未完，最長一聲淒厲慘叫令人驚心動魄。人影急閃，劍影如電。
「能帶我去最好，我看司空老狗遭的報應。」
「呼」一聲，刀風厲嘯掠過勾魂手的胸腹上方，危險之極，「啊！」大漢驚叫。三枚七星鏢有兩枚落空，一枚撩過大漢的左肩外側，衣破血沁出，鏢飛出三丈外，落入草中不見。
另一名侍女接口道：「也許村中的人已早由山谷中逃走，主母定然追蹤而去，在上面遇上葛家的高手了。」
他反應相當快，可是對方更快，而且煙霧的飛騰中視度不良，未想到小瑤來得那麼快，劍出手，小瑤已從側方趕到，長劍倏吐。
瘋丐曾政看了火場光景，跺腳道：「糟！我們來晚了。」
他不認識老尼姑，向後舉手一揮，大吼道：「先擒下麥老狗，這兒交給我。」
路旁灰影乍現，有人道：「葛施主的話是十分中肯，貧尼萬分同意。」
這次來人以黑巾蒙面，身材與色魔相差無幾，用的是蕩魄香，除了色魔之外，絕不會有人向他奪許姑娘。他愈想愈恨，他發誓要找色魔算總賬。
進入火場，黃葉居士道：「平老，請跟著兄弟走，千萬
和*圖*書不可亂闖。」
「我和他約定在永寧見面，不見不散。」
不久，村後一座洞口出現了人影，先後共有兩批人，消失在谷底的林中不見。濃煙掩住了整座山谷，村前的人無法看得到村後景況，兩批人都走了，村前的人一無所知。
小聰一聲嬌叱，一閃即至，長劍似如天虹攻到，叱聲震耳：「別走！留下命來。」
兩人腳下一緩，看到斷腿老人正搖搖晃晃向下倒。瘋丐臉色大變，搶到把人架住，大叫道：「公冶兄，十年不見，你怎麼樣？」
勾魂手破天荒使用三枚七星鏢救命；在此以前，他極少使用三枚七星鏢，豈知屠龍客的胸腹有龍蛟軟甲保護，七星鏢派不上用場，射向頭面的一枚，也被屠龍客用龍刀拍飛，三鏢落空，他自己亦陷入死境。
春虹抱屍大號，久久方抬頭，切齒道：「花魔，花魔，你我不……共……戴……天！」
錦衣大漢倒提著刀，發出一聲痛苦呻|吟，拖著沉重的腳步，踉蹌向外走。他左肩窩的鮮血不住外湧，滲透了左衣襟。走了五六步，金背單刀掉落草中，但他似乎不打算撿拾，掙扎著往前走，到了矮林旁，艱難地轉身虛脫地道：「只要我不死，我會找到你的。」
屠龍客向上狂追，追了三五十丈，便拉近三丈以內，跑不了啦！
潛翁詭秘地一笑，催促道：「快指引路徑。」
勾魂手像一頭受傷的鹿，一竄一停，避免發出聲響，逐漸向春虹藏身處接近。
同一瞬間，前面的石堆旁一個洞穴中，爬出一個青影，不住大聲咳嗽，一面叫：「不行，大火已燒入秘室，再不出來，咱們全得嗆死在裏面。」
終於，他眼前出現了生物，他看到煙火騰騰的火場中，一個綠色的身影抱著一個軟綿綿的人體向他走來，地下，還躺著兩個。
潛翁司空平躲在略旁樹林中，等瘋丐過後打出兩把飛刀。這傢伙氣臻化境，內家功力行將登峰造極，他用足十成功力打出飛刀，勁道駭人聽聞，兩把飛刀如同電光一閃，兩刀全中。
他轉身向後面聲響傳來的地方，一步步的向後退，退的方向正對著春虹，劍徐徐舉起。
逃近春虹藏身的地方，他已扔脫了窮追的三個人，他必須找地方藏身裹傷，不然便會流血而死。
屠龍客也碰上了硬對頭，他打發爪牙去追勾魂手，一聲怒吼，龍刀發出殷雷也似的震鳴，撲向幾乎拂了他一記拂塵的老尼姑。瘋丐一聲長笑，飄退大叫道：「出家人，梅花神弩厲害，走也！走也！」說完便走，他像流星劃空向山下急射。
他吃了一驚，手停住了。
宇文韻姑娘伸手相扶，惶然叫道：「定下心神，不可傷了中元。」同時探囊遞給他一顆丹丸，送到他口邊道：「這是護心神丹。」
龍刀倏落，生死須臾。雖則屠龍客要砍他的手，但他豈能以江湖一代兇徒的名頭做神水堡的階下囚？手如果斷了，被擒即成定局，他也必定自栽，免得受辱而死。
瘋丐架住鄱陽漁隱，略一察看傷勢，驚道：「你還支持得住，快找地方隱身。」
春虹已知老人是誰了，行禮道：「晚輩葛春虹。老伯，村中……」
他為了爭取時間，早日找到瘋丐替哥哥治傷，所以將星羅陣圖交與三弟春風建造，料想九幽堡的人，絕不可能在一年半載中找到他們藏身之處，卻沒想到九幽堡的人，勢力出奇的深厚。
勾魂手大喜，立即躍出圈子，沒命飛逃。
勾魂手大吃一驚，火速暴退，從春虹身側三尺躍過，退得太急，而腳下又不俐落，雙足一沾地，被草根一絆，倒在春虹身側八尺左右，肋下創口一迸，眼前發黑，渾身發軟，痛得他鋼牙錯得吱吱地響。
「這老尼姑是誰？」他大叫，不知他是向自己發問呢，還是問在四周發呆的爪牙？
身軀未站穩，他感到脅下一震，癢癢地，倒未感到痛楚，但等到飛縱而出，頓覺脅下痛徹心脾，像被人用巨鎚一下子擊中，渾身一陣麻木，「砰」一聲衝倒在地，眼前金星直冒，天旋地轉。
花魔追不上潛翁，向他的背影叫：「司空平，你如果透露消息，本夫人要將你剝皮抽筋，哼。」
姑娘紅潮上頰，閉上眼睛道：「大哥，快些吧。」
同一瞬間，姑娘像一道白練，從地面射起，抓住了勾魂手擊飛的長劍，一聲嬌叱，猛撲擊飛長劍，正待插|進捉勾魂手的錦衣大漢。
屠龍客飛退丈餘，怪眼噴火，持刀的手緩緩下垂，上體不住晃動。
如霜瘋狂上掠，兩眼發直，嘯聲傳到，她似若未聞。她身後的一名侍女大叫道：「小姐，不要往火場去，主母已經由谷底上山了。」
十名後到的錦衣大漢隨著屠龍客，放腿狂趕。
「大哥，你和瘋丐一起來的？」
「神水堡的人，當然不是無名小卒。在下……」錦衣大漢壯膽說。
被制了穴道的浪子陸星靜靜地躺在地上。
綠衣姑娘到了，是心驚膽落的宇文韻。她在前面飛掠，輕功比後面的如霜高明。
真巧，為首的錦衣大漢是在山脊上後到的人，曾經看春虹挾著姑娘脫身的側影，第一眼便看出春虹正是擊倒他們的同伴，將白衣姑娘救走的人，大喝道：「五弟擒麥老狗，這人交給我，恐怕是在山上逃走了的正主兒。」
「那怎成？」春虹斷然拒絕，說道：「我這次回家急如星火，吉凶難料，你怎能和我走在一塊兒？小妹，請再聽大哥的話，江湖兇險，你必須返回祥雲堡。」
叫著叫著，「哇」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急晃。
「快！你們先走一步，放火的人不知是誰，但傷我的人是潛翁司空老狗，他要進村殺令兄全家，幸而被一個叫宇文韻的姑娘救了我。宇文姑娘已先走一步，你們得趕快，快！」說完，把牙錯得咯吱響，又道：「司空老賊無恥，我恨死他！」
瘋丐曾政不知危險已至，挾著鄱陽漁隱奔來，越過了潛翁的藏身之地，背部沒長眼，當然看不見身後的景物。
後面兩側人影隱隱，但他們卻一無所知。他們奔入還在白煙的村外火場，後面花魔一群人已遠遠地盯緊不捨。
黃葉居士奄奄一息，成了個血人，但他仍然不想死，掙扎著站起，看到了浪子陸星，踉蹌來到將人扶起，用盡最後餘力替陸星解了穴道，咬牙切齒問：「妖婦們呢？」
「啊！……」他叫，右肋被冷冰冰的劍尖刺入，渾身一震，手中劍被小聰反擊過來的劍崩飛五丈外。
不遠處一排楓樹下，落葉中蜷伏著潛翁司空平。他藏身的地方原是一處凹地，林外的人絕難看到這裏的景況。他從樹幹旁的枯草中向外偷看，死盯著快到來的鄱陽漁隱一面在懷中亂掏，自語道：「公冶申，不要怨我，你死了，我才能在江湖上鬼混，曾政老殺才，你也該死了。」
「小姐，小姐！」侍女驚叫。
先前立腳處出現了沒有翻板的陷坑，石堆頂端四五座巨石無聲下墜，正好落入坑口，翻板蓋旋了一匝，「噗」一聲便恢復原狀，然後傳出巨石砸在坑底的聲音，透過翻板縫聲音不和-圖-書大，但由地面的震動，可知下砸的聲勢十分唬人，坑的深度也令陷入的人無法登上。
「謝謝老前輩教誨，晚輩告辭。」他行禮後退。
「哎……」瘋丐曾政也叫，手一鬆，將鄱陽漁隱帶倒在地。遠處的楓林村，大火熊熊，爆裂聲震耳欲聾。
許姑娘懇求道：「讓我看看你，希望我不是做夢。」
「哎……」錦衣大漢驚叫，以手掩住小腹，向側一挺，「砰」一聲貫倒在地，掙扎難起，鮮血從他的小腹側往外冒，痛得他蜷縮著伸不直腰。
「還沒死光，謝謝天！」他麻木地叫，挾著屍體向前飛奔。
如霜倏然止步，抽口涼氣問：「你是說，我娘已撤走了。」
宇文韻不曾親見，她雖然知道前來下手的是花魔一群人，但她不能說，只能搖搖頭，淒然道：「我來晚了，心也碎了。」
絕設他們不在廣信府用早飯，也許趕在楓林村大火之前到達，也不至於弄得不可收拾。
勾魂手撤退向側方奔逃，大漢本想止步折回，豈知腳已不聽他的指揮，仍向前衝，衝出三丈外倒地。
谷底事實上比谷口高出甚多，伸向靈山後面的峰巒深處，轉過一座山腳，便看不到燃燒中的楓林村了。谷底分出三條峽谷，其實不是谷，只算得山凹，一通靈山主峰，兩條叫右進入其他山嶺。侍女的耳力確實驚人，她已分辨出聲音是從最右方傳來的，領著如霜向最右方的山凹急趕，進入了松樹參天的不凋古林。這一帶全是冬天不落葉的參天古木，綿綿無盡，人進入山林中，十丈外便難見人影。
「謝謝天！你果然沒……沒……我多高興啊？哎！這半月來，我好苦啊！」她一面說，一面淚如雨下。
也是勾魂手命不該絕，第三步腳下一虛，又踏在一個荒廢了的狐穴內，一聲驚叫，人向側倒。
春虹搖頭拒絕，抱著屍體走向鄱陽漁隱的屍體旁，將人放下，拭掉淚痕和口角的血痕，一字一吐的道：「三弟，安息吧！你的師父與你同在，我知道你們死不瞑目，必須等元兇授首之日，你們在泉下方能安寧，我將為此而盡力，我會辦到的。」
春虹急急上道，進入江西地境。在永寧會合了瘋丐，晝夜兼程沿山溪到達永新縣，奔向吉安府，趕回廣信。
許姑娘應聲掠出圈外叫道：「大哥，不可縱虎歸山。」
錦衣大漢見多識廣，身手了得，一眼便看出春虹在用真氣療傷迅速行功，但卻不知是誰受傷，反正不管誰是傷者，這時下手正是時候，急衝而至，金背單刀一翻。他要活擒，用刀背擊向春虹的左肩。
屠龍客一刀落空，三點寒星已到，上一枚向腦袋，這一鏢他禁受不起，至於射胸腹的兩枚，他懶得招呼。腦袋一偏，龍刀疾閃，「叮」一聲脆響，七星鏢劃出一道淡淡光弧飛走了，他的龍刀乘勢向下落。
春虹向姑娘笑笑道：「小妹，好好安心回家，如果有暇，也許我會到祥雲堡找你叨擾三杯好酒。」
春風似乎聽到春虹的叫喚聲，身軀抽搐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喉間一陣抽動。
語聲中，先天真氣已逆經而上，接著，他的左手緩緩離開了姑娘的氣海穴，將腰帶上的絕塵慧劍挪至右方順手處。
春虹瞥了勾魂手一眼，道：「他在醴陵便想要我的命，我卻不想和他計較，走吧！」
她相度片刻，向石堆右側繞去。剛繞到石後，她感到腳下一虛，大地搖搖。幸而她早懷戒心，立即飛躍而起，用的凌空提氣迴旋術，手腳虛空齊動，硬生生將身形向側方旋出丈外，手指沾地，下體再貼地旋出，挺身而起剛好面向石堆。
兩人攜手向林中一鑽，走了。
春虹忽然放下鄱陽漁隱，像閃光電火般射向半里外的火場。
春虹搖搖頭道：「令師已從山脊往下趕，必定碰上屠龍客，她絕不會再回到蟠龍村。瘋丐必會將你脫險的事告訴她老人家。如果你和令師沒約定地方相會，必須先躲上一躲，晚間回村也許可以見面，這時不行，神水堡高手眾多，太冒險了。」
「有任何危險降臨，切記一概置之不理。」他又說，語氣低沉堅決。一面說，一面掛上黑布。
春虹收了絕塵慧劍和布巾，改扛為抱，一面道：「不行，包小賊的制穴術我沒摸清，必須找地方解穴，目下高手齊至，逃命要緊，小妹，忍著點兒。」
許姑娘星目徐張，「吁」出一口長氣。
遠出三十丈外的春虹聞警轉身，一聲怒嘯，狂怒著往回趕，要搶救瘋丐和鄱陽漁隱。
心如師太的身影像一個幽靈，冉冉隱入草木中不見。
潛翁司空並不知有人先到一步，他必須找機會完成葉夫子交給他們的重任，擺脫了宇文韻，他從另一方向重新進入山谷，看看火劫後的楓林村是否有人逃出。他希望葛春帆兄弟倆能被他撞上，不怕宇文韻找他的麻煩，他相信小丫頭的輕功沒有他高明，殺了就走何所懼哉？
「誰下的手？」春虹形如瘋狂，向宇文韻厲叫。
「請帶兄弟入村。」
「曾前輩呢？」
第三名大漢呆了一呆，變化太快，他還沒看清現場的變化，但同伴倒了，他卻看得真切，一聲暴喝，拔刀疾衝而至，聲勢洶洶。
蒙面的黑巾沒解掉，姑娘不知是誰。但他的口音響在姑娘耳際，像是遙遠天邊傳來的殷雷，震撼著姑娘的心，令她熱氣沸騰。那一聲小妹，像在姑娘的頭上重重的敲了一記。
春風躺在洞內，頭面和腰肋鮮血如泉，躺在那而寂然不動，呼吸漸止。
如霜繞過火場，向山谷底部急趕。
「錚！」震耳龍吟乍起，罡風厲嘯聲令人毛髮直豎，殷雷聲漸隱，人影乍合乍分。
勾魂手向側裏一扭，滾離了陷足的小坑，龍刀一頓，救了他一條老命，一刀落空。
錦衣大漢如流矢劃空而至，金背單刀冷電四射。
兩人應聲轉身，黃葉居士身形一晃，喜極大叫道：「是平老麼，請助我一臂之力。」他還認為潛翁還是早年的俠義英雄哩！
「稟堡主，老尼姑就是早年一代俠尼菩提聖尼。」
大漢身隨筒轉，認為春虹絕逃不過這一筒勁矢，豈知弩箭出筒，春虹已經不見了，大吃一驚，扔掉弩筒拔刀旋身。
春虹與姑娘繞出至永寧的古道，向東一折，姑娘看清了方向，急道：「大哥，你往哪兒去？」
「哈哈哈……」潛翁仰天狂笑，向林中飛射，笑聲仍在天宇中震盪，他的身形早已消失。
後面，花魔帶著兩名侍女，像三個幽靈，冉冉而至，逐漸迫近。
果然，身後的葛春虹正對他招手，冷笑著向他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你該怨你自己了。砍下一條胳膊，饒你不死。」
她所說的她，是指白如霜。
春虹坐在草叢中，四周是矮林，全是松樹，枝濃葉茂，不走近絕難發現草中有人。同樣的，春虹如不站起，也絕不會看到丈外的人影。
勾魂手一步步向後退，咬牙切齒不做聲，三名錦衣大漢獰笑著跟進，他們已看清了勾魂手的狼狽相，黑衣左半身血跡成團，臉色灰中帶青，左肩下垂，充滿了英雄末路的可憐相。
該拼命了，勾魂手已別無抉擇https://m.ｈetｕｂoｏｋ.cｏｍ.com，右腳猛旋，左手三枚七星鏢連珠飛射。
他雙手已經提不起來，肋下小腸往下掛！怪！他居然還沒死，竟掙扎到被烈火吞噬了的楓林村。
春虹全力攻穴，冷靜的神情令他自己也感到奇怪，正在吃緊期間，只消來人在他身上拍一掌，他自己也許無妨，但姑娘可吃不消，不閉死經脈震傷氣機才怪。他外表沉靜安詳，正襟危坐如同老僧入定，其實心中有點緊張，冷靜的修養功夫還未到家，但卻毫無害怕。
勾魂手又挨了一箭，幾乎要了他的命。
奇冷的劍氣著體，青褐色的光芒一閃。
「施主珍重，貧尼為施主祝福。」
要等後面的錦衣高手，必須採取閃避的路線，他百忙中向側方急竄，沒看到草中有一個小坑，腳下一虛，身軀便向下沉。
春虹泰然站立，劍垂身側，冷然盯視著撲來的錦衣大漢。
勾魂手冷哼一聲道：「老夫還未死，永遠不會自己丟劍，你們是什麼東西？」
瘋丐曾政太急，架著鄱陽漁隱急走，從林緣向火場奔去。
「啊……」鄱陽漁隱慘叫，背心刀柄耀目，拋掉手中的釣竿，向前仆倒。
春虹笑道：「這些人算不了虎，只能算狼，但我們卻不可趕盡殺絕，讓他帶兩個受傷的人滾蛋。」
「大哥，我記得了，別忘了啊！小心珍重。」姑娘高聲答，難捨依依，但她的嘴角，卻泛起奇怪的笑容。
「噗」一地沉響，瘋丐的背脊挨了一記重擊，被震出丈外，滾了兩滾方寂然不動。
春虹的腦子亂糟糟，兩眼發赤，死盯著飛騰著的上升火苗，陷入麻痹的境地裏，淚水不住的往下爬，胸前濕了一大片。
第三座小峰上，宇內聞名的高手名宿狹路相逢。四個少女往上急趕，趕上了這場兇險。
「小婢不知，但主母的嘯聲十分急迫，定是遇上高手，所以，我們上去時小心。」
潛翁司空平向前飛撲，一撲之下，他的右手順勢扔出兩把飛刀，射向兩人背心。
屠龍客往下看，看不見下面的人物，見到自己的手下一一趕到，心中一寬，扭頭便追，一面大吼道：「勾魂手，你能上天入地不成，你走不了的！」
姑娘跳起來叫：「妙啊！我正要和師父離開這兒。大哥，走，先到蟠龍村和師父說一聲。」
小瑤一劍得手，第二劍信手一揮。
宇文韻的輕功比如霜高明些，她快近火場外亂石堆，後面如霜主僕落後了半里地。
心如師太唸了一聲佛號，拂塵抖動，但見白影如虹，風雷聲大作，迎著龍刀拂去。
他乘俯身去扶同伴的瞬間，左手疾伸，袖底的梅花神弩發似暴雨，射向側立不足丈二的春虹射去。
石堆附近的矮林和枯草已經燒光，但餘燼仍然奇熱難忍，熾紅的炭火冒出陣陣青煙，熱流撲面，令人感到進入大火爐中一般，烤得人汗直淌。
春虹哈哈一笑，打斷她的問話，搶口道：「包少堡主的爪牙說得夠明白的，你必定是許堡主千金。你知道，令尊在武林聲譽極隆，俠名滿天下，令伯榮任少林派掌門，武林道共尊為精神領袖。小妹，萬一你有了三長兩短，想想看，武林將會起多大的風波？如何了得？」
姑娘將劍丟在勾魂手的身旁，道：「這位七星鏢的主人也不是個好東西，但他也算是神水堡的仇家。大哥，怎麼辦？」
小瑤沒看清春風的腦袋到底砍掉多少，青煙滾滾中她也看不清，反正兩劍都中了，不得懷疑。小聰一叫，她也隨後鑽入洞中。
這一聲裂帛響，幾乎要了他的命。十丈外悄然搜近的三名錦衣高手耳力十分高明，聽到有聲音傳來，立即向這兒急掠，為首的大漢同時低聲道：「八成是他，要活的。搜！」三人一分，並排兒向前飛掠，鑽入了樹叢，所搜的方向對著勾魂手。
春虹不等他說完，揮手道：「沒有人向你盤道請教，不必呈三年履歷，反正在神水堡的人，都不是好東西。帶著你受傷的狗黨滾蛋，在下不想叫你的血再沾染大爺的神劍。」
「色魔的藥？」姑娘莫名其妙地問。
春虹停下了，抽出一手拉下面巾，力行奔掠，一面笑道：「我是春虹大哥，不認識了？」
他乘屠龍客分神的剎那間，脫出鬥圈拼全力飛逃。但他的輕功比屠龍客差勁，拼命時真力也消耗得太多，想得到要糟。
春虹在搖頭，問老尼姑道：「請問老前輩，曾前輩目下何在？」
他們來晚一步，當發覺山谷中濃煙沖天時，春虹便看出起火處是大哥三弟藏身的楓林村，大驚之下，向上狂趕。春虹心如火燒，全力猛奔，瘋丐也急，但他比春虹冷靜，一面狂奔一面叫：「小伙子，你拚命狂奔，趕到那兒遇上高手，你應付得了？留三分勁，欲速則不達，弄不好反而賠上你我兩條命啊！」
「我們走，我得到火場看看，火中的村子，真是廣信葛家的人藏身之處麼？」
他怎能等死？一咬牙再次爬起，眼前瞥見身後人影射到，他本能地向側方急竄，求生的本能支持著他全力逃命，居然被他逃出刀下。「唰」一聲厲嘯，金背刀劈風之聲劃過他的身側，冷氣森森掠體而過，危極險極。
勾魂手在春虹身左三丈左右伏下了，粗重的喘息聲像是受傷的野獸，假設他再走幾步，必定衝倒在春虹藏身的地方，後果不堪設想。
姑娘搖首長嘆，珠淚飄灑，顫聲：「我餵了他一顆靈藥，但……太晚……了……」
「施主過謙了，如果貧尼所料不差，一出山區，施主便可發現貧尼在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後生可畏，貧尼老了。」
她召來所有的侍女，也鑽入洞中去了。
春虹傾聽片刻，突然一咬牙，手按在姑娘的期門穴。正是緊要關頭，他不能半途而廢，冒險解穴了。
驀的，身後傳來他有點耳熟的語聲：「你換換氣，毋浮毋燥。」
陸星顫抖著說，兩人相摻相扶，向谷裏走。
勾魂手在一旁掙扎站起，臉色青灰難看已極。
「胡說！」春虹低喝。
姑娘看不見春虹的本來面目，被他扛在肩上顛得受不了，春虹身上的男性氣息，她十分熟悉，但無暇多問，脫口叫：「放下我，解我的右氣門穴。」
「大哥，我不管，我……」
葛春風一時未能退入穴中，一聲虎吼，拔劍拚命，斜閃，進步，亮劍，招出「靈蛇吐信」，攻向小聰的腰肋。
他們卻沒看到兩側的密林中，花魔一群女人正用目光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她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怪事。」
春虹果然醒悟，知道用火攻楓林村的人，絕不會是膿包，大敵當前，他怎可先大量消耗自己的精力？便收了三成勁，老花子才能在後跟上。
進入山谷，首先發現了渾身是血掙扎而行的黃葉居士和陸星，心中大喜。他不認識陸星，卻曾和黃葉居士有過一面之緣，彼此過去皆算是俠義中人。但目下他只看到黃葉居士的背影，以為是楓林村逃出來的人，疾衝而上，大聲喝道：「站住https://m.hetubook.com.com！」
春虹看清了姑娘手中的人，慘叫一聲，兩具屍體失手墜地，搶上一把將姑娘手中的人搶過，大叫道：「三弟！三弟！三……」
大漢向側一閃，金背單刀疾揮，「叮」一聲勾魂手長劍飛拋。這瞬間，襲擊春虹的大漢倒了，慘叫聲傳到。
「你……你真的……真的……沒……沒死在雲嶁山？」
春虹在她身旁坐下，點頭道：「能，只有用真氣內外導引術解穴，來，你準備凝聚真氣，內外道引比較快些，我助你聚氣。」
「嗤！」他吃力地撕開腰帶，開始坐起綑紮腰肋。
錦衣乍現，三名錦衣手掠劍，雙方一照面，相離已不足兩丈。三人在丈外止步，中間為首的大漢獰笑道：「麥老狗，你是乖乖跟咱們走呢，抑或是要咱們砍下你一條腿，背你走呢？」
更遠處，三名錦衣大漢並肩搜來，不時撥動矮樹枯草，找尋血跡。
「令師已追來了，瘋丐曾前輩已打過招呼，我已用嘯聲通知曾前輩，人已到，恐怕他們已離開激戰場地。」
「小婢不知，但主母確在谷後山上嘯聲召喚我們前往會合。」
「有地道，裏面有地下秘室。」
三名錦衣大漢全死了，除了勾魂手之外，沒有人知道救許姑娘的人是葛春虹。
勾魂手狼狽的爬起，站在丈外切齒道：「除非你早將膀子砍下，世間不會有你這號人物了。你激鬥後氣血流轉極快，奇毒沾血即走，你削慢了些，哼！向上蒼祈禱吧！你在世的時候不多了。」
「麥老狗，你還想活命？留下命來。」屠龍客狂笑著叫。
他自己先納氣丹田，功聚掌心，先一掌按下她的氣海穴，另一手撫按她的丹田。姑娘得外力導引，先天真氣方能凝聚。
看清姑娘足以應付，春虹已無顧慮，向變色而叫的錦衣大漢，跨上兩步，冷笑道：「你既然認識這把劍，絕非普通江湖朋友。」
「到永寧，往故鄉走走。你呢？」他站住問。
包少堡主眼角一瞥上面的光景，大叫道：「爹，休叫麥老狗走了，他是罪魁禍首。」
她叫聲「厲害！」提心吊膽地一步一探，按入陣路線向黑影走去。
「帶我到蟠龍村，我師父可擋住包家一群畜牲。」
「稟堡主，是蟠龍庵的心如師太。」一個錦衣大漢答。
三名錦衣大漢當然聽到有人說話，不約而同向前急衝。
潛翁遠出十丈外，又叫：「白夫人，咱們各行其事，但不謀而合，你何必想殺我滅口？老朽發誓，絕不洩漏今日之事，請留步。」一面說，一面如飛逃逸。
「老前輩果然不愧為一代聖尼，晚輩無比佩服。」
花魔已飛撲而上，三個女人三把劍如同狂龍出海。潛翁一聲怪嘯，從餘燼中飛掠而出，扭頭叫：「白夫人，有勞芳駕，老朽即回報葉夫子。」
「你……你……你……」姑娘張口結舌地叫。
快斷氣的春風，突然厲叫道：「二……哥……我該死。花……魔白……玉……珠……」
瘋丐手上已沒有兵刃，吃力的退了兩步，俯身去拾地下壽星杖，身剛下俯，便支持不住，砰然倒地，手剛按在壽星杖上。
「難道說楓林村的事已告結束？」
刀背疾落。這瞬間，大漢看姑娘張目吁氣，這就是說，大功已經告成，姑娘已散去行動的先天真氣。他想將刀口翻轉，已來不及了。
黃葉居士似乎不怕，他在外圍轉了片刻，走入白煙裊裊的石堆旁，一面道：「這條秘道全是草，沒有樹木，不會有炭火。小心腳下，不然會掉下陷阱性命難保。」
綠影是宇文韻姑娘，她驚喜地叫：「天哪！是你！那傢伙的話豈有此理，她為何要騙我？她的表情怎麼不像是假的？為什麼？」
這兒已遠離蟠龍山尾，是東面的另一座山背，凋林漫山遍野。春虹找到一處山凹，他往矮樹叢鑽，將姑娘放下，走出四面察看片刻，方鑽回正色道：「小妹，我要替你解穴，要用幾種方法試探，忍著點，休怪我粗手粗腳。」
春虹突然伸手，「噗」一聲拍中姑娘的右肩井穴，姑娘渾身一軟，被春虹架住了，笑道：「我知道你鬼，對不起，我要將你交到令師手中，免得你在江湖中闖禍。」
春虹抱著鄱陽漁隱趕入谷中，看清了火場後，他感到心痛如割，大叫道：「三弟，你為何不聽我的話，按圖佈置？天哪！我應該親自監工建好陣圖再走啊！」
他只有一個念頭：逃！
片刻，他一手挾起一個屍體，走向火場，對瘋丐的屍體灑淚哭叫道：「前輩，千里迢迢，身厲萬險，卻死在我的最後一步內，我……我對不起你。前輩，我對蒼天和你的靈骸發誓，不管任何艱難，不怕山遙水遠，不論歲月如流，我必定替你報此血仇冤債，萬死不辭。」
屠龍客感到心向下一沉，一浮，耳中轟鳴，一驚之下，手中一頓。
大漢兇睛怒突，一聲長嘯，勉強支撐，無力而上，大吼道：「有你無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知道我的家？」姑娘驚問。
「先別廢話，你是到葛家援手的？」鄱陽漁隱急問。
春虹也看出大漢想撤也力不從心，便向姑娘道：「小心，放他走算了。」
他試了幾種手法，苦笑道：「這小畜牲可惡，竟用的是逆經禁穴術，由此穴制住了經過這兒的兩條經脈，所以上面的天突和下面的章門，皆有閉死的可能。如果硬要手法解穴，則兩穴皆毀。假使在身後的鳳尾穴使用對穴震解術，兩條經脈必將全毀。這傢伙有此奇學，難怪神水堡在武林兇名昭著。」
錦衣大漢收刀奔向地下的同伴，經過勾魂手身旁，突然旋身，用奇快的手法拔刀，刀光一閃，揮向勾魂手的腰肋。
許久許久，他的右手從氣海離開，伸向姑娘的期口穴。驀地，衣袂擦草的聲音入耳。
瘋丐曾政架起鄱陽漁隱，沉喝道：「走！似乎還有活人。」左側是光禿禿的楓林，紅葉滿地，灰白色的樹幹一無遮掩，視界甚廣。按理，裏面絕不會有人藏身。
在蟠龍山，春虹對許小妹說了自己的事，心如師太及時出現，許小妹沒有機會將她和如霜收殮的事告訴他，所以春虹還不知道如霜的任何消息。
春虹安坐不動，右手仍按在姑娘的右乳下，左掌按在自己的膝蓋上，一雙虎目神光似電，冷然盯著衝來的錦衣大漢，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
春虹那令人難忘懷的聲音回來了，是那麼清晰，是那麼真實，這聲音令她心跳，令她無比歡愉，她大叫道：「你你，你……你是大哥麼？我……我不……不是做夢吧？」
不遠處，勾魂手以手按住左肋，鮮血在他手指縫中沁出，衣褲全是血，雖然受傷不輕，正伏地低竄，狼狽逃命。
九幽天魔建在各地的明壇，是以白蓮教號召吸收的人，全是下九流腳色。葛春風年輕，經驗不夠，請來附近的村民替他造星羅陣，怎逃得過九幽天魔的耳目？這場大火來得並非偶然，即使花魔不來，仍會有其他的人光臨楓林村。因為二堡主李文良，以及九幽天魔的得力臂膀葉夫子，兩人絕不叫葛家兄弟活在世間礙手礙hｔtps://ｗｗw.ｈｅtuｂooｋ•ｃｏm•ｃｏm腳，影響他們大舉計畫推行。
春虹對神水堡好漢們的伎倆知之甚詳，早有防備，大漢的手剛伸，他已側飄八尺，反而到了大漢身後。
如霜行如瘋狂，臉上血色全無，拚全力狂奔，後面三名侍女莫名其妙，也全力緊跟，五個人如同狂風，奇快絕倫地向谷內飛奔。
「老前輩錯了，晚輩踏上古道方發覺老前輩到了。」他將姑娘交到心如師太手中。
春虹架著鄱陽漁隱，喝聲「走！」，便向大火沖天的山谷奔去，可惜他們到得晚了。
春虹奔到時，不但人已不見，笑聲也止了。他挪動兩者的屍體，痛苦的大叫道：「司空平，你將受到慘報，你將會……天哪！」他伏在兩老的屍體上哀號，號聲與火場的爆裂聲同樣震耳。
「哎……」瘋丐也厲叫，腳下大亂，背上的刀柄緊靠右琵琶骨，距脊心穴差三寸。他渾身一震，身手一鬆，壽星杖落地，挾著的鄱陽漁隱也脫手，衝前兩步，咬緊鋼牙扭動身軀，拚力大叫道：「司空平，你……好……無恥！」
火海中的楓林村烈火熊熊。
「閣下請顯示真面目，留下大名，在下以便回報。」
勾魂手心中有數，聽到枝葉輕動聲，便知對頭到了，感到心向下沉。由傳來的聲音估計，他知道追的人已發現他藏匿的地方了。
屠龍客心中一懍，只道是勾魂手的朋友到了，向左疾飄，一支潔白的拂塵危險地拂過他的面門，躲過一劫。
「大哥，能……能解麼？」姑娘惶然問。
春風的劍被震飛，身軀被奇大的震力所撼動，恰好向後倒。小瑤的第二劍本想砍斷他的脖子，卻慢了些，春風已經倒下了，劍掠頂門而過，削掉春風頂門一層頭皮，髮髻連同頭皮飛起，鮮血如注。
「心如？心……如？沒聽說過。」
「花魔白玉珠一群妖婦，是她們放的火。」
潛翁果然了得，轉過第三堆怪石，便發覺身後有異，扭頭一看，臉色一變。
勾魂手抬起自己的長劍，一咬牙，獰惡地迫近被春虹刺傷的兩名大漢，毫不客氣的一劍一個結果了他們的性命，拾回自己打出的七星鏢，走近中鏢大漢身旁，拍拍腰中的百寶囊道：「解藥在這兒，可惜你無力來取。不必焦急，短時間你死不了。這一帶聽說有猛虎出沒，老兄，你自己小心謹慎些兒，但願猛虎找不到你。老夫走了，祝你平安。」
谷口，渾身浴血的夏誠，正抱著沉重的身軀，一步步踉蹌向火場掙扎，一面力竭聲嘶地叫：「花魔，你……你這女……女淫妖，殺了我吧，咱們無冤無仇，你你你……」
屠龍客確實也想生擒勾魂手，他身上穿有龍蛟甲，不怕兵刀暗器，但他到底對勾魂手的凝血掌和七星鏢有十分顧忌，萬一被擊中頭面四肢，也許賠上老命。因此他瘋狂猛攻，要將勾魂手鬥得精疲力竭再生擒活捉。豈知勾魂手功力十分深厚，比他只差一兩成，短期間怎會如願？包少堡主在下面鬼叫連天，他心中一怔，知道發生了意外，無形中便緩了一緩。
「這人將是咱們神水堡的勁敵，日後你們遇上她絕不可大意。」
三名錦衣人在矮樹叢密佈，野草與人齊高的山坳中窮搜，不時可以發現勾魂手留下的血跡，也不時可以看到穿越草木而行的跡象，一步步迫近，危險逐漸到了。
「錚」一聲脆響，金背單刀翻騰著飛出五丈外。
「哦！等會兒我得問你，聽包小畜牲的爪牙所說，你似乎替我立了墓碑，我又沒死，你是怎麼啦？」
接著，魚貫爬出三名穿青布衫的村夫來。先前發話的青影一轉，便發現潛翁三個不速之客。
春虹救了許姑娘，如飛向山下急掠，並仰天長嘯，通知抄道上山的瘋丐曾政。
另一名大漢一聲怒嘯，挺刀飛撲而上。
按理，這點擦傷算不了一回事，太平常了，但大漢卻臉色大變，火速將刀向鏢傷處削去。
姑娘不住尖叫：「不！大哥，帶我走，帶我走！」
不知方向，不知時間，他四處奔竄，要扔掉後面的三個高手。右脅奇痛徹骨，不取下箭受不了，一面逃，一面取藥吞服，直至藥力行開，才拔出弩箭，但沒有讓他裹傷的時間。
勾魂手趴伏在地，痛苦地喘息，他要利用少許時間，把傷口包紮起來，不能再讓血液外流。
潛翁一驚，站住問：「你是說，東海奇域的白玉珠？」
「小婢也不知其詳，只知九幽堡二堡主……」侍女將二堡主李文良以師魚毒珠交換葛春帆性命的事簡略地說了，最後道：「看，火場已可看清，那兒別說是人，大石頭恐怕也會燒成石灰，不會有活口。」
春虹不知她所說的苦有何所指，也懶得追究，道：「小妹，不必哀傷，你已脫出虎口，諒他們也追不上我們。得先找地方躲上一躲，替你設法解穴。」
瘋丐曾政挾著鄱陽漁隱向火場怒奔。春虹已經遠出二三十丈，去勢如電。
「納命！」潛翁怪叫，龍首杖揮出，人亦從旁掠進。
「卸了你的狗腿！哈哈！」屠龍客叫，一閃即至，龍刀一閃，揮向勾魂手翹在外面的右腳。
「屬下也不知其故，就因為菩提聖尼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所以九幽堡和東海奇域的人，敢於燒她的蟠龍庵，敢殺在她庵中苦修的門徒。」
「啊……」鄱陽漁隱慘叫，上身一挺。
他向春虹急掠，金背單刀出鞘，衝勢迅捷無比。
山脊上，包少堡主發覺弄翻他的爪牙，救走許姑娘的人，所使用的迷香竟是蕩魄香，這是色魔左丘光的絕活。他與色魔臭味相投，彼此有玩女人的交情，怎能不知？上次在小江口和春虹翻臉，色魔將許姑娘追來，兩人都未將春虹迫退，他當然知道色魔對許姑娘不能割捨。
潛翁大喜過望，道：「咦！沈老弟是你，怎麼落得如此狼狽？老弟有何需要相助？願效微勞。」
春虹瞥了不遠處的許姑娘一眼，心中一寬。許姑娘恨上心頭，有春虹在旁，她心中大定，展開了祥雲堡絕學，居然把比她高明的錦衣大漢纏住，而且略佔上風，劍勢如狂，風暴銳不可擋。
「是的，你可記得竹山鋪的事？我弄到那傢伙的百寶囊，裏面四個玉瓶中有一是蕩魄香，今天包小畜牲人太多，他的父親屠龍客也來了，我只好用蕩魄香下手救你。哈哈！」
「胡說！你看我可像個鬼魂？好了，後面竟沒有人追來，有色魔那狗東西的藥妙極了。」
「丟下你的劍！」為首的錦衣大漢沉著臉叫。
驀地，山谷後響起一聲尖亮高亢的長嘯，側耳的音浪滾滾而來，直透耳膜。她本待細聽，但目光看到側方石堆的青煙裏，有一個黑影依稀蠕動，便不加思索地向黑影掠出。到了第一座石堆前，她倏停步，向四周定神打量了片刻，自語道：「唔！像是星羅陣？廣信葛家果然名不虛傳，可能還設有埋伏相輔，我得小心！」
身後，夏誠的叫喊聲被房屋倒塌聲所掩，他聽不見，只看到從煙火中出來的活人。
他嚴肅地搖搖頭，沉靜地道：「不必理睬身外事，收斂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