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女同車
嚴玉蘭輕輕的頓了下腳，說道：「你怎麼也會拿不出主意來呢？」
卓少華心中暗道：「嚴兄也真是的，方才把車回了，現在又要叫丁掌櫃僱車，為什麼不叫原來的車趕上山去呢？」
「這不是多此一問？」飛跛子微哂道：「拍花門『無憂散』解藥，還有什麼用途？」
辛嬤嬤道：「小公主，老夫人著急得很，我快上去才是。」
卓少華道：「我一點也不累，不是你拉著我手，我跑得還要快呢！」
站在醉道人面前的，已經不是長髮披散，腰微彎，跛了一腳的老醜怪人，而是眉目清朗，丰神飄逸的藍衫文士，手持金笛，面含微笑，好一派飄灑悠悠的風度！
卓少華道：「他從前是殺豬的？」
不，看來似乎更穩重，更飄逸了！
左手一抬，把古銅葫蘆朝前推了過來。
「你不用管我是誰！」飛跛子追問道：「快答我所問，你是不是姓嚴？」
嚴玉蘭微微一笑道：「奶娘不要緊的，她雖然被人擒走，自然會有人去救她的。」
卓少華自幼練功，已有十四五年功力，後來又經老哥哥輸給了他二十年內功，飛天神魔謝長風練功九十年，他的二十年功力，別人苦練三十年也比不上他。
嚴玉蘭道：「不用多問，你只要跟我走就是了。」
卓少華望著她，意亂情迷的道：「你頭髮很香，我想再聞聞好麼？」
「哈哈！」飛跛子大笑一聲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生最討厭的一個字，就是「老」字，此時聽到醉道人說他「又老又醜」這四個字，正是他最忌諱的，聞言不覺仰首發出鳳鳴般的一聲清嘯，彎著的腰跟著往上一挺，身如陀螺在原地打了一個飛旋，朗喝道：「老雜毛，你再仔細看看，謝某是不是真的老了？」
要知飛天神魔謝長風，六十年前，已是名滿武林，罕有對手，而且風度翩翩瀟灑俊逸，雖已年近四旬，看去不過二十出頭。
他雙手棒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
丁長泰恭送兩人上車，親自開了車門，連連躬腰，口中還一直說著：「今天真是慢待了公子，慢待了小公主，二位一路順風。」
他也一樣，這是破題兒第一回，他興奮的緊緊摟住她的嬌軀。
「不錯。」謝長風道：「穆七娘唯一的一瓶解藥，就在這女娃身上，現在你明白了吧？」
她又回眸朝卓少華笑了笑，翩然的朝外行去。
嚴玉蘭噗哧笑出聲來，說道：「江湖中人，殺的會是豬嗎？」
綠袍老人冷峻的道：「那是什麼意思？」
車廂門開了，駕車的恭敬的賠著笑道：「小公主，車只能到這裏為止了。」
嚴玉蘭微微搖頭道：「我向她要，她都不給，別人更不會給了。」
她把自己的手帕朝卓少華遞了過去，但這一回頭，發現卓少華臉也不紅，臉上也沒有汗水，不覺奇道：「你不累？」
「不錯！」飛跛子道：「所以老夫非取到解藥不可。」
嚴玉蘭舉手攏攏她散亂的秀髮，想起剛才他一直吻著自己頭髮，陡然間，又面紅過耳，一面矜持著道：「待會我帶你去見我娘，你不可說出老哥哥告訴你的那些話，你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否則娘會對你懷疑，娘問你叫什麼名字，你仍然要說王阿大，要叫我小公主，解藥的事，一句都提不得，我會跟娘說的，知道麼？」
卓少華道：「已經到了麼？」
飛跛子道：「你既是江南嚴家的人，老夫要跟你打聽一個人。」
醉道人道：「老道不管你和她有什麼淵源，這樁事，老道是管定了。」
她這幾句話，說得溫柔體貼，雙頰也不禁飛起了一片紅暈，而且她的手，也依然拉著卓少華的手。
她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窒息，但也使她領略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溫馨！
趕車的趕忙停車，賠著笑道：「去，去，二位公子爺，小的是一輛新車，價錢比一般要貴一些，到婺源路可遠著裏，這樣一共五兩銀子，不知公子爺意下如何？」
醉道人仰首向天，長笑一聲道：「屈指天下，能徒手破人家『飛鳳劍法』『天山三十六飛刺』的人，除了你姓謝的老怪物，還會有誰？」
只聽有人喝道：「來車快停下來。」
在他們說話之時，嚴玉蘭悄聲說道：「我們下去吧！」
丁長泰為了討好小公主，就起身敬卓少華和小公主的酒。
飛跛子目注綠袍老人，問道：「你方才使出的可是『飛鳳劍法』『百鳥朝鳳』？」
綠袍老人微微一驚，哼道：「你如何認得的？」
「哦，對了！」醉道人道：「老怪物，你知道這女娃兒家在那裏？」
因為一般使劍的人，左手必捏劍訣，以訣引劍，他左手化掌，斜斜上揚，恰似飛鳳展翼！
嚴玉蘭笑了笑道：「但我們該在這裏下車了。」
卓少華道：「我不知道。」
醉道人道：「老道今晚找到你，就是準備和你打一架的。」
卓少華道：「我不去！」
醉道人斜睨著他，大聲笑道：「真沒想到當年自詡天下第一，風度翩翩的老怪物，幾十年不見，居然跛足彎背，真的成了老怪物了。」
醉道人問道：「她是誰？」
左手一記「天王托塔」，朝上拍出。
他在這一個飛旋之中，就像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
身形一閃，朝嚴玉蘭欺了過來，左首一個右手五指箕張使了一記「大擒拿手」，朝嚴玉蘭抓到。
「老道還當什麼急事兒？」醉道人聳聳肩，笑道：「你小兄弟中了拍花門的迷|葯，找不到這女娃兒，不會找穆七娘要去？」
謝長風道：「老夫也正在找他。」
嚴玉蘭抿抿嘴，輕笑道：「他的名號，叫做笑面屠夫。」
嚴玉蘭朝卓少華笑了笑道：「王兄請。」
駕車漢子答道：「婺源榮華客棧。」
謝長風道：「這女娃乃是一個神秘幫會的首領，他們巢穴就在山下一座莊院之中。」
正說之間，只見從走廊上又閃出兩個漢子，問道：「老王，是什麼事？」
那兩名漢子一眼看到從車上下來的竟是嚴玉蘭，不禁怔得一怔，兩人趕緊躬身行禮道：「小的見過小公主。」
「這個……」醉道人搔搔頭皮，說道：「老怪物，你怎不早說？」
丁長泰等青衣使女在他面前斟滿了酒，又站起身來，諂笑道：「王公子，武林雋英，平日就是請都請不到，今天光降敝處，小老兒感到萬分榮寵，粗餚水酒，實在不成敬意，小老兒再敬公子一杯。」
飛跛子道：「你找我作甚？」
「飛跛子，哈哈……」
醉道人道：「所以你就是老怪物咯！」
嚴文蘭還沒有開口，突聽一聲長笑，劃空飛來，一道人影，猶如大鵬展翅，疾風颯然壓頂，朝飛跛子當頭直撲而下，僅憑這份聲勢，來人身手之高，就非同小可！
卓少華回頭看她，說道：「嚴兄，你眉頭有一顆朱痣，笑起來很好看。」
她把頭埋進了他懷裏，不讓他再看。
找穆七娘，是老哥哥教他來的，這話自然不能對人說的了。幸虧嚴玉蘭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孩子，如果給穆七娘聽到了，就會引起疑心來了。
辛嬤嬤道：「王相公請稍坐，老身有些瑣事，要少陪了。」
醉道人連連點頭道：「老道看清楚了，你一身修為，已臻上乘境界，這是絲毫不假，但你為什麼還要糾纏人家一小娃……」
卓少華道：「我都聽你的就是了。」
卓少華心裏甚是感激，只是癡癡的望著她，說道：「你真好。」
飛跛子目中精芒連閃，「篤」的一聲，朝前逼上了一www.hetubook.com.com步，問道：「你可是姓嚴？」
飛跛子怒聲道：「松雲道人，你這是做什麼？」
那短靠漢子還待再問，嚴玉蘭道：「是我找丁掌櫃。」舉步跨入門去。
辛嬤嬤就往後面去了。卓少華坐著無聊，不覺拿起茶盞，隨口喝著。
他不是數十年前威震武林黑白兩道的崆峒謝長風，還有誰來？他幾乎和數十年前並沒有大的改變！
醉道人道：「咱們不再進去瞧瞧？」
嚴玉蘭羞急的道：「你不可在她面前，說我對你好。」
「好，好！」醉道人道：「今晚算老道不是，你要怎麼辦？老道都聽你的。」
卓少華道：「還是嚴兄請。」
這老嫗年約五旬以上，花白頭髮，尖瘦臉，一雙小眼睛炯炯有光，一眼看到堂屋中站著的嚴玉蘭，和一個陌生的青衫少年在一起，不覺一怔，迎將上來，堆笑道：「小公主，你回來了就好，可把老夫人急壞了！」
嚴玉蘭、卓少華在椅上落座，青衣使女立即送上了兩盞香茗。
「哈哈！」那人在空中一個轉折，避了開去，飄落地上，洪笑道：「果然是老怪物！」
飛跛子又朝前跨上一步，目光逼注，問道：「你是女子喬裝的？」
「他不和你在一起？」醉道人奇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卓少華道：「嚴兄，你肚子餓不餓？」
飛跛子道：「老夫的小兄弟。」
卓少華道：「你家還沒到麼？」
卓少華笑道：「你這是騙我的。」
卓少華道：「我知道了。」
「夠了。」綠袍老人左手一抬，說道：「閣下可以亮兵刃了。」
卓少華忽然一把捉住了嚴玉蘭一雙柔荑，輕輕搖撼著，說道：「這話，我也聽老哥哥說過。」
嚴玉蘭道：「丁長泰給我們準備了點心，你要不要吃？」
嚴玉蘭伸出一隻纖纖五指，輕輕一攔，然後輕聲道：「王兄，你少喝一杯吧，飯後我們還要坐車趕路呢！」
嚴玉蘭道：「為什麼？」
嚴玉蘭道：「辛嬤嬤是這裏管事的。」
飛跛子哼道：「老夫殺這種人，豈不污了老夫的手？是她自己投崖死的，現在問完了吧？」
飛跛子道：「老夫要的東西，非到手不可。」
那三個漢子聽說來的竟是小公主，也都嚇黃了臉，慌忙趴在地上，連連叩頭。
醉道人瞇著一雙醉眼，說道：「那你找這女娃兒作甚？」
辛嬤嬤忙賠笑道：「小公主請多多原諒，老婆子可不敢違了老夫人的命令，你可要體諒老婆子的苦衷。」
卓少華癡癡的看著她，說道：「我說的是真話，我心裏很喜歡嚴兄。」
謝長風道：「這裏連一點人氣都沒有，還瞧個屁！」
丁長泰先前還以為卓少華只是小公主的隨從，如今聽小公主說出「王兄請」三個字來，也趕忙賠笑道：「是，是，王公子是小公主的客人，理該先請，請，請，小公主請。」
進了谷口，是一條平整的谷道，兩邊高峰如削，甚是險陡，行約半里，谷道盡頭，已是一片平地，四周山峰環繞，樹林濃密，山麓間蓋了十幾間房屋，儼然村落。
這下出手之快，當真快到無法形容，綠袍老人只覺自己劍法一滯，臉上有些涼颼颼的感覺，戴在臉上的人皮面具，已被人家揭了下來，心頭驀地一驚，口中已忍不住驚咦出聲，急急抽劍往後躍開。
此人非別人，黃山醉道人是也。
這麼算來，卓少華一身「九陽神功」，豈不少說也有三十年火候了？
嚴玉蘭回頭道：「王兄，你隨我來。」說完，舉步往谷中行去。
綠袍老人道：「這被迷失神志的人是誰？」
嚴玉蘭道：「叫她城主，我帶你去見她，我自會告訴你的了。」
嚴玉蘭道：「王兄，你是客人，請上坐呀！」
青衣使女應了聲「是」，返身退下。
謝長風道：「以後你少管些糊塗事就好。」
說話之時，只見青衣使女俏生生走入，躬身道：「啟稟掌櫃，酒席已經擺好，請小公主和王公子可以入席了。」
「是，是。」丁長泰又應了兩聲是，賠笑道：「車現成有，小公主要幾時動身？」
話聲出口，忽然想起王阿大被穆嬤嬤迷失了神志，自然想不出辦法來了，自己這不是錯怪他了麼？
醉道人瞇著醉眼眨了兩眨，盯著謝長風，心頭也自暗暗吃驚，忖道：「老魔頭這四十年來，果然練成了絕世玄功，不然不可能駐顏有術，還有這般年輕，而且他膚色中氤氳寶光，這是絲毫也不能假扮得了的事！」接著呵呵大笑道：「老怪物，你會變魔術？怎麼一下子變了另一個人！」
綠袍老人在他說話之時，突然一聲清叱，手臂連揚，動作之快有若電閃雷奔，剎那間，銀芒飛閃，一支雪亮的劍尖，急如驟雨，朝飛跛子身上密集刺出。
嚴玉蘭更是羞得不敢抬起頭來，臉埋在他懷裏，隱約可以聽到他的心跳，她的心也跳得很厲害。
嚴玉蘭白了他一眼，口中「唉」道：「你真是的，什麼都不知道。」
綠袍老人身軀陡震，怒聲道：「你胡說什麼？」
卓少華神志迷糊，他想要的，就是要了，不待分說，雙手一環，已經抱住她的雙肩，低頭吻去。
卓少華究是少男，雖然神志被迷，但對異性的感應，和一般人並沒有不同，他聽著只感舒服受用，尤其她那種靦腆神情，十分好看，他看得有些茫然，點點頭道：「好吧，我就跟你回去。」
飛跛子喝道：「老夫飛跛子。」
「那倒未必。」
不！就是大姐不知道吧，只要奶娘說出蘭赤山莊來，還有誰敢得罪她？
「這就對了，穆七娘果然沒有欺騙老夫！」飛跛子得意的大笑一聲，又道：「老夫正在到處找你。」
另兩個漢子嚷道：「反了，反了，好小子，你們敢到這裏來撒野？」
「是，是。」丁長泰口中應著，立即站起身來，叫道：「來人。」
天色漸漸接近黃昏，卓少華也斜倚著茶几，一陣睏意襲上了心頭。
綠袍老人沒想到對方武功之高，竟比自己預料還高出甚多，一時大感驚駭，腳下斜退一步，喝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嚴玉蘭笑道：「是啊，我從沒找過碴，找找碴又何妨？」
嚴玉蘭甜甜一笑道：「那就快走。」
飛跛子目射奇光，說道：「秋水芙蓉劍！」
嚴玉蘭回頭道：「我就是找你們掌櫃來的。」
車把式也挑了一個年輕而駕車熟練的人，他摸熟了小公主的脾氣，再三交代，車行不但要快，而且要穩，別把小公主千金嬌軀顛壞了，顛出小公主的火氣來。
卓少華練的是玄門正宗「九陽神功」，「九陽神功」練到上乘境界，就可以水火不侵，諸毒不染。
卓少華道：「丁掌櫃太客氣了。」
醉道人一怔道：「穆七娘已經死了？」
車上還替兩人準備了一個保溫的茶壺，四式小公主愛吃的細點和一包蘇州稻香村的玫瑰水炒瓜子。
飛跛子一看她劍式，立即沉聲道：「且慢！」
綠袍老人道：「這麼說，閣下一定有一個人，被穆七娘『無憂散』迷失了神志了？」
卓少華這就坐了首位，嚴玉蘭坐了第二位，丁長泰則在下首作陪，青衣使女替三人斟上了酒。
他總是還有一半神志被迷失了，才會坦直的說出心裏話來。
嚴玉蘭臉上一紅，嬌嗔道：「人家和你說正經，你說到那裏去了？」
醉道人笑道：「這還不容易，再找她要去，不就結了？」
兩人剛剛跨入，只聽一個老婦人聲音說https://m.hetubook.com.com道：「你嚷什麼？小公主來了，還用得著你通報嗎？」
綠袍老人道：「穆七娘人呢？」
他沒待謝長風開口，又道：「這蘭赤山莊，竟然還隱藏了一個大神秘，這……這說不定在醞釀著什麼陰謀……走，咱們快下去看看！」
卓少華道：「辛嬤嬤是什麼人？」
「還有。」嚴玉蘭又道：「到了山上，我就不能時常和你在一起了，你也不可來找我，我有空，會來找你的，因為我娘不會馬上就答應給你解藥，她一定先要看你幾天，待娘認為可以給你解藥的時候，才會給你。」
卓少華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
嚴玉蘭臉上更紅，幽幽的道：「我知道。」她心裏甜甜的，但心跳得忐忑不停，連眼睛都充滿了情意，低低的叫道：「王兄……」
嚴文蘭（綠袍老人）眼看憑空來了一個醉道人，把飛跛子攔了過去，她當然知道醉道人是當今武林第一奇人，有他攔著飛跛子，自己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這就悄然轉過身，正待往山下掠去。
綠袍老人怒哼一聲道：「幾招？就可分出勝負來了？」
丁長泰不知這位王公子是什麼人，但看小公主對他這般客氣，想必來頭不小，自然十分巴結，讓兩人坐下，一名青衣使女立即奉上兩盞茗茶。
他因不是正派中人，各大門派都把他列在旁門異派之中，加之他人本偏激，遇事只憑好惡，不問是非，因此才有神魔之名。
「這恐怕不成。」辛嬤嬤含笑道：「老婆子知道，是你小公主帶來的人，不會有差錯，但這是咱們的規矩，老婆子不得不按規矩來，小公主上去，先在老夫人跟前稟報一聲，不是很好嗎？」
飛跛子猛然一怔，大喝道：「什麼人？」
嚴玉蘭道：「我們先回去，奶娘隨後就會趕來的。」
飛跛子大笑道：「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出十招，已經可以聞名天下，難道還不夠嗎？」
卓少華和嚴玉蘭並肩坐在車上，微笑道：「丁掌櫃真是一個好人。」
飛跛子不耐道：「你到底有幾件事？」
「慢來，慢來！」醉道人又舉起他的酒葫蘆來，朝前一送，口中叫道：「老怪物，有話好說，何必動手？」
嚴玉蘭朝趕車的招招手，叫道：「喂，車老大，我們要去婺源，你去不去？」
嚴文蘭有醉道人撐腰，自然不懼飛跛子追趕，迅速的朝山下飛掠而去。
飛跛子大笑道：「老夫一點也不胡說，你雖然竭力改變口音，但老夫豈會聽不出來？你不但是女子而且年紀不大，對不？」
入門就是一間堂屋，地方甚是寬敞，中間一張長案上，還供著一尊白玉觀音，一張紅木八仙桌，和幾把椅子。
「啪！」嚴玉蘭揮手就是一個耳光，摑了過去，叱道：「你敢開口罵人，瞎了你的狗眼。」
這是第三天午牌時光，車子趕到婺源。嚴玉蘭指點著要駕車的停到府前大街的榮華客棧前面。
嚴玉蘭又道：「你老哥哥是誰呢？」
那人問道：「你們從那裏來的？」
店伙瞪了兩人一眼，也沒作聲，舉手叩了五記銅環。
他面具被飛跛子揭下，花白長髯隨同面具而去，登時露出了一張清秀俊朗的臉孔，只是驚駭之時，臉色變得煞白！
綠袍老人憤怒的道：「就憑你這句話，你就該死！」
嚴玉蘭關切而羞澀的叮囑道：「你要記住，到了山上，千萬不可再……這樣了。」
卓少華問道：「什麼人？」
謝長風道：「老夫是從那女娃手中，救出穆七娘，是穆七娘告訴老夫的。」
飛跛子目中精芒連閃，右手直豎，一掌當胸拍去。
飛跛子倏地轉過身來，喝道：「嚴文蘭，你等一等，老夫還有話問你。」
卓少華還以為到了她家了，口中讚道：「這地方真好，好像是個世外桃源。」
卓少華道：「辛嬤嬤不用客氣。」
「你簡直胡說八道。」飛跛子怒聲道：「這女娃兒和老夫頗有淵源，你快讓開。」
「好。」丁長泰道：「小老兒就叫人去準備。」
兩道人影劃空飛起，有如兩點隕星，瀉落蘭赤山莊中庭！
謝長風道：「她是老夫故人之女，老夫受那故人之託找了她一十八年，好不容易今晚在這裏遇上，老夫要看看她左眉是否有一顆朱痣？給你這一攪和，被她輕易的溜走了。」
「走！」醉道人道：「老道陪你老怪物去走一趟，哦，老怪物，卓少華和你在一起了？」
若以一瞬間能刺出十九劍來說，武林中一向以快劍馳譽的峨嵋派「亂披風劍法」，也比他要慢得多了！
綠袍老人怒道：「你簡直是無賴。」
當然，這兩口茶是有問題的，因為芙蓉城主的地方，二十多年，從沒有外人擅入一步，也不允許外人踏入。
短靠漢子道：「原來你們是找碴來的。」
醉道人笑道：「老道找了你幾十年，今晚總算給我找到了。」
說完，雙手舉杯，一口喝乾。
兩人功力悉敵，都被震得後退。
她這輕輕一推，丁長泰可立時明白過來，原來這位王公子可能是小公主的嬌客，他就跟著賠笑道：「王公子遠來是客，理應上坐。」
「能、能。」醉道人點著頭道：「你就是為了卓少華被迷，找那女姓兒要解藥來的，但你怎知解藥就在那女娃兒身上呢？」
「哈哈！」醉道人大笑一聲道：「卓少華的師祖，是我老道方外至好，他師傅是老道忘年之交，卓少華又是我老道忘年小友，老道和他師門有三代朋友交情，怎麼會不認識？」
不過一瞬工夫，他手中芙蓉劍已經連續刺出了十九劍之多！
謝長風哼道：「經你這一攪和，蘭赤山莊只怕一個人都找不到了。」
嚴玉蘭知道他心智受迷，再問也問不出來，只得又道：「那麼老哥哥還和你說些什麼呢？」
辛嬤嬤是何等人，嚴玉蘭的表情，她只要看上一眼，肚子裏可就明白了一大半，她炯炯目光，打量著卓少華，一面滿臉堆笑說道：「快快請坐，小公主、王相公坐了半天車，已經夠累的了！」
「你真是個醉鬼，糊塗透頂！」謝長風面有慍色，怒聲喝道：「你以為謝某要把那女娃兒當作鼎爐，謝某區區成就，是靠採補練來的？」
卓少華點點頭道：「我聽老哥哥也這麼說。」
店伙跟在二人後面叫道：「公子爺，快請留步，裏面是住宅了。」
那青衣使女聞聲走出，躬身道：「小婢在。」
飛跛子聽得大怒，喝道：「老雜毛，你胡說什麼？」
偌大一片院莊，果然靜悶如死，不見一點燈光，不聞一絲人聲。
「還有。」嚴玉蘭道：「娘要你住在那裏，你就住在那裏，不可亂走。」
「哈哈！」飛跛子大笑一聲道：「老夫清楚的很，每一個小丫頭，都沒有真話，嘴裏說不要的，心裏卻要得很，以此類推，你說不是，豈不就是你嗎？」
卓少華兩頰通紅，望著她囁嚅的道：「嚴兄，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嚴玉蘭道：「不必。」
謝長風道：「你找我有事？」
卓少華抱抱拳道：「在下見過辛嬤嬤。」
嚴玉蘭道：「我們吃過午飯就走。」
飛跛子道：「死了。」
被摑了一記耳光的短靠漢子虎吼一聲，一記「黑虎偷心」揮拳直向嚴玉蘭當胸搗來。
嚴玉蘭也不待他通報，一腳跨進大門，卓少華自然跟著她走入。
嚴玉蘭道：「娘也不是兇，只是她從不相信別人。」
「這還不是一樣？」飛跛子大笑道：「不動手你還沒有敗，一旦出手，你和_圖_書是非敗不可。」
嚴玉蘭道：「回家去呀！」
謝長風哼道：「你老雜毛以後少灌些黃湯，少管閒事。」
謝長風道：「老夫只要解藥，只要弄清楚那女娃兒的身世，管它什麼陰謀？」
現在有人往來了，嚴玉蘭才放開了拉著卓少華的手，她跑得粉臉通紅，額上也隱見汗水，取出手帕輕輕拭了一把，回身道：「你要不要擦一把？」
卓少華道：「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
卓少華沒動，右手一抬，那漢子還當他要出手反擊，五指一緊，正好抓住他脈腕。他不知卓少華練的是「九陽神功」，心意一動，神功隨著貫注到手上，這下五指一緊，登時像抓在一根被火燒紅了的鐵棍上一般，燙得痛澈心肺，大叫一聲，往後連退了四五步。
右首一個漢子一步跨到卓少華面前，同樣右手如鉤，朝卓少華肩頭抓來。
一名店伙趕忙迎了出來，哈著腰道：「二位公子要住店？」
飛跛子大笑道：「你是江南嚴家的人，如何會不知道嚴文蘭的？」
嚴玉蘭當先跳下車，卓少華也跟著下車，只見這是一座高山山谷的入口處，本來一路行來，山徑只容得兩輛車子，但這裏卻開闢了一片空地，可容得車輛回轉。
卓少華也站起身道：「不要緊，你只管先行，我在這裏坐一會好了。」
兩個漢子連連躬身應道：「在，在。」
他究是心志迷失了一半，心裏想的，就說了出來。
先前三個漢子看到掌櫃現身，登時一齊躬著身道：「回掌櫃，這兩個小子……」
謝長風就把自己發現卓少華被迷失神志，如何帶他上百丈峰練功，下山之後，本來以他為餌，誘穆七娘出面，以及今晚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醉道人揮手道：「小姑娘，你只管走，有貧道呢！」
短靠漢子喝道：「你們還不站住。」
綠袍老人哼道：「你如果覺得徒手和老夫利劍相抗，吃了虧，此時取出兵刃來，猶為時未晚。」
嚴玉蘭問道：「辛嬤嬤在裏面嗎？」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只聽階上響起一個蒼勁的聲音哼道：「丁長泰手下又怎麼了？」
丁長泰立即站起道：「王公子、小公主，請到東廂入席了。」
他和醉道人相距足有五六尺遠近，但他舉手之間，就有一陣掌風，摑向醉道人臉頰。
嚴玉蘭被他看得有些害羞，顏若玫瑰，低下頭道：「你老看著我幹麼？」
「是啊！」醉道人道：「老道也是受人之託，老道有個方外忘年朋友，就是江湖上人稱九眺先生的司空靖，他徒弟卓少華，也是我老道的小朋友……」
謝長風道：「你當那女娃兒是誰？」
說話之時，腳下不禁往後斜退了半步，點點頭道：「幾十年沒見，你老怪物掌上功夫，果然精進了不少，只可惜昔年風流自命，風度翩翩的謝老怪，卻是歲月不饒人，變得又老又醜了！」
「有什麼好著急的？」謝長風怒聲喝道：「我還有一個小兄弟，中了拍花門穆七娘的『無憂散』，解藥就在那個女娃兒身上！」
謝長風冷笑道：「你這『迷仙步』在謝某面前並無多大用處。」
「啪」！一聲清響，打在他酒葫蘆上，醉道人身子歪歪斜斜的退出去了一步。
嚴玉蘭朝他推了一把，嬌笑道：「你是客人咯，我在這裏，算得是半個主人呀，那有主人坐上首的道理？」
飛跛子怒哼道：「老雜毛，你說什麼？」
短靠漢子道：「這兩個小子，居然……」
丁長泰連連笑道：「是，是，小公主說得對，這一杯，是小老兒敬王公子的，王公子若是和小老兒對乾，小老兒萬萬擔當不起，萬萬不敢當的。」
「不要緊！」卓少華依然握著她的手沒放，笑道：「老哥哥會跟她要的。」
在她想來，奶娘是不會有危險的，因為這一帶是江南盟主的勢力範圍，什麼事都休想瞞得過大姐的耳目，只要大姐知道了，還不去救她麼？
這個當然比方才更刺|激，兩顆心都有著甜蜜的感受，似膠似漆，好像天地之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謝長風道：「你能和卓少華做忘年朋友，老夫不能認他作小兄弟？」
綠袍老人道：「不錯，我是嚴文蘭，你又待怎樣？」
嚴玉蘭道：「你不用管，我會想辦法的。」
車廂中風光旖旎，忘了車行顛簸，也忘了多少時間！
嚴玉蘭道：「辛嬤嬤，王兄可以和我一起上去吧？」
醉道人奇道：「卓少華和你也有淵源？」
卓少華道：「婆婆不是被人擒去了麼？我們不去救她，她怎麼會回去呢？」
兩人匆匆吃畢，付了賬，趕車的早已打開車簾，在邊上伺候，等兩人上了車，放下車簾，就揮揮長鞭，駕著車往大路上筆直馳去。
謝長風搖搖頭道：「老夫今晚遇上了醉鬼，算老夫倒楣。」
「哈哈，老雜毛！」謝長風大笑道：「你當卓少華是老夫什麼人？」
唰的一聲，青虹乍閃，一劍朝飛跛子刺了過去。
飛跛子道：「老夫的小兄弟還不夠吧？」
醉道人道：「說實在，老道找你老怪物，可並不是管什麼閒事。」
「唉！」嚴玉蘭道：「告訴你你也不知道。」
卓少華道：「老哥哥說的話，我自然相信。」
卓少華因為想起老哥哥的囑咐，就不肯再說了，搖搖頭道：「沒有了。」
嚴玉蘭跟在他身後，相繼跨上石階，進入一間佈置得極為雅潔的客室。
男女相悅，這原是天性，卓少華的頭極自然的又低下了些，這一來，兩片熾熱的嘴唇恰巧印上了她的櫻唇。
綠袍老人道：「聽你口氣，好像已經勝了老夫似的？」
「我知道。」嚴玉蘭站起身，朝卓少華含笑道：「王兄，你在這裏稍候，我先上去見過娘，待會兒辛嬤嬤自會給你安排的。」
卓少華放下茶盞，說道：「辛嬤嬤只管請便。」
嚴玉蘭驚奇的道：「你原來已經知道了？」
綠袍老人道：「什麼人？」
謝長風道：「老夫不是說有一個小兄弟中了穆七娘的迷|葯麼？老夫不是說要跟那女娃兒要解藥來的麼？」
嚴玉蘭甜甜一笑道：「所以我要告訴你咯！你現在仔細聽著，你本來叫做卓少華，被奶娘給你服了『忘憂散』，才迷失了神智，她故意告訴我叫王阿大，你才以為真的是王阿大了……」
謝長風哈哈一笑，得意的說道：「你現在看清楚謝某了？」
卓少華又點點頭道：「我只對你一個人好，所以什麼話，也只對你一個人說，別人問我，我都不會說的。」
走到迴廊盡頭，又是一個小天井，迎面緊閉著兩扇黑漆木門，嚴玉蘭也沒叩門，伸手一推，木門裏面上了閂，當然沒有推開，回身朝店伙道：「你給我敲門。」
「嚴兄……你真好……」
車輛突然起了一陣激烈的顛簸，車身隨著搖擺不定，像是進入了一條崎嶇不平的道路！
「你手中拿的是秋水芙蓉劍，使的是『飛鳳劍法』！」
嚴玉蘭道：「你本來不叫王阿大，叫做卓少華。」
嚴玉蘭點點頭道：「我知道。」她取出一錠銀子，隨手遞去，說道：「這是我賞你的。」
直到綠袍老人刺出第三十五劍，飛跛子突然欺身而入，右手食中二指一下挾住了綠袍老人的劍刃，左手更快，揚腕之間，就已從綠袍老人臉頰上，揭下了一張連著白髯的假面具。
卓少華低下頭，聞到她秀髮上散發出來淡談的幽香，一顆心怦怦亂跳，頭也不自禁的更低下去，輕輕吻著她秀髮。
嚴玉蘭羞急的道：「你不要這…和圖書……」
嚴玉蘭道：「丁掌櫃，我們一路趲程，還沒吃午飯呢！」
綠袍老人身子又是一震，冷然道：「不知道。」
她拉著卓少華的手，輕輕拉了一把，催道：「快些走了。」
她說話時，有些羞澀模樣。
綠袍老人道：「看來閣下急於和老夫動手，對不？」
卓少華道：「我不知道。」
飛跛子目露奇光，說道：「『天山三十六飛刺』，也給你學來了，無怪敢如此目中無人了。」
謝長風也長笑一聲，點點頭道：「好，你再說下去。」
兩人跳下車，嚴玉蘭取出一錠十兩的銀子，付了車資，拉著卓少華往裏就走。
綠袍老人哼道：「看來你還識貨！」劍勢一領，目注飛跛子，左手上彎，斜斜作勢，喝道：「閣下小心了！」
車子馳出榮華客棧，馳上了大街，丁長泰還站在客棧大門口，不住的抱拳躬身，大街上的行人，不知道今天榮華客棧來了什麼高貴人物，全都遠遠的停步觀看。
天底下的情形，就是這樣，越是高不可攀的人，就越有人想高攀，在酒席上，想高攀，最容易的事，莫過於敬酒了。
卓少華忽然想起老哥哥說過，他的一切，不能告訴任何人的，這就搖搖頭道：「不知道，只是他要我叫他老哥哥的。」
醉道人道：「這沒什麼，老道記住了，自會幫你找的，這有什麼好著急的？」
嚴玉蘭沒待他們說完，大聲叫道：「丁長泰，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他金笛向後一指，但聽「篤」的一聲，一縷勁風，又打在醉道人酒葫蘆上。
醉道人在他身後大叫道：「老怪物，好了，你不能用金笛打我老道酒葫蘆，你明知道我這酒葫蘆，比老道的命還值錢……」他抱著酒葫蘆，窩在胸前，一下又轉了出來，說道：「有話好說咯！何必動火？」
短靠漢子哼道：「這是什麼地方，由你亂闖得的？」
嚴玉蘭也有些奇怪，服了「無憂散」的人，神志被迷，但卓少華有時神志確實很清楚，和沒有被迷的人一樣，有時又好像被迷了，但她仍然把他看作神志被迷的人，因此溫柔的一笑，說道：「但你服了解藥，就會更清楚。」
謝長風揮手一掌，朝醉道人臉頰上遠遠打了過去，口中喝道：「老夫先打你一個耳光，好讓你清醒清醒！」
「鏘」的一聲，掣出一柄一泓秋水般的長劍，劍光吞吐，晶瑩耀目！
嚴玉蘭道：「這樣吧，我給你十兩銀子，我們要趕回家去，路上越快越好。」
嚴玉蘭輕笑道：「還早著呢！」
嚴玉蘭絲毫沒有怪他，因為他是神志被迷的人，一面繼續說道：「前兩天，我們遇上奶娘，我就跟她要解藥，她不肯，她平時只要我開口都會答應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肯給你解藥……」
卓少華神志有一半尚未清明，所以很少說話，也不和丁長泰客套，這位丁長泰越覺得這位王公子高不可攀。
卓少華也不推辭，杯到酒乾，和丁長泰乾了一杯，嚴玉蘭卻只淺淺的飲了一口。
卓少華想了想，又道：「我見了你娘，叫她什麼呢？」
嚴玉蘭面含嬌嗔，輕啐道：「我才不和你好呢！」
「你真是無可理喻。」
飯後，丁長泰果然準備了一輛簇新的油壁雙轡馬車，流蘇紗窗，錦繡軟墊，坐在車上，當真舒適無比。
飛跛子突然目光一聚，大笑道：「小丫頭，莫非你就是嚴文蘭？」
飛跛子大怒道：「老雜毛，你讓開。」
右手中指輕輕一彈，「嗡」的一聲，一縷指風把綠袍老人刺來的劍尖震得直盪開去，一面喝道：「你還不住手？」
奔行中的車子，果然一下就緩慢下來，而且繞了一個圈，才行停下。
「你老雜毛說得稀鬆？」謝長風哼道：「你到陰曹地府去找穆七娘要去？」
他是真的不知道。
兩扇木門及時開啟，走出一個短靠漢子，問道：「什麼事？」
「不錯！」綠袍老人應聲道：「老夫姓嚴。」
醉道人聽得聳然動容道：「這麼說，卓少華又失蹤了！」
「是，是。」丁長泰連聲應是，一面連連拱手道：「小公主請到裏面坐。」
他喝下第二口茶，就覺得頭腦有些重重的，只想打嗑睡，於是就倚几睡去。
卓少華道：「我是找婆婆來的。」
「你給我站住！」綠袍老人驚疑不止，手中長劍一指，望著飛跛子，凜然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回醉道人不再用酒葫蘆頂替，上身一俯，一個人忽然失了蹤影。
綠袍老人道：「他總有姓名吧？」
綠袍老人心中暗道：「此人口氣如此托大，不知究竟是什麼人？」一面輕哼一聲道：「老夫那就有僭了。」
他這一式，就與眾不同！
飛跛子道：「不動手，你肯把解藥交出來麼？」
店伙忙道：「是這兩位公子，要見掌櫃。」
嚴玉蘭道：「跑了一晚，自然餓了，我們先去吃些早點，再找一輛馬車代步。」
「還沒有。」
卓少華隨著小公主嚴玉蘭匆匆的從客店後窗越窗而出，伏在暗陬，穆嬤嬤和來人的對話，以及穆嬤嬤被人拿下，他們自然全聽到了。
丁長泰側著身子，坐在下首一張木椅上，賠著笑道：「小公主沒遇上穆嬤嬤吧？她前兩天打這裏經過，聽說是接小公主去的！」
丁長泰道：「你快去吩咐廚下，整治一席上好的酒菜來。」
卓少華道：「嚴兄有什麼事？」
綠袍老人有些情急，大聲道：「我不是。」
這回卓少華沒再多說，兩人手牽著手，一路急奔，卓少華雖然不認得路，但嚴玉蘭對這條路，好像極熟，只是腳不停的往前急奔。
兩人邊說邊走，已經走近中間一幢房屋，門口站著一個青衣女子，看到嚴玉蘭，急忙躬身下去，說道：「小婢叩見小公主。」等她直起身，就回身大叫道：「啟稟辛嬤嬤，小公主回來啦！」
嚴玉蘭停下來，望著他柔聲道：「王阿大，你我不是很好嗎？我的家，自然也是你的家了。」
綠袍老人道：「老夫抱歉得很，因為老夫也有一個兄弟急需解藥。」
嚴玉蘭道：「我遇見了。」忽然口中「哦」了一聲又道：「我要麻煩丁掌櫃，給我們弄一輛車，我要回山去。」
嚴玉蘭披了下櫻唇，說道：「我還當你老實，你原來壞死啦！」
卓少華點點頭道：「我知道，你要等我服了解藥，再和我好……」
嚴玉蘭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難道他的輕功，還勝過我不成？」她把手帕往懷中一塞，披披嘴道：「不擦拉倒。」
卓少華道：「我也不知道。」
飛跛子這一掌，雖未用上全力，卻也有四五成力道，換上武林中任何一位高手只怕誰也接不下來，但聽「砰」然一聲大震，手掌不偏不倚擊在酒葫蘆上。
飛跛子道：「老夫已有六十年沒使兵刃了，你只管使劍，老夫就徒手接你幾招？」
她沒讓卓少華開口，接著柔聲道：「奶娘『無憂散』的解藥，我娘也有，所以我帶你見娘去，你只要服了解藥，就可以恢復神志了。」
嚴玉蘭回頭道：「王兄，這位就是辛嬤嬤。」一面朝辛嬤嬤道：「辛嬤嬤，他叫王阿大，我帶他來見娘的。」
卓少華握著她雙手，這時不覺握得更緊，低下頭道：「我只知道你笑的時候很好看，但你臉紅了就更好看！」
她這一掌，出手極重，打得那個短靠漢子腳下踉蹌，衝出去了兩步。
兩人偎依著，誰也沒有說話，但這比千言萬語更可以互通心曲！
夜色已深，卓少華也不認識路，只是被小公主拉著他hetｕｂｏｏｋ•com•cｏm奔行，卓少華邊跑邊道：「嚴兄，你到底要到那裏去呢？」
綠袍老人道：「好，老夫還有一件事……」
醉道人瞪大一雙酒眼，趕緊收回葫蘆往懷中一抱，嚷道：「老怪物，你把我老道的酒葫蘆打碎了，裏面還有三十斤好酒，我就和你沒個完。」
她還在說話，自然仰起了頭，但他的頭已經低了下去。四目相對，他本意只是想吻吻她秀髮，這回卻吻在鼻尖上，她身軀一陣輕顫，羞得趕緊閉上了眼睛。
謝長風道：「你也認識卓少華？」
醉道人歪著頭道：「你不是說這裏是他們巢穴吧？既有偌大一片基業，豈肯棄之而去？」
謝長風哼道：「你以為有酒葫蘆，我就打不到你了？」左手又是一掌，拍了過去。
他雖然武功高不可測，但綠袍老人手中這柄秋水芙蓉劍，鋒利得可以削鐵如泥，切玉斷金，更何況「天山三十六飛刺」，招式實在神速已極，他也不敢輕攖其鋒，身形飄忽，連連閃避，幾乎在電光石火之間，就要接連轉變八九個方位，才能躲得開綠袍老人飛刺的襲擊。
嚴玉蘭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嚴玉蘭紅著雙頰，輕輕掙動了下，才從他懷裏直起腰來，說道：「卓兄，我差點忘了，你快坐好，我有話要告訴你。」
山谷入口處，站著兩名青衣勁裝漢子，自然就是剛才喝問的人了。
嚴玉蘭冷聲道：「你吼什麼？還不快叫丁掌櫃出來？」
他目光如電，凝視著嚴文蘭，口中咦了一聲，問道：「你臉上還易了容，對不？快把易容藥物洗去給老夫瞧瞧！」
飛跛子大笑一聲道：「這樣吧！老夫不難為你，只要你取下面具來，給老夫看看就好。」
嚴玉蘭道：「我帶你去見辛嬤嬤。」
兩人走到城門口，這裏就有賣豆漿的攤子，兩人在攤旁坐下，要了兩碗豆漿，和兩個粢飯團，正在吃喝之際，正好有一輛馬車馳來。
嚴玉蘭口中輕「唔」一聲，急忙輕輕把他推開，說道：「快到啦！」
嚴玉蘭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綠袍老人道：「老夫說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飛跛子大笑道：「如何，老夫料得沒錯，你果然是一個丫頭，快說，你是不是嚴文蘭？」
醉道人也大笑道：「老道正好沒地方住，就給他們泡上了，看他們回來不回來！」
隨著話聲，已從裏面走出一個身穿藍布衣褲的老嫗。
東方漸漸黎明，兩人已經趕到一處城門。
這句話就有些勉強。
卓少華悄聲問道：「我們到那裏去呢？」
飛跛子道：「嚴文蘭。」
「人不風流枉少年。」醉道人笑嘻嘻的道：「但你如今已經老了。」
卓少華這才輕輕放開了她的雙手，坐正身子，問道：「你又要告訴我什麼呢？」
「他會是你小兄弟？」醉道人搔搔頭皮，說道：「這又從那裏排來的？」
嚴玉蘭不禁大怒，喝道：「丁長泰手下，怎會有你們這幾隻瘋狗的？」
說話的是一個身穿湖綢長衫的老者，站在石階上，面有慍色，炯炯目光，朝二人投來。
這趟路，路程雖遠，但普通三兩銀子就夠了，趕車的看他們是兩個少年公子，故意提高了二兩，如今聽說給他十兩銀子自然喜出望外，連連賠笑道：「成，成，小的這輛車還是新近才打造的，不但快，而且穩，坐在上面，保證一點也不顛簸。」
丁長泰聽得一怔，定睛朝嚴玉蘭仔細看了一眼，臉上立時為之大變，亦驚亦喜，急步趨下階來，連連拱手道：「會是小公主，小老兒該死，不知小公主駕到，還望小公主多多恕罪，多多恕罪？」一面回頭叱道：「你們這些蠢東西，真是瞎了狗眼，還不快跟小公主賠罪？」
卓少華道：「我很好，心裏很清楚。」
嚴玉蘭看也沒看他們一眼，輕哼下一聲道：「丁掌櫃現在認清楚了？」
「老道一點也不胡說。」醉道人道：「難道你不是……」
嚴玉蘭哼了一聲，隨手一拔，把那漢子直摔出去。
謝長風大笑一聲道：「老雜毛，如何，人都走光了吧？」
嚴玉蘭也沒理他，一路往裏行去，穿過一重院落，依然沒停，往裏走去。
「我說什麼，你沒聽清楚？」醉道人瞇著醉眼，說道：「你活了一大把年紀，如今變成又老又醜，還想作孽？對人家小姑娘糾纏不清，若非老道及時趕來，你這老怪物，豈不又老毛病復發了？」
也舉起杯來，正待和他再乾。
想起王阿大神志被迷，也想起了奶娘不肯給他解藥。解藥，除了奶娘身邊有，娘的丹室裏也有，奶娘既然不肯給，我就回去求娘去。心念這一動，立即拉著卓少華的手，輕輕說道：「王阿大，我們快走。」
綠袍老人道：「是你殺了她？」
辛嬤嬤看在眼裏，心中暗道：「看來小公主和他已經好得蜜裏調油啦，這丫頭果然也長大了，只是城主呢？這一關，只怕不大好通過呢！」心中想著，一面含笑道：「王相公請用茶。」
嚴玉蘭略為躊躇，才點點頭道：「也好。」
卓少華跟著她身後而行，兩名漢子不敢阻攔，只得任由他跟了進去。
直等一干人押著穆嬤嬤走後，嚴玉蘭驚慌的道：「王阿大，奶娘被人家擒走了，這怎麼辦？」
嚴玉蘭被他握住了雙手，臉上不由的飛起一片嬌紅，她任由他握著，沒有縮回去，驚奇的道：「老哥哥怎麼會知道的呢？」
飛跛子定睛看去，這人是個醉態可掬的老道，一臉紅白斑點、白髮白髯，左手提著一個斗大的古銅葫蘆。
店伙急道：「那麼公子爺請稍候，容小的進去通報……」
卓少華練成了「九陽神功」，神志已經清楚了大半，但因神志迷失在先，故而仍然殘存了一半，他聽二人一說，也不謙讓，舉步走在前面，跨上石階。
卓少華道：「我知道。」一面忍不住問道：「你娘很兇吧？」
飛跛子大笑道：「小丫頭，『飛鳳劍法』只能對付四大劍派，對老夫是不管用的。」
謝長風大笑道：「你真是迂得可笑，他們這叫做暫時避避風頭，等咱們走了，依然可以回來。」
醉道人道：「幾個月前，九眺先生和卓少華都突然失蹤，後來據說有人在績溪附近看到他和一個武功奇高的跛子走在一起，而且神智似乎已被迷失，老道聽人傳說，那跛子的武功路數，極為怪異，今晚正巧給老道撞上，看你破了那女娃的『天山三十六飛刺』，料想很有可能就是你老怪物了。」
沒待他拳頭擊到，左手一探，就抓住他脈門，朝石階上拋去。
這也是心裏的話，老哥哥一再交代他，不可跟人說的，但他心裏對嚴玉蘭有好感，所以說出來了。
他身後跟著四名身穿灰色勁裝的剽悍漢子，大有只要他一聲令下，立可出手的模樣。
「你這老雜毛，真是酒迷心竅！」飛跛子喝道：「你再不讓開，老夫就對你不客氣了！」
卓少華道：「那要多少時候？」
嚴玉蘭朝他甜甜一笑，說道：「真對不起，那我先走了。」說到這裏，回頭道：「辛嬤嬤，那我走啦！」
卓少華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方才告訴你，是因為你對我好。」
駕車的接過銀子，連聲稱謝。
他總是神志被迷，才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上身一俯，一個人忽然間到了嚴文蘭的身前，擋住了飛跛子。
「咦，咦！」醉道人口中連聲驚咦，說道：「老怪物，你真的說動手，就動手了！」
他陪同二人，走入東廂，果見中間一張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